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场面十分的安静，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久久不语。沉默的气氛围绕在周围，仿佛厚重的雾气，渐渐浓厚，盖在了人的身上，浸透了衣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层看不见的雾更是遮挡了视线，让双方的身影在其中愈发的模糊起来，到最后完全看不清了。
秦戎帅面上带着几丝不明意味的微笑，一语不发，清澈的双眼中带着一丝疏离和冷漠。对面满面鬓霜的老人从巨大的震撼中终于稳住了心神，脸色也逐渐的缓了过来。
老人雪白的眉毛挑了挑，面色严肃的反问道：“只有这些吗？”
“不光这些，我还要带走经过挑选的一些人。”秦戎帅的目光仍旧盯着对方，“我的价值是那几颗星球，再加上这些人可以兑换全部条件。”
“价格开出来了，除了这些没有其他条件。方舟让我带给你们的消息就是这些，我没有隐瞒和篡改。现在她出价了，请问，你们要不要接受？”
此时的秦戎帅一直是笑着的，但是秦老爷子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他从心底觉得一阵发寒，仿佛两个人之间有了一道裂痕，下一秒可能就要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个一生戎马，身经百战的老人，曾经在沙场中纵横驰骋，杀伐果断的将军，这个时候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秦戎帅把决定权踢了过来，但是却不能轻易开口，这种紧要关头一句话，一个决定就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时隔多年再次萦绕在心头，上一次还是在身陷死地，在敌人的重重包围圈之中。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但是那种下一秒就要全军覆没的感觉确是一样的。犹如生死棋局，一步生，一步死。
秦老爷子的语气有些干涩，勉强的开口说道：“这个情况我要上报中央。”
秦戎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可以慢慢讨论，等有了结果就告诉我，我好向方舟回复。”
老人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来认真的询问道：“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我想的什么不重要。”秦戎帅语气平淡，“之前苏洛晨说的对，你们待我不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知道好歹。我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华夏人。”
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这话是没错，但是现在听到秦戎帅说却感觉分外的刺耳，他深深的看了秦戎帅一眼，“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我还是是自己人吗？”秦戎帅看着老人的背影忽然冒出了一句。
正在向外走的秦老将军身体猛地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永远都是。”
看着对方远去，秦戎帅的视线始终都没有收回来，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远处。思想上一片空灵，他在努力放空自己，让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他不知道政府会怎么选，也不愿意起猜测。
说是不愿意，其实是不敢，他的内心深处已经知道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一笔巨大的筹码放在眼前，怎么看都是十分划算的买卖，怎么去选甚至都不需要去考虑。
苏洛晨慢慢走了过来，打了几声招呼，还在愣神的秦戎帅此时正陷入到深深的思考中，压根就没有听见。苏洛晨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了秦戎帅几眼，确定他只是在发呆，用手在秦戎帅的眼前挥了挥。
秦戎帅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瞥了苏洛晨一眼，又继续转回去望着远处发呆。
苏洛晨觉得有些无趣，大着胆子问道：“你刚才和老头子都说了些什么，我看他脸色特别难看就走了。”
“你想知道？”秦戎帅有些懒洋洋的说着。
苏洛晨点头如捣蒜，拼命的上下晃了几下，“秦老板，您老赏脸，要是能说的话就告诉兄弟，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
秦戎帅笑了笑，慢慢的将方舟的几个条件一一道出来。他每说一条，苏洛晨的嘴巴就张大了一分，最后说完苏洛晨的嘴张的下巴都快脱臼了，半天都合不上。
万万没想到啊。
听见怎么惊天的内幕，苏洛晨第一反应不是震撼和惊喜，而是后悔。
苏洛晨那个悔啊，他刚才就觉得秦戎帅笑的古怪，可是求知欲和好奇心太强了，导致他忽略了这一点。苏洛晨这时候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
这种劲爆的消息那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吗？
这可是一等一绝密，国家最顶级的绝密内容，知道了这些内容的人都是要收到严格审查和监控的，这不是签了保密协议就可以糊弄过去的。这辈子他是出不了国了，说不定要定时去有关部门报道自己的情况，那跟坐牢就没区别。
这货一贯坑别人，现在反倒被秦戎帅给坑了一把，肠子都悔青了。苏洛晨转身就想砸墙，面如死灰的瘫在一边，讷讷自语，“秦哥啊秦哥，你这是在害兄弟我呀，你怎么能这样呢？”
秦戎帅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之前你不是一直想问我来着吗，现在我说了，你又不高兴了，你可真难伺候。”
“我……”苏洛晨一下子跳了起来，气的直哆嗦，刚想反驳，转念一想，确实自己活该。没事瞎问什么啊，想着就反手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我他妈自己作，我活该。”
秦戎帅就那么一直看着苏洛晨在抽自己巴掌，也不劝阻，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苏洛晨啊，再用力点，别光抽一边，右边再扇几个。”
听着秦戎帅在说风凉话，苏洛晨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气愤质问起来，“你别在这挑事了行不行，看我倒霉你高兴是吧。”
