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还问。”
“你不用拘着,躺过来一些。”
“躺过去,你又要欺负人家。”
“瞧你说的,疼你还疼不过来呢……”
“过去只在戏本里见过你这么风情的人儿,地根儿我还不信,没想今儿个却遇见了。”金铃说。
我瞅她怯弱不胜的样儿,不禁春心荡漾,风情起来。
林驿丞说:
革命党越来越成气候,本该是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的上峰久无音讯,叫我总揪着心。那几日,三娘还跟我闹别扭,更添了一分心烦。我知道,不把这个夜叉娘子安抚好,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于是就带她到密室走了一趟。一个向她保证这个密室归她,她愿储粮便储粮,她愿窖酒便窖酒,反正我是再不派它的用场了;又一个是我把这个密室的由来告诉了她,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眼睛瞪得熘圆,权当个故事听。这个密室的主人原来是个盐吏,在云贵任上混了十二年。
“他原来是通州人?”
“他不是通州人,离着倒也不远,在三河。”
“为什么跑到通州来呢?”
“卦师说这里的风水非常好。”
这个盐吏积攒了大笔的银子,遂生了做皇上的梦,于是便开凿了这个密室。密室修好,他便将所有的石匠全都活埋了,没留下一个活口。从此,就在这么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也弄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丫鬟宫女一大群,日日张宴,天天笙歌,变着法儿的吃喝玩乐;又布置了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像模像样地称起孤、道起寡来,日子过得也很热闹舒坦。
“都是银子闹的,这不是烧包是什么?”
“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过,话又说回来,衣食寒俭总不至于生非分之想。”
“要我说,银子从来都是惹祸的根苗。”
“你想啊,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很快就张扬开来,结果惊动了官府。”
“来锁他了吧?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三娘说。我告诉她:“哪里还等人家来锁他,早就丢下一群女人家撒腿跑了。那些女人能找回家的找回家了,能寻个主嫁了的也嫁了,找不着家又嫁不出去的就都跳了通惠河,寻了短儿。”
三娘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假皇上也真是个银样镴枪头,他到了躲哪儿去了?”
我摇摇头说:“没人知道。”
三娘问:“从此他就杳无音信了?”
我点点头说:“对,从此他就杳无音信了。”
“这个密室衙门怎没把它毁了?”
“衙门压根儿就没发现这个地方,只把房子、廊子给铲了,就地盖起了这家驿站。”我说。
“哦,我说呢,我也是无意间发现这个所在的。要是存心来找,还未必能一下子找到呢。”
“我也是无意间……”
我跟三娘就这么一人一句地说了一会子,芥蒂也就解了。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王品因房二爷和蒲先生死了而萌生去意。他们死了,这不是好事吗?再用不着我对他们提熘着一颗心了,也再不用担心谁在我背后捅刀子了。可是他就是想不开,这么多爷们儿轮着班劝他,也不奏效;放他走吧,又实在捨不得。万般无奈时,我想到了张目家的二小子。王品最待见他,爷俩很是有缘,兴许这个小东西倒可能一言九鼎。我把张目的二小子找来,还没将利害得失说与他听,他就先说了:“不用你们一句一句教我,我知道我该怎么说,我也不愿意干爹走。”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来?”张目斥打孩子,叫我拦下了。看这傢伙人小鬼大,一脸的伶俐,两眼一眨一眨的会说话,就放他去了。张目还怕他捅娄子,我说:“这小子也许比我们更老到,你瞅着吧,我保他马到成功。”结果,真叫我给说着了。
王品留下来,大半时候都应酬那些老客,抽空儿还要教孩子读书,倒也不寂寞。祝氏给他说的那个媳妇,我自小就见过,生就个粉妆玉琢似的小模样,只是心傲气盛,自比才女,跟王品正好对把子。他们的婚事办得还算露脸,我料想整个通州城,谁也说不出二话去。不过,比较起来,婚事我只是个调度,出力有限,都是祝氏、三娘她们几个忙前跑后,一体备办的。祝氏见人家都成双配对了,就说我:“你门下的人,眼下个个都不孤单了,就你一个老东西单着,等老了看谁来床前伺候着,帮你料理吃喝。”“怕什么,我不是有你吗?谁不知道你是个菩萨心肠,知冷着热的,还能瞅着我受罪不管?”
“我凭什么要管你呢……”
祝氏的心思,我是知道的。这件事,我的确理亏,就忙从抽屉里拿出个精巧的梳头匣子,原来是准备买来送王品的,现在只好先拿它救急了。听说这是宫里太监偷出来的玩意儿,上头雕着夏山晴翠图,是闺阁摆设中的上品。我对祝氏说这是我特意给她淘换来的,见了新鲜她也欢喜,却又做样儿,瞅也不瞅一眼:“谁稀罕你的腌臜东西。”我说:“怎么会是腌臜东西,这是前朝皇后娘娘的嫁妆。”又央求她一个够,她才勉强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