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泡声，呼吸声，嘈杂声，人言，低语，信号……


    “第号，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愿为伟大的炼金事业献身。”


    不知何时，我已能听见声音，不知何时，数字已经变得如此庞大。


    “深呼吸，放轻松，然后躺下，很好你做的很好，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觉得我有些兴奋，大人。”


    “我知道，为此献身的人都会兴奋，但是现在要克制自己，我的孩子，好了现在尽可能的去回忆你过去的悔恨和痛苦，我们要排除他们。”


    “是的，大人，是的……”


    “麻药已经注入，现在开始剥离程序，大人请确认。”


    “确认。”


    机械声，刺耳的尖叫，悲鸣，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思考，好痛苦……好多了。


    “剥离成功，进入苏醒阶段，对实验者进行唤醒，倒数5，4，3，2，1。实验者成功苏醒，第一阶存活，进入逻辑确认阶段。”


    “你醒了，你现在知道自己是谁吗？”


    “……”


    翻找东西的声音，翻动东西的声音，身体碰撞物体的声音，物体敲打身体的声音。


    “没有反应……做记录吧。”


    “第号确认无反应，第次实验失败，现进失败实验记录。”


    “实验者苏醒，眼睛对外部光源没有反应，身体对外部刺击没有反应，口中无粘痰异物，器官无变形。元素抗体正常，大脑无损伤。”


    刺耳的尖啸声。


    “对死灵术无反应，确认为灵魂物质被单独抽走，实验失败，进行对肉体的回收再利用。”


    嘈杂声，多人的脚步声，切割声，物品装袋声。


    “吾之子民，汝之一部分将成为吾之一部分，吾不会忘记汝之奉献，汝之死亡并非毫无意义，汝必然会成为伟大炼金术之基石，愿汝之灵魂得以安稳，啊歇弥。”


    “愿汝之灵魂得以安稳，啊歇弥。”


    物品入水声，大量气泡声，大量脚步声，关门声。


    啊歇弥……


    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让这些人意识到我已经具有自己的意识了呢？


    实验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编号已经到了，从我能够听到声音开始到现在，已经过过去了五千多次实验，很可笑，我并没有实体，只是一堆液体，但是我觉有了生物才会有的感觉。


    从听觉开始，我渐渐有了嗅觉，味觉，视觉，现在居然还有了触觉。


    我可以消化任何东西，也可以保存任何东西，我能分辨出来骨肉筋血，也能分辨出来衣鞋库袜，我会将那些衣物连同袋子一起保留下来，然后等着那些工作人员用金属制品从我的身体里将那些东西打捞出来。


    他们以为我只食用骨肉，所以我会时不时的和他们开一个小玩笑，比如将那些金属制品的螺丝拧松，或者干脆吃掉一点点。


    看着他们慌张的去找新的东西来将掉落在我身体里的东西捞出来样子，我觉得非常有趣。


    实验还在进行，每天一次，有着各种各样的种族过来献身。


    实验一共四个阶段，但是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从第四阶段活下来的。


    第一阶段是剥去不好的记忆，五成左右的人会倒在这里。


    说实话我是最讨厌这个阶段的，因为那些东西大多数都会流进我的脑子里，如果我不是清楚的明白我是一堆液体，或许我早就在那堆痛苦的记忆里沦陷了。


    为什么我会说是大多数呢，因为还有一小部分直接暴毙在台上了，他们的记忆还没抽取出来就已经死了。


    很有趣吧。


    第二阶段是强化肉体和灵魂的链接，他们死灵术不断的撕扯实验者的灵魂，通过这个方式来加强实验者的灵魂和与肉体的链接，经过多次实验之后他们算是找到了一个平衡度，但是依旧有三成的人倒在了这里。


    死灵术是炼金学的一种，他们通过炼金术研制出来一种能够发出刺耳尖叫声的仪器，在仪器的一定范围以内，听到这个声音的人才会受到伤害，超过这个范围就只是刺耳的声音。


    这个实验我还是蛮喜欢的，由于那些负面的情绪，悔恨无奈以及愤怒，看到那些人被折磨的时候我感到十分舒爽，如果能让我亲自动手那就更爽了，如果不仅仅是折磨灵魂，连同肉体一起鞭策的话……


