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将季怀真上下一看,见他全身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问道:「鞑靼人抓你做什么?」
「我如何得知?大概以为我是……」季怀真瞄了眼一旁伸长耳朵偷听的乌兰,压低声音道,「大概以为我是他,有利用价值,才要抓我,再说我在汶阳设计杀死他们那么多人,他们当然要找我报仇。成亲那日,你那群哥哥们刚把你叫走,就有人进来,趁我不备,蒙住我的口鼻把我带走,瞧这方向,应该是往大齐边境去,与他们的军队汇合。」
燕迟听着,也不插话,瞧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也不知信了没。
他盯着季怀真反问道:「我还以为你又故意串通什么人,要从敕勒川逃出去。」
听他这样说,季怀真反倒不露怯,只朝燕迟别有深意地一笑,意味不明道:「那也不是没可能。」
不管燕迟信与不信,他都无所谓,也不怕这群鞑靼人出卖他。
一群註定要死的人,又怎会开口说话?
季怀真看着那群正烧火做饭的鞑靼人冷冷一笑,对燕迟道:「随机应变吧。」
燕迟没再说话。
简单用过饭后,众人再次上路,直至天黑才停下,巧的是留宿之地竟又是上次燕迟带他翻山时途径的木屋。
这次虽未下雪,可入夜还是冷,季怀真冻得瑟瑟发抖,打着摆子依偎在燕迟身边。燕迟见状,抬头沖那群鞑靼人冷声道:「把我手松开,我不跑,他快冻死了。」
见季怀真一副冻得病弱膏肓的模样,刀疤脸思索一番,虽未解开他手上绳子,却将燕迟的袄子扒下,给季怀真盖上。
乌兰当即心疼道:「殿下!」
燕迟顺势将人一抱,平静道:「我不冷,睡你的就是。」
那群鞑靼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当即一阵哈哈大笑,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有些心照不宣的放肆,其中一人更是兴奋不已,两手伸出,一手比圈,另一手的指头伸圈里抽插,做了个肏屁眼的下流动作。
燕迟满脸漠然,并不回应他们的挑衅。
被这样一抱,季怀真逐渐回暖,手脚发痒,开始有力气折腾了,当即嗤笑一声:「要不是我手被捆着,我能做出一个更下流的回敬他。」
「你倒是说说,你还能如何下流?」燕迟冷冷瞪他一眼。
季怀真一笑,贴近燕迟耳朵边上,小声低语几句。
燕迟耳朵渐渐泛红,恼羞成怒道:「好了你别说了!」
季怀真满眼得意,这样一闹,二人竟又似回到最初似的,只是四目相对间,那交汇的视线又立刻提醒二人,他们二人,一个处心积虑,一个顺水推舟,再回不去从前了。
燕迟淡淡移开目光。
鞑靼人轮换着守夜,分出一人盯着燕迟与季怀真。一旁乌兰起先还虎视眈眈,苦大仇深地盯着季怀真,后来再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季怀真躺在燕迟怀里,抬头一看,见他视线落在外面,笑道:「殿下,你怎么不睡?」
燕迟低头一看他:「你不也没睡?」
他漫不经心地往外看,时时刻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如同警觉的狼般,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蓄势待发。仅凭燕迟抱着他时紧绷的肌肉,季怀真就知道,这人未有一刻放松。
季怀真哼笑一声,正要转身换个姿势,却听燕迟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也姓陆,你本名叫什么?」
季怀真一怔,抬头一看,燕迟正一脸平静地望向外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谁告诉你我姓陆?」他一笑,信口开河地敷衍燕迟,「我也不知道我本名是什么,兴许压根就没有吧。」
过了一会儿,燕迟又问:「你怎么不同他一样娶妻?」
季怀真一想,明白了燕迟是在问他为什么愿意同男人厮混在一起。
「我不能爱女人。」
「为何?」燕迟皱眉,将季怀真一看,有些不高兴道,「我不信你生来就……就喜欢男人。」
季怀真盯着眼前的火堆发呆,脸上忽明忽暗,忽然道:「因为女人会生孩子。」
「我若有了妻儿,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后顾之忧,就不会再拼死为我爹做事,他就不会再相信我。他若不信我,觉得我毫无可用之处,就会找机会杀了我,我就活不成了,所以在我羽翼丰满之前,必须得逼着自己爱男人。因为在我爹眼里,玩男人比玩女人安全多了。」
季怀真淡淡地笑了。
不允许他娶妻生子,不肯教他读书识字,这都是季庭业用来控制他的手段,比起聪明人,季庭业更愿培养出一个贪恋权势金钱的蠢人。
他虽笑着,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心中酸涩。
燕迟不忍再听,只后悔提起这个话头。若从前听到季怀真这样讲,他少不得要吃味儿,可自打从大哥处听得季怀真儿时在养父季庭业手里吃过的苦头,再一想起「季庭业」三字,就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难道你爹娘……从来没有将你认回的念头?」
季怀真平静摇头:「从未。」
燕迟一瞥他神色,不忍心道:「我不问了,你别难受。」
季怀真一怔,突然笑出声。他双手被捆,无法搂住燕迟,只好拿胳膊往燕迟脖子上一套,笑嘻嘻道:「你心疼了?不生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