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心底里一直有个愿望,这愿望绝不伟大但也不算卑微,顶多也就是被人说成没出息。该愿望如下:工作稳定,日子轻闲自在,有点钱,平常足够零用,看到喜欢的、价钱在千元以下的衣服能不必犹豫地买下来,当然还得有点闲钱去孝敬父母,旅旅行什么的,再进一步,若能不工作就有钱就更好了,可惜他没有有钱父母,于是刘华退一步,若能娶个富婆之流让她养也不错啊,哈哈。然而这不大的愿望,实现起来却也够难,首先是工作就不太轻闲,他在一家电脑公司做硬件员,经常被公司派到客户处修理电脑,还要聆听某些粗鲁客户的抱怨,每到这时他便羡慕搞软件设计的众同仁,只是羡慕归羡慕,因为又懒又爱玩,他还是不思进取地只做硬件修理维护这些不太费脑筋的活;再有就是钱挣得也不太多,虽然在别人眼里他已算个白领挣一份不少的钱,但对于挣多少钱都不够用的孟某人来说还是有点少,每到钱不够花时想傍个富婆的愿望就特别强烈,这让他老妈刘母愤怒不已,怎么也想不通居然养了个想要吃软饭的儿子,看他人模人样,既不是娘娘腔也不是小白脸,小时也没见他又懒又爱赖人,也是朝气逢勃、上窜下跳的再正常不过,第一年没考上大学还曾自责不已奋发图强了一回,如今他有工作能挣钱了倒想着让别人养了。对儿子的思想转变,刘母百思不解之余只好求助于万能的主耶稣,每天早晨都祷告,请求主保佑儿子恢复正常,可别再有那种丢死人的念头了。每听到母亲如此祷告,刘华就仰天长叹:“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妈,你干脆求主直接给我降一辆车或大把的钱算了,又省事又直接,何必拐弯抹角啊。”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种出来!“刘母跳起来狂喊一声,抓起她奉献给主的苹果便丢了过去(刘母信教乃中西合璧,被丈夫和儿子嗤笑不已却仍我行我素),早忘了在主面前要保持温柔顺驯的模样。
刘华抱头鼠窜,冲下楼挤公车上班去也,最近他花钱甚猛,早已舍不得钱打车了。
“家有母老虎,天无宁日。”
熬过了晃晃悠悠,比老牛还慢的公车时间,刘华晃进办公室,刚坐下,顶头上司郎进就幽灵般出现在身边。
“小孟啊,刚才有客户来电说他们那有电脑坏了,你就去一下吧。”
“呜……”刘华掩面而泣,他就是这样每天活在狼虎之间,日子比黄连还苦。
“哈哈,小孟,你越来越逗了。”郎进不为所动,郎心似铁,早见惯了该下属兼朋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甜甜一笑,胖胖的身躯挨过去,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道:“小烨,我的小烨,你哭得哥哥我好心疼。”
“主啊——”刘华惨叫一声,一跃而起,象一只被火燎了的猫般窜了出去。然上帝并未听见他的召唤,郎进身子虽胖却灵巧异常,不知怎么就扭到他身边跟他并排而行:“小烨,喏,这是地址,还有包包。”边说边翘着兰花指把纸条塞到刘华裤袋里,顺便又在他腿上拧了一把,刘华这回连叫都叫不出了,只觉浑身汗毛直竖,好半天,才抖出了一句“色狼”的颤音,抓出那只狼手,飞也似的走了。
色狼郎进看刘华走得远了,才笑咪咪踱回办公室,在公司里,他的驭下术堪称独树一帜,哼哼,色狼一出,谁与争锋?
刘华凄凄惨惨到了那家名叫盛世的商贸公司,埋头苦干,快些干完了,他还能在外面游逛半天。看着那些在写字间里悠游自在的职员们,刘华又发出了今天的第二叹,有人干得一头汗,比如他,而有人只消坐在冷气房里动动嘴巴和手就足矣,不平等啊。透过那面顶天立地的玻璃墙,还能看到这公司的年轻总裁正悠然地发号施令,白色衬衫的翡翠袖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竟使得一个大男人看上去有了种清爽而美丽的感觉。
呵,满帅气的嘛,刘华不由盯了好几眼,由总裁的打扮移到他的脸面上,一看之下,不禁又多了几分自卑。端整微黑的脸面,高挺的鼻子,浓黑的长眉下是一双灵动的狭长黑眸,神采飞扬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有点气愤,所谓天之骄子,上帝的宠儿是不是就指这种人呢,只不知这公司的业绩怎样,这么年轻,他该不会是仗着这副身板样貌才有了这份家当的吧。刘华充满恶意地想。
夜晚,茵茵酒吧内,刘华忍不住悻悻然地把今天的所见所感说了出来,希望郎进能与他一起口诛一下那个得天独厚的小白脸。
“拜托,小华,你自己想傍富婆就去傍,千万别把别人也想得那样行不行。”郎进一手扶额,身子向后仰,做出一副无语问天的表情。单纯又懒惰的小华,总是这样没心没肺,这样的臆测对他说了还好,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不倒霉才怪。
“这个盛世公司,确是有点背景,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总裁名叫张北人称张公子,会巴结的干脆叫他‘少帅’,因为他是市长公子嘛。”
“啊——”刘华低叫出声,嘴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原来那竟是市长公子,幸好今天他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他虽不想趋炎附势,但对权贵还是会有点畏惧心理的。
“你呀,多留意些这些事,别总是玩,而且你也学学人家,这位张公子虽说有背景,可自己也算有本事,要不然光靠他老爹,也不能被人称为青年才俊。”郎进叹了一声,揉揉他的头发,他自认不算是个好人,但对眼前这小子却总放心不下,常会不由自主地关照他。
“是,是。”刘华点头如捣蒜,心里忽然莫名的沮丧,那是市长公子呵,又是年轻企业家,俊美潇洒,金光灿灿,而他,一株路边杂草,今日有幸给这样一个人修电脑,居然还把人家想成那样,何其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