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是没有阳光的，不过天色并不暗。


    这几天顾之绾总是站在忘川河边看着河水面无表情地发呆。


    孟汝夷在奈何桥上看过去，总觉得她是不是有些心事。


    终于等到了奈何桥没有鬼在排队的时候，孟汝夷从奈何桥上下来，走到顾之绾的身边疑惑地问：“不医，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顾之绾愣了片刻，神色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我在想，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指了指奈何桥，继续说，“奈何桥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人，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而我们呆在这里这么久，除了黄泉忘川奈何酆都便再没有见过别的。”


    她低下了头，视线紧紧盯着河中距离她最近的一块小石头说，“我想去人间看看。”


    孟汝夷没有出声，空间似乎一瞬间安静下来。


    直到顾之绾再问，“阿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这样的工作，不觉得孤寂吗？”


    孟汝夷也看向忘川河，轻声开口说，“司其职，享其乐。”


    “我大约便是冰面下的鱼儿，已经习惯存于冰下，外面再好，也没有吸引我的动力。”


    顾之绾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若是不注意看，几乎就是没有，“阿姐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孟汝夷侧过身，摸了摸顾之绾的头发，弯了弯唇角，那笑容是极为柔和的，“不医若想去人间看看，那便去吧，带上阿姐的这一份。”


    她是看着不医诞生的。


    不医诞生之初，便拥有统群鬼制万怪的能力，随后阎王赐予了她鬼珠。


    戴上鬼珠的那一刻，不医便成为了鬼司。


    那个时候的不医还不知鬼司之名会带给她怎样的枷锁，她仍然存着一份孩子的赤子之心，仍然存着一份活泼开朗。


    后来啊，酆都风起云涌，鬼狱暴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鬼狱暴动之时，阎王只让不医一个人去。


    孟汝夷担忧地站在鬼狱外面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不医从鬼狱中走出来，满身的黑气，那颗鬼珠变成了纯黑色，飘在她的身边。


    那时孟汝夷就知道，鬼狱所有暴动的鬼怪啊，都变成了她身边那颗珠子中的墨色，变成了鬼狱的养分。


    不医变了。


    她穿上了黑裙，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可以杀伐果断地决定那些鬼是否存活，再没有了赤子之心。


    孟汝夷看着这一切，心下总是觉得悲凉。


    她的妹妹啊，终于还是变成了阎王认定的鬼司的模样。


    不医若是想去人间，那就去吧。


    现世的风风雨雨，人间的百态万物，红尘的浮浮沉沉，可否让你找回当初的模样？


    过了几天，鬼兵们从鬼狱回来了。


    顾之绾嘱咐了他们一些事，便和孟汝夷告别。


    她站在地府的出口，看着和她告别的孟汝夷，挥了挥手说了句，“阿姐再见。”


    孟汝夷也挥了挥手，不过脸上是笑着的，“阿姐随时在这等你回来。”


    孟汝夷看着她离开的小小的背影，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在心里轻声念了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