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崇光一怔,慌忙回神,手忙脚乱从怀中掏出一堆零碎东西,几锭碎银,几枚铜板,还有枚刻着云纹的木簪子。
「不知这些钱是否够修补姑娘的玉,姑娘尽管拿去,若不够,我再想办法。」
季晚侠「咦」了声,指着他掌心道:「我看这簪子不错。」
梁崇光脸又红了,慌忙把簪子收起,结结巴巴道:「……这是过世家母的遗物,留……留着娶亲用的。」
季晚侠「呀」了声,摆手道:「那我可不敢要,这东西一要,可就说不清了,我也就随口问问。」
梁崇光怕她误会什么,慌忙解释:「在下并无此意。」
季晚侠「嗯」了声,未调上扬,又道:「并无此意?那你说,我哪里不好,怎就叫你并无此意了。」
梁崇光:「……」
一旁的季怀真实在听不下去,张牙舞爪地拨开人群,把玩心大起的季晚侠给拉走,怒道:「你吃饱了撑的,没事逗他做什么,小心再给他缠上!」
「哎呀,你怎么这样凶,除了第一日的误会,人家又哪里招惹到你。」
「他又哪里配得上你。」
「凭我是谁,谁都要看上我?况且他也没那个意思……」
姐弟俩声音渐渐远去,却唯独梁崇光捧着堆不值钱的细碎东西,在原地呆呆站着。
一眼数年过去,季晚侠再不是当初那个每日捧着话本子,异想天开的闺阁小姐;梁崇光也不是那个走投无路,受人白眼的无名小卒,二人已有云泥之别,连对视一眼都是奢望,季晚侠也再没能听这人喊她一句「季姑娘」。
季晚侠一柄长剑架在脖子上,看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金戈铁马,却生错了时代的一国悍将,笑道:「保护好李全,别叫他跟我一样,受人胁迫。」
阿全哭着大喊娘亲,却被梁崇光死死搂在怀里。
他一步步上前,沉声道:「把剑放下,有臣在,不会叫皇后娘娘和太子……还有陛下受人胁迫。你弟弟应当快来了。」
季晚侠笑着摇头,无声张嘴道:「快逃。」
接着身一转,见她目光决绝,气势凛然,脸上的表情已然变了,一国之后的威严气度尽显无疑,朝着那不怀好意的大臣们冷冷一笑:「你们谁也别想,拿我要挟我弟弟。」
火烧发出声狼嚎。
梁崇光放开阿全,眼见要扑上去,然而却有人比他更快。
一桿箭矢被人削去箭头,只留木桿,于千钧一发至极射中季晚侠握剑的胳膊,登时令她手臂酸痛不止,再无力握剑,梁崇光顺势扑上,把剑枪下。
群臣朝射箭之人看去。
只见那人人喊打,人人诛之而后快的季大人骑在马上,领着不知从何处召集来的数百亲卫闻风而至。
火烧一见季怀真来了,立刻朝他奔去。
他皮靴踏在地上,每上前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
季怀真走到季晚侠身前,将姐姐牢牢护在身后,冷声道:「谁要带走我姐姐?」
第90章
见季怀真来了,大臣们面面相觑。
一人壮着胆走出,指着季怀真骂道:「季怀真,我大齐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有你这佞臣在此乱政,一切皆因你而起,如今鞑靼兵临城下,你该去阵前自裁谢罪才是。」
火烧猛地弓起嵴背,嘶声恐吓那人。
季怀真把季晚侠和阿全往身后一护,讥讽冷笑:「就算在下去阵前谢罪,可是就能令鞑靼放各位大人一马了?你们说我是佞臣乱政,各位大人今天拖家带口前来又是作何?可是要撇下一整个城的人跑路了?」
看着那指向他的刀剑,季怀真丝毫不惧,他步步往前,这些人就步步后退,都是在朝堂上耍嘴皮子为自己牟利的花架子,又有哪个亲自握刀掷剑上过战场?
连对着季怀真刺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跑就跑,还要命城中军队护送,如此兴师动众,倒是不怕百姓看到后引发内乱,鞑子趁虚而入了?」他怒极反笑,厉声质问道,「各位大人有谁上过战场?有谁看过鞑子杀人?可知鞑靼最喜欢在俘虏逃走时乘胜追击,赶尽杀绝。一个村子都被屠光,连牲畜猪狗都不放过,你的脚在地上,踩到的不是土,而是同胞的肠子血肉。你们想跑?好啊,跑,我立刻开城门放你们走,我倒要看鞑子会不会网开一面,放过各位大人。」
如此惨状,仅是从他嘴里说出,就令人作呕不止,又有一人叫嚣道:「那你说如何?」
季怀真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将那人一看,眼中鄙夷尽显。
「如何?十万人死得只剩三千不到,除了投降,你说还能如何!」
此话一出,惊起滔天巨浪,群臣反应激烈,骂季怀真丧权辱国,就连梁崇光也微微变了脸色,可仔细一想,又隐忍不发。
「投降?怎可投降!」
「若此时投降,有何颜面面对大齐战死的将士!」
季怀真转身接过季晚侠手里的长剑,双手捧起,恭恭敬敬往那叫嚣着不可投降的大臣面前一递,正色道:「不投降也好,有劳大人率军杀敌,届时鞑靼铁骑踏破城门,屠光城中百姓时,至少还有大人铁骨铮铮,撑着大齐的颜面。」
那人不吭声了。
季怀真见状,笑了笑,问道:「大人不愿?」
不等那人辩解,季怀真脸色就冷下,在众人反应不及时,手中长剑忽的刺出去,剑柄一没到底,将人捅了个对穿,捅完还转了转,就怕人死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