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江被那突如其来的目光给吓到了，饶是早已施展出周天窥心通，依然无法预判山羊胡老头的想法。
也就是说，对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可怕的是，会心宗护山大阵已经启动。他项江背靠太乙清光境，短时间内的修为已入地仙境，因而才有眼前的“分身无数”。
即便如此，山羊胡老头依然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真身所在。此等修为，至少都是元神后期。
“不对，乾元地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高手？这老头，难道真是在……”
恐惧的念头一起，便如心魔般挥之不去。项江忍不住抬头望天，脑海之中不断重现着山羊胡老头方才说过的话。
我与这元阳境的老天对话，有你什么事？
最后的一句“老天爷”，项江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吼吼！
惊心动魄的嘶吼声中，山羊胡老头背后，骤然升起一尊法相。
那是个三头六臂，羊首蛇身的怪物。高达数百丈的身躯，遍布着红色鳞甲，鳞次栉比，散发出远比烈日还要刺眼的光芒。
刹那间，整个会心宗的天空都化作了血红之色。山门内，传出无数的惊呼与尖叫，仿佛末日来临。
项江也好，那些看热闹的寻常弟子也好，都不曾见过此等恐怖画面。
再无半句言语，山羊胡老头一指点出，围绕在项江真身周围的无数分身，尽皆破碎。与此同时，那尊羊首蛇身的法相，三个头颅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吸食着山中的一切。
很快，整个会心宗道场，就像是一颗古老巨树，被那股无形的力量连根拔起。
数十座庞大建筑飞上天空，逐渐碎裂，掀起漫天尘土。
在山羊胡老头的神通下，护山大阵太乙清光镜，居然没有任何作用。身为宗门的看家人，项江慌了。
“前辈，会心宗与您老人家无冤无仇，何至遭此大劫？望前辈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还请高抬贵手吧！”
知道一切神通都无法与老头抗衡的项江，果断跪在了虚空中。
一个金丹后期大修士的跪求，足见其内心无奈到了何种程度。
可那山羊胡老头却笑了，笑他项江蠢笨如猪。
“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求饶，有用么？小子，永远别跪下。如果跪下有用，世间还有那么多生死吗？如果真有老天垂怜，你会心宗的弟子们，就不会遭此杀劫了。你们这些废物啊，不管是过了千年、万年，依然是愚不可及，可怜，可怜呐，哈哈哈哈……”
沉默许久的山羊胡老头，再次仰天狂笑，状若疯癫。
他的话，似乎是在说给项江听，又似乎是在说给某个高高在上的老天爷听。
可那天幕之上的眼睛，却再也未睁开过。
“前辈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往后业障缠身，不得好死吗？我会心宗宗主尚在大顺王朝境内，十二神宗皆有扶龙之功。今日我会心宗可以被灭，可前辈你修为再高，本事再大，难道还能与整个大德王朝抗衡吗？”
项江起身，咬牙切齿。
正如对面的老头所说，短短片刻，会心宗弟子已经死伤无数。许多人，都是被那股无形的法力，活生生撕碎的。
这样的死法，太惨。
“孩子，很早就有人告诉过你这天地的真相。那人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在这个无垠宇宙之中，生死是一件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纵观三千大千世界，处处皆白骨，哪有这么多的放不下？走吧，本座与你有缘，实在是不忍心杀你。”
杨掌柜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摇头挥袖间，项江已到了百里开外。
与此同时，那尊羊首蛇身的法相也跟着消失了。杨掌柜低头俯瞰下界，偌大的颖合山脉，只剩一片废墟。
那满眼的狼藉，与当年的山阴县有何区别？
只不过，会心宗没有山阴县的气运。没有那“天地人”三才至宝的庇佑。
“三千大千世界，连本座都看不分明之人，不多了。欧阳闻都，你到底是从过去来，还是从未来来？当下的天地，真有值得你在意的东西吗？他微子术，又想在你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杨掌柜似乎知道许多事情，可天地就是如此，知道得越多，反而知道得又越少。
那几位高高在上的圣人，难道就真的无所不知？
未必如此。
总有人心比天高，总有人深不可测。
所以杨掌柜喜欢去把握当下，从不以道行推衍什么。
百里开外，项江站在一处山头遥望宗门。修道数百年的他，从未有过像今日一般的无助。
那个不知来历，不知姓名的前辈高人，实在是太强大，也太霸道了。凭一己之力，无视护山大阵，灭掉整个会心宗。
这样的手段，当真只是个元神地仙？
“或许，是传说中的斩尸境吧？”
项江摇摇头，长出了一口气，似要把胸中的郁闷全部吐出来。
没有过多犹豫，项江开始御风往回走。可当他距离会心宗尚有五十余里地时，突然神情惊恐的停住了。
因为在他的神念之中，整条颖合山的龙脉，竟都被那山羊胡老头连根拔出，一点一点的在炼化着。
那可是一整座山脉的全部灵性啊！什么人能一口食之，容纳下如此庞大的力量？
宗门毁了，可以重建。
弟子没了，可以重收。
可若连龙脉都死了，那会心宗就真的再无重生之日。
这一刻的项江，彻底绝望。
甚至因为过于恐惧，浑身都在不自知的颤栗着。
“祖师爷，弟子不孝，没能替您老人家守住山门。项江有愧，项江有愧啊……”
男人突然大口吐血，再次跪倒在了虚空中。
炼气士如何？已成金丹客又如何？
在未知的力量面前，与那蹒跚学步的孩童有什么区别？
有的，只是对强大未知的恐惧。
“有意思，还是不走？好好好，本座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子，这条地龙有些肥，就送十之一二的灵性于你吧。能不能破境元神，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