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风卷动着骤雨，在街道上肆意，闪电也将天空划开了一道口子，雷鸣一样的动静，裹着狂风在地面上哀嚎，声音好像一个无形的游魂，缠绕在人们身边。而在这样的雨夜里，依然有许多人在不停地顶着暴雨忙碌着。


    “长官！这样的天气，还是不要再继续进行这种工作了，让战士们回来吧，不然的话……”


    “我也知道……”瑞鹰坐在桌前，桌子很罕见地，是放置在房间的最内侧的位置的。原因的话，是因为，在这个原本桌子存在着的位置的后面，那个没用玻璃的窗户里，已经不停地有雨在洒落进来了。大概，这整个城市里面，已经没用一扇完整的窗户了。


    “那些士兵，是自愿在做的。随意，就让他们去做吧，然后，记下他们的名字。他们也知道，自己所屠戮的，都是什么人……所以，让他们去做吧，等会，我也要出去，和他们一起工作一会才好啊……对了，事成之后，所有人都给嘉奖……”


    “是……”


    托尼退了下去。


    瑞鹰看了一眼外面的场景，一群群的士兵，正在收集着阵亡的战士们的尸体。那些还侥幸能有一点点完整身体的，就已经是幸运的了。在这个城市内，有不计其数的人，都只能够找到一点点的残肢断臂，甚至是一小块的肉片。这些人，也是抱着所谓的【信念】在战斗，可是，这种针对自己的战斗，最后除了冷冷地死去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你看……”


    “什么？”


    刚刚到门口的托尼，听到了瑞鹰的声音，又转身看了过来。


    “他们，心中的感情，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悲伤吧。”托尼说着，声音比起刚刚来小了许多，大概，这也是他心中的感情吧。


    “嗯，没错，但是，他们这些第一线战斗的士兵们，比我们，还要多了一样。”


    “是什么？”


    “怨恨……”


    托尼楞在了原地。


    “没错，他们现在，大概已经恨死那个挑起战争的人了。”


    “可是，恕在下冒昧，长官，最先动手挑起战争的，不是您吗？”


    “嗯，确实是我。这就是那个家伙不成熟的地方了。”瑞鹰挥了挥手，示意托尼坐下来，“当时，确实我先带兵动的手，我先开始的，但是，贝克这个家伙，确实是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来解决掉我的。他只要把我的事情先夸大其词，再公之于众，把我定义为十恶不赦的罪犯，再进行新的防卫部长的换届就好了。这样一来的话，我绝对是必死无疑，一点悬念都没有的。可是，这个家伙，居然在新闻上，对这件事情仅仅一笔带过，还自己封自己当什么防卫部长。这种事情，虽然我也可以理解，他是不信任其他的人，只想自己来收拾我。但那是他不成熟的表现了。虽然这个人，也是有点学问，有点本事的，但是在这用人之道上，真的差得太远了。你想，统领着整个国家三分之二军队的理查德，那还是我的亲信，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任由他当防卫部长，听他的号令？贝克，只要他在一开始，把舆论和理查德这两个点做好，就算是他不出兵打这两仗，我的失败也是迟早的了。”


    托尼在一边，静静地聆听，好像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一样，眼睛里面虽然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但是里面充满了对知识的快速分解与吸收。


    “长官，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舆论这种东西，怎么说呢，社会舆论在造成或转移社会风气方面具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公众的好恶可以使一种良好的社会风气得以发扬，也可以使一种坏风气受到抑制，因此有人称舆论为“道德法庭”。虽然舆论不具有强制性，但公众的意向可以作出道义上的选择和裁判。也就是说，如果，整个诺茨波都把我当成是坏人了的话，那么，从心里上来说，他们怎么会诚心诚意地帮助我呢？这个你就可以把我们打败贝克的事情反过来看的。为什么，我们能够动员得到玛卡，动员得到奥瑞，动员得到理查德来帮我们，而贝克那边，他什么都没有呢？就在这个原因上。【好人，坏人】，叫起来简单，但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杀人的刀还要锋利啊……”


    “是，吗……”


    托尼在原地思考着，这个少年，或许没有办法明白这些，但是，作为一个从兽族的最开明的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而言，现在，是时候让瑞鹰把这个教给自己的下一辈人了，哪怕，他会用这样的理论，来打倒自己……或许，这就是人类的进化吧，后辈打败前辈。


    “可是，长官，那理查德呢？理查德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是啊，舆论，理查德，这两个点，贝克只要搞定一个，我就是死局。但是啊，这个家伙，还真的是笨啊……托尼，你想一想，贝克只要怎么做，就能搞定兵力最为强大的理查德呢？”


    “这个……给他想要的东西，也就是，防卫部长？”


    “没错。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自己去当了这个防卫部长。理查德那个二五仔我还是了解的，我如果势头还在，他还会听一听我的，但是，我如果落魄了的话，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奔着这个防卫部长的位子来的。你不要急，等一会开会你应该就能看到他的那副嘴脸了。但是，贝克却没有让位，而是自己，手上无权无兵，平白无故地就登上了那个统领全国军队的位子，还对这个那个的指手画脚。在诺茨波城，可能大家还会看在领主的份上，不怎么理他，但是，既然要出来打仗，那些将军到士兵，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给这个家伙卖命？凭什么？没道理的啊。所以，我说了，在达利罗浮的第一阵非常重要，因为在那里，是贝克用来树立威信的地方。他如果大胜，赢了，树立起了威信，那么可能会有一部分人服他，当然，这一部分人肯定不包括理查德，毕竟那个家伙是自己不当上防卫部长就不罢休的。但是第一阵还输掉的情况下，还要凭借兵力，离开诺茨波城来攻打我们，这个时候，肯定他们也觉得这个家伙是在胡来。因此，不光我们，敌人内部，也在向着怎么搞死贝克这个智障。这样一来，时机一道，敌人内部就先翻了锅了。”


