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忽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就连忽然被强光照耀的王格林，也不由本能的微扬起脖颈。
微眯起那苍蓝的龙瞳，瞅了一眼，
那正同样像是在瞅着自己的太阳。
不由讶然，这么巧的嘛？
就跟某些电影中的经典场景，于此刻复现在了自己身上：
一如那在军阵前宣讲的亚历山大，铠甲被耀的铮亮。
又如指环王中，那骑着白马而来的甘道夫，伴随着破晓的曙光，自高坡冲下。
在刚说完这话后。
就呈现如此巧合。
难道还真的是......
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止是布莱恩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佣兵。
在场所有目击这一幕的人，都若有所觉。
不由自主的，就挺直了那原本因为过度紧张焦虑，在重力拖拽下，而弯驼下去的脊背。
就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天命加身。
一时间，头也不晕了，气也不喘了。
仿佛整个疲惫欲倒的身躯。
又重新被注入力量了！
不是那种充满爆发性又留有祸患的力量。
而是一种更加平静的，温和的兴奋。
虽不强烈。
却足以令人重新振作，充满坚韧。
噗通。
原本单膝跪地的布莱恩，另一只膝盖，也吻向了大地：
“格林殿下......我错了......
我不该在这种重要关头犹疑的。
乃至质疑您的决定！
还请......责罚于我吧。
我愿头戴紫棘铁冠。
负荆请罪。”
“......”王格林张了张嘴。
虽说刚才，的确是被这帮活宝给气乐了。
但也还不至于，要到降罪责罚的程度吧......
可他还没来得及责备宽恕这位腿根子实在过软的佣兵头子。
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以王格林为中心。
所有佣兵们。
单膝跪地，杵剑而立。
一如骑士，跪拜自己誓死效忠的君主。
“格林殿下！”
“格林殿下！”
“格林殿下，还请责罚予我吧......”
“请恕我......彷徨之罪。”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如柴莫桑比城外增添一些象征意义，或者说更多是为了表演性质，为了取得对方信任的诺言与仪式。
这一切，在这一刻，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哪怕下一刻，就死在这儿。
魂飞魄散，不入冥河巴托地狱。
因为，在这一刻，他们已经找到了，值得让自己为之......
真正豁出一切。
去维护。
去保护。
去拥趸的......
主。
他们找到了自己的......
信仰。
在继紫荆花佣兵们后。
老法师莱奥尼斯这个身为曾经在瓦伦尼亚魔法学院任教的‘知识分子’，也跟着跪了。
不仅心甘情愿的跪了。
甚至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比起布莱恩这群佣兵们更甚的狂热，与虔诚。
“格林殿下，也请责罚予我吧。
我......我不该妖言惑众，扰乱人心的......”
就像个一路磕磕绊绊，始终找不到锚点与目标的游子，在他那晦暗无光的人生中，突然落下了一道光。
一道，可以指引他前行，给予他希望的曙光。
让他莱奥尼斯这个被学院开除，被同行唾弃，被学生鄙夷的家伙，也有再次‘改邪归正，好好做人’的一个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他甘受一切，他本该承担，却最终逃避的罪孽。
这一刹那，就连作为王格林‘接生婆’的黄金公主莉莉安，都不由开始有些动摇了。
因为她明知道格林说的这一切。
都是‘假’的！
因为王格林破壳时。
她就在现场。
而且蛋壳是被格林一脑袋给撞开的。
怀里也并未有什么先天魔法瑰宝呀......
却为了大局，也跟着跪下了。
“殿下......
还请您降下智慧。
继续指引我们......
前进......”
只是就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
莉莉安就仿佛真的受到了某种智慧的启迪。
原本紊乱不清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格林刚破壳出生的那一天。
那会儿还在打仗，搭乘商队前往瓦伦尼亚王都的他们，被一群佣兵们埋伏了。
心思也全都放在了对随时有可能扑过来敌人的防范上。
这会儿在回想起来......
格林这条真龙的在蛋壳落地，于自己怀中挤压裂开时。
好像的确是跟个婴儿一般。
蜷缩在自己的怀中。
尾把正好盘成一圈。
抵在龙吻之上......
这可不就是传说中......
那位于混沌星界彼岸的......
永续之境。
那掌管着梦境。
有若镜花水月的......
衔尾之龙嘛......
至于那本，先天被其携来物质界的魔法瑰宝......
某种程度上，格林又的确有种远超出她所能理解，
有着对森罗万象的洞察与超凡感知。
所以......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那本能够洞察一切的‘先天法宝’，
真的存在。
只是自己这双身为凡人的眼......
