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病年轻气盛,性子野收不住心。这点刘愈知道,因而派了沉稳的连乎生作为他的帮手。可一旦野鸟放出笼子进了树林,想再招回来就难了。
连乎生越想越觉得不妥,赶紧找人去通知刘愈,虽然两路军合在一起有一定的威力,但也未必是训练有素的淮军骑兵的对手。
冒县一宿的热闹,到半夜百姓们才个个才酒饱饭足满意地回家。
这些山匪在留给百姓的印象不错,至少比之前的孙县尉好太多。只是百姓知道这种白吃白喝的好日子最多也就一两天光景。或许明早睡醒了,这些山匪就退出城了。
可第二天早晨百姓起来一打听,山匪似乎是不想走,准备在冒县扎根了。
“这感情好,晚上还开不开席?”百姓们得到消息,近乎第一时间都跑去问跟官府有关的人,想得到一个准确的信。
“打赢了仗,晚上接着开席,本军长请客!”霍病走出县尉府的大门,比划着手中的枪杆,朝着天笑着大声道。
昨日山匪进城个个都是蒙着面的,现在霍病却把脸上的黑面罩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稚气的脸。百姓们乍看见个年轻俊朗的酗子还以为是跟班的小厮,一听声音,倒吸一口凉气。
这山匪的头头,不但声嫩,人更嫩。
“这位霍军长,您老今天不走了?”士绅们老早就在县尉府门前恭候,也没想到这山匪的头头起来的也挺早,晚秋时节,天还没亮就起床操练了。
城里各条街道,那些山匪也在按例巡查,秩序井然丝毫没有要侵犯老百姓的意思。
“不走了,在你们这呆两天。”霍病摸索着手上的枪支,在县尉府的门槛上一坐,“这个老头。昨天就见你老跟老子说话,你叫啥?”
没文化的山匪,年长的士绅心中暗忖一句,恭敬道:“老夫姓顾名礼,字呈效。霍军长,有礼了。”
“有礼有礼。”霍病眉开眼笑的,忽而脸上的笑容一僵。“老家伙,你到底叫顾礼还是叫顾呈效?以前老子也听人说什么字啥字啥的,到底是啥意思?”
顾礼一愣,这表字到底是何意,如何跟一个文盲的山匪头目解释的通?
“是不是就是小名?”霍病问道。
顾礼无奈点点头道:“大致如此。”
“好,好。以后老子就叫你顾呈效。叫小名亲切。昨个说的自治的事,进展如何?”
顾礼再怔,这事这小子居然还记得。昨天说什么自治,听起来太荒诞,当时这些士绅是应了,但回头讨论了一下根本不可行,还是等着这些山匪走了再向靖王告罪。被这些山匪掳走一个县尉,再来一个县尉,冒县历来不能缺了掌舵人。现在这山匪头目居然旧事重提,顾礼登时没了主意。
“自治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还是从短计议的,老子要的是实干,司令也是常常这么教导老子的,老子限你们在今晚之前选出来个新的司令……不行。不能叫司令,叫……司县,要是找不出来,顾呈效,就你这个死老头干了!”
顾礼大惊道:“不可啊,万万不可!小老儿资质愚钝,绝对不能当此重任。”
“那就赶紧给老子选出一个。老子今天要打仗,很忙的,没工夫听你瞎唠叨。滚吧,老头!”
跟这种粗俗不讲理的文盲山匪说话。顾礼觉得真是汗颜,这小子虽然粗俗没礼貌,好在一点不会耍浑的,就是会给人出难题。要是在日落之前不能找个人出来挑大梁,岂不是要让他来背黑锅?
说是“背黑锅”,道理也很简单,谁当这个“司县”,回过头靖王派来新的县尉肯定会追究,他们这些士绅担待不起。
士绅们回去商量了,县尉府门口百姓却聚着不散,似乎要看热闹。这么媳的土匪进城,本来百姓们应该在家中闭门闭户不去招惹,但这些山匪实在太好说话了,第一点匪气都没有,还很豪爽大气,百姓们都想看看这些土匪进城赖着不走要捣鼓点什么。
但很快从县尉府鱼贯而出的土匪令百姓们骚动着躲避,这些土匪都是换上城里守备军的衣服,像是要在冒县长期扎根驻守,而土匪去的方向也不同,穿着守备军衣服的往城北去,穿着原本土匪黑衣和绿衣的则是往城西去,策马在大街上奔驰,来去匆匆。
“你们瞧瞧这马骑的,比咱城里那些兵强多了。”
百姓们赞叹着,这些山匪真是比官兵都训练有素,几率更加严明,百姓们也四下讨论着,要是这支山匪回头被朝廷给收编了,一定是一股能打突厥鞑子的精兵。
快到中午的时候,霍病正坐在城楼上就着水啃干粮,老远的便见到一股黑压压的骑兵。
霍病瞅了两眼,眯着眼看了看身边的一个随从:“我说安旅长,这是来了多少?”
“回军长的话,来了估摸有一千多骑,这是先头部队,后面的中军距离冒县大约还有二十里。”
霍病指了指城外,问道:“这……有什么讲究?”
“当然有讲究,要是线头部队遇袭,后续的中军可以根据遇袭的情况来决定是增援还是撤退,正规军行军都是如此!”
霍病嚷嚷道:“这么麻烦,还是我们八路军行军有效率,什么先头后头的,就应该集合优胜劣汰的兵力,打丫的!”
那姓安的紧忙提醒道:“司令的原话是,集合优势兵力,痛击敌人之不足!”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霍餐手下对话的空档,那边淮军的先锋军已经距离城池不到一里,走上前几个传令官,大声询问道:“山贼可是今日来过?”
昨日霍病才下令将运粮队的一万石粮食烧毁,他心说那些痕迹肯定被这些骑兵发现,隐瞒不得。
“来过!”
霍病站在城垛上大叫。
“可是有进过城?”
“来了,又走了!”霍藏道。
“开城门,我们要进城驻扎!”传令官喊道。
霍病迟疑了一下,从城垛上跳下来,嘀咕道:“本来想痛打落水狗,现在他们非要进城,来个关门放狗也不错!”
姓安的旅长急忙道:“霍军长,不行啊,不能私自改变战术,连军长那边已经出城埋伏了,要是您迎这些骑兵进城,我们城里的人又不多,要是城里的百姓再反水,我们就危险了。”
“哦。”霍病点点头,人又跳上城楼了。
“不行!”霍病大叫道,“我们新任的司县说了,城门不能开,你们请回吧。”
几个传令官交头接耳,显然不太明白“司县”的意思。
“何为司县?”
霍灿动着一杆不知绣着什么东西的大旗,笑着大喝道:“我们冒县已经自治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在我们冒县,司县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