    “是……吗？”


    “明白了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我接下来需要让你做什么了。”


    “防备理查德。”


    “没错。表面上，这个人是我的亲信，但是我太了解他了。现在对于他来说，解决了贝克了，就除掉了一个大障碍了，只要再解决掉我，那么防卫部长的位置就稳稳地是他的了。恐怕，让他统领了大军之后，他还有可能要集结部队去攻打诺茨波城，然后自己当诺茨波的领主。这种事情，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那么。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嘛，不过嘛，虽然话这么说，我信任理查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瑞鹰拿出了一道文件，“这个，你去交给理查德，放心地去，只要我没有在场，他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是，是的，长官。可是，长官，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个里面是什么东西？您是不是要把兵权让给理查德？”


    “长官没有必要向部下解释。你快点去吧。”


    说着，瑞鹰也披上了自己漆黑的大衣外套。


    “现在，只能说，是看我们两个谁更得人心的时候了。”


    一边说着，瑞鹰一边揽住了托尼的肩膀，两个一起走了出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好像要把这个污浊的世界清洗干净一样。但是，被炸弹炸碎的地面，越是用雨水去浇灌，下面则越是泥泞。倒在上面的人，再也没有什么可冲洗的了，就让他们被水泡得鼓胀，腐烂起来。


    而就在在外面这样的雨夜里，收集阵亡的同伴的士兵们，还在劳作着。


    “喂！你们怎么样了？”


    “啊，是长官？您怎么出来了？”


    “是啊，长官，请您赶紧回去吧，如果您的身体淋坏了的话，那就不好办了啊……”


    “是啊，长官，请回吧。”


    士兵们，见到了瑞鹰的到来，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但是依然撑起自己已经被湿透了的军装外套，试图为瑞鹰遮住一片雨水。


    “我被淋坏了不行，难道战士们淋雨就可以了嘛？可是从来就没有这种道理的啊。你们，也都收拾收拾，准备收工吧。这种数量和天气，我们就算干到天亮，也没办法弄完的。”


    “可是……”一个士兵手里紧紧握着锄头，说道，“怎么能让大家，就这样在雨水中淋到天亮呢？无论怎么说，都是靠着他们的牺牲，我们才能够活下来的啊……所以，所以……”


    “听着，”瑞鹰抓住了这个少年的肩膀，少年的脸上，水还顺着脸颊在向下流淌，瑞鹰让少年的眼睛，和自己对视着，“你要知道，他们的牺牲，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要让你们，能够接替他们的任务，保护好这片土地！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的那一份，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啊！要知道，大战犯贝克还没有被我们抓住呢！你们怎么能够救这样自暴自弃呢？来，我和你们一起干！但是，说好了，等会到了我该开会的时候，所有人就都必须收工，回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听到了没有？”


    其他的士兵，都拿着手里的铲子，铁锹，锄头，楞在了原地。


    “这是命令！”


    “是！长官（yessir）！”


    由于敌人的空袭轰炸的原因，水晶的供能已经完全不稳定了，因此，就连理查德这样的大将军的办公室里面，都只能靠点蜡烛来照明了。而在这样的一个昏暗的办公室里，理查德还在阅读着一份文件。


    “你的名字，刚刚说是叫托尼对吧？”


    “是的，长官。”


    “嗯，你辛苦了。你的长官让你送来的东西，我确实已经收到了。去外面，喝杯热水吧，等一会进来，把这个回件，带给瑞鹰长官。”


    “是，明白了，长官。”


    与此同时。


    在那边其乐融融的状态下，另一边的情况却丝毫不容乐观。


    “长官，长官，您怎么样了？”


    “什……这，是在那里？”


    贝克醒来后，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以及两个，自己虽然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名字的副官。


    “这是在离诺茨波城，您在战斗结束后，就突然晕倒了。”


    “是……嘛……战斗，结束了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突围情况，怎么样？”


    “理查德带他的原亲信攻击了我们，除了那一部分后来调集到东部，和他合兵了的少部分部队之外，全部都倒戈了，我们剩下来的部队，也伤亡过半……现在，只有大概七千人左右冲了出来……”


    “七千……嘛……”


    刚刚不久还是那么庞大的一支部队，现在十不存一。最主要的是，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如何，自己也没有力量再去保护那个人了。为什么，命运就这样的不公呢？给了自己一丝丝的希望的曙光，却在里面放入了那样的猛毒。让自己，在甜甜的梦境中死去嘛？可是，如果是在梦中死去了，倒也罢了，却还要让自己突围出来，先清醒一段时间，再死掉，这种残酷的事情，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去经历啊……


    “长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集结……部队……”拖着自己最后的一丝丝力气，贝克说着，“在诺茨波城外，准备防御……”


    而在不久之后，塞要城，一个原本餐厅改的会议室当中。瑞鹰站在主席台上。


    “那么，接下来，进行表决！同意进攻的，请举手！好的，全票通过！我们决定，明天起，攻打诺茨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