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宁，我们家最近不好的事，真是一件连着一件，莞宁，我想让你委屈一下替娘冲喜。”


    “冲喜？”我一愣，这是要我这个时候成亲吗？舒夫人难道认为让我怎么冲喜就能缓解病情吗？


    “娘知道这是为难你，可娘也不是瞎眼人，平日你和阿烈一起练剑习武也算有许多默契，他在这关键时刻能撑起家来，对你又万分的好，若招他做上门女婿，我想你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舒夫人声音轻微，可这句话却是没有停顿，非常有力。


    “娘，我……”也许我记得以前的事，我会答应，可现在……


    “嫁给朱烈，答应娘，一定要嫁给朱烈。”舒夫人瞪大了眼睛，指甲抠得我手掌疼。


    见我始终没回应，舒夫人忽然又松开手，无力地后仰着躺下，我忙扶着她躺好。


    “莞宁啊，听说你这一病，忘记了许多事情是不是？”舒夫人问，我一愣，没有答话。


    “孩子，娘不会害你，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嫁朱烈，比任何人都好。”


    舒夫人的话让我一夜无眠，辗转到天亮，天更冷了，鸡叫时分，紫菱过来为我掖被角，说了一声：下雪了。


    朱烈果然一大早便来看我了。


    紫菱帮我洗漱穿戴好，外头天冷，我抱着暖炉靠着窗边的软榻坐着。


    不一会儿，紫菱便回话说朱师爷来了，我还没回过神来，朱烈已经进门来，带进点点飘絮，他穿着一件灰鼠大裘，点点飞雪落在他垂落的长发间，面容俊逸，两撇小胡子熠熠生辉。


    “在想什么呢，我记得小姐以前看到下雪是最开心的了，怎么不出去看看吗？”他对我灿烂一笑，曜得我的眼都睁不开。


    我想起舒夫人说的话，想试探一下，于是照直了说：“我去见过我娘了，娘说我也该成亲了，还说你靠的住。”


    我仔细留意着朱烈的神情，见他略有一怔，随后便呵呵笑了起来，他说：“夫人真是多虑了，我朱烈为宝盐号鞍前马后，难道还图小姐什么吗？小姐只管请夫人放心，我心中对小姐确实仰慕，可也并无非分之想，只要小姐有用的着我朱烈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笑着站起来：“哪里有那样严重。”又上前推开窗户，外面已是白皑皑的一片，想是昨夜雪下的极大，此时依然飘着霰霰冰花，“雪果然是美的很，自古焚香煮酒、踏雪寻梅都是及其雅致的事。”


    我又回头看朱烈，朱烈也正看着我。


    “其实你也知道，我这一病，许多事情忘得厉害，有一些事情又对我太突然了，我想等我多想起一起事情，再顺其自然也无妨。”


    朱烈点头笑笑说：“小姐现在不用想这些，日后小姐若想起以前的事，便知我朱烈的为人了，小姐尽管放宽心，还是想着眼前宝盐号的事情好。”


    “嗯，宝盐号……”这才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啊。


    朱烈从怀中掏出一大串钥匙来，“小姐，这是府上库房的全部钥匙，现在全部交还给小姐，我扣着的那几位主事听说小姐醒了，都说要向小姐申冤，此时都带到了聚贤堂中，还有账本我也吩咐人带了去了。”


    进入正题还真快，我心头有些紧张，“要我去见他们？可我现在谁也不认识……”


    “小姐莫急。”朱烈缓缓道来，“陈贵保、杜司冲、刘民政，这三位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顶多不过贪财喜功，爱耍些小花招，以前老爷尚在，小姐又明事理，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前段时间老爷遭遇不测，小姐又受伤昏迷，他们便动了心思，把几笔盐账算到富泰号赵友锋的头上，并瞒下了好几笔收入，我已收到消息，刘泉海那里已出重金拉拢他们，答应不答应，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我细心听着朱烈的介绍，过了一会才给自己下了决心：“那就先去会会他们吧。”


    朱烈嘴角露出笑意，他唤来紫菱为我多加些衣服，然后便先一步为我开门，再走出房去。


    我包裹在厚厚的灰鼠裘袄中，很笨拙地也迈步出门去，朱烈几乎与我平行着向前方走去，我小心跟着他的步子，一边用心记着周围的景色，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聚贤厅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这有些出我的意外，怎么小姐住的地方离夫人住的院子远，离外头办事的地方反而近。


    没多久，我们便到了聚贤厅，我一进去，就见一个老头，两个中年人正很悠哉地在那喝茶。


    见我来，他们也忙起身将我让到前方主位上去，我也端起个架子，缓步走到对面的位置，转身坐下。朱烈挨着我身后站着，我右手边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是一叠账本。


    因为外面天冷，大门关着，屋里光线有些暗，厅堂中央放着一个大炭火盆子，正在不断散发着闷闷的热气。


    我端坐在椅子上，随手翻开一本账本，你账本上写的什么我也看不明白，但现在，也只有关注于账本才能掩饰住我的心虚。


    我不看他们又不说话，倒是让他们站立不住了。


    那个长胡子老者说：“少帮主，我们冤枉啊。”这就是一个区别，他们都唤我少帮主，而朱烈和紫菱他们喊我小姐。


    我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装腔作势并虚张声势。


    “你们是不是当我死了，还是觉得我昏睡了几天没死成又再要气死我一回？”我冷冷地说着，其实我是真冷，裙裾下面的脚冻得发麻。“这账本里的问题，是你们来告诉我，还是要我亲自告诉你们？”


    那几人果然被我唬得怔了一下，相互望了望，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你们年纪大了，这样冷的天，还是坐到一边烤火吧。”我绝对是真心话，没想到那个最白胡子老头反而一下跪了下去，直呼道：“少帮主啊，杜某一生兢兢业业，一颗心都放在宝盐号身上。我可以对老帮主的在天之灵发誓，我绝无背叛小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