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沢你,对我,就是,呃,怎么回事?”
我支支吾吾地询问。因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只能这么说这么问。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心里想到的全是这句话,我脑子是怎么回事啊。
藤沢喝了一口咖啡,像是故意让我心急一样,然后嘀咕一句“好苦”。
“和你待在一起,我就会想起妹妹。”
“……mèimei?”
不知为什么,刚一听到这句话,情绪上就窜过噪音。
“你不会想说我和她很像吧。”
那种事我才不要呢。
“一丁点都不像。只是,想起和她关系很好。”
藤沢的眼睛松缓下来,像是在咀嚼砂糖。
“这算啥……”
是说藤沢她还能通过我,看到自己和妹妹的美好回忆吗?
……总觉得,不痛快。
那样的话不是和谁都行吗,就算不是我也无所谓。
心里猛然起了一阵怒意。
“回去了。”
我站起来,心意已决。怎么能被利用。
“别生气嘛。”
“没生气。”
我转过头。
“啊,抱歉说了谎。对你我一直在生气。”
我只留下这一句话,就逃走了。
快步走出咖啡店后,我左看右看。该往哪边走?家在哪边?正在我辨别道路时,藤沢也很快追了上来,她校服的衣角飘舞着,很快站到我身边。
我像是并排跑一样大步前进。
“干得很漂亮嘛。”
“你指什么!?”
“竟然让我付了咖啡钱。”
她抛过“小气鬼”这种谴责。
虽然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现在的气氛也说不出谢谢或是抱歉。
我从钱包抽出千元纸币,狠狠摆在藤沢面前。
“我付。”
“算了吧,这没什么。”
看到她没有收下的意思,我正想硬塞过去,却被她连着手里的千元纸币一起握住。糟了,我想道。被她抓住了。尽管我晃了晃想快点挣脱,却没能做到。
“只把钱拿走啊。”
“为什么我必须按七里同学说的做?”
“果然这才是真心话吗!”
给我收下,我才不要,我们紧紧握着手互相推挤。竟然在街上斗气,简直像傻子一样,可这么想的同时又不愿意输,我毫不让步。
藤沢也这样那样地一副觉得有趣的样子,这算啥啊,我要跟着笑出来了。
但这里果然是镇上。
就算有谁路过也没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七里会——”
我从另一个方向被人叫到名字。而且,是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和藤沢一同停下胳膊,我回过头。
“稻村。”
稻村拧着脸,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着我们。
我意识到连在一起的指尖。感觉,稻村的眼泪都汇集在那个地方。
她回来了吗?什么时候?现在?偏偏是这个时候。
藤沢眼神冷淡地盯着稻村。
然后。
稻村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爆发出接下来的话:
“那家伙,明明是把我推下楼的人!”
稻村放出的炸弹,让我的时间停止了。
她说的“那家伙”,当然,是藤沢。
藤沢的指尖还握在手里,凉飕飕的,冰冷得与季节并不相称。
“你在说什么?”
藤沢睁大了眼睛。和路过的人一样,是吓了一跳的反应。
看到她完美地装傻的样子,我明白了。
同时后背流下冷汗。
“是真的对吧。”
我甩开手。一步,又一步地移动到稻村那边。
然后像是护着稻村一样站在前面,和藤沢面对面。
“哎呀哎呀。”
看样子她没有掩饰的意思,声音干巴巴的,连感情也没有。
“你那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她一直在说谎。所以,反过来就全是正确答案。
“能得到你的理解,我真高兴。”
“别说言不由衷的话,那个,”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就算藤沢真的杀了稻村,稻村也不在坟墓里。
这么一来。
“没人能制裁我。那,你会怎么做?”
藤沢询问道,仿佛在和我内心的低喃对话。
明明外面是晴天,我却感觉有大片阴影打在脸上。
但是。如果她杀了稻村这件事是真的,那我不可能认同。
“那样的话,我就杀了你。”
藤沢脸上现出仿佛露出獠牙般炙热的表情。
她这是,在笑吗。
“我要拼上性命了结这件事。”
额外的生命,真的将被用来拼“命”。
对我们来说,这种事可以得到容许。
没有比这更奢侈的了。
“你说性命,又不是时代剧里的决斗。”
“没错,我想和你决斗。”
藤沢板着脸皱起眉头。难不成她提不起劲吗。
可能这也是当然的。
但,我一定,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
“有什么不好。不管是谁,就算死了也会复活。”
要是没有这种条件,我怎么也杀不了人。
不对就算有这个条件,我也没有能杀人的自信。
但,如果对手是藤沢。
如果是我不惜耗费全部人生的“敌人”。
“死人四处徘徊不是错误的吗?死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对她说过这么多心里话吗?藤沢的询问似乎让我想到这个疑问。
让我不痛快的,是她以我会被杀为前提来询问。
“我可没打算死。”
如果,万一。要是我就要被藤沢杀死然后复活的话,就让我失去一切吧。
遵照为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对的规则,真正地失去一切。
“……真是失败。”
藤沢嘀咕着什么。她“唉——”地把手放在腰上,沮丧地垂下肩膀。
看着她突然失去战意的模样,我甚至觉得现在开始决斗的话,自己就能赢。
“要是这样你能接受的话,哎,行吧。”
她轻率地接受,最后断念一样空虚地笑了。
“那,明天见。”
简直像是约好要约会一样,藤沢淡然地接受然后离开了。
我死死握紧拳头正要目送她离开时,注意到手上的触感。
藤沢没有接受的千元纸币,还留在我手里。
“…………………………………”
我没心情把钱收进钱包,拿在右手上转过头。
稻村哭得脸上稀里哗啦的,像是在拒绝什么一样左右摇头。
看到总是无忧无虑的稻村那孱弱的态度,我心里感到一抹寂寥。
她活着。
连葬礼都举行了的儿时玩伴,现在正站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