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东宫的喜事冲淡了近几月来因户部尚书和静王接连倒台而带来的惶恐,淮京又是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
好运气也随之而来,太子的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羸弱,逐渐好了起来,只消两年就能和常人无异。而成亲不到半年的太子妃徐白芷有了身孕,听闻这个消息就连前段时间十天里有六天都卧病在床的皇帝也红光满面的。
只不过,大家都明了,皇帝这恐怕是回光返照了。后继有人,老皇帝不必死撑,也想先歇歇了。
终于在这年的七月末,老皇帝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地去了,举国悲痛。
太子开始独自处理政务,手法老练,就是在朝中多年的大臣也挑不出毛病来。
岁末的最后一天是登基的吉日,太子正式接过玉玺,成了安国新一任的皇帝,同时封太子妃为后。
次年四月,皇后徐白芷诞下一子,小皇子容澄才满月便封为太子,安国的下任储君就此定下。
小太子容澄自小天资聪颖,颇得皇帝容慕柏看重,年仅十岁便上朝听政,对政事见解独特,颇有乃父之风,想必帝后甚是欣慰。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不不不,一切都是阴谋。
“容慕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天下还有谁人能敢直呼皇帝名讳?除了前年去世的和善大长公主之外,恐怕只有当朝皇后徐白芷了。
不对,是装在徐白芷壳子里的余淼淼。
“我心里能有什么小九九,别胡说啊。”容慕柏一点都“不”心虚,仰着头小声道。心里不以为然道:要不是我现在坐在地上,气势怎么可能比你低!
余淼淼冷哼一声,坐在床上嘲讽容慕柏:“我们的陛下不仅撒谎不脸红,还在那里跌倒,就在哪里坐下,此等脸皮,小女子佩服。”
这么说容慕柏就不高兴了,他反驳:“要不是你把我踢下来,我能跌倒?”他这是在示威好吗!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余淼淼扭头不去看他,谁给谁脸子看还说不一定呢。
在地上坐了许久,真不见余淼淼理他,容慕柏坚持不下去了,想趁余淼淼不注意回床上去,可他才手撑着地面,屁股还没离地呢,就被余淼淼发现了。
“老婆,我是真不知道哪儿做错了,你说来我听听,我改,改还不成吗?”容慕柏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以至于余淼淼发这么大火。
难道是小二调皮了?可这怪不到他这当爹的身上来啊。
“自己看吧。”余淼淼冷冰冰地甩了一个明黄的卷轴给他,容慕柏瞬间感觉不妙,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拾起那卷卷轴打开一看,容慕柏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没收,他连忙对余淼淼说:“老婆,你听我解释啊。”
“行啊,我听,你解释。”余淼淼无所谓地点点头。
容慕柏却突然卡住了,这可说什么好,这事儿是他做的没错,他只好低头认怂:“老婆,我错了。”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是不是会被余淼淼再踹一脚,腆着脸凑到余淼淼身边,狗腿地给她捏肩膀。
“这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老大年纪也大了……”他还没说完,余淼淼一个眼神飘过来,他又改口道:“不是,老大也是个大孩子了,处理政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可以让他自己去做了。我们做父母的当放手就要放手。”
那圣旨上写的是他要禅位给他的大儿子容澄,然而他的大儿子今年还没满十一,于是余淼淼炸毛了。
“他才多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余淼淼气不过,哪有这样的,看来这些年他对大儿子的培养也是早有算计,哼。
“老婆,不是我非要这样啊。我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插手太多始终不好,你想看着他长大,但万一等到这具身体该要寿终正寝的时候,你却舍不得了呢?”容慕柏说到后面变得严肃了起来。
余淼淼沉默,她大概会不顾生死规律,强行留在这个世界,她哪能看着孩子在她面前伤心欲绝的样子?再然后呢?孩子大限到了呢?她不敢往下想,恐怕到时候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吧。
“在庾朗那个世界,我就是怕你会舍不得,才没有和你要一个孩子的。”
余淼淼心里很挣扎,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那照你说,要怎么办才好?”自己思索不出答案,余淼淼干脆让容慕柏想。
“等老二年纪大些我就禅位给老大,我们出去云游,然后离开任务世界。你放心,即使是我们离开了任务世界,这个身体也不会立刻消亡,还会保留着我们的习惯、我们的思维继续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余淼淼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容慕柏心知过关了,欢喜地爬上床准备睡觉,结果还是被一脚踹下去,就在他一头雾水之时,只听余淼淼说:“我还没消气儿呢,你今天就打地铺吧!”说完蒙头大睡。
他还能说什么,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就算这皇宫里多得是下榻之处,老婆叫他打地铺还得打地铺啊。
***
六年后,容慕柏没有任何预兆就让人宣读了那道禅位的圣旨,朝野上下无不震惊,大臣齐齐涕泗横流跪在大殿上请求皇帝收回旨意。但容慕柏心意已决,不为所动。
第二日群臣就未见皇帝上朝了,找遍皇宫也不见帝后的身影,这时众人才明白皇帝的决心,不得不辅佐年仅十六的太子处理国事。
太子似乎早有预料,并不震惊,一派从容的样子。只有自家未满十一的弟弟一脸天真地问他:“皇兄,父皇和母后是丢了吗?”的时候,太子才一脸疲惫地道:“他们这是玩儿去了。”
“太过分了,竟也不带上我!”包子脸二皇子怒道。
太子鄙视之:“这两人是蓄谋已久,就是为了甩开我们两个拖油瓶,不可能带上你的。”
“有道理。”二皇子深觉有理,点头道。
太子心塞难忍,不言不语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