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见她了。


    白皙的皮肤，精致的脸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酒窝，一直是他喜欢的模样。


    她一点没变。


    她立在树下，刚看见他，就灿烂地笑着，小跑着朝他过来，站在他的面前，脆生生地喊他一句，连隐师父。


    心里瞬间升起一股疼痛，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着的疼，尽管如此，连隐仍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也没有伸出手抚上胸口想要作出能让它不疼的动作，他只静静站着，双手垂在两边，任凭那疼从胸口开始蔓延。


    他没有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因为他知道，他碰不到她的。


    她是他的心魔，没有形态，无法触摸。


    她在的时候，就很笨，很弱，她说她喜欢他，他知道的。


    因为就算是她带给他的心魔，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世人皆说原先大名鼎鼎的连隐师父已然走火入魔，不知生死。


    走火入魔。


    他笑。


    是然入魔，却并未走火。


    这个由她而生的心魔，果然和她一样，很弱，发作起来的时候除了能让他看见她，没有一点危害。


    以他的实力，这种弱小的心魔根本困不住他，是他故意要这个心魔一直困着自己的。


    他甚至要一直逼着自己保护这个心魔。


    因为这个心魔，他才可以看见她。


    他走过之前和她走过的所有地方。


    魔由心生，心魔出现。


    他站在原地，视线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朝他跑过来，看着她跟在他的身后，他一转身，她就会对他露出笑容。


    笨笨的，傻傻的，却是他最爱的模样。


    连隐拿出身上那白色的手帕，紧紧地攥着它。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还能从手帕上感受到她的气息。


    明明很弱小，却能让他安下心来。


    很久之前，那个逃跑的妖图就被他找到了。


    他用那把杀了她的剑杀了妖图，妖图加注在她身上的那些痛苦，他定要妖图百倍承受。


    他也要妖图尝尝，那血剑吞噬血肉的滋味。


    这把剑一直镇压在莲真寺，是一种魔物，但尽管他入了魔，这把剑的煞气也无法左右他。


    因为他的魔，他的佛，他的信仰，已经变成了她。


    怜悯众生他不要做了。


    杀害生灵他也不屑去做。


    因为做了也没用，她回不来了。


    他不要佛，不要魔，只要她。


    连隐一直带着这把血剑，带着她送给他的唯一的手帕，从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棵树的树下，一直走，一直走，走过所有他们曾经走过的路程。


    他不断地重复着，仿佛利用回忆自残一般。


    有一次，他猛然撞见了默瑾和迹玄，他们两人还是和之前一样。


    默瑾吃惊地看着他，“你疯了？！”


    连隐也不说话，他自顾自地向前走。


    两人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连隐又一次走进了槐宁城，纵使槐宁城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它还是一点也没变。


    他走在街上，好像还能看见她一直朝他笑的模样，眼中亮闪闪的，映射出的全是他。


    ——本想不负如来不负卿，


    ——到头来，


    ——却是又负了如来，


    ——又负了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