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舟只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等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薄舟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个反应了。
“薄舟。”易嘉树叫道。
薄舟的身影停下来,短短的头发,纤细的脖子,挺拔的脊梁,修长的双腿,她背对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易嘉树心抽痛了一下。
他慢慢地走上前去,轻轻从后背抱住了她,双手环在她的肩上,脑袋埋在她的脖子上。
“对不起。”
他瓮声瓮气的声音让薄舟一瞬间就红了眼睛。
“我……食言了。”
他答应过她,绝对不会再把她单独抛下,可……
“等这次过了,去了京都,我就把你带回……”无妄海去。
易嘉树的话还没有说完,薄舟的手突然搭上他放在颈脖处修长冰凉的指节上。
“易嘉树,我抓到菌人哨子了。”
薄舟拉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笑容如此的明艳。
深邃的眼睛在阳光下波光闪闪,高挺的鼻梁秀气而挺拔,摄人心魂的笑容绽放,仿佛一瞬间天地都为之失色,洁白的牙齿仿佛要发光。
要是眼睛里还有一抹微红,易嘉树一瞬间都错觉,她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遇到,一直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回来一样。
薄舟忽视易嘉树定格在她脸上的视线,把菌人哨子从魔兽戒指中取出来,提在手上。
“你看,是小龙状的。”
“要是没有我体内的吸力,我还抓不住它们呢!”
薄舟俏皮的跟易嘉树解说,但他看都没有看一眼提在薄舟手上的小生物。
易嘉树眼眶微红,眼神里饱含的情绪太多,薄舟一时看不明白。
他和她都像是一块冰,温暖一下会融化,但也拒绝更多的暖意。
“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薄舟抬头望着易嘉树,一双眼睛看到易嘉树的眼睛深处去:“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越是这样善解人意,深明大义的话,越是让易嘉树心里憋闷。
他宁愿她哭着骂他为什么离开,也不要她这样懂事,像个没有被爱过的小女孩一样让人心疼。
让他心疼,又找不到心疼的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易嘉树一把抱住薄舟,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我的每一份付出都想要回报,我表露出的每一丝情义都想对等。
喜欢你是我的事,却偏偏逼迫你,用手段影响你,让你靠近我,让你离不开我。
薄舟这次没有推开他,安静的待在易嘉树怀里。
易嘉树,如果我能修炼到王阶,再也不怕地煞门的追杀,能够不用一直被你保护在身后的时候,我就回来找你。
只要你一句……喜欢我,从此就和你天涯相随,绝不后退。
因为我好像,不只有一点点舍不得离开你。
“丫头,和我回无妄海吧。”易嘉树第一次郑重的对薄舟说道。
薄舟道:“好呀。”
无妄海是吗?
将来我一定会来的。
易嘉树看着她,久久看着,薄舟亦凝眸。
她还是她,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却捕捉不到。
“把你的手给我。”
薄舟不明所以,易嘉树抓住薄舟的手,从脉搏处分出一丝能量进薄舟的体内。
薄舟乖乖的任由易嘉树手中的能量探测进来。
“这些灰色的能量是你从地煞门那群邪修那里吸来的吧,有些棘手。”易嘉树拿出一颗丹药递给薄舟,“这个能暂时隐藏你体内的灰色能量,等我们回无妄海之后,我让师尊给你想想办法。”
“大概能压制多长的时间?”薄舟问道。
“二十天到一个月吧。”易嘉树道。
原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啊?
薄舟掩下眼神中的失望,看来这次的分别,是真的提上日程了。
“我们先去找菌人,找到以后就去帝京,在丹药失效前得回到无妄海去。”易嘉树说道。
薄舟点点头把菌人哨子递给易嘉树。
小龙在易嘉树的手掌心中不停的摇摆。
易嘉树把一根木头绑在小变色龙身上:“走吧,带我们去找菌人。”
薄舟笑起来,易嘉树的手段还真是一套接一套的,佩戴在小变色龙身上的是曾经他对她提过的“迷毂”。
佩戴上就不会迷路了。
所以小变色龙也不会迷路找不到回去了……
两人跟在小变色龙身后,走了大半天,竟然还是绕回了原地。
易嘉树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薄舟不解的探过脑袋:“是迷毂出问题了吗?还是……菌人就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天,也没有看到关于菌人的一丝痕迹,若是菌人真的在这里,那我知道它们四百年来没有被发现的原因了。”
易嘉树从空间中取出一堆蜂蜜,糖,还有各种各样果子。
薄舟皱起眉头:“就这些东西可以抓到菌人?”
