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正聊着，忽然听到一个男的大声的吼道——


    “老子是你老汉！”


    声音就是从楼道里传来的，我问道：“这好像就在门口？”


    张花朵爸爸站起来，走到门口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回头对我说道：“是董哥在管教娃儿，也不是一两次了，董哥就这脾气喽！”


    突然又传来什么东西击打铁门的声音，只听“咣”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张花朵爸爸拦住了我，他对我说：“叶老师，你这是要？”


    我看着张花朵爸爸黝黑、憨厚的脸，回答道：“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啊？”


    张花朵爸爸脸上堆着息事宁人的笑，劝说道：“叶老师，咱别过去了，老子管娃儿，还不是天经地义吗？咱别过去，过去了那娃儿可能就不听话了，董哥这火也就白发了，咱莫过去了要得不？”


    我对于张花朵爸爸的言论，是持一万个反对的。哪有管儿子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因为是老子就能态度如此吗？如果真是打孩子那就更该管，凭什么老子就可以打儿子？我小时候我老爸可是一巴掌没打过我，我不照样长的根正苗直吗？法律就应该出条规定，打孩子如果判刑的话，那么早就没有家庭暴力了。


    我没有理会张花朵爸爸的阻拦，执意的打开门，冲了过去，张花朵爸爸紧跟着我追了出来。


    根本不用张花朵爸爸告诉我哪一家是那个董哥家，我循着“咣、咣”的声音就走到了斜对门。匆匆敲敲门，里边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回话：“哪个！”


    我刚要回答，却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回答我是谁？难道就说我是你家邻居孩子的老师吗？未免太唐突了。正在我纠结如何回答的时候，张花朵爸爸对我笑了笑，回答道：“董哥，我是老弟，把门开开下。”


    门忽的一下被打开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脸上都没有血色，十分消瘦的男人，比王招娣的五叔看起来还要单薄。但是他手中握着一根钢管，却比五叔生生的威武了十分不止。


    他的眉头抖了两下，似乎想舒展开极力抑制自己刚才的愤怒，但是又无法掩饰的住。他声音沙哑的说道：“立伟，是不是吵到你们了？”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我。


    张花朵爸爸脸上又堆上笑，问道：“董哥，你这是管教娃儿闹这么大动静？我大侄儿又怎么啦？”


    这位董哥瞪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少年，愤愤的说道：“他怎么了？你问他呀？”


    张花朵爸爸说道：“我大侄儿够可以了！学习成绩又好，学习从来就没用你们操心过。你看看我家幺妹，学习一直倒数，这次模拟考试稍微好了一点，还前进了一名，倒数第二名了。这位是我们幺妹的老师，董哥，你不信，就问问叶老师。”


    我对他礼节性的微笑了一下，点点头，并且向前一步，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个钢管。


    他还是尽量保持着自己的理智，请我们进屋坐坐。


    我和张花朵爸爸就走了进来，我把钢管立在了墙角，扶起蹲在地上的少年，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张花朵口中的哥哥。虽然我对这个少年的印象不是太好，但是当扶起他的时候，他颤抖的身体，还有冰凉的手，让我的心疼了起来。


    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少年，发现他身上没有被打的痕迹，猜测到刚才董哥应该只是吓唬儿子罢了。敲打、敲打铁门也就顶天了，难不成还真的打残废了儿子吗？


    我想劝说一下这个父亲，也想劝说一下这个儿子。我把少年推到了张花朵爸爸身边，我说：“花朵爸爸，你先带孩子去你家里坐坐，给孩子拿瓶果汁。”


    张花朵爸爸立刻会意，点头答应着，带着少年离开了董哥家。


    经过和张花朵爸爸一上午的相处，我发现这是个粗中有细的男人。回头看看董哥，他斜靠在墙上，耷拉着脑袋。仅仅是看着他，就感受得到那种无力感。是一个父亲对于一个青春期儿子的无奈与彷徨。


    我扫了一眼这个屋子，发现有一摞和张花朵家一样的矮塑料凳子。我抽出两个，拿着走到董哥身边，给了董哥一个，我说：“董哥你坐，我从毕业就做老师，到现在三十四岁了还在做老师，十多年了。教过的学生也很多，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我聊聊。”


    董哥缓缓的坐在了矮凳上，我也拿过另一个凳子坐在了他身边。他的眼神很涣散的望着窗外。


    没有开空调，这个屋子闷闷的，即使风从窗户吹进来还是闷闷的。是啊，对于这么炎热的天气，对于一个不开空调的小单间，即使窗户开着，那么风的作用也就是吹动那褐色的劣质窗帘罢了。


    我注意到床上摆着半盒烟，就伸手拿了过来，取出一根烟递给董哥，又取出放在烟盒里边的打火机，准备给董哥点烟。


    董哥这才眼神聚焦了起来，看了看烟又看了看我，不好意思的说：“叶老师是吧？”


    我点点头。


    他的脸努力的挤出笑意，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看叶老师实在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说完话，又低下头。


    我把打火机送到他面前，打着，想给他点烟，他用双手罩住火苗，吸了两口，敬意的冲我点点头。又把烟叼到嘴里，从我手里拿过去那半盒烟，取出一支递给我，我连忙推道：“我不会抽烟。”


    他尴尬的笑了笑。


    我看他抽上了烟，寻思着应该是可以开始话题了，男人之间，只需要一根烟就可以开始沟通。


    我问道：“孩子今天怎么了？把你气成这样？我听花朵爸爸说你儿子是个学习很好的孩子。“


    他冷笑一声，说道：“光学习好有个屁用？天天不干正事，和那些社会上的人瞎混，我都不晓得他啥时候混上的！现在不收拾，长大了真不知道会变成啥子样子！我这么好的娃儿怎么就和那些人混上了呢？”


    我问道：“现在学习下降的很厉害吗？”


    董哥愤愤的说道：“那倒没有！还不是靠他个人聪明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昨晚都没回来！联系都联系不上他！”


    我听到后也是一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