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厉害吗……怎么说比较好呢。”
“单纯就是个怪人吧。”
这句话语气很坚决。我现在没心情对稻村的事说个不停。
吃过早饭,我准备出门。朝鞋柜上的钟一看,早就过了晨练的时间。身为社长的责任,让我多少感到过意不去,但发生了那种事,实在没法集中精神挥竹刀。我穿上鞋,离开家。
其实连学校我也想请假。
来到外面,我立刻站在稻村家门前。岂止是稻村,连她父母都不一定在家。这会儿正在医院检查吗,还是她再次倒下然后这下再也起不来了?要是没发生这种事倒还好。我抬头朝她家的门望了一小会儿,然后离开了。
初夏的早上,路边的花草让自己变得更耀眼。天空晴得明媚,可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影响,我的视野蒙上了几分阴云。我们的城镇,还有这里的氛围,都可以用“古都”这一类词来表述。在家里往下稍微挖一下,有时能遇到还保持着原样的一千年前的地层。
我还听说过有人想盖房子便调查地下的情况,结果发现了完好的铠甲和日本刀。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活在这样的镇上,我家里也装饰着日本刀还有盔甲一类的东西。
那说不定只是家人的兴趣。
我一边走着,一边思考本该死了的稻村是怎么复活的。
再怎么才华横溢的人,也不至于超出人类的常识。那么是搞错了或者开玩笑……当然也没那回事。没那个可能,我想着,用力踏在地面上。
会让稻村的死变得轻率的思考,只会给我带来不愉快。
果然是那个魔女吗?除那以外,我们没有遇到过其他异质的东西。靠魔女给的果实延长了寿命……尽管很难立刻相信,但说不定就是这样。也就是说,我也一样,就算死一次也没问题……吧?
我低头看了看胸口,水手服的领巾有点朝右偏。摆正后,我叹了口气。
就算能复活,我也不想去尝试。
稻村她,还记得野外学习之类的事吗?
就算记得,她会相信那么可疑的魔女的发言吗?
复活后,她本人满足吗?
无尽的疑问不断重叠。
“……我”
要问我对稻村的复活觉不觉得开心,我还无法判断。
应该没有不开心的道理,但我还没有整理好感情。稻村死了——自从听到这件事以后,我一直在心里拖延,就算感情想四处跳跃,也只是反复地纵向移动,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死后立刻复活就好了,然而中间空出了两天。
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完全不记得。
如果当时她没有跳起来,真不知道那样的时间会持续多久,光是想象一下心里就很不舒服。
对我来说,稻村的死就像是左手被切去一般。
这样的感觉,始终持续着。
一丁点都,痛快不起来。
第二天放学后,少见地有个女生来搭话。是藤沢。
她一进入视线,黑色就一口气增加。那头黑发既令人羡慕,又让人厌恶。
“社团活动呢?”
就算人复活了,这家伙依旧一脸淡然。感觉她神经的回路有问题。
“今天我休息。”
准确来说,是今天也休息。
“嗬——”
我简短地告知副社长,便得到了略显挑衅的回应。
说不定,单纯是藤沢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带刺。
“和大家还有老师说一下。”
“不行啊,我也打算休息。”
藤沢提起手里的包,耸了耸肩。啊,这样,我简短地回应。
……是说,为什么找我搭话?
她在盘算什么?我正感到疑问,就听到藤沢说出意外的话。
“要一起回去吗?”
“…………………………………啊?”
我没有立刻说出讨厌表示拒绝,说不定光是这样就说明我已经成为大人了。
要是用不怕被误解的说法,就是我讨厌藤沢。
家倒是离得不近,但从小学起我们上的学校都一样,碰面的机会也很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城墙脸……不对,意思好像不一样,是板着脸,话也不多,很难看出她在想什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印象中我没见过她和朋友在一起。
总是独自一人。
我只见过她笑过一两次,而且那笑容都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被我撞见的。从那以后,我对不清楚在想什么的藤沢唯一了解到的事,就是那家伙性格非常差。
如果只是这样,那她不过是个性格阴沉又讨人厌的家伙,但对我来说不只是如此。
我赢不了她。
无论比什么都绝对赢不了。
藤沢并不是站在顶点。相比起来反而是稻村的位置高得多。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在我上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敌。
不知为什么,我正和那个敌人并肩走着。
“……奇怪。”
我究竟是何时、又是何地接受她一起放学的邀请的?
顺带一提,至今为止我从来没和她愉快同行过。
心情感觉极差,而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自行车上下来,用双脚走路。
尽管是藤沢主动提出的邀请,她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每次我出声搭话,她也都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说话反而更好。那她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回家。
太阳高高地挂着,仿佛为夏天的开始而欢腾,傍晚怎么也不愿到来。空气带着些许热气,走在路上总感觉不止一次撞上透明的厚重帘子。
“蝉在叫呢。”
藤沢像是看着大楼另一边似地嘀咕道。是吗?我侧耳认真听,可车子行驶声和观光客的声音很热闹,听不到蝉叫。连这种地方都输给她了吗?我有些惊呆了。
“夏天,真让人受不了,是吧。”
“哦……”
社团活动时我也没和她说过话,对于说些什么好还没有把握。
就在我困惑的时候,藤沢朝我转了过来。
“稻村同学不在你觉得寂寞?”
“啊?……并没有。”
什么在不在,那家伙可是——我话到嘴边又沉默了——死过一次了。
虽然情况乱成一团,但我不想说出“死了”这种话。
“况且,说是不在也只不过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