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文迪许公爵看着那个骄傲的少女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而变成的这副反应,内心闪过几分得意。
贝芙安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
难怪刚才在宫里,罗莎贝尔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现在看来,这是……
卡文迪许公爵何等的地位显赫,即使在面对贵为公主的罗莎贝尔,他也完全不想有半点退让——哪怕只是言语上的让步。
卡文迪许家的赫希小姐失踪了那么久,久到许多人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更多的人更愿意去相信她已经死了,此刻正在某片荒野的地底里长眠。
在国难面前,卡文迪许家确实要为了库尔曼苏着想,即使国王不提点,卡文迪许公爵也会想办法留住康纳——为了那些能救命的石阴花。
然而骄傲的公主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先前主动退了伯特莱姆的婚,当然王室最后的补偿确实可观而又丰厚——只是伯特莱姆那孩子如此痴迷这个少女,她看起来又是那样毫无愧疚!卡文迪许家在王室贵族中当属领头,被她这么一闹,面子上确实挂不住。
国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既然王室有意无意先抛出了橄榄枝,那他为何不先掌握主动权?
卡文迪许公爵继续打量着她。
哼!既然你一直都这么不可一世,那我就让你明白,你的命运和自己的姐姐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贝芙安看着暗潮涌动的二人,心道父亲莫不是仗着康纳这件事,又要国王答应将罗莎贝尔嫁给伯特莱姆吧?
老天爷!可不要了。
那夜伤情到几乎疯狂的罗莎贝尔,贝芙安记忆深刻。
罗莎贝尔明显心里爱着另一个男子,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跟杀了她有什么两样?何况她柔弱的外表之下是那样的强悍!光是她那敏捷狠辣的身手,万一真到了大婚的那一天,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这可是一个连自己的至高无上的父亲都要诟病的人!
此时她的心绪又飘向别处:能让罗莎贝尔公主动心的男子,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虽然父亲平时对母亲和善有礼,不,甚至是无止境的退让,可是母亲的态度却毫无改变的冷漠,冷漠!
她再一次相信自己的猜想,父亲并不爱母亲,心里只有那个诺拉夫人,没错,母亲后来嫁给了他,可他内心深处对她毫无爱意——这是她失望甚至是喜怒无常直至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冷淡的原因。
如果国王再次赐婚给伯特莱姆和罗莎贝尔,伯特莱姆面对着不爱自己的女人,心里又是何等滋味!
她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不,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伯特莱姆真的愿意这样过一辈子。
罗莎贝尔眼底有些泛红,贝芙安知道,那是她愤怒的征兆。
看来之前国王有意向罗莎贝尔透露过那场早已作废的婚约也许会再次生效,难怪她要发疯,是的,发疯。
像自己的大姐一样被迫和豪门贵族的子弟联姻,那将是一场华美的噩梦。
罗莎贝尔当然不允许自己会这样认命。
她看着卡文迪许公爵,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公爵大人就那么笃定么吗?已经作废的婚约,国民都已经做了见证,只要我和母后一说,你觉得她会这么轻易同意么?”
贝芙安只觉得厅内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而她稍显病态的父亲此刻却显得无比霸道。
“殿下觉得,国王陛下亲口许诺的东西,王后殿下能改变什么吗?还是说您今日找到露辛达,会让事情最后有什么转机?”他回以淡淡讥讽。
罗莎贝尔仿佛被窥见了心事一般,狠狠地攥紧了袖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道:“大人!您做事一向这么不讲理……”
“是您不仁在先!”
他反驳道。
罗莎贝尔紧盯着他,忽然又看向了一旁沉默的贝芙安。
“……”贝芙安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见她突然这样,不知该说什么好。
罗莎贝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大人不会真的觉得卡文迪许家还如以前一般吧?”
“……”
“天之娇女有一个就够了,何必再勉强?”
“……”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东西,再让她跑出去磕磕碰碰,步了第一任的后尘怎么办?”
“……”
“当然,为了库尔曼苏的繁荣与未来,再多牺牲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嘭——”茶盏被男子狠狠甩在了地上。
她毫不留情而又尖酸刻薄的话无疑已经惹怒了他。
她这是说什么!想诅咒他的第二个女儿也会有和伊曼一样的结果么!
罗莎贝尔毫无惧意,看着他继续道:“这世上有很多事非人力所能扭转,但也并非所有事都是天定。”
说完,她一甩衣裙,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可恶!”卡文迪许公爵看着她的背影,恨恨道。
这是贝芙安第一次看到卡文迪许公爵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
显然,罗莎贝尔刚才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他——甚至触及了他往日不堪回首的回忆。
她知道卡文迪许公爵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作为一个常年浸淫在王室贵族间玩弄权术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办。
贝芙安从脚底至头顶,升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要变天了。
最终,罗莎贝尔并没有去找露辛达夫人——在和卡文迪许公爵的会面就完全让双方不愉快了。
贝芙安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可怕的少女离开的时候,面色是如何的铁青,回到宫里后她会将屋子里的摆件们全部砸翻在地,然后恨恨地发泄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诅咒……
离大军出兵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春意愈浓,此刻库尔曼苏的每个角落已经彻底回暖了!
随着阳光的越发强烈,贝芙安已经感觉得到自己肩膀上的疼痛愈发频繁,以前只是会冷不丁疼一下,现在次数则是越来越多,尤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疼的冷汗直冒,再一站到镜子前,整片左肩已经被那些红色的纹路全部覆盖了。
她惊恐无比,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她本该可以向公爵坦白一切,然而这红色纹路还不是最恐怖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在夜晚入睡时,就在半迷半糊时,她感觉到自己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快速跳下了床,对着血红无比的月亮露出诡异的笑容。
她想制止这一切,但是自己仿佛就是被扯线的木偶一样,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
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而且还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她看见那些红色的斑纹遍布了自己的全身,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只有那双灵动的眼睛在证明着自己仍是贝芙安。
我真的要死了吗,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