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没想到去为李家村这些流民求个户籍,还顺道得了个九品芝麻官做,虽说守孝期间不能出仕,但那是故宋的规矩,人家女真蛮夷不兴这个,况且宋杰骨子里也没这个意识。
再说有了官身,宋家的田地税收都要少半成,这一年可是不少数目,相信老爹宋冒勋应该不会反对吧,不行,明年清明得多给祖宗烧些纸钱,贡品也得弄大份的。
宋杰边走边自我安慰着,出了城后,见到众人后,宋杰一脸辛奋的给大家带来好消息,李元听罢甚至激动的要跪地感谢,被宋杰阻止。
“李大哥,我宋家之人都不兴下跪行礼,以后万勿如此,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宋杰对李元道。
“小员外,我这是替李家村人感谢小员外的活命之恩,我们终于不用再四处乞讨,有个安身之所了。”李元这个七尺汉子又忍不住双眼微红起来。
“李大哥,你还是想给大家说说吧,咱们这就回家,也好早些安顿。”二狗见李元又激动,便忍不住提醒道。
“哦,对对对,我马上跟大家说,我马上跟大家说。”李元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蓬乱的头发道,然后往那群灾民走去。
不一会儿,灾民中发出一声欢呼,然后有序的向宋杰这边走来,不等宋杰反应过来,这些人齐刷刷的跪下,口中道:“谢小员外活命之恩……”
宋杰一时手足无措,连忙招呼其余人扶起这些灾民。
清点了一下人数,这些灾民共有四十三人,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只有六人,老人十余,其余全是妇孺。
众人收拾完毕后,便准备随宋杰回颜神镇去,此时那几名抢人食物的泼皮也跪伏于地上,请求宋杰收留,嘴里忏悔道:“小员外,我等确实饿得没了人性,还望小员外赎罪啊,以后我们定然改过,定然改过,请小员外收留,做牛做马皆可,我等不想饿死啊。”
这些人的声音十分虚弱,让宋杰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李元等人一眼。
“小员外,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之人,不如……”李元心有不忍的说道。
宋杰对跪在地上几人问道:“以前你们皆是市井泼皮,今日又做下如此恶劣之事,按理我不该收留你们,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可有一技之长?”
“回小员外,我们祖辈皆是铁匠,都是遭了灾活不下去才逃出来的,若不是饿极了,我们也不愿抢夺妇孺口中事物,我等从未伤过人,请小员外明鉴。”跪在地上七人中领头的那人说道。
“哦?铁匠,大金朝对匠户还算优待,为何你们沦落至此。”宋杰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他了解,金人朝廷比较重视匠人,不像以前一般当奴隶对待,特别是对铁匠甚好,金人能灭掉辽国和故宋,一个主要的因素就是女真人的冶铁技术发达,而且都运用到战争中去,当年叱咤中原的铁浮屠可是连马都披甲,这都得益于女真人对冶铁和铁匠的重视。
“回小员外的话,我们的父伯皆是济南府军器库打制铠甲和刀剑的匠户,两年前因所制军器质量不合格被,被杀了,我们几个叔伯兄弟只得逃回乡里,又无土地可耕种,只能四处打打散工,也不敢再从事祖业,今年乡里遭灾,我们没了生计,便跟着李家村人流落至此。”那人答道,说到父伯被杀时,微弱的声音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宋杰又看了看李元,似乎在求证他们所言,李元点点头,示意他们没有说谎。
宋杰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父伯为何会做那不合格的军器给官府?”