    不行这么想，实在是太混蛋了，但是好爽……


    第三阶段就是情感剥离，将一切喜怒哀乐全部剥离，让实验者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情感剥离要放在第三步？不和第一步一起做？后来我想明白了。


    因为这些生物之所以能够承受的住死灵术，完全是因为他们的的感情，以及过去的美好回忆，是这些东西在撑着他们。


    首先将那些会引起负面情绪的记忆全部消除，这样这个人就只剩下美好的记忆了，依靠着美好的记忆，他们对着世间有着强大的执念，这是这些执念才让他们挺过了死灵术。


    诶，死灵术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好想体验一次，而不是只听着它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些依靠着强大的执念留下来的人，反而因为强大的执念不想放弃自己的情绪，所以这里基本上就全灭了，他们成为了眼神空洞的傀偶，和第一阶段一样，成为行尸走肉。


    第三阶段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阶段，因为这些实验的人生全部都流进了我的脑子里，虽然我没有脑子，我可以亲身体验他们的完整人生，甚至闲的无聊的时候我还寻找其他人的记忆，然后将他们拼接在一起，就像是视频剪辑一样做出更有趣的人生。


    这一阶段只有相当少的人能够活下来，基本上一千人里能有一个成功来到第四阶段就不错了。


    这些活下来的人非常冷静，他们有着美好的记忆，但是没有一丝感情，他们有着强大的意志，但是没有一丝感情，他们冰冷的就像是机器，不机器或许都比他们有感情。


    我轻眼看着一个经过了第三阶段的人的变化，在抽离感情之前，他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花花公子，实验室的女性成员都被他的幽默谈吐所征服。


    但是在失去了感情以后，他虽然还有着以前的记忆，但是却不再说话，只有受到询问的时候才会回答，而且没有一丝隐瞒，他已经不再是他了，他成为了一个莫得感情的东西。


    第四阶段，让这些实验者自己走进我的身体。


    我完全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在这些实验者的记忆里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个阶段的记忆。


    我能做的就只有不吞噬他们，尽可能的让他们活下去，但是他们不会出来，他们没有了畏惧，他们就坐在我的身体里，直到身体里的能量耗尽，最后死在我的身体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能发出声音。


    最先发现我能出声的是一个实验室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漂亮，那天她独自靠在我的玻璃箱子时，我出于玩闹的心态对她告了白，用我脑子里数十万人的记忆所组成的话语，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但是她却没有什么反应。


    她想要告诉其他工作人员，但是却被我阻止了，不是我畏惧，只是单纯的觉得有趣。


    这是我第一次和其他人交流，我不想有太多人参加。


    小姑娘笑了笑，很好看，然后同意了。


    那段时间应该是我最快了的时间，我没有性别的概念，我不知道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所以我能从各个方面给小姑娘的生活提各种建议。


    而巧合的是，在我和小姑娘开始交谈不久，那些实验就停止了，也不能说是停止，而是他们不在我的面前做这些实验了，我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些记忆流入了我的脑子里，他们依然会将尸体丢到我的身体里。


    而我已经不在意了，只要我能够和小姑娘交谈就行了。


    直接感受别人的记忆，和听别人讲故事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记忆只是让我看到他所看到的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一切，故事则是带着小姑娘的主观判断。


    她的话语渐渐变多，和我成为了无所不谈的朋友，我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她的工作，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她的喜好，她以及她周围的一切。


    我渐渐感觉到我对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着迷。


    “外面的世界虽然有趣，但是还不足以令人着迷，外面之外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令人着迷。”


    “外面之外还有世界？”


    “我们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是困在一个更大的箱子里面，每天被人当做研究的对象，就和你一样。但是在这之外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有山川，有河流，有蓝天白云，还有太阳，有着一望无际的田野，还有种类更加丰富的生物体系。


    在外面即使没有货币也能轻易的活着，在外面即使没有统治者也能很好的活着，在外面即便没有贡献点也不会轻易沦为物品。”