他摇摇头:“不行,我只是试一试,如果菌人真的在这里,我们得去一趟北海湿地的修炼城市青蒙镇才行。”
薄舟不再说话,等着看易嘉树的行动。
嗯……失败。
“看来得去一趟青蒙镇了。”易嘉树说道。
在北海湿地,有那么一个地方,建筑依大街小巷纵横列成直线。
大街为店铺,小巷多为民宅。
临街店铺上有阁楼。
小巷里有许许多多的建造,有三厅二天井外加包屋的大院,也有二厅一天井的四合院,还有多间连体的“竹竿厝”。
民宅均较矮。
城镇中心是一个大宗祠,两旁有小宗祠,以宗祠为中心的村寨,排列整齐、巷道笔直、前低后高,屋脊高昂。
村寨大都环东西北三面栽树种竹,前面是池塘、排水小溪。
建筑上的石雕、木雕、嵌瓷、泥塑、彩绘、油漆等无一不精美。
但唯一奇怪的是,这里的人太少了。
每一个都穿着灰色的衣服。
他们挺着大肚子,四肢却如同枯萎腐烂的树枝,身上灰斑凸起,眼眶深陷血红。
皮肤发白,少数人成青色。
这些人在城镇中活动,却显得毫无生机。
因为城镇太大人太少,一切都太过于安静。
在这城镇中的某个房间里,一个脸色苍白到无以复加,几乎没有血色的年轻人,一手抱着一只黑猫,另外一只手轻轻的剪着面前名贵的火莲。
身旁有一个中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年轻人将一盆火莲剪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心疼不已。
火莲外面是紫色的花瓣,中间是金色的触角,里面有一个含苞欲放的花蕊,这种花每年只开七天,只有在凋谢的前一刻才会张开……然而年轻人等了整整一年才开的花,眼下碎成了渣。
暼到年轻人面无表情的脸,他无奈开口:“堂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过小小堂主,有什么苦与不苦?”
年轻人有一头灰色的柔顺的头发,具有别样的吸引力。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穿着宽大的黑衣,衣袖和下摆绣着红色的梅。
清俊的容貌,永远微微扬起的浅笑,说话的时候温文尔雅而礼貌。
大护法摇摇头,眉头始终拧起:“堂主虽是一般的堂主,三千余人之一,但又有哪个堂主敢直言改革地煞门呢?”
闻言,年轻人挑挑眉:“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地煞门早就是行将就木,苟延残喘了吗?”
“你来看,这茗清镇多么的安静,多么的寂寞,多么的……没有生机。”
少年眼中升起一簇别人看不见的火,遥遥的看着远方,“难道你就不寂寞吗?”
要不是顾忌年轻人的地位,中年人只怕现在早就破口大骂了!
但眼下他也只能掩住心中的火气:“难道堂主被打压到这荒蛮之地那么久,还没有想通,地煞门绝非一个小小堂主能够改变的吗?”
“我们的势力,已经被削弱到只能到北海这边来,长此以往,底下的人会……生出二心的!”
少年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了,轻轻的嗤笑一声,将怀中的猫抛给中年人,一边说道:“有的人自称为正修,呼我们为邪修,这势必是要改一改的,既为修,便只是修,分什么正邪搞下,磊落卑鄙,你若是不愿意跟随我,就出了这茗清镇吧。”
中年人看了看刚刚接过来的已经惨死的猫儿,被剪得浑身是血,只能无奈:“堂主,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年轻人摆摆手:“我让你准备的人手准备好了吗?”
“五十个掌事,十个舵主,其他三位堂主将一同出手。”
“青蒙镇可是有不少高手,别大意了。”
“是,堂主。”
“对了堂主,我们有两个执事要出去,北海青蒙镇突然惨死了五个内门弟子,体内能量爆减,应该去查一查。”
“那让他们去把凶手带回来,正好我养的猫儿没了。”
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