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名所谓的“敢死之士”于当夜子时，口中衔枚，先后缒城而出。


    不过这些人一出来，士气就不怎么高。


    主要原因在于，主将没有出城。


    这种敢死之战，主将却不敢死了，被派去“敢死”的士兵的士气究竟如何，可想而知。


    当然，李政并不认为自己是怕死，但他可是身负一城安危的主将啊，他出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襄阳可就完了。


    李政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对。


    现在襄阳的确危急，但也没有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就算是樊城真的被攻下，只要大周主力赶到，就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反正只要按部就班的守城，在没有人献城的情况下，襄阳起码能够坚持半年。


    保守一点，坚持三个月总该没有问题吧。


    其实，历史上宋元的襄阳之战，可是足足打了六年，最后以主将吕文焕向蒙元投降才告终。


    三国时的襄樊之战，“威震华夏”的关羽前前后后打了近一年，也没能攻下襄阳和樊城。


    但是小兵们却不愿意想那么多，也不知道那么多，他们只知道自己要冒死偷营了，但主将却留在了城里不敢出来。


    一行人马黑向大虞军主营前进。


    然而还没有摸到主营就被发现了。


    被发现也属正常。


    夜晚大营的守备，本来就有一套严格的标准与流程，军营附近不允许有成片的树木，多置火把火炬，还安排多重哨岗，又通常有不止一座营寨，想要偷营，而且偷营成功，哪有那么简单？


    历史上被偷营成功的，基本上都犯了轻敌的错误，很多还是因为久攻不下，军心疲惫，这才犯错。


    但大虞军主力这才来襄阳几天啊？正是士气高涨、守备森严的时候。


    哨兵很快发现了敌人，立即击鼓传递消息。


    夜间执勤未卸甲的将士立刻来到第一线，其他士兵也在将官的指挥下，迅速着甲、列队。


    在古代，如果夜间遇袭，还能够分批抵抗从容着甲的军队，绝对称得上是精锐了。


    董璜也在睡梦中惊醒。


    “陛下，是否先撤往后营？”


    典韦牢记贾诩有事就先带着董璜走的叮嘱，跃跃欲试。


    “慌什么？传令诸营谨守营垒，在望台多置火把，朕去望台观诸将士破贼，老典你来举朕旗，朕亲自擂鼓！”


    董璜从容道。


    第一次遇到夜间袭营，董璜其实是有些紧张乃至害怕的，但董璜知道历史上很多的战争，本来可以战胜的，就是因为主帅怯弱，就如同后蜀的卧龙凤雏赛公瑾一般未战先逃，这才葬送了大好局势。


    而且董璜仔细一想也能够想明白，这个时候能来袭营的，也就是襄阳的守军了，那还怕什么？


    董璜本来就巴不得襄阳守军出城野战呢！


    大虞军本来就应对还算有序，当董璜在宛如白昼的火光中出现在大营制高点的望台上时，大虞军的士气飙升。


    “陛下在看着我们呢！陛下在为我们擂鼓呢！为了陛下，杀光逆贼！”


    今晚负责巡营守备的赵崇韬大吼一声。


    “为了陛下！”


    大虞军士气暴涨。


    “打开营门，随我杀出去！”


    赵崇韬一马当先。


    大虞将士顿时如同出笼的猛虎一般。


    偷袭没有取得效果的后周死士们这下却要么变成死尸，要么也被夺了士气，有了退却之心。


    随着赵崇韬临阵斩杀死士们的主将，后周军顿时大溃，有的撒腿就跑，有的跪地求饶，赵崇韬一直追到了襄阳护城河，打算趁乱攻城，结果因为李政有所准备，压根儿没有打开城门放一个后周军进去，这才不得已退兵。


    董璜奖赏了赵崇韬等人。


    翌日，命被俘虏的襄阳士兵留下衣甲后，让他们带着战死襄阳军的尸骨去襄阳城下。


    董璜要放了他们。


    为了让襄阳守军安心接受这些俘虏，董璜军在监督这些降兵抬着袍泽尸体走到襄阳城下后，就都撤回了大营之中。


    “贼人狡诈！”


    李政大忿。


    他已经看透了董璜的险恶用心。


    这些他昨晚派出去的人如果不放入城中，那么他必定会失去城中军心；如果放回来，这些人也只会感恩大虞，宣传大虞军的强大，甚至有可能诋毁他；


    不仅如此，这些人要是放进来的话，那些尸体要不要处理？


    中国人讲究个落叶归根，不让这些尸体进城，恐怕仍旧会引起极大的不满；放这些尸体进城，先不说城市里尸体的处理问题，单是几百具尸体统一入城的震撼，对城内军民的士气打击都堪称恐怖！


    这已经不是攻心之计了，都快要成为诛心之计了。


    但李政却只能够选择放这些人和尸体一块进来。


    当然李政也留了一个心眼，把这些独立编了一营，防止他们乱说话。


    在李政为董璜的小伎俩而焦头烂额的时候，汉江对岸的樊城，却迎来了一场猛攻。


    韩保正命令从周围驱逐来的三四万民夫蚁附攻城，借以试探樊城的虚实，结果却发现，樊城的守城器械是真的不足，最具威慑的竟然是几十锅新鲜的金汁。


    瞅着樊城的金汁用的差不多了，几处墙头就连没有什么像样武器的民夫都上了城，韩保正终于放出了他的精锐。


    樊城拼死抵抗了小半天，城墙就被韩保正部占领。


    守将谈义明逃回府衙后，犹豫了一番后，终究没有投降，纵火自焚而死。


    看着樊城上升起的虞字大旗，襄阳的士气一落千丈。


    如果说之前李政有信心守襄阳三个月的话，现在只有信心守两个月了。


    “将之前送亲眷进入樊城的人都监视起来，有异动者，杀无赦；从今天起，不论白天黑夜，都禁止串门！”


    李政仍旧要做一番挣扎。


    作为一方大员，他的家人可都在汴梁，所以除非不要家眷了，否则他是不可能投降的。


    现在的他，只能期望援军早点来了。


    樊城既下，又拥有汉水航道上绝对的水军优势，董璜的心思也已经活络了起来，


    他已经把襄阳视为了囊中之物。


    为了以更小的损失拿下襄阳，同时也是为了更大程度上削弱大周，董璜决定来一出围点打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