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徐冉就去商行结了工钱，又转头去了钱庄把碎银子换成了两张面额十两的银票，揣着就往尚书府去了。


    “什么人！”才靠近尚书府的大门，门口的家丁就凶神恶煞的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喊得徐冉的好心情都变差了许多，他走上前去，对其中一个人说：“我是来给我未婚妻子赎身的，劳烦通报一声。”说着他悄悄塞了半钱银子到家丁手里。


    家丁那脸马上从凶神恶煞，变成了喜笑颜开，说：“你等着。”说完他转身进了宅子。


    过了一会儿，他就出来了，对徐冉说：“从那儿到后门去吧，会有人引你进去的。”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小路。


    徐冉不多废话，道了谢就欢喜地准备接媳妇儿去了。


    在后门等着的是个年轻的小厮，那小厮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见他来了就带他进去，半路上一声都不吭。


    走了没多久，他就见到了一个长相刻薄的嬷嬷。


    一见他，那嬷嬷就问：“赎哪一个？”她手里拿着本册子，身边的小丫鬟捧着个盒子。


    “程娇娘，在暖房打杂的那个。”徐冉回她。


    老嬷嬷皱了皱眉，似乎是想不起来这么个人，身旁的小丫鬟低声提醒了，她才恍然，手指翻动着那本册子，没好会儿就停在了其中一页。


    她说：“知道规矩吗？”


    “知道，这一共是二十两银子。”他递上那二十两的银票，银票下边还放了一两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感受到手里的分量，老嬷嬷脸色没那么不好看了，吩咐身旁的小丫鬟找出程娇娘的卖身契，又吩咐另一个小丫鬟去暖房让程娇娘收拾好过来。


    拿到程娇娘的卖身契，徐冉小心翼翼地收好，乐得跟个傻子一样。


    老嬷嬷就坐在那里喝茶，没和他多说。


    要说按道理赎身没那么简单的，还得过了夫人那一关，可谁能想到她去禀告夫人府里有人要赎身的时候，却被正在气头上的夫人一阵怒骂。最后夫人让人拿了装卖身契的盒子，叫她自个儿看着办。


    后来一打听，是二小姐又惹祸了，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拿她做撒气筒！


    但做人奴才的哪敢明面上生主子的气，她只能憋着，还好这个来赎人的小子还算识相，让她心里面舒服了许多，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就不为难他们了。


    ***


    暖房在尚书府最为偏僻的角落，等到程娇娘收拾好行李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老嬷嬷听见小丫鬟的声音，掀了掀眼皮，懒懒地说：“程娇娘，此人说是你的未婚夫婿，可是真的？”


    虽然这个身份是之前说好的，这会儿听到老嬷嬷的话，程娇娘还是忍不住脸红，小声道：“是的。”


    “既是如此，他来赎你，你便和他走吧。记住出了尚书府的门，也要谨言慎行。”老嬷嬷照例敲打着程娇娘。


    高门大户的秘密可不少，谁知道这些丫头小厮的会不会知道什么隐秘，不过想来这个程娇娘是不知道的，毕竟暖房那个地方，每月也就有人去那么一次，而秘密总是人多的地方才有。


    “是，奴婢记住了，多谢嬷嬷指点。”程娇娘低眉顺眼地答着，虽然她被卖时年纪还小，但该懂的，她都明白。


    “嗯，去吧。”老嬷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催这两人走。


    徐冉也不想多待，带着程娇娘就走了。


    才出了尚书府的后门，转个弯，程娇娘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十一年的时间，她的世界就是这个小小的尚书府，就算是极少的几次出门，都是战战兢兢的，总是害怕被人发现傅白芷的存在。


    她的人和心都是不自由的。


    而现在……程娇娘摩挲着手里的卖身契，多年的委屈都化作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


    “哎，娇娘，你莫哭啊。我，我又做错了什么？我错了，我错了。”徐冉刚还哼着小曲儿，转眼就看到了程娇娘哭红了眼睛，顿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程娇娘却没答他，扯住他的衣袖，一个劲儿地哭。


    这下徐冉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整个人绷紧了身体不敢动。


    哭了许久，程娇娘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这才抬起头来对徐冉说：“无事。就是觉得从此便可以自在的活着了，心里觉得高兴。”她抿唇笑着，徐冉看得痴了，只觉春日的暖阳都不如她的笑容明媚。


    “徐大哥，我们需置办点东西回去吗？”程娇娘的声音还带哭腔，但语气却是欢快。


    徐冉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头说：“家里昨日割了三两肉，还剩一半，米也才刚买，小芷儿还指点我买了些新鲜蔬菜。你想想差些什么，便买吧。”说着他拿出了钱袋，塞到程娇娘手里。


    “这是做什么？”程娇娘连忙推出去。


    徐冉却是不接了，把双手背到身后，耍赖道：“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家里的银钱都归你管，你就拿着吧。”徐冉觉得反正自己也管不好钱，还不如给自个儿媳妇儿管。


    “可，现在还不是……”


    “这我不管，反正钱在你那儿，我是不会拿回来的。”徐冉真是又爱又怕程娇娘看他的眼神，生怕自己再对上她那漂亮的眼睛就当街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来了，索性扭头看向别处。


    见徐冉一副打死不管钱的样子，程娇娘也就歇了那份心思，说：“那我暂且替你收着。”


    就算是徐冉让她看着办，程娇娘也不可能真的马上去买东西，因为现在还没见家里是个什么光景呢。


    于是这两人没往集市去，而且直接回家了。


    坐在门口的高老太太仍旧是问了徐冉那两个问题，而程娇娘不像余淼淼那样声音洪亮。就算是做了几年丫鬟，骨子里也还是那个受过严苛教育的大家闺秀。


    老太太没说什么，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但程娇娘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这才来，邻居就不怎么喜欢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程娇娘声音虽小，徐冉却声如洪钟，余淼淼在屋里就听见了他的声音，放下手里淘洗了一遍的米，像只小花蝴蝶一样“飞”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