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铁了心要还人间一场因果，随手的一个响指，便屠戮无数性命。
太一道宗掌教的一句“前辈”，换来的却是讥讽。
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就死在他们这些老神仙面前。可他们，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此时此刻，最郁闷的，无疑是大德皇帝，周常圣。
自己前脚刚打下大顺王朝，本是件前无古人的大喜事。
这后脚，人间就被无数恶鬼、妖兽占据。
老百姓无辜惨死，一座又一座城池血流成河。
这不是天谴，又是什么？
别说让乾元地界死一半人，就是只死上十万人，都是他这个天子的错。
背地里，老百姓会怎么想？怎么骂？
朝堂上，那些士子、读书人会怎么说？怎么做？
周常圣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能轻易拿下昱昌城了。大顺宁氏，不愧为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氏族，实在是聪明。
“此劫，当真无可逆转？”
周常圣死死握住茶碗，盯着女人看。
只要外面的那些妖兽、恶鬼一日不退，那他的大德王朝便永无宁日。别说是重建上古白玉京，他周常圣能不能在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中活下来，都是两说。
“无可逆转。”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起身望向远处。
鲜艳的红色，泼墨整个大地，好一场人间浩劫。
虞道川也跟着眺望东方，那些黑影所过之处，城池破碎，草木皆枯，又何况是人？
十年前的担忧，终于在这一刻，成为事实，无可逆转。
“朕自登基称帝，宵衣旰食，日理万机，曾发下大愿，不让我大德王朝治下，一个百姓蒙冤受苦。十几年来，我大德王朝的人口，增长了足足三成。他们之中的每一人，都有爹娘生养。他们的命，属于朕，不属于你！”
“哈哈哈哈，一个喜好开疆扩土、征战四方的帝王，当真那么在意百姓生死？何况你周常圣，武至神炼境，早已超凡脱俗，就别自欺欺人了。你，不过是害怕背负惹恼上苍的骂名罢了。”
女子冷笑，骤然收回目光。
一拳递出，被盔甲覆盖的大德皇帝，倒飞数十丈远。
那股无形而强大的气机，令人生畏。
周常圣站定田地间，脸色阴沉，双眸之中闪烁出九道星光。
“你不是朕，更没资格教训朕！”
一声低吼，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大德皇帝的头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两只龙角！
其身后，一轮又一轮金光显现而出，似神兽、似图腾。
九轮玄光，顷刻间组成了九宫星图。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股至阳至刚的力量，从天降下，浩大威严。
茶摊内的女子，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以手掩面，后退了整整九步，才重新站稳身子。
“九宫天变，星官赐福。你……果真与那白玉京有关！”
砰！
没等女子回过神，背负九轮玄光的周常圣便以无视空间距离的速度，一拳砸到了近前。
恐怖拳劲，撕裂着周围的虚空，弥散出阵阵黑光。
尽管拳头并未触碰到女子的肉身，却让她瞬间吐出了大口鲜血。
“好快的身法，好重的拳！”
死死盯着战况的虞道川眉头紧皱，忍不住握紧了手中刀柄。
谁也没料到，修为最低，辈分最小的大德皇帝，竟能让那女人受伤。
此时的周常圣，速度之快，就连同为神炼境的修罗王都有些看不清楚。
“九宫天变？应该是某种古武技，源自那座白玉京！”
修罗王自问也算得上是拳法大家，集乾元地界三千年来武学之大成。可即便是他，也完全看不懂周常圣的武学来路。
至少，此时的周常圣，已经与他有一战之力了。
回想十年前，单枪匹马攻入不孤城的画面，修罗王忍不住扯了两下脸皮。
大德王朝的底蕴，还真是深不可测。
“有意思，到底是要做那不死天帝之人。周常圣，你的拳法，让本座对你刮不相看。”
女子吐完血后，很快又恢复如初。冷笑之间，一掌接住了周常圣的拳头。
与此同时，女子周身爆发出无穷黑焰，原本清澈的瞳孔变得乌光发亮。
砰砰！
两声巨响，宛如天裂。周常圣背后的九轮玄光接连破碎，快到肉眼难以察觉的身形，也在刹那间停了下来。
同样是以肉身硬碰硬的女子，却让身着盔甲的大德皇帝，七窍出血，半跪在了面前。
“方才本座若不留手，你的脊骨必断无疑。行了，不必在本座这里证明自己是个好皇帝。本座不在意这些，他们也不会在意。周常圣，你不就是害怕背负骂名么？你想不出来破解此局的办法，本座赐你一个就是了。”
女子一一看过周常圣四人，突然收敛所有气机，笑着坐回了茶摊内。
原本已经提剑在手和拔刀出鞘的微子术、虞道川二人，也跟着收起了法力。
“前辈若有解法，还请赐教。”
“哈哈哈哈，老头急什么？着急着拯救苍生？本事够吗？有太一剑护你，本可以高坐云台观万物消长，却偏偏要下山降魔卫道。像你们这样的蠢货，回到数万年前，可是会很短命的。”
“天道无序，有可为，有可不为。前辈亦有规矩要守，哪怕不在这座天下。”
老道摇摇头，说话已无顾忌。
虞道川见状，冷哼一声，干脆拄着长刀坐在了地上。
既然无力改变什么，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天道无序？说的好，只可惜本座的规矩，的确不在这座天下。周常圣，你大德王朝不是有人比你这个皇帝名头更大，威望更高吗？叫什么来者……欧阳闻都？是了，没有他的功劳，本座恐怕还到不了人间。众生之骂名，与其自己扛着，不如想想办法，推给那位天师大人。对你来说，难吗？”
“什么意思？让朕将屠戮众生之过，栽赃给欧阳闻都？”
周常圣脸色微变，女子给的解法，着实有些诡异。
“很奇怪么？那本座就再多说一句。因为他，这一场杀劫迟来了六十年。一甲子苦功，你们根本无法想象他付出了什么。用某些秃驴的话来说，功德无量。但你们，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剩下的另一半生灵也罢，终将让他背负骂名。这叫什么？好心没好报？哈哈哈哈……好玩，实在是好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