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们风后门徒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孙病说得有点激动，不顾形象地问道。


    “你看，”贡子指着鬼灯天狼，“他们泰勒斯门派的人怎么没有不满？因为他们早就开始学习治理庶务了，现在，那些门徒被分派到各地，做起了地方官，有一份安慰的生计。你们风后的门徒呢？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让你们去治理一方，也是白瞎。乱世的时候，还可以充当马前卒，替各个主子效力，现在世道一太平，就像废物一样了。”


    “什么叫废物？”孙病有些恼火了，“难道现在世道太平，就不需要武士了吗？现在没有了国与国的战争，就不需要剿匪、抓贼和维持治安了吗？别的不说，你们这些大名，敢让身边一个武士都没有，自己去面对那些神出鬼没的刺客吗？”


    “那些刺客又是怎么来的呢？”贡子又想起了自己连拉七八天肚子的事情，火上心头，“按你的说法，天下太平反而不对咯？”


    孙病失声了，天下太平不对？这话可不能承认，他赶紧放下脸色，解释道：“我这只是陈述一个原因，并没有说这些人走上歪路就是天下太平的责任，对不对？武士只是一部分人，天下还有更多穷苦百姓，他们才是大部分人啊。”


    “哼，你知道就好。”贡子见他认怂了，也没有继续纠缠。


    速琴在旁边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的意思是，因为武士是少数人，所以就不用在乎他们的感受咯？那这天下的所有人，都是少数人。农民是少数、工匠是少数、地主是少数、官儿们也是少数、牧民、养蜂人、猎人都是少数，而且，他们这些统治者，更是少数中的少数。换句话说，只要这些人愿意，可以牺牲任何人的利益咯？


    然而他不敢说什么，自己是“外人”，又是风后门现在的掌门人，说出来的话，自然代表着武士中最不安慰的那些人——风后门徒。现在各个大名都被身怀绝技的武士袭击或捣乱，这种时候自己再跳出来，真是自寻死路。


    但就算他藏得再深，该来的事还是会来的。


    天子见孙病和贡子终于不再争执，终于开口说话了：“刚刚你们两个，说得都有一定的道理。贡子没说错，这天下不仅是武士的天下，更是百姓的天下。百姓需要的是和平的环境，可以安稳度日，否则，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换取天下太平，就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孙病说得也对，那些被遣散的、不被需要的武士群体，特别是经过多年刻苦训练的风后门徒，也确实应该得到妥善的安置。”


    底下的诸侯们听着，心想不会要真的召回武士吧？


    “但是，也不能真的召回武士。”天子的这句话马上否认了他们的疑虑，“武士不事生产，需要米粮供养。如果把他们召回，那我们目前对百姓的赋税，就需要增加，甚至很可能会增加到与以前乱世一样的水平。那样，我们就无法让百姓休养生息，逐步提升生活，增加人口，开垦荒地。召回武士，与我们目前现行的大局安排不符。”


    孙病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些道理。


    “但是，这些被遣散的武士，我想，还是应该稍微给一点不一样的待遇会比较好。”天子说，“就像贡子说的，泰勒斯的门徒，原本是一群文人学者，但他们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走上了治理一方的道路，慢慢地找到了自己的新归宿。”


    其余人看向鬼灯天狼，他赶紧向这些人点头示意。


    “这个先例是可以被借鉴的，”天子说，“哪怕是我们道家，也并没有让太多的门徒从事世界本源的思考。大部分的人，只是教授了识字作文，和一些基本的道理之后，就分派到各处去做事。现在天下太平了，没有了战争，但也不代表没有事情可做。我们要在既有的土地上推行很多政策，要在新开拓的土地上宣扬王化，让那些野人接受文明的洗礼，这些，都是需要人去做的。


    很明显，各位在推行新政、宣扬王化的时候，会发现进度不如预想得快，为什么？我看，主要还是因为人手不足。不是劳工不足，劳工永远都充足，不足的是能理解政策、正常沟通、汇报工作、讲清道理的人。这种人，一言蔽之，就是有文化的人。而文化这种东西，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各大门派和贵族的专利。


    我还是想说泰勒斯门徒的例子，他们的门徒能治理四方，也是因为有文化基础。加上他们完善的组织架构，能够以很快的速度上传下达，效率比很多地方官都要高得多。这个例子是可以被借鉴的，风后门徒，也不是只会打打杀杀，他们除了习武以外，也会习文，不是吗？否则怎么统兵作战，怎么传达军令？最起码，他们会比那些平民出身的官吏，要强不少吧。”


    孙病点了点头，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从武人转到文人，用来治理国家，确实是条不错的道路。就像天子说的，他们虽然更重视武术，但文化，也不是不会，怎么说都比白丁要强不少的。


    天子最后看向了速琴：“作为风后门的掌门人，速琴你要好好地为自己的门徒，谋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路啊。”


    速琴也当然被他说服了：“那是当然，另外，我也有一条补充的建议。对于愿意弃武从文的门徒，我们自然是大力欢迎。不过呢，也很有可能会有一些一根筋的莽夫，只愿意做武士，在战场上博取功名，这是避免不了的。如果真有这样一些人存在的话，我作为掌门自然也要考虑一下他们的想法。现在各国都有一支专门开疆扩土，以及治理新土地的军队。他们面临的局面，不亚于曾经敌对的战场。我想，是不是能够把那些一心从武的风后门徒，分派到各国军队中去，也让他们有个发挥才能的地方。”


    他话一说完，其余人就开始嗡嗡地讨论着。这些人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不满，天皇大人给你台阶下，你还想讲条件？现在就你风后门徒最不老实了，你还想把他们混进各国军队？这能让人放心吗？


    天子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但他也很有涵养地回答道：“这个事情，可以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