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再加把劲儿咱能混个万元户啊。」唐墨挠挠头,心里很是感慨,「以前穷得叮噹响,做梦都?怕挨饿,再想不到能有?这?样的日子。」
姜冬月笑道:「别说万元户,说不定?十万元户也能混上呢。」
唐墨忍不住也笑了:「你?可真敢吹。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钱是没有?以前实在?了,挣得容易,花得更容易,割斤猪肉一块好几,涨得忒多。」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商量过年前要不要先买台黑白电视,突然听到有?人拍门。
「老黑!老黑在?家吗?」
这?么晚了是谁啊……唐墨让姜冬月别吭声,自己打着手电拉开门栓,就见?一个人影猛地单膝点地,直接沖他跪了跪。
「哎呀这?是干啥?」唐墨唬了一大?跳,慌忙把人扶起来,才看清楚是赵成才。
他腰间缠着白麻布,脚腕也绑着麻布条,双眼红通通的,哑声道:「老黑哥,我爹……我爹他没了,明天你?上家里窜忙吧。」
唐墨跟赵成功搭了快一年砂光伙计,入秋时就听说赵老爷子住院了,没想到这?么快过身,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低声问道:「成才,今儿晚上用人不?」
赵成才摇摇头:「我大?哥他们在?家,衣裳啥的都?换好了,你?明天早上来就行。」
唐墨:「行,我早点儿去。」
「那我先走了哥,得再叫几家乡亲。」赵成才说完,沖唐墨一鞠躬,转身朝街口走去。
……
转天,唐墨五点起床,六点天黑着就揣好礼钱出发了。
此时赵老爷子的灵棚已经在?街上搭好,四?面挂着白纸剪的花和麻布,中间停放一口黑漆大?棺材,顶上用石子儿压着三张红纸。
赵成功穿着厚实的军绿色棉大?衣,看见?唐墨走来,忙从火盆旁边起身迎他,低声道:「老黑,咋来得这?么早?八、九点过来也不晚,陈大?娘算了吉时,今天九点半发丧。」
「咱俩谁跟谁啊,我当然得早点儿来。」唐墨寒暄两句,看左右无人,同样压低声音道,「哥,昨晚上黑灯瞎火的,我恍惚见?成才脸上好像挂了彩,他没事吧?要有?啥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赵成功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不屑地道:「他能有?啥事,还不是掉钱眼儿了爬不出来,呸!」
赵家在?石桥村是大?姓,自家就有?三儿一女,分别是赵成功、赵成仁、赵成才和赵大?花。另有?三个叔伯,都?早早开枝散叶,膝下儿孙成群。亲戚连亲戚的粗略数过去,至少有?六十多人。
人多力量大?,但人多了是非也多,入秋那会儿赵老爷子一住院,赵家三兄弟的关系立马紧张起来,每次摊钱都?得吵几句,连带妯娌之间也渐渐少走动。
等赵老爷子咽了气,赵成才跟赵成仁就嚷着要分家,差点把赵成功气哭。
「咱爹住院那么长时间,耗到油尽灯枯才拉回家,花了多少钱你?们不知道吗?哪儿剩下来的家当给?你?们分?谁想要钱追着咱爹下去要,少他妈在?我家丢人现眼!」
他自觉有?理有?据,说话做事都?对得起良心,没想到俩兄弟瞄准的是亲爹娘留下的那四?亩地,坚持要求一人分一亩,剩下一亩轮流种。 「老黑你?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没良心的?」赵成功狠狠吸了口烟,「我娘在?炕上瘫了多少年,我跟你?嫂子就实打实伺候了多少年,累得白头发早早冒出来,那会儿他俩咋不跳出来分田地呢?」
天吶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唐墨不禁皱起眉头,劝说道:「哥你?别难受,有?啥委屈先忍一忍,把大?爷风风光光送走是正经事儿。」
「道理我都?明白,看那俩兔崽子表现吧。」赵成功边说边往火盆里添几根干柴,「他奶奶的,老虎不发威,敢当我是病猫吶。」
不管话说的多狠,赵家三兄弟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况丧事在?即,唐墨不好说太多,陪着赵成功坐了会儿,看管事和记帐的乡亲陆续前来,便交了礼钱,凑到人堆里熘达着闲聊。
赵老爷子生?前在?石桥村名?声很不坏,几个儿女也各有?长处,来弔孝的亲戚和乡亲们也挺给?面子,哪怕看出三兄弟有?点不对付,也没人说破,只议论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等到八点,管事的长辈便指派两男两女分发孝布。其中儿子、儿媳和女儿都?穿重孝,身披麻衣头戴孝帽,帽外还粘一团棉花。孙子孙女也穿重孝,其余亲戚晚辈则只戴孝帽。
「孝帽」名?为帽子,其实是一块长方形白麻布,侧边撕出两条手指宽的布条,就能捆在?头上,充作帽子形状。
像唐墨这?种纯粹来送葬的乡亲,就在?灵堂外三三两两站着,碰到什么要搬动的搭把手。
快到九点整,孝子贤孙们依次上前给?赵老爷子磕头,并?将手中黄纸扔到丧盆里,最后由长子赵成功哭着拜别,在?棺材前行一次五体投地的最大?礼,管事的便高?喊「起——丧——!」,招呼赵家的成年男人上前抬棺。
赵家人多,顺顺利利地将棺材抬到了拖拉机上,打招魂幡的时候却起了几句争执。
赵成功认为自己是老大?,应该由他家小儿子赵艷青给?爷爷打幡,但赵成仁觉得自己儿子赵立强是孙辈里头一个,应该让赵立强打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