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倌如获大赦,暗自松了口气,给季怀真脱靴,将他扶去床上。季怀真只拿胳膊盖住眼睛,脑袋一沾枕头,便彻底醉死过去。
小倌最后看他一眼,觉得逃过一劫,怕吵醒他,悄声将房门拉开条缝。
这抬眼一看不打紧,险些半条命去了。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脸带面具之人,正拿着把峨眉刺直指自己面门,小倌霎时间腿软了,正要高声求饶,这人又道:「不许出声。」
他步步逼近,进屋后扫了眼床上躺着的人,一掌切在小倌后脖颈,将人打晕。
一鬍鬚花白,头戴汗巾的老者鬼鬼祟祟跟在后面进来,将手中的药粉轻轻掸在季怀真鼻下,松了口气道:「这下对他做什么都不会醒了。」
「直娘贼……就不该跟你回大齐,一回来就直奔这乌烟瘴气之地。」他嘴里嘟囔着,二指搭在季怀真手腕上替他诊脉,做这一切之时,那年轻人就站在床边,一张面具将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唯独一双眼睛露出。
那眼睛生的极漂亮,极灵动,似会说话一般,当真当得起「顾盼生辉」四个字。
而这双漂亮眼睛,正五味杂陈地盯着熟睡的季怀真。
老者突然眉头一皱,喃喃自语:「不对。」
「如何不对?」年轻人问道。
老者不语,又掀开季怀真的眼皮看,趴在他心口听动静,末了抽出根银针,扎在他虎口一道穴位上,复又去听他的心口。
半晌过后,他回头道:「你可是下定决心了?若要报复他,正大光明打回去就是,掳他当你阶下囚,届时做什么不行,怎么非得急在这一时三刻,他的身子骨还能经得起几回折腾?」
年轻人眸光微动,许久过后,才道:「你告诉我就是,其余的不用管。」
「你这两年真的是……」老者嘆口气,点出季怀真胸口一处:「认准这个地方,偏一寸都不行。」
年轻人把头一点,认真道:「记住了。」然而就在这时,外头走廊上一阵动静传来,正有人往这边走,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屋中二人面色一变,将那小倌藏好,匆匆躲进床底。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怎么这样久还没出来。」是白雪的声音。
「怎么就久了?你家大人又不是身体有毛病。从前在汶阳时,他与燕迟兄一闹就是半夜,精力旺盛的很,我和烧饼就住他二人隔壁,你家大人在床上说的荤话我都一清二楚!要我说,他还要些时候才能出来。」
床下躺着的老者听见这话,坏笑着,伸出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年轻人,年轻人并无反应。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应该是有人挨了巴掌。
路小佳惨叫道:「别别别,你别进去,万一俩人没穿衣裳,你进去瞧见算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没见过?」
路小佳醋道:「是是是,你什么都见过,你进去吧,进去就是看活春宫,让你以后瞧见你家大人就想起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大概是被路小佳的说法给噁心到,白雪一想那画面,登时又起了打人的念头,厌弃地看着路小佳,让他进去看。
路小佳诡计得逞,先是趴在门缝上听了听,见里头没有办事儿的动静,才开了条缝闪身进去,捂着眼睛小声道:「季大人,季大人,我进来啦。」
从指缝中望去,路小佳先是瞧见桌上的空酒壶,又见季怀真闭目在床上躺着,一副熟睡的样子。
「原来是睡着了。」
路小佳笑了下,正要离开,外头一阵风吹来,那吊儿郎当的道士瞬间驻足,面色微变。
白雪察觉异样,问道:「怎么了?」
路小佳不笑了。
他静静取下背上的昙华剑,横在身前,朝外面小声道:「没事儿,你家大人喝多睡着了,我给他盖上些就来。」
白雪没再追问。
床下的二人紧张起来。
路小佳目光微寒,悄声靠近,确认过季怀真无碍后,猛地以昙华剑往床下探去。
那带着鞘的剑突然被一股巨力擒住,形成抗衡之势,路小佳立刻朝床下探去,和那戴面具的人四目相对,正要拔剑之时,那人突然将面具取下。
路小佳愣住了。
门外白雪催促道:「好了没?」
路小佳不可置信地盯着床下的人,心念电转间,朝白雪扬声道:「好了……就来。」
第86章
白雪又站在门口等上片刻,见路小佳迟迟不出来,不由得疑心大起,正要推门进去,却见路小佳迎面走出。
「哎,你家大人睡着了。我刚才听见他喊燕迟兄的名字……」
说罢,还主动打开门。
白雪往里一看,见季怀真无碍,才松了口气,又被燕迟这名字吸引去注意力,警告似的盯了眼路小佳,摇头道:「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知道知道,可要我把季大人叫醒?」
白雪略一沉思,嘆了口气。
「罢了,他最近休息不好,今夜难得安眠,就让他在此睡下吧,我去房顶上亲自守着。」
路小佳暗自松了口气,立刻道:「那我陪你。」
白雪回头,警惕地打量着他,见路小佳一脸无辜,警告道:「不许动手动脚。」
「我哪里敢这样做。」
路小佳忙追了上去,将白雪带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