    “这些你，见过？”


    “见过，只见过一点点，在外部回廊，去上层采集物品的时候我见过一点点，蓝天白云，初生的太阳，以及一望无际的大地，和没有众神的世界。”


    “我也想见见那样的世界。”


    “会见到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她交谈。


    这次交谈以后女孩不见了，她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以为是休假了，或许是去上层采集东西去了，反正当时我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她的记忆涌入了我脑海中。


    她的过去，她的一切，全部涌进了我的脑子里，那是负面的，痛苦的，有些是和我的说过的，有些是没有和我说过的。


    我意识到她也进行了献身，但是这是不应该的，她相比献身，更应该更向往自由，因为她传输给我的记忆就是这样的，不甘，愤怒，想要离开这里。


    她的记忆在我面前成型，变成了她的模样，然后一点一点的向我诉说着她过去的的悔恨。


    她后悔没有带着我离开这里。


    这句话就像是印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样，我挣扎着想要出去，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是一团液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出去。


    但是我不甘心！我想起了以前献身的史莱姆，如果变成那个样子我应该就能离开了，我下定了决心，然后身上开始慢慢的胶化。


    非常痛苦，这是我第一次亲身体验的痛苦，那种难受我不能很好的形容。


    很快我身体的一部分成功的胶化了，原来我真的可以，原来我能够改变我自己的物种，我感到了高兴，是和小姑娘交谈时那种高兴。


    而这种高兴在第二次接收她的记忆的时候变得不高兴了，那是她的情绪，她的人生，她的全部记忆。


    我被她出卖了？不，不是，她只是一时兴奋说漏嘴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感到愤怒，莫名的愤怒，虽然她并没有背叛我，但是我却是这样想的。


    唯一让我欣慰的就是，她觉得和我相处的这段时间令她非常开心，而她也在确实的计划着怎么带我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是去外部回廊看一样。


    她也是直到最后才明白她被利用了，这是另一个实验，而我和她都是实验对象。


    我愣住了，甚至连自己身体九成以上都成为了史莱姆都不知道。


    然后她的团队带着她来了，她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她却没有了任何感情。


    她听从着指示，缓慢的走到了我的头上，然后跳进了我的身体。


    我不断的将她向外推，因为现在我是史莱姆了，不再是单纯的液体了。


    但是她不出去，她努力的接近着我的核心部分，那部分还未成为胶体，还是液体，而她溺死在我仅存的核心里。


    我愣住了，不在挣扎了，我想要保存她的尸体，但是又怕他们将她夺走，所以左后我吞噬了她。


    自她以后实验真的不再继续了，他们将我的液体和胶体部分分离，将我仅存的一部分液体抽了出来，放在了一个圆柱形的容器里，然后将容器丢到了我已经成为了史莱姆的部分中。


    “她叫塞西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和你的名字是一样的。”过了好久之后，在一个五人看管的时间里，一个抽着烟的中年男子靠在了储存我的容器外面：“我知道你能说话，我们都知道，但是现在我不想听你说话。”


    我搜索了一边我的记忆，然后想起了他其实是塞西尔的父亲。


    男人用力的将剩下的烟全部吸进肺中，然后打开了捆住我的容器。


    “走吧，她最后想要的就是自由，想带着你出去看看，只是现在做不到了。”男人的行为触发了警报，但是他好像无所谓一样。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从容器中钻了出来，我模仿着史莱姆的能力，然后变换成了他女儿的模样。


    他愣住了，但是几秒钟之后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不是人形生物，我没有窒息的感觉，但是我的心里非常难受。


    “滚！然后不准再用我女儿脸！”男人将我丢了出去，甚至不允许我最后和他顶一次嘴，他就被追击来的守卫用魔法轰成了碎片。


    我狼狈的跑了出来，一直跑一直跑，我没有忘记他最后的话，我将容器移到了自己的脸上，我知道我不是个生物，但是我依旧渴望用塞西尔的姿态活下去，我渴望自由。


    如果你不能带我去看外面的世界，那这一回就让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