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唐墨开始上工了,但?每天早出早归,在家抢着干活, 今天好不容易休息,还?要给闺女杀鸡, 所以林巧英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婿哪儿哪儿都好,恨不得从头夸到脚,白日里抱着唐笑安换尿布,都得贊一句「长得像他爹,周正」。
姜冬月暗自无?语,偏唐墨很吃这一套,一天天尾巴翘得老高。
这会儿得了夸奖,他「嘿嘿」笑起来:「妈,你先收拾鸡血,我?上河边开剥去,回头拔干净了再做个鸡毛掸子。」
林巧英叮嘱道?:「鸡肚里面的蛋别扔了,放这个碗里。鸡心鸡胗也留下,给你们做鸡杂吃。」
「对了,鸡嗉也拿回来吧,我?看冬月这两天胃口不高,给她烧个鸡嗉补补。」
鸡嗉就是鸡的嗉囊,长在鸡胗前面,外表很不起眼,而?且口感粗糙没两块肉,但?在乡下土方里,把鸡嗉清理?干净后煮熟,放到火上烘干,磨成?粉喝下可以开胃通肠,是很难得的好东西。
唐墨一一答应,想想又多拿了个干净塑胶袋,卷着鸡走到河边后,先将大些的鸡毛拔下来,然后开膛破肚,就见里面五个未成?形的蛋黄挤在一起,很是惹眼。
用塑胶袋裹住右手,唐墨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掏出来放碗里,又把鸡腹内拳头大的黄油挖出来,最后再将污血和?不要的内脏扔河里。
这只鸡长得很肥,至少能再下两年蛋,往常万万捨不得宰了吃,但?这次姜冬月逃过一劫还?生下儿子,他说啥也得整几顿好的给她补补。
村里老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冬月肯定也是个有后福的人。
唐墨正干得起劲,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哥」,扭头一看,唐霞远远地扶着腰过来,正沖他挥手呢。
自打秋收闹过场尴尬,他没就没再见过这个妹妹,但?唐霞没事人似的凑过来,走近了笑嘻嘻地道?:「哥,杀鸡给嫂子吃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墨点点头:「对,给你嫂子补身体?。」
「是得好好补补。」唐霞摸了摸自己肚子,「听咱妈说,嫂子终于生了个男娃,可把她高兴坏了。唉,不知道?等我?生完孩子,婆家肯不肯给我?杀只下蛋鸡。」
「不提那些了,哥,我?主要想过来给你赔个不是。我?本?来年轻不懂事,又刚嫁到建军他们家,说话都不敢大声,有啥没做好的你千万别跟我?计较。」
「咱们兄妹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最知道?大哥你是啥样人了,有一年夏天去山里偷摘杏子……」
她絮絮地说起从前趣事,见唐墨缓了脸色,终于慢腾腾拉扯到正题,「养儿方知父母恩,我?现在是越来越心疼咱妈了。」
「哥你能不能给嫂子吹吹枕头风,好歹叫咱妈见见孙子呀?咱妈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做梦都喊着孙子掉眼泪,我?这心里特别不落忍。」
唐墨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身后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响起姜秋红熟悉的嗓门:「哟,这不是小霞吗?听冬月说你妈前阵子伤了腿脚,好点儿没有啊?」
唐霞:「……」
她是姜冬月的小姑子,姜秋红是唐墨的大姨子,俩人天生不对矛眼。当年姜秋红和?马秀兰吵架的时候,她还?叉着腰助过拳,眨眼就被扫倒,气得两顿没吃饭。
这会儿乍然碰面,唐霞不免有些怯场,想到自己怀着身孕对方不敢怎么?样,才重新堆起个假笑模样:「好多了。正想着找我?嫂子通融通融,让我?妈见见孙子呢。」
「真是稀奇啊,今儿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姜秋红毫不客气地瞪唐霞一眼,把沉甸甸的铁盆子摔唐墨面前,「老黑家里穷得叮噹响,修不起高门槛,养不起大恶狼,你妈是心虚不敢来,还?是老年痴呆找不着路啊?抬抬腿过来的事儿,还?用得着通融?看来她也不怎么?想孙子嘛。」
「……」
唐霞咬咬牙,打起精神?道?:「大姐说笑了,你经常不来我?们村,不知道?我?妈的难处。她想伺候月子大嫂不让,这要贸贸然上门,我?嫂子肯定不高兴呀。」
姜秋红顿时乐了:「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可得回去数落冬月了,天底下哪有放着年轻婆婆不用,让亲妈伺候月子的道?理??哪个乡亲听见不笑话?」
「这样吧,冬月脾气老实听我?的,今天这事我?来做主,就叫婆婆给她伺候月子。小霞你直接回家叫你妈过来吧,正好把尿布洗了,我?在这儿等着她。」
所谓尿布,实际上是「屎尿布」,但?乡下人也追求说话文?雅,很少提起「屎布」俩字,都用「尿布」统带过去。
眼下那大铁盆里就堆满了唐笑安的尿布和?屎布,姜秋红掀开最上面几块,凉风吹过,大大小小的黄点子散发出浓烈臭味。
唐霞:「……」
唐霞:「……呕!」
她捂住肚子,飞快地道?:「哥,我?忽然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嫂子跟侄子。」
边说边扭头就走。再呆下去,她都要喘不上气儿了!
姜秋红翻个白眼,高声道?:「记得拿点东西啊小霞!别老空着手!」
唐霞背影一顿,走得更快了。
唐墨清理?鸡爪的手也顿了顿,暗自庆幸他杀着鸡被姜秋红撞上,不然肯定一块儿挨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