养心殿。
这会儿夜深了,承烨却还在批奏折,灯油如豆。
“混账东西,王川是越老越糊涂了!说什么大邺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要休养生息,不宜再战!东边邬国虎视眈眈,骚扰不断,若真让军队屯田,过个几年,还能有大邺一席之地吗?!”
承烨将那本奏折一把扔在地上,还觉得不解气,踢了那本奏折一脚。那本奏折登时从他脚边跑到了殿中央。
侍候在一旁的夏公公赔笑地小跑过去又把那本奏折给捡了回来,在胸口拍了拍,放到桌子上。
承烨再抬头时,一个黑衣人站在他跟前。
“追风有事禀告。”
承烨眸光微凝,看了眼那人,摆摆手,让公公下去。
追风是暗卫队小队长。
“她怎么了?”承烨不愿提那人的名字,他将桌上的奏折堆好。
“今夜戌时三刻,宣王见了……娘娘。”
施良玉如今身份尴尬,施良玉“亲手”写的退位诏书颁下到现在,承烨都没有给她一个具体的名分,追风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承烨冷笑,他就知道她不像表面那样甘于寂寞。
“可听见说什么了?”承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
“属下惭愧。”追风低头,双手抱拳。
承烨点点头,并不怪罪。
“那属下……”追风请示,眸光微闪。
承烨淡淡道:“继续替朕盯着她。”
“是。”
追风消失在眼前。
“陛下,你明知道追风是宣王的人,怎么还让他去看着……”夏公公从幕后走出,原来他并没有退下,承烨让他下去也只是做样子给追风看。
承烨翻开另一本奏折,冷笑:“若真是朕的人,朕此刻还能得知这个消息吗?”
“陛下的意思……”夏公公神色凝重。
“宣王想让朕知道罢了。”承烨勾唇,语气轻飘飘的。
“他既然知晓陛下知道追风是他的人,为什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夏公公沉吟,提出心中的困惑。
承烨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抬眼,提了另一个问题:“禄安,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不直接铲除这个祸患?”
“他知道朕不会这么做。”承烨摇头嗤笑,自问自答。
承烨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若对象是夏禄安,他倒愿意多说几句。
夏禄安天资愚钝,但心地善良。
那时承烨被御医断言日后行走有异,连他的母妃都对他不理不睬,只有夏禄安对他不离不弃,侍奉左右,所以承烨待他自非比寻常。
夏禄安点头,缄默无言。
看着奏折上千篇一律的内容,承烨强忍内心的暴躁,让语气尽量显得平淡:“禄安,你说我这样对她……是不是过了?”
偌大皇宫,他也只能和夏禄安说这些话了,他永远不会对他阿谀奉承。
夏禄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陛下问奴才,可是悔了?”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去,一定会暗道夏禄安不知死活,但承烨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自嘲道:“世人一定会说朕忘恩负义,先人故剑情深,朕却抛却发妻,另谋新欢。”
他说完还轻笑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禄安,”承烨突然叫他的名字,眼里泛着疑惑道:“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朕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