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没留意碾到?石子儿,车轮趔趄两下,唐墨赶紧伸腿支住。一抬头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自家巷子口。
他重重喘了口气,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到?门口了伸手一推。
没推动。
唐墨又推几次,半晌才反应过来?姜冬月栓了门。
「冬月……」
唐墨望着黑漆门板上褪了色的俩门神,不知怎的想起前阵子进城跑关系,姜冬月拎着勺子数落他,「我还能?管你几次啊,天黑知道回家就行」。
还能?管他几次……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是碰巧了!
瞎猫都能?碰见死耗子,他媳妇还不能?蒙对一两次吗?
唐墨正想着,木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姜冬月举着手电照他两下,低声道:「你傻站着干什么?我在院子里都听见动静了。」
唐墨眨眨眼?:「我、我……」
姜冬月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老黑,你喝迷糊了吗?」
唐墨还没回过神,脱口而出:「没有的事?,我就喝了两杯。」
「你可真敢吹,衣裳都臭了。」姜冬月捂着鼻子,让唐墨进来?又重新拴好?门。
「锅里烧着水,快开了,你赶紧洗洗。晚上我跟笑笑炸了花生米,你洗完再吃点儿,好?歹醒醒酒。」
「嗯。」唐墨应了声,老老实实去南棚子里擦洗换衣裳。
往常他胡乱沾点水,五分钟就能?结束战斗,今天花了足足十五分钟,出来?发?现?唐笑笑早睡熟了,姜冬月则在堂屋剥花生,桌上给他留了半盘油炸花生米。
「快尝尝,我特意用水泡过才下锅,又香又脆。」姜冬月说。
油炸花生米红彤彤的,外皮裹着点雪白盐粒。唐墨拈起一颗吃进嘴里,发?现?果然好?吃,香脆里透着点咸味,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总不会炸东西,咋现?在做得?比饭馆还好?吃?」
姜冬月白他一眼?:「我那是捨不得?费油,花生不费,锅里油越炸越多,当然好?吃。」
这年月技术不发?达,化肥也没那么顶用,山沟里的地很多种不出庄稼,就点些花生、黄豆之类,好?歹有点儿收成,然后再拉着花生到?乡下换粮食。
姜冬月小时?候,魏村公?社地里也会种花生,有老人专门用来?榨油,每顿饭就吃一小勺。
「你多吃点吧,小贵子那抠门计较的,请客上盘肉菜都得?先紧着自己肚子。」姜冬月抱怨两句,又问唐墨,「他今天找你借多少钱啊?」
「没、 没多少。」唐墨慌忙将差点熘出口的「三百」拽回来?,含糊道,「他想借两百块做买卖,我没答应。」
姜冬月瞟唐墨一眼?:「两百还没多少?你也不看看咱家统共才几块钱。真要全借出去,回头有点事?就得?抓瞎,不可能?指望小贵子还钱。」
她边说边将花生壳子扫到?小簸箕里,留着明天烧火。
唐墨等了一会儿,发?现?媳妇完全没提三百块的事?儿,底气渐渐壮了起来?。
对啊,就算冬月真的能?掐会算,顶多跟陈大娘一样做个行好?的天天烧香,他又没干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
往后遇啥困难说不定还能?找媳妇逢凶化吉呢,嘿嘿。
唐墨越想越乐,差点笑出声,正要把那荒谬猜测当笑话讲出来?,缝纫机旁边忽然咕噜噜地滚落一团毛线球。
他赶紧起身去捡,见旁边高椅子上搭着条崭新的条绒裤子,腿上三道波浪花纹,随口问道:「这裤子挺好?看,咱村谁找你做的呀?」
姜冬月说道:「没人找,给笑笑做的。」
「太长了吧?」唐墨拎起裤子比划,「就咱闺女那小短腿,明年都不一定……」
话没说完,他忽然僵在原地,声音迅速低了下去。
姜冬月没发?现?他的异样,边收拾剥好?的花生边说道:「我把裤腿折了三折,入冬套棉裤就能?穿。以后笑笑长个子了再放下来?,至少能?穿到?一年级秋天。」
「……」
唐墨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两句新鲜台词不停在脑子里回荡。
「仕林现?在七天都还没到?,娘子你就这么快做他七岁穿的衣服了,原来?你比我还要心急。」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子女穿得?好?、吃得?好?……」
姜冬月拾掇干净地面,发?现?唐墨还傻站着不动,伸手戳戳他:「老黑,愣着干什么?头晕吗?」
「没有,咱们快睡吧。」
唐墨慢吞吞将裤子放回去,关了门躺到?床上仍觉得?心头发?懵,一忽儿冷一忽儿热,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难道冬月……不不不,肯定是他黄汤喝多醉糊涂了!
老一辈人经常念叨,稀奇梦来?梦稀奇,稀奇大梦怕公?鸡。太阳底下照一照,多少流毒化成泥。
他明天起来?就晒太阳,肯定啥事?都没有!
啥事?都没有……
唐墨半梦半醒地熬到?天亮,立马起来?坐锅烧水,然后爬房顶上揭开塑料布晒棒籽儿。
顺便晒晒太阳。
奈何今天不怎么晴,他对着太阳的方?向转了四五圈,回到?院子里仍觉得?不大舒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