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天空漆黑一片，无星无月，乌云翻滚，低低地压在屋顶。


    冷风骤起，迅猛地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吹得干枯的树枝拼命晃动，发出诡异的叫声。


    那一栋居民楼下，停着一辆暗黑的车，低调的颜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车边，斜斜倚着一个男人，挺拔颀长的身躯，冷硬的轮廓，深不见底的双眸中有深沉的光芒。他微微抬起眼来，看着三楼的那个窗口，眉心微动。


    “不！”江岩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她就是我死去的朋友！”


    究竟是他听错了，还是江岩喝咖啡喝醉了？


    他低下头去，啪，一声轻响，打开了打火机。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窜起来，照亮了他半边脸。暖暖的火光暖化了他脸部的线条，却融化不了他眼中的冷冽。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窗口，没有注意到烟灰都燃了老长，掉落在他的鞋上。


    啪。他关上打火机，那一点点光亮也消失了。


    冰冷的阴鸷从他眼中流露出来，他用力吸一口烟，把烟头扔了，打开车门，准备走了。


    忽然间，一点冰冷的湿润掉落在他手上，轻轻柔柔的，让他停下了动作。


    他抬头看天。


    漆黑的天空，飘起了雪。轻柔的，鹅毛似的雪花慢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没有一丝存在感。却瞬间攫住了他的视线。又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在他耳边碎碎念。


    “我喜欢冬天，你猜为什么？因为冬天会下雪啊！我喜欢下雪，喜欢雪花，好美好美……”


    “我好想念冬天，希望快快到冬天，我就能堆雪人了！”


    “我堆的雪人很好看的，堪称雪人界的罗丹知道吗！”


    “你听说过吗，每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是最重要的时候，一定要和最爱的人一起度过。”


    “你呢，你呢，你喜欢冬天吗？”


    “……”


    莫君昊突然用力地关上门，往前走了两步，动作娴熟地沿着墙边的水管往上跑。他穿的是西装，可动作却迅速麻利，无声无息，在黑暗中，像极了一只预备捕猎的猎豹。


    而他的猎物，此时已沉睡。


    美美蜷成一团，睡在角落里。


    凌湛蜷成一团，睡在被窝里。


    他站在床前，像一个鬼影，无声无息，带进来一点屋外的寒意。或许是感受到了这点寒意，床上的人儿发出一点含混不清的声音，往被窝里缩了缩。于是他转过身，把窗户关了起来。


    但这点响动，惊醒了熟睡的凌湛。


    她忽地从床上跳起来，双手在面前摆成防御的姿势，右手中已然握着一把短刀。


    这次没有花太多时间，她认出他来了。


    “莫君昊，怎么又是你？”她气恼地问。


    “你还期望是别人？”莫君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凌湛蹙眉，“是谁都好过是你莫老大！”


    莫君昊冷笑了一声：“若是别人，你早就死在睡梦中了，还能好好地和我说话？”


    “哦？”凌湛挑眉，“一般人应该没有莫老大这样的独特癖好，喜欢半夜翻进别人的房间。”


    “恨你的人还少？”莫君昊反问。


    “……”凌湛无言以对。


    沉默，沉默。


    良久。


    莫君昊往前走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拽住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拉下来。


    “干嘛？”凌湛不解。


    莫君昊不说话，又捞起一件她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哗地一声，他拉开了她房间的窗帘。


    “干嘛呀你？！”凌湛不耐烦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声音忽然停止了，嘴巴因为惊讶微张着。


    雪，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如同仙境。


    时间仿佛静止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窗外的大雪纷飞的画面是那样动人。凌湛呆呆地看着漫天的雪，忘记了说话。


    对于美，人通常都是没有抵抗能力的，除了静静欣赏，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因为，无论做什么都会破坏这样的美。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了许久，凌湛看着窗外，莫君昊轻轻环住她的肩，寂静无声，仿佛永恒。


    看地面铺上了白色，雪还在下。凌湛伸手合上了窗帘，准备继续睡了。


    “不看了？”莫君昊问她。


    凌湛耸耸肩，钻进被窝，“雪虽然很美，也不至于花一个晚上来看。过程很重要，结果也很美。等我睡醒一觉起来，雪都铺好了，那时候会更美。”


    至于他么？


    “出门左转就是大门，莫老大慢走。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可莫君昊哪是这样好打发的人物，他麻利地将身上的衣服一脱，翻出自己的睡衣穿上，掀开被窝就钻进去。


    凌湛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简直惊呆了，他是对她的话设置了自动屏蔽了吗，还是他耳朵聋了？又见他钻进被窝来，凌湛又气又急，一脚踹过去，骂道：“你走开！”


    这一脚还真让她踹上了，踢在他的大腿上。他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快，一把攫住了她的脚丫子，冰冷的触感激得凌湛一个激灵，汗毛都竖起来。


    “凉，凉，凉！放开！”


    莫君昊果真就放开她，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在暗夜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老实点，不然我要用这双手抱你了。”他的声音充满警告。


    凌湛无奈地裹紧被子，翻着白眼，“莫老大你自己没有家吗？半天别墅住着不舒服？不舒服让给我住啊，这小房子你喜欢就换给你，我喜欢半山别墅啊！”


    “你喜欢？”莫君昊的声音凉凉的。


    “当然喜欢，那么豪华，为什么不喜欢？”


    “跟我结婚，半山别墅都是你的。”他说。


    “别跟我扯这个！”凌湛冷冷地扯一下嘴角，大晚上的，实在不想吵架，懒得讨论了。


    半晌没有声音，但凌湛睡不着，用手肘捅了捅莫君昊，“你该走了。”


    他像是听不懂她的话，胳膊一抬，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他的身上，已是火热，再无冰冷。


    “雪天路滑，不想明早看到我车毁人亡的新闻，就别赶我走。”


    还能和她解释这么多，也是稀罕事儿了。


    凌湛想了想，也实在狠不下心现在撵他走，只好不做声了。


    “我明天就去安防盗窗，省得小偷小摸地爬进来。”她恨恨地说。


    莫君昊似乎是笑了一下，身上的阴鸷气息悉数散去。


    “我会开锁。”他说。


    闯入别人的地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不要脸，简直不要脸！


    虽然这房子肯定是莫君昊买给“凌湛”的，但好歹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想要有点私人空间都是奢侈！


    不要脸，就是不要脸！


    凌湛气愤地磨着牙，睡意就上来了。而黑暗中，莫君昊的双眸分外清明，目光烁烁，划过深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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