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纪若兰却丝毫不慌「一片深情?或许是吧。」她将郑隆说的这几个字念一遍,敛去心中的复杂情感。随即心湖再次变得平静无波,她从旁边随侍的人手中取过一把长弓,对准郑隆的方向,张弓、搭箭。
寻常壮年男子也勉强才能拉开的硬弓在他的手中被轻巧的拉开,由此可知她背后下了多大的苦功。
一箭穿喉。
郑隆从马上滚落下来。
他的身体挣扎了几下,一行热泪自虎目中滚滚而下。
他想起当初自己被匈奴人夜袭受了重伤,陈元却没有降罪,反而攻打匈奴回来后第一时间亲自来看,衣服都来不及换的场景。此情此景,历历在目。
当时他就下定了要为主公效死的忠心,士为知己者死,他郑隆虽然只是一介粗人,但是也明白忠义的道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也老了。
他何尝不知道此次行动自己只是一个被他们世族推出来的,对付纪若兰的棋子,带头的替死鬼而已。
但是没办法,再拖延下去,他恐怕就拿不动兵戟了。
岁月流逝,他的手常颤抖,他的腰也不在挺直,他的步伐开始变得缓慢。
但是,
主公啊…
某践行了自己的誓言,来陪你了。
他的眼中最后一丝神光消逝。
眼中最后凝固的倒影是碧空如洗的晴日,万里无云,天蓝的仿佛一副画卷,这是司天监为了纪若兰登基特意选的吉日。
主将被杀,军心大乱。顿时剩下的人开始往外奔逃。
纪若兰没有再关注接下来的局势,她从高处下来,穿过浸湿鲜血的宫墙;穿过堆积如山的尸体;穿过所有人敬畏而又复杂的目光,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登基典礼。
当她走向最高处,接受百官万民的朝拜时,她抬眼望去,所看到的所有的身影都是跪伏的。
纪若兰的眼前空旷极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她,那些自她幼年时乃至她上一世,此后一生都困扰着她的烦恼,痛苦疑惑或者不解纠结,都通通消失不见。
因为她现在心中装的,是天下万民,锦绣江山。
陶莹侍立在她身边,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芳华绝代。
由于皇帝是女子的特殊性,所以她被选中,负责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防止可能有的毒药迷香之类的出现。
她见证着纪若兰身边发生的一切,而这些也在深深的影响着她。
纪若兰的登基典礼,註定伴随着血雨腥风。
在她进行着登基的各项仪式中,另一边,已经缴灭了宫门前那场叛乱的孟豪与谢秋煌分别带领着天军开始了对帝都各大世族的搜捕。
尤其是谢秋煌,被他找上门来的世族,男女老幼全部的族人,无一存活,让人不禁再次回忆起了青天大将军的恐怖。
然而这一次却是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什么。也无人敢求情,历来造反都是帝王的大忌,就算按律法来说也是要诛灭九族的。
若是没有缘由,纪若兰就擅自对世家门阀们动手,其中还有很多是主动投靠她,为她立过功的功臣。肯定会引得底下臣子们人心惶惶,众人惊惧不安,影响自己的统治根基。
然而现在有造反的由头在,纪若兰趁机出手清理世家,是占据着大义,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一天,此后成为帝都许多人一生的噩梦,将士们砍头的刀都砍的卷了刃,变钝,以至于砍头的时候,有的人砍几下都不死,头颅的脖子连着还气管,哀嚎声传遍方圆几里地。
女帝登基,普天同庆。帝都的各处都张灯结彩,挂着红布,可是百姓之间的氛围却是惊恐紧张的。每天晚上更是有严厉的宵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分散在大街小巷,巡逻监视。
与此同时,同样神色惊慌的还有两位原本应该是天下最尊贵的老人。
因为他们的女儿,是皇帝。
「父亲,母亲。」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纪若兰的呼唤,纪父纪母却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纪母王薇的手明显在微微颤抖,脸色有点苍白,纪父见了,身形微微侧挡在后面。
「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是,你母亲有点受寒着凉。」纪伯轩连忙说道,他面对纪若兰还想装出一点身为父亲的威严,但是额头冒出的细汗却出卖了他。
「大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纪若兰先是怒斥了一句,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纪父纪母也吓了一跳,差点跟着一起跪下去。
纪若兰赶紧扶了
「父亲不要担心,朕这就让人去请陶圣医来给母亲看病,她的名声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有什么问题她一把脉就全都知道了,肯定能药到病除。」
「不,不用了,没有事,你母亲只是有点累了。」纪伯轩一听纪若兰邀请陶莹过来,害怕万一要是陶莹说出是惊惧过度什么的就不好了,赶忙说道。
「哦?真没有事?」纪若兰语气郑重。
「真没有事」
「好,那既然没有事,父亲母亲为何要如此害怕,见到女儿就如同见到了虎豹豺狼一样!」
纪若兰陡然厉声呵问,吓得纪母身子一软就瘫软在了椅子上,纪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起近日来关于帝都的传闻,还有宫城之中花费了几日才擦干净的血迹。那几天中,似乎连风中都带了股血腥的味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