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放下手里的饭盒，对着小男孩招手道：“权权，来姐姐这里。”


    王重阳的目光始终落在小男孩的身上，这就是他从营地里带出来的孩子。


    小男孩站在原地没动，死死盯着王重阳的脸，忽然，眼泪溢出了眼角，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重阳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女兵起身，一把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小声的说道：“叔叔问你呢。”


    小男孩一边吸着气，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叔叔，我叫毛栩。”


    叫做毛栩的小男孩深深向王重阳鞠了一躬，再一次泣不成声，看样子，他什么都知道了，也没有人打算瞒着他。


    营地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高顺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过来，其他人也都安静的看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心事。


    王重阳动了动身体，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不顾身边医生的反对，从担架上做起来，面色还有些苍白，他向毛栩伸出了手。


    毛栩一时不知所措，背后女兵推了他一把，走到王重阳的近前。


    仔细端详着毛栩，他还是个孩子，眉目也算清秀，五官整齐，亚洲人典型的正常肤色，没有过于娘气的嫩白，个头中等，也许是还没有发育完全，这是一个华夏大地上土生土长的孩子。


    毛栩并没有接住王重阳的手，他也不以为意，轻声说道：“毛栩，你叫毛栩，我记得你了。”


    王重阳的眼前又浮现起了那个守在床边，像木头一样纹丝不动的异形，还有那具坐在椅子上死去的女性尸体，问道：“你在营地里，那些人跟你在一起的？”


    毛栩抽泣了两声，站在距离王重阳一米左右的地方，说道：“我的妈妈。”


    “没有别人了？”


    毛栩摇头。


    王重阳沉默了几秒，他无法确定那具尸体生前就是毛栩的母亲，但是从当时营地的具体情况来看，显然无人生还。


    他又问了一些其他的情况，毛栩是跟着母亲来魔都与打工的父亲过春节的，现在看来，这将是一个注定无法完成的心愿了，他的父亲在魔都中环路上的一家销售公司上班，下落不明，母亲多半已经死在营地里，现在的毛栩，一个十岁的孩子，骤然间，双亲都已不再，身心受到巨大创伤，正是需要抚慰的时候。


    大致情况了解差不多，王重阳叹了口气：“后面的事情就听高团长的安排吧。”


    毛栩的眼中无神，死寂一般，王重阳实在说不出那一句节哀，他指着旁边说道：“毛栩，你坐在这里吧，叔叔想跟你聊聊，咱们边吃边聊。”


    小男孩挪动着脚步，坐在王重阳的身边，一言不发，双手抱着膝盖。


    当心灵导师，王重阳自认为没这个本事，他能做的极为有限，能做一点是一点罢了，用唐文的话说，为了十年二十年后，回想起来，自己能睡得踏实一些。


    只是唐文那厮一直都联系不上。


    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王重阳开始和毛栩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有时毛栩用沉默来代替回答，王重阳就把话题岔开，渐渐地，他对这个小男孩有了一定的了解。


    毛栩生活在了一个不算富裕但生活条件相对宽松的家庭，至少不用因为日常开销节衣缩食，祖父辈的亲人都已经相继离世，三代以外亲戚基本没什么来往，毛栩也记不清他们的名字。


    他度过了一个还算美好的童年，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一个人带着他住在距离魔都的隔壁省，一家人相隔几百公里。


    今年过年前，毛栩的母亲提议自己带着孩子来魔都，一家人在魔都过一个春节，父亲欣然同意了。


    意外发生在他们来到魔都的第二天，也就是三十个小时之前，一切的一切，翻天覆地，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原本守护着毛栩的小小世界的两个亲人，全部离去，只留下了他伶仃一人。


    “叔叔，我想回家。”毛栩低声说道。


    王重阳轻轻在毛栩的肩头按了一下，语气严肃的说道：“毛栩你有没有发现，从一开始我始终称呼你的全名。”


    毛栩抬起头，平视着坐在担架上的那个男人，他的面容依然苍白，但就是这个人，从鬼门关将自己拉回到阳世。


    当他得知惊天噩耗时，曾经有一瞬间，无比的怨恨王重阳，他想，如果自己也死了，说不定就能追上母亲和父亲，现在，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无依无靠，举目无亲，真是不如死了好。


    “我不打算劝你什么，甚至不会拦着你自杀，我是说真的。”


    王重阳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周围几个人都被惊动了，女兵甚至张了张嘴，又强行把话咽了回去。


    他继续说道：“是我救你出来的，我想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你恐怕是那个营地里唯一一个幸存者，其他人，都已经死在那些怪物的手里，包括你的父母。”


    “我在救你出来时，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她至死，哪怕死后，都在守护着你，否则为什么你能撑到我赶到？当时营地里到处都是怪物，都是吃人的怪物，叔叔还是冲进去了，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出一个幸存者。”


    王重阳决定编织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他在脑海里飞快组织着语言。


    “毛栩，你可以哭，但是过了今夜，你就是一个男人了，你活着就不能轻易放弃，这是你的母亲接力给叔叔的结果，你爱她，你忠于她，你不可辜负她。”


    王重阳实在不擅长这些，他说完这些，那点少的可怜的墨水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但效果异常好，毛栩虽然又一次泣不成声，但从他握紧的双拳可以看出，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有了信念的人不容易寻短见。


    “叔叔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王重阳表情严肃起来，掷地有声的说道：“血债血偿。”


    远处，一道赤红的光点飞上了天空，随后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的红光。


    高顺目光一紧，低声喝道：“全体都有，列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