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岩壁没入云海之中，这像是一堵断崖一样的墙壁挡住了去路。陈元两人在山崖底下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赶了七天的路，走过了繁茂的山林，绕过了宽阔的湖泊，穿越了荒凉的原野。这世界似乎并不如陈元猜测的那般狭小，只不过次元空间一般不会太过庞大，不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将其维持长久的岁月。


    直到两人进入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艰难行了两日，终于来到这接天断崖旁边。


    “这里会不会就是空间的边缘？”少女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散乱的发丝，这几日都是以凡人的方式赶路，少女原本的出尘气息几乎丧失殆尽，就像一名凡人小姑娘，有时会抱怨步行太累，又会在陈元烤制美味的时候欢呼雀跃。


    经过几日的奔波，陈元原本想要逃离的焦急心情也平息了不少。他走过的地方要比玉真要多很多，在细心观察下，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有些突兀但又十分和谐。


    在星海之中，但凡有生命的地方，灵气几乎遍布于任何东西之中，这使得陈元一直以为灵气就是一切事物的本源，只有多寡之别。少则为凡，多则为宝。


    但此地空间并没有半点的灵气存在，但那些小动物，树木青草，却依然如常生长，与其他地方一般无二。


    陈元就猜想，恐怕灵气并非世界的根本，但世界的根基又是什么呢？是生命吗？似乎又不是，没有生命的地方也有很多，难道那些地方就没有意义？


    虽然身处于一个类似牢笼的地方，浑身的修为也几乎丧尽，但陈元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飘得更远。他想到丰富多姿的万轮星海，想到空空如也的无尽虚空。最后，他的思维停顿在遥远的东洲大陆。如果蓝沉芯一直抽离东洲大陆的灵气，或许某一天东洲大陆也会变成这般模样。但这似乎并非坏事，一旦整个世界的灵气都消失，那也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修炼，也没有人会因为一点点灵气就掀起可怕的杀戮，或许那时候的东洲会成为一个十分安逸平和的世界。


    想到这里，陈元自嘲的笑了笑，如果真是那样，恐怕他也只能一辈子做一名不受待见的陈家大少，或许会娶上一位平凡人家的女子，在而立之年接管家族的一家店铺，兢兢业业度过一生。


    篝火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火焰的边缘两只正在烤制的野味开始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哪怕是吃了好多顿，少女依然还是满怀期待盯着烤肉。


    陈元笑了笑，神情中带着一丝宠溺，将烤肉烹制好后，递了过去。


    少女接过去，小心的撕下一些塞进嘴里，吃相要比前些天好了太多。


    陈元看着夜幕下的陡峭山崖，想了想说道：“我爬上山崖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你都不休息吗？”少女惊讶看着陈元。


    “嘿嘿，我的身体可是专程淬炼过的，就算没有元气庇佑，也比很多武者强壮，不用担心。”陈元略有些得意道，确实是如此，他的身躯若是在修为完好时，足以媲美气魄境武者，哪怕现在，也要比一般的冲云境武者强上一些，差别可能就是他无法御空飞行罢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去吧去吧。”少女白了他一眼，再度开始享用美食。


    陈元面色一滞，复又叮嘱道：“如果有野兽来，需要动用力量的时候千万不要省，不要受伤了。”


    “知道啦，你好啰嗦。”少女头都没抬，敷衍道。


    陈元面露尴尬之色，微微摇头，心中叹息这孩子可真难相处。这也是难怪了，陈元将玉真当成了后辈对待，言语间自然少不得唠叨。但在玉真看来，两人却是修为仿佛的同辈之人，这样的两个人能够相处愉快才怪了。


    这山壁十分的突兀，看似天然形成，但却陡峭到了极点，差不多都是笔直向上。


    陈元猛的挥出一拳，拳头砸在石壁上像是打击铁板，反震之力使得手臂生疼。这也太坚硬了，陈元咧嘴，这肯定不是岩石，只不过看起来像罢了。


    他本来想自己打出上山的路，看来是没有可能。仔细打量一下，他心中有了决定，脚下一登，冲天跃起三十丈，径直落在岩壁上一处凸起的地方。这山壁虽然陡峭至极，但还是有零零散散的小凸起，算是勉强可以借力。真正的凡人自然是无力攀爬，但陈元的体魄足以让他轻松跃起几十丈高，只要有一点落脚的地方，就不成问题。


