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现在全城戒严,进城不管,出城需得要衙门出示文书。」燕迟生硬道,「要么出嫁,要么出殡,你自己选吧。」
这两者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情况却大不相同,要么坐着被人抬出去,要么躺着被人抬出去。
出嫁就出嫁!
季怀真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道:「……出嫁可以,反正也只是做做戏而已,但你得让我知道是要嫁给谁吧,我可清清白白……」
他一怔,猛地止住话头,真是好险,差点说漏嘴。
他季怀真莺莺燕燕无数,婚史却清清白白,不似陆拾遗那个倒霉的鳏夫,他可还没成过亲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燕迟,一番话说得暧昧,还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懂。
季怀真在暗示撩拨他,令燕迟回忆起当时他那番能不能先成亲再亲热的请求。
果然燕迟神色不自在起来,警告似的瞪了季怀真一眼。蝴蝶一看二人这样子就笑了,恶作剧似的拍季怀真肩膀,轻轻在他箭伤处一按,疼得季怀真直叫唤。
再一看燕迟,果然有些急,被蝴蝶打趣似的看上一眼,担心又不甘心,只愤愤不平移开目光,嘀咕道:「活该。」
「大人,你夫君的娘亲于我娘亲和她的夫君有恩,那我只好投桃报李,借出我的夫君给恩人夫君一用,让我夫君来接大人的亲,届时殿……小燕恩公就混在送亲队伍中,」蝴蝶狡黠一笑,「不过大人放心,拜堂一事还是本姑娘亲自来,只是找个机会,帮你二人出城罢了。」
她一通夫君夫君的,不止把季怀真跟燕迟都说晕了,还将她爹辛格日勒气得不轻,嘟囔着女大不中留,气得出去餵牲畜。
季怀真哦了声,看向燕迟:「原来不是同你成亲啊,为什么不是你?」
燕迟受不了了,起身离开,扔下句他不愿意,出去帮辛格日勒餵牲畜去了。
蝴蝶道:「我怎么瞧着殿……小燕恩公愿意的很。」
季怀真笑了笑,没吭声,倒是想起假三喜临走前看蝴蝶的那一眼,若有所思。他问蝴蝶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蝴蝶答道:「他们怕你脚没恢复好,定在五天后,可今天这样一闹,还不知会不会提前。」
季怀真哼笑一声,心道杀个杂碎还用等上五天?三天足以。
五天后,辛格日勒以送亲名义,去官府拿到出城文书,他的妻子度玛又为二人备好吃食,只待燕迟混进接亲队伍中时交予他。
额外五天功夫养下来,季怀真腿脚虽没好利索,起码下地走路是不要人扶了,一大早便被蝴蝶喊起,做戏做全套。一身大红喜服套上,蝴蝶亲自为他束发,将自己的凤冠给季怀真戴上,以防出城时受到官兵盘查。届时季怀真把头一低,给人看个大概矇混过关。
那凤冠甫一压在头顶,季怀真没个准备,直压得他脖子痛,惊讶道:「怎么这样沉?」
蝴蝶道:「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呢,重一些怎么了,大人你就忍一忍吧。」
季怀真想起什么,突然笑道:「有个道士说过,我这辈子要成三次亲。」
蝴蝶心想,那可真是要将她家小燕殿下给气死了。
季怀真自己都不当回事,只当听了个笑话,听罢就算了。他站起身,朝镜中看了一眼,只觉陌生无比,他衣裳多,多名贵的都有,可从未穿过喜服,忍不住展臂去看,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季晚侠出嫁的时候,凤冠也是这样沉吗?
他突然转身朝蝴蝶一揖,凤冠上的步摇叮铃作响,他郑重其事道:「多谢蝴蝶姑娘救命之恩。」
蝴蝶一笑,心安理得地将这一揖受了。
季怀真正要自己盖盖头,房门却被人推开,是燕迟进来了。
二人转身朝他看去,四目相对间,燕迟看着季怀真一呆,下意识将他从头看到脚,又猛地移开目光,语无伦次道:「……我来和你交待些事情。」
蝴蝶咦了一声,道:「小燕恩公脸红什么?」
眼见燕迟就要恼羞成怒,蝴蝶又笑嘻嘻地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燕迟更加不自在,就是不肯看季怀真一眼,磨蹭着上前,只低头盯着他的红鞋。
「今天你把盖头盖好,就坐在轿中,旁的事情不用管,出城之后得先到蝴蝶的夫家去,到时候度玛会为我们准备好马匹和吃食,马车太招眼,我骑马带你去汶阳。」
抬头一看季怀真,见他心不在焉,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把盖头给我盖上。」
季怀真答非所问,轻描淡写,将盖头往燕迟怀里一丢,又去看梳妆檯上摆着的物件,看了半天,没研究明白,就看胭脂怪红的,拿指腹沾了些抹到嘴上。
他维持着弯腰照镜的姿势,回头看着燕迟:「像那么回事吗?」
鬓边的珍珠步摇跟着他转头的动作晃动,互相碰撞,发出阵脆响,听的燕迟一阵恍惚。
燕迟低头,手足无措地抱着红艷艷的盖头,满脑子却是季怀真嘴上那一抹水红。
这样想着,那抹水红飘至跟前,燕迟后退一步,季怀真又逼近,反覆几次,退无可退,季怀真干脆一把搂住燕迟的脖子,那步摇上的珍珠流苏又随着他仰头的动作铺在头发上。他唇红齿白,偏的看向人的眼神中带着捉弄人的笑意。
明明是女子打扮,季怀真却英气难掩,不像新娘,像个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