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线慢慢沉了下去。


    「和他在一起，再结婚的话，也许会发生一些……令我们双方都感到痛苦的事情。」


    沉默的人变成了老奶奶。


    她不说话时，脸上的皱纹也跟着不动了，仿佛用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向玻璃后留下的伤痕。


    夏莉丝塔本以为她再开口时，或许会像圣女爱比盖尔那样，鼓励她积极勇敢地面对，不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即便痛苦的事情真的降临了，他们也一定能战胜它的。


    然而，重新响起的，是带着一些哀伤的嗓音。


    「是啊……人只要还活着，还和其他的人相处，就会发生一些悲伤又痛苦的事情。」


    「可是人之所以明明知道可能会发生糟糕的事情，却还是互相接触交往，或许……是出于追逐幸福和快乐的本能吧。」


    她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神情，却扬起了微笑，眼睛里有泪光。


    「无论是悲伤的情绪，还是痛苦的回忆，都永远不会消失。」


    「但那些快乐和幸福也同样不会。」


    老奶奶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像是想起了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了那么多年，现在还抢先一步离开了的丈夫。


    虽然她现在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但是他还在的时候……那是另一种的充实与幸福。


    「他很爱你。」


    「你们的未来不会太糟糕的。」


    「要不要打个赌？」


    「哪怕你只是带一片连果酱都没有的面包给他，他也会开心到笑得合不拢嘴的。」


    ……


    夏莉丝塔没有和老奶奶打赌，但最终她还是带一片面包给凯兰。


    没有清香扑鼻的果酱，没有甜甜的蜂蜜，仅仅是一片干巴巴的面包，可他还是吃得有滋有味。


    夏莉丝塔只是不由想起了老奶奶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因为我的面包有多好吃，而是因为他爱你。」


    「因为他爱你，所以仅仅只是和你在一起，一起吃一块什么都没有的面包，他都会觉得幸福满足的。」


    「看到这样的他，你依然不愿意改变最初的想法吗？」


    ……


    ……


    距离夏莉丝塔答应他，同意让他留下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春天的尾巴已经彻底不见了，炎热的盛夏也过去了大半。


    已经是晚夏了。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像对普通的平民夫妻。


    为了能让这个家变得更加舒适，凯兰虚心地向邻居们请教，顺利打好了几个柜子，雨季过后，还把小屋的外墙粉刷上了新的颜色。


    偶尔会外出打猎，他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处理猎物，然后把它变成菜餚端上桌了。


    夏莉丝塔的生活也变得稍微丰富了一点。


    午后不再仅仅是晒太阳和看书了，她会去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家的老奶奶那里，学习做面包，织围巾和毛衣。


    花坛也是她在打理，现在已经长出一颗颗花苗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出花朵。


    而有一次丝泰拉来玩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烤了饼干，招待这个时不时会带着礼物上门的小女孩。


    凯兰很为夏莉丝塔的变化感到开心，不过……


    如果说最开心的时刻，一定是夏莉丝塔在面对酒馆老闆好奇的询问时，而向众人介绍「他是我的爱人」的那一刻了。


    日子平和、安定又美好。


    凯兰本以为这样幸福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有一天，当他回家，看到的却是在服用一瓶紫色药水的夏莉丝塔。


    夏莉丝塔平常没有用药的习惯。


    凯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瓶紫色的药水。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不但浮现出了最可怕的猜想，身体也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


    他丢掉了手里的东西，疯一般地沖向夏莉丝塔，想要夺走她手中的药瓶。


    「夏莉不要——！！！」


    第54章


    夏莉丝塔被突然冲过来的凯兰吓了一大跳。


    喝药喝到一半的时候听到门开的声音, 她没有停下动作，只眼睛往门边望去，于是看到的便是一张惊慌失措到了极点的脸。


    夏莉丝塔瞬间感觉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来不及解释，她手中的药瓶已经被凯兰夺走, 甚至因为极度慌乱下没有控制好力道, 玻璃瓶哐当砸在地上, 咕噜噜滚出去一段路。


    「快把喝下的东西吐出来！」


    夏莉丝塔知道他彻底误会了。


    「你先冷静一……」


    「拜託了夏莉, 求求你吐出来吧……」


    迎着他仿佛快要……不，她确信已经看到了泪光，夏莉丝塔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难过和感动，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觉得……好像是暖暖的。


    「……凯兰。」


    「这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是治癒伤病的药剂, 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头脑空白的男人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理解了夏莉丝塔的话语。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到尴尬, 而是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甚至因为刚才一瞬超强的爆发力而用力过猛, 此时在得知真相后，不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气。


    他眼里的泪光没有淡去, 可嘴边多了庆幸的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