    也许是由于崖壁太过陡峭平整，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植物能够生长，只有那些凸起的地方会长上一些浅浅的苔藓，但也因为没有土壤，大多时候都只能干枯着。


    稍大一些的凸起有近丈之宽，陈元甚至可以在那不太平整的表面躺下休息，但也有十分勉强的，小的突起甚至只能容下半只脚掌的位置。


    一炷香后，陈元便钻进了云层，视线受到阻碍，使得他寻找落脚的地方也得花费一些时间观察。


    大约到了千丈高度，便越出了云海。陈元看着头顶平整如削的岩壁，心中不禁苦笑。怎么能如此高。


    他其实才越过小半距离，夜幕中没有星辰，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那白天炙热的太阳却换成了一轮明月，散发这阴冷的光芒，将岩壁上照得纤毫毕现。


    好在这里并没有罡风层，陈元心中庆幸。越往上攀爬起来就越难，凸起的落脚点变得稀少起来，陈元也难免会放弃原本的路线，换了一段继续往上。


    直到午夜左右，他才最终登上山崖顶端。


    入目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山壁顶端平坦至极，仿佛被细心打磨过一般。但似乎并不宽阔，目测看去只有百丈左右，再往外，便是那无尽的黑暗。


    陈元点了点头，他尝试往外走去，但似乎有一股力量将其禁锢原地，根本无法走出十丈远。


    他回过头来，没有了云雾的遮挡，站在此处几乎可以将整个世界纳入眼中。


    这似乎是一个被装在一只碗里的世界，山崖是碗边，将整个世界围了起来。内里生机勃勃的世界便是一道好看的菜肴，这也证明了之前他们的猜想，这是用一件宝物开辟的次元空间，只有这样，才能不用依托万轮星海存留于虚空之中。就好比陈元之前去过的寰灵仙门秘境，那便是依托山门而存在的次元空间，整个山门其实已经算是一件宝物了。


    不过相比起来，这个碗中世界却更加精巧罢了。


    陈元扫视世界各处，虽然无法用神念仔细查看，但目测下去，也还是能看出许多阵法的痕迹，这便可以开始计算阵枢所在。


    这个世界大约有五千里方圆，陈元并不能看清太远，但总归可以判断山川河流。当明月转变成烈日后，陈元才收回目光。他心中也有了一些判断，便打算返回地面。


    当他把注意力从世界的细节收回之后，再看到的就是阳光直接绝美的风景。特别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一面是死寂的黑暗，一面的生机勃勃的绿意。强烈的对比之下，使得陈元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悟。


    山壁内外，一面光明，一面黑暗，是为光暗；一面生机，一面死寂，是为生死；一面丰富，一面空旷，是为有无。


    陈元渐渐觉得自己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将这个感悟扩大到万轮星海以及虚空之中，虚空是无，星海是有。再将其缩小一些，便是在星海之中，那空旷的星空可以称作无，而各种星辰则是有。再继续缩小，一个星辰之中，那些没有生命的岩石土地便是无，森林树木鸟兽虫鱼乃至人类便是有。


    再看回溯自身，可以将灵魂当做无，体魄称为有。神念称为有，思想称为无。而这似乎并非极限，但陈元已经无法再往深处思考了。


    当考虑到这个程度，陈元对世界的认识已经加深了太多太多，此前他便想到过这个小世界的异样，完全没有灵气，却与正常的世界一般无二，此时陈元似乎看到了世界的本质。


    他看着生机勃勃的碗中世界，脑中很自然的蹦出一个词来，存在。对，就是存在。存在是相对而言。灵魂在普通人感觉中，是并不存在的东西，但修炼者却是能让灵魂衍生神念，这便是使其有了存在。星海中有许多空无一物的星空，这在通常情况下并没有让人感受到存在，但对比无尽虚空，便会发现那空旷的星空其实也是存在的。就是不知那无尽的虚空，会不会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存在呢？


    静静的立在崖顶许久，陈元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思考对不对，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作用，但越是思量，越发觉得自身的渺小。此时的他才真正明白那些古练气士为何会前仆后继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中，也许他们也有类似的感悟，这念头一旦出现，便会驱使着人去好奇，去探寻一切。


    人类的修炼本是为了活得更好，但很多人却会在能够活得很好的时候还要去追求那危险的未知，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灵啊。


    发出属于自己的感慨，陈元自嘲笑了笑，从山崖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