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对荀浈钦是个不堪回首的问题，所以当我看到荀浈钦瞳孔瞬间放地老大，眼睛瞪得滚圆，我一点都不诧异。但是，很快，他又恢复冷漠，只是冷笑一声：“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啊，我……”


    “但我有什么义务就要告诉你！”他冷冷地说着，转身就向后走去。


    “荀帮主，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我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地唠叨，“我知道现在让你回忆起这件事对你很残酷，可是我真的想不出还能找谁问出真相。我自己是不可能想起来了，我也不是非要八卦，只是我觉得这原本是和我戚戚相关的事情，我现在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我直接影响着我对事情的判断，就像如果我早知道这件事，我也不会轻易被你给抓住了。荀帮主不是嫉恨这件事，也不会那么随意将我卖给刘泉海吧，就算日后我为这件事死了，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鬼……吧。”


    我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因为我发现我的唠叨已经把荀浈钦逼到船尾了，他站在那，很是苦恼地看着我，我很怀疑我再说下去，他会不会就这样跳了下去。


    于是我闭住了口，但还是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的确，这件事需要八卦精神，我想，别人也不愿意在我面前去扒这件事了，如果荀浈钦真不愿意说，那……那我就真没别的办法了，不知道舒莞宁是以怎么样的心情非要致他于死地的。


    我静静地沉默了，荀浈钦锐利的眼神将我全身穿透了一遍，然后终于离开了我的身上，他好看的双唇微微张合，吐出淡淡的气息：“去，给我温一壶酒去。”


    啊？我愣了一下。


    “让大小姐做这些活是不是很为难？”他颇为迷离地看着我，“但是你都说这件事对我太残酷了，不让我高兴一下我怎么能回忆下去。”


    我一乐，马上明白过来，连忙说：“不为难不为难，只要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我给你倒洗脚水都没关系。”


    说完我蹦跳着就从船后的帘子进入船舱，在桌上找了一个小铁壶，闻了一下，是很香浓的黄酒，然后看到还有一个环形的铁制水槽，刚好和酒壶契合，我想了想，将水槽放到炭火上将水烧热了，然后把酒壶放到水槽中温着。


    在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看见荀浈钦也站在后舱门口看着我，我想他大概是在监视我会不会把他的酒弄坏吧，于是我笑着对他说：“荀帮主，我也不知道这样温酒对不对，弄错了步骤的话，还请多多指教啊。”


    荀浈钦眼中更是充满疑惑，似乎觉得眼前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许久他才哼了一声说：“这样就行了，端出来吧，里面太热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船舱中热，外面吹风才冷好不好，可毕竟我有求于人，于是我小心将温好的酒拿了出来，和一个酒盅、一叠鱼干一起放到一个小托盘中给他端了出去，最后还给他送去一个小凳子。


    “要这些做什么？”他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坐到了凳子上，我要给他斟酒拍马屁被他拦住了，他先是自斟自酌了几杯，鱼干瞅都没瞅一眼，才说：“你应该知道的，临川是葳江流域最大的港口，前有葳江天堑，后有青葳山脉，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知道他在回忆了，便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听着。


    一叶轻舟，在广阔的葳江中逆水而行，罗七哥在前方摇着船，我在后面听着故事，我的身旁放着一盏油灯，红红的光晕驱散着寒冷的气息，它将船尾的两人笼罩起来，这点光，在江面上起伏、流淌……


    荀浈钦似乎真的不太愿意想起那曾经给他带来的噩梦，他眉头紧紧皱着，语调有些苍凉：“自从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南川陈荣、张辰头戴斗笠，手持镰刀起义开始，东朝各地就开始不太平，南川斗笠军、西回草莽军慢慢壮大，朝廷也不断派兵征讨，光是在临川周围的天水、梓州就进行过无数次的战斗了。临川能继续保在朝廷的范围之内，那也是因为有江北大营坐镇，可就是因为这样，临川的赋税却是越来越重了，这样的环境中，不管是盐帮还是漕帮的声音都越来越不好做了。”


    他说的话题有些大，我尽量去理解。


    “那天我收到拜贴，说是舒萧山想跟我叙叙，我也是很重视，后来我们就决定在望江楼上好好商讨两帮要怎么发展的事情。”他突然又转头看我，深深地探寻，“舒帮主那时也去了的，这些也不记得了？”


    我连连摇头。


    “那么说舒萧山提出要联姻的事情你也不记得？”


    “联姻？”我也瞪大了八卦的眼，“联姻的意思是说舒莞宁和你结婚，这样就像和亲一样，两帮原本有仇的，但是有了婚姻呢，就应该成了一家，一起度过难关，一起发财？”


    荀浈钦很是不悦地瞪了我一下：“怎么你说起舒莞宁就像说起别人一样？”


    因为我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信息啊，“后来怎么样呢，荀帮主慢慢说，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嘛……”


    “后来……”荀浈钦滞了一下，“后来你们盐帮发生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又冷冷地盯向了我，我感觉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忙低下了头，他才有些愤怒地说：“但是我不知道舒帮主怎么就那么沉的住气，舒萧山遇刺身亡，你还能把这事瞒下来，对外宣布要在风陵台大婚。当然你的轿子是抬过来了，只是你却是拿准了要在江湖宾客面前要杀死我的主意，你把舒萧山的死算在我头上不算，你还说什么也要以死明志，要与我势不两立。”


    我听着也是跟着紧张起来，我似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形，荀浈钦对要与他拜堂的舒莞宁应该是毫无防备的，舒莞宁却是性命相搏，我的脑海中仿佛闪现出周芷若在与张无忌大婚时，素手裂红棉，珍珠落满地，恩断义绝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