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顾宛就感受到一道挑衅的视线，偏过头去看，程霜抬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看她。


    余淼淼挑挑眉，没理会她，径直朝导演那边走过去，见余淼淼没什么反应，程霜啧了一声，自己推门去外面待着了。


    “小顾啊，别紧张啊，慢慢来，就是演不好，我也不会怪你的。”似乎是程霜表现不错，韩东彦看起来有点担心余淼淼，向来不给人好脸色看的他，也笨嘴笨舌地为余淼淼加油起来。


    看着韩东彦勉强扯出来的笑容，余淼淼有点想笑，但是顾及他的面子，还是算了，点了点头说到：“导演放心，不会让您丢脸的。”


    “嘁！”陈复故意撇过头去不看余淼淼，他打从心里不看好这姑娘，之前程霜的表演，在他看来没什么可挑剔的了，韩东彦瞧着也是算是合格的。一个没演过正经角色的小姑娘，怎么争得过有经验的“老油条”。


    陈复虽然小声，但大家都听见了，气氛不免有点尴尬，好在现在礼堂里人并不多，之前放弃的人都走了，就剩下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和男二以及女主演候选人们。


    余淼淼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走上台去演自己的戏。


    试戏是要拍摄的，拍下来的视频不一定会用到，但拍是一定要拍的，所以一般演员在开始表演之前都会考虑自己的站的位置，面对镜头的角度等等，余淼淼也不例外，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想好了，朝着韩东彦点点头。


    “片段一，开始。”


    话音刚落，余淼淼忽然睁开闭着的双眼，双手规矩的叠在身前，略略弯腰偏头，好像她右前方坐着一个人一样，她只抬抬眼皮看了一眼前边，就垂着眼眸，语气淡漠地说：“少爷，那便是丢了女儿的尹大人了。”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说完抿了抿嘴唇，又说到：“旁边那个则是弄丢了女儿的尹夫人。”语气中似乎藏着讥讽，仔细一听又没有，再看她低眉顺眼不喜不怒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到这里，余淼淼的第一段表演就结束了，陈复皱了皱眉，虽然他不看好这姑娘，却没想到她的演技差到这种地步，完全是个“面瘫”，看来她在影视城这么多年还是在做小群演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复偏头去看韩东彦，发现韩东彦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余淼淼，一句话也没说，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导演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谨慎地不敢开口。


    韩东彦比了个继续的手势，余淼淼点了点头，平躺在舞台上，闭着眼睛准备下一场。


    “片段四，开始。”


    这个场景里，尹安已经身受重伤，安全送回席千阳的卓浩折回来想带她走，可是她已经撑不住了。


    剧中卓浩看到浑身都在流着鲜血的尹安的时候，尹安在看天。


    卓浩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阿安。”却不敢去碰她身上任何一处，怕她会疼。


    余淼淼的戏份从这里开始。


    “呼~”余淼淼呵出一口气来，轻轻喊了一声“少爷”，就咳了起来，随着起伏的胸口，颜色也愈发难看，仿佛马上就要咳出血来。


    好不容易缓和了，她费力地瞥过头来，正巧是对着韩东彦，原本没有焦点的双眼，突然有了神采。


    韩东彦身体忽然一颤，他在余淼淼眼睛里看到了灼热的爱恋，没有悲伤，也没有遗憾，但是却刺得他的心脏生疼。


    尹安是深爱着卓浩的，但她从来都不说。


    “少爷，今夜的月亮好圆。”余淼淼声音喑哑，却能听出其中的欢喜，好像真的因为月亮圆了而感到开心。


    “但是阿安不能陪您了，您啊，就自个儿赏月去吧，阿安先睡了。”说着竟是轻轻笑起来，半眯着的眼睛慢慢合上，再无声息。


    台上的余淼淼还在装死，台下的人也不说话，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吸鼻子。


    半晌还是没人说话，余淼淼倒是醒来了，从台上站起来，静静地等其他人反应。


    “你为什么会这么演？”韩东彦喉头发紧，眼眶也有点红红的，艰难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余淼淼不意外韩东彦的疑问，回他：“尹安是个极骄傲的女子，就算是辗转人牙子之间，做了奴婢，她心里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半点软弱，即便是在她深爱的公子面前。”


    “看见生父和继母，她心里并不是没有波澜，但是对于她来说，在父亲放弃找她，并对外宣称她已经去世的那一刻，她就和尹家没有半点关系了。生父和继母于她不是亲人，也不是仇人，而是过路人。”


    “在原着里，这是尹安唯一一次对她的少爷显露爱意，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这一次她想要用她所有的力气表达对少爷的爱，而不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遗憾也罢，不舍也罢，那是她自己的，她不想给她的少爷。”


    “她不后悔为少爷而死，就像她自己所说，她就是为了少爷而活的，她的命是属于少爷的，无论少爷拿去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她心里也没有遗憾，在卓浩折回来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少爷在身边，就是让人高兴的，杀人是，被人杀也是。”


    余淼淼说完，却没有人说话，连韩东彦也低着头，似乎在发呆。


    余淼淼眯了眯眼睛，摸不准这些人在想什么，心里暗自猜测，难道是她的理解不对？


    “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韩东彦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余淼淼，见余淼淼一头雾水，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斜着眼睛看陈复，脸上得意的神色遮掩不住：“老陈，你怎么看？”


    陈复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算他走了眼，刚开始还以为这丫头面瘫，连愤怒都演不出来，现在才看出来是个奇才，解读人物不浮于表面。


    就连他听完了余淼淼的分析，也不得不承认，她理解的尹安才是真正有灵魂的尹安，之前程霜演的，就是普通偶像剧里的炮灰深情女配，虽说按照目前的市场来说，这种女配挺有市场的，但是始终少了点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别之处，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一对比，就觉得十分浅薄了。


    陈复觉得一张老脸被打得啪啪作响，隐约感觉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