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取消公粮依旧让庄稼人止不住激动欢喜,除了像姜冬月这样?包饺子的,还有?成群结队去村头土地庙上供的。
趁着年味儿没散尽,人缘广的找村干部打声招呼,自发组织了庆祝活动,在戏台敲锣打鼓扭秧歌,很是热闹了两天。 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和花轿、旱船等,一半是陈大娘压箱底的私藏,另一半是唐墨和刘国?辉等开板厂的社?员摊钱贊助,多少图个喜庆。
因着人太多,戏台那块空地不够发挥,还有?两队人交错着从村东扭到村西。甭管腰里绑的是红绸带还是自家红围巾,扭的十字步或小碎步,俱是喜气洋洋,比过年还欢腾。
满街喜庆的氛围里,唯有?唐贵一家格格不入,连着两天紧闭大门,全家人吃饭都闷着脑袋。
没办法,唐贵生病了。
自从去年腊月好处费那事儿叫人揭破,他心里就?慌得厉害,好不容易搭梯子扒窗户地抹过去,又挨唐墨一顿揍,跌打丸都吃了两盒。
这还不算完,年后乡干部刚上班,赵成功就?把他从大队踢出去了,理由是「作风不正,败坏村里风气」。
唐贵当然不服,可?是他收好处费在前,甩锅唐墨在后,那点?儿名声已经扫地了。陈爱党根本没心思捞他,直接把属于他的那份工资扣住,找了俩大小伙子帮忙跑腿打下手。
这一招真真捅了唐贵的心窝子,整个人仿佛王八钻灶膛,窝火憋气,加上过年喝冷酒积了胃,终于顶不住病了,哼哼唧唧地躺床上起不来。
「我太冤枉了。」他仰头望着灯泡,目光空茫茫的,「我就?是个小虾米,顺嘴吃点?儿泥,咋最后全怨我头上?我太冤了。」
马秀兰坐在床边抹泪:「嗨呀,咱村人都是欺软怕硬,眼皮子浅,可?苦了我的儿受罪呀呜呜呜~」
刘小娥:「……」
这屋里老中?青三代全在一个户口本,你们母子唱大戏给谁听呀?真他妈一个比一个窝囊废!
她转身啐了一口,摔门帘出去了。如今唐贵丢了外找儿,旭阳对象吹了又相一个,半分?钱不肯往家里交,她必须打叠精神找门路,不然日子没法过了。
* * *
出了正月就?是石桥村的庙会,由于十里八乡统一取消了公粮,今年的庙会空前热闹,各式摊位一路从村东摆到村西,又往公路两侧延伸出长长的尾巴,看得人眼花缭乱。
姜冬月照例切冷盘、熬大锅菜招待亲戚,下午洗涮锅碗、包饺子,直到五点?多才?有?空逛街,熘达着买了两盆多肉和十条小金鱼。
正拎着东西往回走,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扭头一看是王永富。
他笑?呵呵地说道:「冬月,我刚上家里找老黑没找着,跟你说也是一样?。这不天暖和了吗,我预备把东头的房子起了,先跟你们说一声。」
「这么早?小斌相看好啦?」姜冬月吃了一惊,忙恭喜王永富,「孩子办酒了可?得通知啊,沾沾喜气。」
王永富连忙摆手,往路边宽敞处让了让:「八字没一撇呢,先把房盖起来。都怪头年那事儿闹的,不盖我心里总不踏实。」
说着努了努嘴,「援朝见天在宅基地那边晃悠,倒了半车碎砖头破瓦片,我估计他也要盖了。摊上这么个邻家,你和老黑注意点?儿。」
姜冬月点?点?头:「知道了哥,你啥时?候开动呀?叫老黑跟着准备上,找找包工头。」
这下轮到王永富吃惊了:「你们也要盖房子?那块地咋盖?又长又窄的,根本盖不起来嘛。」
当然是为了占自己地方……但这话不好明说,姜冬月便一股脑推到唐墨身上:「老黑那意思是想盖,要不买地的钱白扔了,他心里正憋屈呢。」
「……」
王永富纯粹是打个招呼走过场,根本没想过唐墨会盖房,不免有?些发急:「盖了更吃亏呀,冬月你千万劝劝老黑,今年盖房子不便宜哩,啥都涨价。」
姜冬月:「行,我回去跟老黑商量商量。」
第176章 盖房子(补) 「这块地盖不了房子。」
唐墨左手压平土地证, 右手攥根蜡笔头儿,在孩子用?剩的?作业本背面依葫芦画瓢,描出一个窄窄的?长方形。
「冬月你看, 它东西长六丈,南北才?七尺半,连一丈宽都不到。真要?盖房子,两面墙就得占八十公分,左右邻家的?滴水檐……往少了算,占二十公分吧,合起来也有三尺。」
所谓滴水檐, 指的?是屋顶超出墙体向外延伸的?部分。它看似不起眼,但是能?有效防止雨水侵袭,保护砖墙。
在乡下, 如果盖房时没留够滴水檐, 那两座房子之间的?窄缝就很容易积水, 进而?滋生蛇虫鼠蚁, 甚至让屋子里?面泛潮。
「七尺半刨掉三尺,剩四尺半, 这么点地方够干啥啊?」唐墨边说?边伸胳膊比划, 「就一个坐柜那么宽,把笑安放进去都迈不开腿儿。」
姜冬月:「……」
她当然知道唐墨说?得对, 可是——「咱们夹在永富和援朝中?间,要?这次不盖,以后更盖不起来,这块宅基地就荒了。」
「到时候他们两家想种菜种菜, 想堆柴火堆柴火,就是想挖个茅房, 你都拉不下脸,多膈应啊。」
唐墨倒不这样想:「别的?能?行个方便,挖茅房我肯定不答应,太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