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祭祀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但是村民谈起那场祭祀事故还是会为之色变。怕受伤怕死，更重要的在他们灵魂深处有一种对塔神的恐惧。这种恐惧从他们懂事的时候就开始滋生，因为他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耳濡目染的听着塔神的往事，也是从那个时候潜移默化的被长辈影响，从而对塔神敬畏不已。


    小孩子们则再度恢复往日的朝气蓬勃，经此异变，楚棋发现他们对于对于金字塔以及塔神敬畏有加，有心无心都会恭恭敬敬的朝金字塔鞠躬，这让他很无奈，因为在他看来，所谓塔神只不过是伪装成神棍的一类金属兽而已，其本质难说，有很大的概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夕阳西下，满天晚霞。小麂领着一群小孩子走走停停，仰着笑脸对形状怪异的火烧云做着天真烂漫的命名。


    楚棋打算今天玩个夜间篝火聚会，小麂兴致勃勃带着几分夸耀色彩去邀请了几位好朋友。说是好朋友，其实是被美味烤肉吸引。小孩子嘛，墙头草一样，谁有好吃的就会跟谁走得近，也不管曾经有什么过节。直接就其乐融融的拉帮结派跑过来。


    “哇~”


    “哈哈，第一次出村子呢，我也是大人了。”


    一个寸头小孩子飞快从桥的一头跑到另一头，跑完还比了比自己少得可怜的肌肉，有模有样学着猎队成员出村的样子。在村子里，他们这群野孩子总是无数次幻想能够走出村子看看外面的世界，然而大人明令禁止，村门紧闭，他们没有机会作案，只能成天幻想。


    “我出村了，我又进村了！我出村了，我又进村了！”


    孩子王是个小胖子，现在他在桥边跳来跳去，口里念念有词，沉浸在出村与进村的激动之中，然而却苦了他那一身肥肉，上上下下颤动不已，没多久孩子王就累得气喘吁吁了，有气无力的趴在栏杆上。


    “这有什么，我每天睡在村外。”


    对于孩子王的大惊小怪，小麂只是呶呶嘴，他澄澈的眼中有着一丝高傲，就像一匹倔强而孤独的野狼。


    “你好厉害~”


    其余的小孩子立刻一脸羡慕，小麂只是哼了一句，转身往楼顶跑去。


    “楚哥哥~”


    “楚哥哥~”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跟着小麂叫着，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盯着金黄流油，香气馥郁的烤肉。


    “吃……吃……吃！小麂你给大家分配肉和果汁。”


    楚棋最后翻滚了几次，把烤肉全部移到地面一开始铺好的树叶上，旁边还有他用半只牛蹄到猎一家换来的一小缸果汁。


    小孩们一哄而上，团团围住烤肉，眼巴巴的看着小麂。


    “小麂你要是给我一大块肉我就每天和你玩。”


    “我也是，我还要果汁。”


    “小麂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啊？”


    小麂自然眉开眼笑，他等大家没有隔阂地跟他玩很久了。所以动作虽然生涩，虽然小手满手流油甚至被烫得有些通红，还是在锲而不舍的撕扯着香肉，当小孩子们笑着对他说谢谢的时候，倔强的笑意就出现在他脸上。


    楚棋依旧睡在石板床上，看月亮从树梢到天心，耳边充斥着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宁静安谧美好，他想起来小妹还小的时候，他和赵复为了给她庆祝生日，在禁区森林外围偷偷摸摸了一个月，偷了十四颗橙子那么大的鸟蛋，还抓了两只肉坨坨的幼鸟，因为害怕地痞流氓过来打扰就躲在封闭的小屋里熏烤，虽然浓烟呛人，但是每一个人都笑得很真切。


    如今……


    唉。


    宋毅说得没错，楚棋并不是穷凶恶极的人，就算在上沪市贫民区挣扎过几年，他也没有沦为丧心病狂的小人，只是小心翼翼的包起自己的善心，因为没有实力，却向别人伸出援手就像小孩子去拉从悬崖上掉下去的大人，不能救人还得把自己的命搭上。


    在这世间，永远不乏有仗义的人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楚棋绝不在此列，与他无关的人他会先考虑自身安危，万般权衡之后，如果没有危险他才会小心翼翼的去做。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冷眼旁观悲剧，他不吝啬给即将饿死的老人孩子妇女一口食物，也能给一件衣服蔽其风寒，但是不会为了某个素不相识的人去面对一群流氓地痞，让自己有受伤的危险。


    他对人对事的柔情万丈有点像土豪恶霸，当自己亲人兄弟面临危机就相当于他的财产遭受侵犯，此时的他才会露出血淋淋的獠牙、露出恶霸疯狗的本质。


    也许是看过悲欢离合，经历过兄弟背叛，才会更加珍惜温情，所以楚棋改变了太多，本来只有赵复一个兄弟的他收获了一群兄弟，暂且不管他们会不会全部对他忠心耿耿，但他相信，总有几个人能让他毫无顾忌的把后背交给他们。


    夜渐渐冷清，杯盘狼藉，家长们络绎将自家小孩子接走，小麂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落寞，楚棋清清楚楚听到他的嘀咕：“下次再也不要这样的聚会了。”从他表情可以看出他有些厌倦，或许是挣扎着得到认可久了，加上今天晚上其余小孩子对他众星捧月却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吧。


    “这就是成长，排除无关紧要甚至会拖你后腿的狐朋狗友，留下与你感同身受奋斗不休的生死之交。睡吧。”小麂翻来覆去闹腾了不久，就安静了下来。


    终于熬到下半夜。


    楚棋蹑手蹑脚爬起身，从楼顶悄然跃下，金字塔黑乎乎的巨大轮廓像一尊古兽，伫立在黑夜中。他悄无声息的走着，能听到风轻轻摩擦树叶的声音，还有蟋蟀蛐蛐的鸣叫。夹道的树木张牙舞爪，在给周围凭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氛围。他又想到前些天诡异的雪白蜘蛛，莫名有种深入骨髓的冷意袭来。倒不是他害怕，而是那种感觉，犹如听到别人用指甲刮玻璃的声音一样，莫名其妙的起鸡皮疙瘩。


    嗤……嗤……嗤……嗤……嗤……嗤……吧嗒……吧嗒……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屋后面传出来，楚棋陡然心中一凛，这声音很奇怪，就像一头恶狼和一群老鼠在分食腐肉，他连忙走过去。然而无形之中，一条血色线条像毒蛇一样朝他甩来，楚棋没有闭眼感受周围情况，加上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根本没有发觉，瞬间就被抽飞数米，在地上翻滚的同时鲜血也从他口中喷出。


    “什么东西？”


    搞不懂状况的楚棋踉踉跄跄走到尸体面前，这具尸体是个小孩子的，但是脑袋已经全部被掏空。与此同时，房屋的主人听到动静匆匆忙忙只穿了一件短裤衩就跑出来看情况，没想到目睹了楚棋的恶魔形象，不顾一切歇斯底里的惨叫起来。


    整个村庄瞬间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