“你之前可说了，咱们是兄弟，你倒霉我还真高兴。”秦戎帅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我现在可以把你之前说的话都还给你了，这是自己找的，没事瞎打听什么，我知道自己位置和分量，可你不知道。”
苏洛晨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我问你你就说啊。”
“那可不。”秦戎帅点了点头，“咱们可是自己人，你问我，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秦戎帅这话虽然轻，但是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的砸在了苏洛晨的心头。一时间他呆若木鸡，愣在当场。仔细回想着自己和秦戎帅说过的话，再加上之前秦戎帅对自己说的话。
苏洛晨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变成一片青灰色，声音惨然说道：“秦哥，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当我放屁行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有时候说话太快，不过脑子，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秦戎帅反问道，“我现在觉得你有句话说的特别有道理，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现在问题来了，一个巨大利益摆在了你的面前，远远超过了我能带来的好处，你来选吧。”
“选我，还是选那些星球？”
“不过，我想要问一句，你还是我的兄弟吗，我还是你们的自己人吗？”
秦戎帅的话不多，但是句句诛心。苏洛晨嘴唇蠕动了几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巧舌如簧的他彻底沉默了。他觉得今天自己已经把一生的话都说尽了，再也开不了口了。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心里是一片寒冰。
怎么选择，这几乎不需要考虑。一边是秦戎帅和一些国人，一边是三颗宜居星球，和七个资源丰富的星系，再加上海量的外星技术，其中最主要的星际航行技术。
孰轻孰重。
苏洛晨想起之前的话语，真是莫大的讽刺，是啊，刚刚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人，打感情牌，现在却要出卖他。
“无所谓了。”秦戎帅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苏洛晨忽然说道：“秦哥，对不起，我给你道歉。你别难过，无论结果如何，我还是拿你当兄弟的，上级也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真的无所谓了。”秦戎帅摆了摆手，“方舟要带上我和一批人前往新的星域，而华夏将会前往另外一个星系扎根移民，从此天各一方，茫茫星海，相隔上亿光年。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原本秦戎帅孤身一人，有些不合群，但到了这个时候，想到自己要彻底分别这个生长的热土，远离熟悉的社会，心如刀绞。周围的人和周围的物，都让他分外不舍。
这就是家乡，平常觉得普通，但是要离别，却又觉得格外的珍贵。
秦戎帅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回想起自己过往的一切，心中愈发酸楚。他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消息，每一分每一秒的都是一种煎熬，像是一个死刑犯等待最后审判到来。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风尘仆仆的老将军一把推开了门，闯进了秦戎帅的办公室。秦戎帅猛地站了起来，身体有些颤抖，佯装平静的问道：“你们考虑的如何了？”
“我们考虑好了。”老将军声音特别洪亮，回答掷地有声，“请转告方舟，我们拒绝。”
“拒绝？！”
秦戎帅觉得自己脑子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轰隆隆的响了一片，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戎帅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拒绝？！”
“是的，我们拒绝方舟提出条件，而且她提出的条件我们不会再讨论。”老将军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为什么？”秦戎帅惊呆了，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因为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府都不会出卖自己的人民。”秦老爷子身体站的笔直，中气十足的回答道，“国家是什么，国家是有一国的人民、领土和政治实体也就是政府组成的。”
“人民并不仅仅是国家的居民。在国家中，它首先是政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角色，是一个国家政治权力合法性的唯一来源，是一国的主权者。人民在国家权力出现之前便已存在，说国家是人民的创造物。”
“我们的政府是人民政府，我们的党是人民的政党。若是一个国家靠出卖国民来获取利益，那么他就不配叫一个国家。”
“所以我们的回答是拒绝。”
一直过了好半天，秦戎帅都还是木木的，没有回过神来，他的内心被一种莫名的喜悦包围着，那是一种温暖的认同感，一种归属感，他觉得自己眼睛有点酸。“也包括我吗？”
“那是自然。”秦老爷子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
“可……可那些星球怎么办？”
“星球啊，当然是一定得要啦。”秦老爷子忽然换了一种轻快的语调，从一个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文件，“这笔划算的买卖一定要做，不过按方舟提的条件可不行，出卖国民来换取不行，这是原则和底线，我们需要换一种交易方式。”
秦戎帅疑惑的接过文件，纳闷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做买卖嘛，方舟漫天要价，我们就要坐地还钱了。”秦老爷子像一个狡猾的狐狸一样，冲着秦戎帅眨了眨眼睛，“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一趟了，秦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