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足以容纳二十人的房间,无论是地板,还是墙面,都喷吐着一种银灰色涂层,看起来很有科幻感。
房间的天花板上,排着八个喷头。
随着零四六七将阀门打开,混合着消毒水味的热水从喷头喷出,让整个房间形成一股浓厚的雾气。
七人光着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直到零四六七说可以进去了,才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走进去。
丢子腿脚不方便,个头也矮,所以被排在了最后一个。
丢子本命并不叫丢子,只是当年走南闯北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腿,去医院没有根治,落下了病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所以被人称为丢子。
起初丢子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出门在外时间长了,被人叫得多了,就连丢子自己也懒得更正他人。
之后又发生了钢管砸中脑袋的事情,丢子更是连自己本命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星武时代虽说可以通过国家系统扫描人脸识别出个人信息,但丢子一不犯事二又没钱,巡查院的人和他也没什么交集,自然就没机会进行人脸识别了。
但是,虽然忘记了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但对于他家乡的回忆,他多少还是有点的。
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曾是屠宰场的员工。
虽然他忘记了自己是哪个屠宰场的,屠宰的又是什么动物,可这房间天花板上的喷头,却记忆犹新。
他记得,那些牲畜在工作人员的驱赶下,进入一个密闭的小房间。
按动电钮,清水就会从天花板上的喷头喷射出来,强劲的水流冲刷着牲畜的背部,黑浊的污水从流淌到地面上,又顺着底板上的凹槽汇聚到一起,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每当这个时候,牲畜们就会挤成一团,慌乱地寻找出路。
而他则是拍打着双手,哈哈大笑。
走在最后面的他,看着前面的“家人”走进房间,在热水的冲刷下洗去身上的尘埃与疲倦,恍惚间,竟是看到了当年那群乱哄哄的牲畜。
唯一的不同是,那些牲畜是慌乱的,而自己的“家人”们,却是非常享受。
他扭头看向站在门外的零四六七,仿佛看到了曾经哈哈大笑的自己。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恐惧从他心头涌起,他想逃,但是双腿却因为寒冷瑟瑟发抖,无法行动。
“丢子,怎么不进来啊?好久没洗热水澡了,快来冲一冲,又舒服又暖和!”
逃啊,逃啊!
丢子在心中呐喊,可身体却是做出点头的动作。
“洗澡,洗澡好啊……”
逃啊,逃啊!
“那肯定的啊!你这家伙都多久没洗澡了,赶快进来洗洗!那什么,门可以关一下吗?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洗澡,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看了吧,怪不好意思的。谢谢谢谢!”
丢子又看向那个被称作零四六七,身穿臃肿防护服的女人,虽隔了层面罩看不清她的脸,但总觉得她在笑。
逃啊,逃啊!
门关上了。
“逃不了了……”
丢子小声念叨。
“啥?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
众人冲洗完毕,擦干身子穿上零四六七送来的工作服,又根据演示套上防护服,这才跟在零四六七的身后,走进工作车间。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足有一百多平方米的卸货区域,根据零四六七所言,每隔一个小时,工厂内部就会送来数十个箱子,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箱子搬运到厢车上。
因为采用了特殊的隔离技术,这些箱子只有很少一部分容积被用来装载实验体尸体,因此保守估计实验室里的尸体需要一周时间才能运完。
临走前,零四六七特意嘱咐众人,实验体携带病毒,具有一定的传染性,如果不小心打开箱子,很有可能就会丧命。
“这个您放心,我们都是有操守的人,不会随意动雇主的东西的,哪怕是尸体,也不会动嘴啃上一口。”
壮汉咧开血盆大口,打着哈哈,俨然一副小队领头的模样。
中年人见他如此爱表现,也不着急开口,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等待第一批货物的到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内侧的舱门打开,三个传送带运作,将一个个箱子推出来。
七个人没有合理安排人手,第一次干这活七手八脚十分忙乱,其中一人竟是一不小心将箱子摔到地上,吓得其余人等抱头鼠窜。
好在这箱子足够结实,只是虚惊一场。
“老王你作甚啊!你知不知道这些箱子里的货携带传染病啊!”
老王毫不在意:“别吵吵,我手滑而已!再说了,这箱子不也没裂开么!”
“嘿,你还有理了,真裂开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你敢咒老子……”
就在壮汉打算拉开二人的时候,中年人出声了:“行了,都别吵了!老王以后注意点。大家继续干活吧。”
“切,算你小子运气好!”
“呵,要不是看在老哥面上,今天定要你好看。”
两人各自放了句狠话后,继续搬运货物,结果最尴尬的,反倒是准备拉架的壮汉。
传送带停下,中年人清点了下数量,发现足足有七十三个。
“也不知道那些实验品是什么动物。”
“应该和电影里一样,都是白色小老鼠吧?”
“我觉得应该是兔子。我以前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就是用兔子做实验。”
“嚯,没看出来啊老王,你还是个文化人。都说医生赚钱多,你怎么混得这么惨?”
“嗨,你不知道,他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人打断了手,不能再握手术刀了。”
“手术刀不能握了,那之前赚的钱还有着的吧?”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趁着其他几人聊天的档儿,中年人蹲下身子,仔细研究这些箱子。
这些箱子并不大,是普通鞋盒的两倍大小,通体用廉价木板钉成,里面似乎是垫了海面或者布料,摇晃起来听不到响声。
仔细闻闻,除了木料的气味外,也没闻出其他什么东西来。
见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中年人不再关心这些箱子,眯着眼睛听着其他几人聊天。
又过了十几分钟,运货的厢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