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少年雅安心思单纯，毕竟雅菲等人向来对孩子都很保护，即使自己在外面吃足了苦头也甚少把烦恼与困顿告诉他们。


    而且就楼宁观察，雅各部落有一定程度的防范意识。外头的人虽然仍会放行，但也会经过严苛的筛选，即便会对他们有吃豆腐的嫌疑，可比起动辄要人命的贵族老爷，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那也就怪不得他虽然听了很多外面的事情，也仍然不能明白现实跟想象的差距。顶多只能为家里多做捕鱼打猎，家务做饭，剩下的时候就全都放在一心出去的念头上。


    “我也没这么傻吧！”少年雅安被楼宁大人这么说了一通也有些不服气，“就算母亲他们不愿意让我们跟外头的人接触，我也不是没有私下偷偷出去卖渔获啊！”


    “而且风暴教堂的祭司们都说我的东西又多又好，每次都会多给不少珠币收购......还要我一攒够数量就去找他们，从来都没出问题过！”


    “那你晓得市价是多少吗？”楼宁不用想也知道少年是受骗了。


    以现行世界的框架，楼宁绝对可以保证教堂才是最黑心的地方。毕竟他们占据了文化与信仰的绝对优势，更是在‘入侵者’与‘原始住民’之间起到斡旋的作用。


    不但可以收获双重信仰与感激，更能够树立自己的权威，还能潜移默化原始住民的观念，增添教会在上流社会的筹码，又哪里可能会给出什么能看的好处？


    恐怕那是因为部落里也希望能给少年们多一条退路，才会默许他们偷偷溜出去接触教堂的人，多增加一些好感吧？


    “祭司大人他们说市价是一斤二十珠币。”雅安见楼宁大人的神色不对，即使觉得自己并未犯错，也仍然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道，“因为我们的东西多又好，所以是一斤二十二个珠币。”


    海货向来比较吃重量，所以在少年雅安看来只要把东西挑得品质好些，随便一点也能获得极高的回报，当然很乐意把东西多卖两个珠币──积少成多，也多少能攒个几次给母亲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如果你说的海货是指海珠蚌一类的话，我可以跟你保证外面正常的收获价格是以银币计价的。”楼宁优不是没有经历过大航海时代的世界，所以对基本的物价心里有数。


    而听到这如此庞大的价差，虽然她早有准备，但仍然为风暴教堂的无耻感到惊讶。要知道，对原始部落的人来说这些海货并不算稀奇的东西，可对外面的贵族老爷们来说却是难得的上等补品与奢侈品。


    二十二珠币跟一银币中间还隔着铜币的价差，转手就等于翻了将近一百倍，能不让人感到吃惊吗？


    “......这怎么可能?!”雅安没想到竟然会从楼宁大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事情。对方虽然总说自己失忆，不过少年认为那不过是因为大人有些无法言喻的苦衷才会找这样的借口搪塞。


    再加上楼宁大人说话向来掷地有声，少年根本没有想过这很可能只是推估的消息，但依旧难以置信。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岂不是说他们长久以来都被祭司们给骗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难道就不是风暴之主最虔诚的信徒吗？每年大人们勒紧裤带都要献上无数的祭品期求来年平安，祭司大人出巡的时候更是主动前去充当苦力。


    更甚者，当风暴教堂与其他宗教发生冲突时，雅各部落的族人也总是优先被派上战场，为此死去的族人不计其数，难不成祭司他们都是难过假的吗？


    他们部落，几乎可以说是整座雅各岛上最为穷困的部落啊──以前总听其他部落笑他们傻，少年雅安还觉得那些人只不过是嫉妒他们可以得到风暴之主的赐福与信任。


    不过现在看起来，真正傻的其实是他们才对。


    “话也不是这么说。”楼宁见少年脸色不对也不愿意揭人疮疤，又想着恐怕部落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可能还有其他考量，“以雅各岛的地理位置判断，你们这边估计也是众所相争之地。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应该也是希望通过这样的供奉让风暴教堂的祭司们可以给你们更多庇荫吧。”


    生活不是浪漫的幻想，而是比鲜血还要更加残酷的争夺与算计。


    楼宁观察过整个部落的装饰和谈吐，以及他们表面信奉风暴之主，实则保有自己完整的信仰与文化传承便能猜测整个雅各部落的历史应该要比外来者入侵的时间长上好几倍。


    既然如此，适当的妥协与让利，恐怕也才是借机堵住那些人的野心与欲望的方法。


    “......您想多了，我们每年都还要受到征兵，上千的族人必须前去战场，哪有什么额外的庇护？”少年雅安想到村里无数的衣冠冢，还有已经有好几家人因为失去男丁而凑在一起过活的邻居们，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肉，恨声道，“傻的果然才是我们啊！”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就需要从长计议了。”楼宁知道就这种情况来看，风暴教堂等大势力早已将整座雅各岛的资源瓜分得一乾二净，尤其经过长年的洗脑，少年这一辈恐怕还要连老祖宗的一切都忘得差不多。


    即使真的想要反抗那些过分的统治与操弄，以他们的能力也很难有办法说推翻就推翻，保不齐还要被倒打一耙，藉此找到理由直接将他们给全数捕杀。


    “大人，请您务必要帮帮我们！”雅安一双深棕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楼宁，昨日对渔获的丰硕感到意气风发，甚至认为可以要母亲不再织布耕作的自信也被摧毁得干干净净，“我一点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我想走出去！我想让部落强盛起来，再也不要被欺负！”


    风暴教堂算什么？连部落的老人一点儿割伤都吝于治疗，甚至还要收取相当高昂的费用！亏他们之前真的以为这样会耗费祭司大人们不少力量，心里还愧疚万分......


    但现在回想起来，雅安只想把过去的自己给狠狠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