看不见......而已。
一想到这里，莉莉安望向那站在石碑上，迎着烈阳挺胸而立的真龙，愣愣出神。
被自己这番逻辑上完全成立的推论。
震撼的，久久无法言语。
得......
看着身旁唯一一个‘明白人’也开始跟着魔怔了。
王格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因为这个节骨眼上，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即便他再改口。
这帮原本就封建迷信的家伙，也只会一边满口称是，一边继续把自己当成降临世间的‘衔尾之龙’。
天将降大任于斯龙也。
注定要扶瓦伦尼亚重振国威的护国真龙......
算了，护国真龙就护国真龙吧。
反正碍于拉维娅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对瓦伦尼亚保持刚穿越那会儿的漠然。
甚至，哪怕没有拉维娅，他也真的想亲眼看着这与自己的国有那么依稀相像的瓦伦尼亚......
回归到自己本该待在的位置。
丰盈，开明，强盛。
而不用再历经另一个世界那般山河破碎的浩劫，流离失所的苦难。
接受众人的跪拜之礼的王格林，心下也只能把这口愚昧世人的黑锅，扔给那群喜欢到处传播他们沙耶教义的长耳朵们了。
因为布莱恩口中的紫棘铁冠。
那是西方欧罗巴那帮精灵发明出来的歹毒玩意儿。
是精灵圣贤沙耶受难时。
被行刑者强行戴上的。
以一种虽不致命，却含有致幻毒素的荆棘，
编织的头冠。
再给其披上紫袍。
双手摊开，双脚交叠。
倒钉在卍字木架上。
以嘲讽沙耶。
是那群尤格撒伦精灵的王。
可讽刺的是。
就在古欧罗巴帝国崩溃后，一帮自立为王的精灵王们，为了那顶问鼎至高的铁王冠。
从此陷入，那长达五百年。
一度打到，将整个精灵文明，都一起倒退回黑暗中世纪时代的......
皇冠战争。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
一帮原本已经在高罗斯极西之地都快饿死，实在走投无路的诺斯兽人。
仅靠着一张龙首‘皮划艇’，和一枚日冕石磨制的简陋晷盘，神奇的穿越了‘无尽之海尽头’抵达了当时早已分裂成七国的‘大布烈颠’。
原本只是抢了个教堂的供品回去。
结果发现，这帮精灵......
尤其是这帮信奉沙耶之主的尤格撒伦长耳朵。
是真特么富的流油啊......
有个这么有钱，还有那么多绿野沃土的好邻居......
还在冻土上种个屁的田啊！
直接转行当海盗，抢他吖的啊！
然后就直接把一帮各自为战的精灵给打懵了。
由此开启魏鲸时代。
而为了统合实力，教化并从精神上阉割这些过于悍不畏死的野蛮兽人。
原本还只剩下‘钦封精灵王’职能的沙耶国教，又被精灵们重新扒拉了回来。
竟是神奇的，还真将一部分贪图欧罗巴好日子的兽人，给‘感化’了。
同时也繁衍出了一个新的种族——
一边唱着沙耶之歌。
一边收割敌人颅首的......
兽血精灵——诺曼人。
其首领罗洛，甚至被法兰克国王钦封为，
诺曼底第一任公爵。
其后代更是出了个神人
——征服者，威廉一世。
一个兽人，居然征服了整个大布烈颠的印德兰。
然后成了一个精灵国度的国王。
这放在瓦伦尼亚人眼里......
真真是倒反天罡......
可这，就是宗教。
在权谋者手中工具化后......
最可怕的作用。
归顺。
与同化！
自此尝到甜头的精灵。
在他们开启的大航海时代中。
开始满世界的传教。
王格林他们这一路南下，沿途就没少看到，那帮热情到见到个人就‘阁下请留步’的传教士们。
要不然布莱恩这个都没念过几年私塾的泥腿子。
又怎么还会知道紫棘铁冠这么个东西？
还拿来跟瓦伦尼亚负荆请罪的典故，混为一谈了。
而此时此刻。
敏锐如王格林，仿佛已经见证到......
一个隶属于瓦伦尼亚，这个有着更加悠久历史文明的龙之国度的......宗教......
不，或者可以说，至少是信仰的诞生。
因为他从布莱恩那热诚的眼神中，看到了......
狂热与沉溺。
激昂与执迷。
这些......
可不就是信仰之火的徽征嘛......
甚至都不用去看这二货的眼睛。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那张原本还有些荒芜，没几张可用手牌的面板上。
竟有三张颜色绮丽的卡牌，正在同时凝聚浮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