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月出来之后,嬴不器也惊讶了一下。但他现在的心思都沉浸在修行之中,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对这个世界的任何都感到好奇。
一次又一次地,他意识到,在没有力量的时候,知道的多,的确没有意义。
这些日子闭关让他反复复盘了很多:换位思考,如果当时的他在领地,那么面对费尔加罗的攻击,是否也会站在红儿那个位置,去引诱和限制费尔加罗的行动呢?
本质上,地雷防御部署不是万能的,如果要确保命中,很大可能的确需要有一个诱饵。
归根结底,地雷防御部署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力量,但不够灵活,也有代价。只是这个代价,在一开始布置的时候,嬴不器自己没有想清楚。
这个时候,嬴不器还不知道翼归辰那边,也是凭借铁皮人奥尔托伦斯作为诱饵,和某种程度的牺牲,才限制了敌方的进攻,确保了地雷的命中。
所以嬴不器愈发地对自己感到愤怒了: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够,才需要借助这样有代价的外力。连领主竞赛都比得这么憋屈,那谈什么领地之外的事情,又谈什么这个世界的奥秘?
嬴不器突然有种绝望的悲观,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连眼前的苟且泥泞,尚且无法处理,却一直滑稽地蹦跳着,好奇井外的天地。
过去觉得这叫谨慎、稳重、理想主义,今天的他只觉得自己这是滑稽、幼稚、自不量力。
直到数天之后,明甫悠子来到了他的领地,嬴不器的死若枯藤的心才重新唤起了一些涟漪。
“你怎么来了?”看到明甫悠子,嬴不器问道。
“我要去迷乱之湖看一看,顺便……过来看看你。”明甫悠子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看到嬴不器,她还是有些开心的。
“哦。”嬴不器点点头。
其实见到明甫悠子他也是开心的,只是心情沉重太多,竟似乎限制了他说话的欲望。
“嘿,‘问题多多’领主,你今天是怎么了?要是之前,你一定会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过去迷乱之湖。你前些日子看到月亮的变化了吗?你不好奇这些都是什么情况吗?”明甫悠子察觉到了嬴不器明显的消沉,试图多和他说说话。
“嗯,我看到月亮的变化了,由红色变成蓝色的。但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啊。所以也就没去太在意。”嬴不器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向明甫悠子说道。
“不,这个变化有很多的意味。”明甫悠子说道,“我和爹爹专门去找了矮人长老卡扎伊,我们一起看了历史,上次蓝月的出现,还是创世的时候,至少距离现在有1500年以上的时间。”
“哦,所以呢?”嬴不器有些不在意地说道。
明甫悠子严肃地说:“所以……蓝月的再次出现,意味着有可能创世时代的一些动荡,会再次发生。”
“你可能不了解创世。在创世之前,世界就已经存在了,但并不是人类所主导的。所以在创世战争中,人类和恶魔展开了一场残酷的斗争,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都被卷入了。”
“恶魔……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嬴不器听到这个词了,上一次还是费尔加罗提到,流放的领主们也会被恶魔带走。
这个世界,原来从创世起,就一直存在恶魔啊……
明甫悠子没有继续解释关于恶魔的事情,而是说道:“还有一个可能你更关心的事情。那就是乾元大陆所有的湖面,都出现了神奇的漩涡。这个漩涡带来了所有水生生物的变异,同时,可能削弱迷乱之湖的空间门。”
“什么?”嬴不器这才惊讶了,“那个空间门就是我穿越过来这个世界的水帘之门?”
明甫悠子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这次去迷乱之湖就是要去检查,空间之门是否真的被削弱了。如果削弱甚至毁坏了,我们将再也去不到梦境世界。起码,短期是不会了。”
虽然之前,明甫悠子就否定了嬴不器再次穿越水帘之门回到京城的想法,但嬴不器内心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如果这蓝月带来的漩涡,直接削弱甚至摧毁了水帘之门,那么嬴不器就只剩下修行到化神,然后破碎虚空、穿越空间的唯一一条路了。
“希望你那边有好结果。”嬴不器只能如此说道。
明甫悠子说道:“也不完全是坏事。如果水帘之门摧毁了,我们不能再从梦境世界邀请穿越者了,那这次领主竞赛也几乎不会淘汰人,你就安全了……”
没想到这句话突然触怒了嬴不器。
嬴不器带着一股愤怒地怨气,发火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我不会在领主竞赛输的,我不会被淘汰的,我要报仇!”
面对嬴不器突然的愤怒,明甫悠子吓了一跳。
和嬴不器相处那么长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嬴不器这样生气。
明甫悠子试图安抚下嬴不器,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吗?”
看着明甫悠子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嬴不器再也忍不住了,把费尔加罗对领地的袭击,以及红儿的死亡,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说出了这些后,他似乎也感到心情舒畅多了。
没想到,明甫悠子却并不太能理解嬴不器的情绪。
她说道:“炼丹的事情,如果你不选择和我在一起,受到山主的庇护,那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众矢之的的。毕竟,这是一股神奇的、并且不被低估的力量,连我都会被吸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这不是嬴不器想听的话。
明甫悠子说的话没错,但嬴不器想听的,更多是理解,安慰,共情,而不是这样冷冰冰的理性分析。
明甫悠子继续说道:“至于红儿,她毕竟只是一个凡人。我们那么多的培训,楚攸宁专门给你们上思想品德课,都是想告诉你们,如果要修行,一定要理解残酷,斩断对于凡人的念想。”
嬴不器红了眼睛,他看向明甫悠子的眼神也不再温情:“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是凡人,为什么现在又要对凡人的生命这么冷漠呢?”
似乎感到嬴不器的愤怒,明甫悠子并不想和嬴不器辩驳。
但是她仍然说道:“万物平等或许是应该发生的,或许是你追求的,但是那太理想化了。万物不平等才是实际的。我们应该接受实际的,去追求应该的,而不是不接受实际情况,一味强调应该如何……”
她冷静地继续说道说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个很大的误会。修行的残酷,并不只意味着我们对凡人冷漠,我们对我们自己也要冷漠。换句话说,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准备突然的死亡。你、我,还有任何踏上修行的人,没有直面死亡的觉悟,无法前行。”
嬴不器看着明甫悠子,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