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越想越气,回?屋剁剂子时震得案板砰砰响。
姜冬月一边擀皮一边笑:「我?就说叫你别出去,你还不信,小贵子找你根本没好事,有好事他也?想不起来你。」
唐墨:「……」
他有心反驳,想起深夜拍门没人搭理,好容易进来又没晚饭,生啃了几斤黄瓜西红柿的教训,硬把熘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切完剂子从搪瓷盆里揪了块面团揉搓。
揉了一会?儿,唐墨到?底没忍住,低声道:「小贵子奸懒馋滑样样都占,怎么有本事把帐赖掉?真邪门啊。」 姜冬月想了想说道:「我?感觉赖不过去。咱村都是自己乡亲,找他要钱也?拉不下脸,那?外村泼粪的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指不定啥时候还得来讨债。」
唐墨:「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坏都是小贵子活该。」
「哎哟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姜冬月往院子里瞅了瞅,「你真不打算出钱出力捞小贵子一把?」
「胡说啥呢?」唐墨伸手在?姜冬月脑门抹了两道白面粉,「该帮帮,不该帮不帮,小贵子这事儿咱们沾惹不起。」
「我?以前在?市里当学徒,那?会?儿□□刚过去没两年,世?道没有现在?太平,见?过好几个?追赌债的,成天舞刀弄枪,三条腿都能打断,厉害得很。」
「像小贵子这样拉人头抽钱的,他能把帐赖掉算他本事,我?不眼红。要是赖不掉,他就自己还,我?绝对一分钱不出。」
更?何况唐贵连句实话都没有,居然敢说只赚一万多块,他实在?对这个?兄弟没啥绝望了。
姜冬月万万想不到?能从唐墨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惊得连连擀破了好几张皮儿:「老黑,你……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实话跟你说,这几天夜里做梦,我?都怕你把咱家?房子卖了给唐贵垫钱。」
「嘿,姜冬月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唐墨瞪大眼睛,「我?有那?么糊涂吗?咱们庄稼人往银行存的都是血汗钱,拼了命也?得要回?来。假如咱俩给小贵子添钱,别人铁定把两家?算成一伙,到?时候自己日子咋过啊?」 姜冬月:「…………」
她太了解唐墨了,这人天生不会?撒谎,吐口唾沫就是钉,偶尔吹牛皮事后也?认帐。能说出这番话,证明真的没打算给唐贵出钱。
天吶,百年枣树疙瘩还有开窍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哪路神仙点化……
姜冬月脸色恍惚,见?她这样,唐墨心里不知怎的颇有些不是滋味:「你看看你,咱家?闺女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有新房要拾掇,我?能不知道轻重?放心吧,顶樑柱心里有数儿。」
说着把饺子馅端出来,「赶紧包吧,待会?儿笑安醒了准得闹腾。」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话,姜冬月心头却一阵阵泛着酸苦,眼眶也?不自觉红了。
是啊,她不应该那?么担心,这些年唐墨亲眼见?着了闺女上?学、儿子出生,还盖了新房,已经不是从前的楞头青了。
如果?他从前能幸运一点点……
呸呸呸,千金难买后悔药,做梦投井一场空,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啥?姜冬月咬了咬腮帮子,将纷繁杂念从脑子里甩开,捏了张皮儿专心包起饺子来。
……
唐贵和刘小娥靠「卖惨大法」在?石桥村挽回?了一点名声,关起门暗自得意,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三天后这妙招就失效了。
「警察同志,我?们真不知道百商银行是骗子,要是知道头一个?举报他!」
「我?们真是冤枉的呀,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谁能干这种缺德事?」
派出所里,办事老道的民警听着两人哭诉,连眉毛都没抬半根。
「之?前所里忙着打击首恶,请你们村支书先?找你们谈话,经过这段时间的反省,相?信你们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现在?情况是这样子,你二人参与非法集资证据确凿,能否上?缴非法所得,取得受害人谅解,是争取宽大处理的关键……」
唐贵和刘小娥自然不愿意,所谓「争取宽大处理」,不就是叫他们赔钱,把吃到?嘴里的再吐出来吗?鬼才捨得!
但派出所的证据十分充足,各种帐本、票据、口供应有尽有,加上?外村的储户在?西康村闹完,腾出人手冲到?石桥村,今天泼粪明天红油漆写大字报,血淋淋的从他们自家?院墙一路划拉到?大街上?,邻居也?跟着遭殃。
更?有甚者开着车在?桥头堵路,扩音喇叭不停辱骂,从早到?晚没个?消停时候,派出所来了也?要争执半天才肯挪窝。
乡下人成天种地打工,何曾见?过这种催债场面?一时间人人自危,远远看见?唐贵全家?就躲开,生怕挨得近了遭殃。
唐墨尤其不放心,每天骑着二八大槓接送唐笑笑,碰到?替工的机会?也?不去,就在?家?守着干活。
姜冬月笑他杞人忧天,唐墨反倒沉了脸,严肃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敢咬人,人急了比狗还疯,这几天必须小心。」
他千辛万苦地成家?过日子,可不能被唐贵连累。
姜冬月眨眨眼:「你说的对,这几天咱们干啥都不落单,熬一阵子就好了。」
全村都过不安稳的时候,提早下手清了帐的陈老太太稳坐钓鱼台,并指挥几个?儿子依次去乡里告状,将赵成功从头扁到?脚,「他根本没那?个?能力,也?不为村民服务,以前陈爱党干支书时村里很安全,四零八家?都和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