“这个……我等不知,不过父伯在世之时一直都想改行,他们都说做军器都是帮,帮着杀我们汉人,他们心中有愧。”那人又弱弱的说道。
宋杰轻叹口气,先不论他们所说真伪,至少宋杰能够理解人在饿极之时连人都可能吃,更别说抢人的吃食。
“你们起来吧,到了宋家如果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无情。”宋杰终于心软了,遂又让二狗给几人一人一个炊饼,看他们那样,再饿一天估计有人会死掉。
这几个姓皱的兄弟对宋杰千恩万谢的磕头,然后老老实实跟在队伍后面。
晁克己见宋杰带了几十人浩浩荡荡的回到府中,便上前问明缘由,得知是流民,便立马让宋家人帮着张罗他们的吃住。
多年前那些留在宋家的人,虽然各自还是用自己的姓氏,但对内对外都称自己是宋家人,而宋家姓宋的人也从来没把他们当过外人。
宋杰把今日去梁尚君处为这些人求来户籍,自己还当了个九品官之事告诉了晁克己和晁溪儿,二人听罢顿时喜笑颜开,特别是晁克己,越看宋杰越是喜欢,愈发觉得宋杰变得不同。
“小杰,看你现在如此懂事,相信员外也会含笑九泉了,我就说以前那个善良的小子,怎么会变得我都不认识,定是被那孟家人蛊惑了心智。”晁克己拍了拍宋杰的肩膀高兴的说道。
“溪儿,去弄几个好菜,今日我要和小杰喝一杯。”晁克己又对晁溪儿道。
“爹!小员外现在哪能饮酒,你……”晁溪儿见自己老爹有些得意忘形,竟然要和宋杰一起喝酒,忍不住埋怨道。
“无事无事,看到今天小杰如此懂事,员外一定不会怪罪,只会高兴。”晁克己也是性情中人,哪会对这些小节在意,再说今日宋杰的举动和宋冒勋当年一般,而且还当了官,确实应该庆祝一下。
晁溪儿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去了灶屋。
***宴,宋家人皆是欢声笑语,这是宋冒勋去世后,大家难得的喜事,时光如此温馨。
……
数日后,宋杰的任命文书就下来了,丁平一脸喜意的带着两名公使前来道喜,顺便把白色的九品文官服和铜质官印交给宋杰。
宋杰也不忘大方的给三人表示一番。不多时,丁平便打发两名公使离去,单独留下,宋杰知道他定是有事交代。
只见丁平从怀中摸出一叠地契,递给宋杰道:“少威,这是上月的琉璃卖出的钱,哥哥都给你换成田地了,可是把颜神镇最好的田地都给你了哦。”丁平说罢笑眯眯的看着宋杰。
宋杰拿起地契一看,居然有两千亩,除了孟家的地外,丁平还把与孟家地相连的几百亩官田也卖给了宋杰,这可是违规操作,这丁平如此做是什么意思?是梁尚君的意思还是他自作主张?
“兄长,这……怎么如此多地,只怕要花费好几万两吧。”宋杰试探着问道。
“哈哈哈……孟家罚没的土地和连着的七百亩官田,总共三万两,怎么样,划算吧。”丁平大笑道,好像是他买了这么多地一样。
“这……兄长,官田可是……”宋杰不解道。
丁平摆摆手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是大官人的意思,他让我给你带个话,总管大官人看上那蒸酒了,正准备送到御前,请陛下品尝呢。”
“真的?”宋杰有些喜出望外的问道:“当然,若是陛下喜欢,别说区区几百亩地,升官也是可能的,陛下可是好这杯中物啊,听说越往北边走当地人就越喜欢烈酒,总管大官人可是夸奖此酒比金泉酒还要好,你说这是不是喜事一桩。”丁平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如果升官,当然有他一份,毕竟他是颜神镇的父母官,还是刺史心腹。
“好,太好了,如此看来真是喜事一桩,今日兄长定要留下,我们兄弟小酌一杯可好?”宋杰搓了搓手道,也是喜上眉梢。
“可。”
于是,当晚宋杰又一次坏了规矩,惹得晁溪儿一肚子怨气。
送走丁平后,许是饮多了酒,宋杰觉得晕晕乎乎,回房倒头便睡。
半夜时,宋杰被一阵锣声惊醒,忙穿上衣服,准备出门谈个究竟,结果刚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晁溪儿。
“溪儿,外面何事,敲锣做甚?”宋杰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小员外,好像有乱民来袭,爹让我来护着你。”晁溪儿的语气有些焦急。
“什么?乱民?哪来的乱民?”宋杰心中一惊不由问道,不及多想便朝着门外跑去。
“喂!你跑什么,我爹不让你去,小员外,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