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尖滑落下来，像是粘稠的浆泥一般，一点点，一滴滴，从细密的血珠，到喷涌而出的血泉，转瞬之间便在地面上汇聚成洼。


    猩红色的剑尖刺穿了素白色的袍子，连带着剑柄一同深没入李剑一的身体，那本就无神的双眼不断的失去着灵光，那是代表着生命的咏叹。


    “你…..”


    相顾无言，周清风沉默的望着那抵在自己胸口的蓝色剑尖，最差毫厘之间，这柄长剑就会贯穿自己的胸口，夺去自己的生命。


    “何至如此？”


    他对着口中血如泉涌李剑一缓缓开口，目光却望向了那在升剑台之上默默关注着战况的诸多老祖。


    眼见着李剑一的生命一点点消散，那些老祖的眼光之中却是带着异样的漠然，似是情高高在上的天神，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周清风继续环视着，那一群围绕在升剑台旁的诸多弟子神态各异，有狰狞着呐喊的，有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的，有兴奋到面红耳赤的，只是这些人的神态和动作全部静止在空中，随着时间的停滞而定格。


    “升剑台吗……”


    周清风在心中默念一声，似乎在某种强规则的干预之下，只有自己和李剑一二人可以活动于此刻，并且随着李剑一生命的流逝，这种规则之力也在不断的减弱。


    一切都仿佛变成了单调的黑白之色，除了那不断滴血的剑尖，已经渐渐有了表情的白袍青年。


    “我本不想杀你，那一剑不是奔着夺你性命去的！”


    周清风如是道，他的状态也很不好，身上的伤很重，现在也是在强撑着睁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在刚才两人齐出道最后一剑，周清风的目的确实不是夺去李剑一的姓名，他只想令他重伤到失去抵抗能力。


    可谁知李剑一直奔他心口而来，哪怕是自己的剑尖已经先一步落到了他的身上，李剑一依然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收剑的意思。


    其实在那一刻，周清风的剑先碰到李剑一那一刻，周清风就已经赢了。


    可是李剑一的疯狂举动，让周清风不得不临时改变自己的想法，为了防止李剑一的剑贯穿自己的心脏，先一步使李剑一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所以周清风调整了剑尖的方向，贯穿了他的胸膛，以及那胸膛中跳动的剑心。


    甚至可以说，在那种胜负已分的情况下，是李剑一自己撞到了周清风的剑尖之上，逼迫周清风出剑将自己杀死。


    望着周清风有些愧疚的神情，李剑一笑了出来，只是随着口中鲜血的喷涌，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剑就是我的命。”


    他输了，他的剑输了，他的道输了。


    他成为剑仙的路断于此，他的命也应断于此。


    在周清风冰冷的剑尖刺到李剑一身上时，他就想好了。


    这破命可以不要，但是他的剑不能输。


    “其实也差不多，从来到剑宗那一刻我的命就注定了。”


    生命走到最后一刻，这个不善沟通的剑主首席感叹着，似乎是回忆着这些年练剑的经历。


    身为一名天残之人，他的剑道从开始就比周清风难上许多。


    周清风的第一步，是拿起剑。


    而李剑一的第一步，是找到剑。


    在一个漆黑无比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把独特的剑，感受到那与众不同的颜色，是李剑一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他的剑是蓝色的，但是在他的心里…..


    溺，是红色的。


    所以对李剑一来说，当不能成为剑子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


    “死在这升剑台上，还是死在那百道之争里，亦或者那天魔战场之上，对我来说都一样。”


    李剑一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越来越响亮！


    他是一个偏执的人，偏执到如果武大亲自体验到那剑道巅峰的光景，那他也不愿在山腰上驻足，宁可纵身一跃！


    哪怕跌落便是万丈深渊！


    “我的剑道不输给你，我的剑也是，但是你的运气比我好….”


    若是他的剑先碰到周清风，那就是不同的光景了。


    周清风摇了摇头，他的目光飘远，将焚天缓缓抽出。


    胜就是胜了，输就是输了。


    不只是李剑一在以命相搏，最后那一剑周清风也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在灵力几乎全部亏空的状态下，周清风要比李剑一冷静的多，或者说，他更熟悉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作战！


    无论是青莲还是赵天来都曾把他逼到如此状态，有着先前经验的积累，周清风在处理这种局面之时明显更加从容！


    李剑一太强了，普通弟子没有人能把他逼到如此地步，而平日他又隐居不出，在剑子大比之前，不会主动去找青莲赵天来等人交战，自然没体验过如此身临绝境之感！


    你以为是我运气好，但其实那不是运气！


    是周清风故意暴露出来自己的致命要害，以此为诱饵换来领先半步的优势！


    只是他不会把这些话说给李剑一听。


    一是因为随着周清风剑尖的抽离，那具白袍身影的渐渐倒下，李剑一再也听不到了。


    二是对于这种痴迷剑道的绝代天骄，周清风也愿意去保留一丝尊重，给他一个体面。


    至少在李剑一死前，觉得自己的剑道是没输的，是不弱于自己的，这样至少算是死的瞑目。


    周围的环境的如潮水般流逝，时间仿佛又再次按下了加速键。


    随着那白袍身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整个升剑台上只留下了一道少年身影。


    赤红色的剑，赤红色的袍子，被血染成赤红色的人。


    以及那赤红色的苍璃！


    “呵…..”


    世界重新变得充满了颜色，周清风环视着那鸦雀无声的升剑台之下，又抬起头凝望着那一片沉默的十一脉老祖身影！


    “嗡！”


    升剑台上亮起金色的神光，一缕缕汇聚而来，在周清风的面前不断凝实，直至成为一道小剑型的光影！


    而那万众瞩目的红袍少年则是终于将目光收回，伸出手将那剑影一把抓住！


    那是代表百年剑道的气运！


    “吾为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