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辰时初,天已明,皇宫里依旧只有兵甲穿梭的身影,不见太监和宫女,也不见朝臣的来回走动。在峰翠宫里的大臣也在焦急等待着消息。
正辰时,雅前殿那边终于有了消息。御林军左统领张麟护送着一名小太监到峰翠宫来传旨,召见左相蓝和及礼部尚书黄程,这令文臣和武将很惊讶,因为这次传召是以皇帝谕令的方式,但是哪个皇帝他们就不得而知。
谁也不知道现如今到底是否定下继位人选的问题。没人相信现在叛乱已经平息,因为峰翠宫外四下游走的并非御林军,而是昨夜杀进皇宫的叛军,到现在也未退。
御林军左统领张麟是蓝和儿子蓝景的老部下,因而两人有些交情,蓝和领完旨令,凑上前低声问道:“可是皇上传召?”
“正是。”张麟回了一声。
蓝和还想问清楚一些,但见张麟脸上复杂的神情,他不再相问,现在问什么已经无济于事。要知道什么事情去雅前殿一趟自然就会知晓。
“麻烦张左统领和这位公公引路。”
蓝和与黄程出了峰翠宫,宫门并未关上,而是来了一群兵甲,将正殿里包围起来。大臣们很紧张,又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此时他们也只能小声议论,纷纷猜测现在皇宫到底谁是主事人,有认为是刘愈的,更多的人认为是花集安。相比于刘愈,这些文臣和武将对花集安更加忌惮一些,毕竟刘愈是定国侯府的官家公子出身。又在朝堂上做过官独揽过大权。至少不会太为难一些与此事无关的大臣。如果是花集安掌权。那这些文臣和武将就比较危险,一次大的清洗是免不了的,别说革职丢官,能保住命就是好的。
峰翠宫里议论声未停,御林军左统领张麟去而复返,张麟这次带来的并不是传旨的公公,而是他本人亲自带着皇帝的诏书前来,峰翠宫也彻底安静下来。只见张麟进门。至玉阶之上,宣读诏书:“今日午朝,百官恭迎。”
百官们面面相觑,正月初六并非是午朝之日,而在今天举行午朝,那意义也非同一般,应该是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等宣布了。这次皇帝并非是从峰翠宫的侧殿上玉阶,而是要从正门进,通常这是举行大型仪式时才会有。还需要百官恭迎,这莫非是要恭迎新皇登基?
官员们带着复杂的情感走出峰翠宫大门。各自凑成簇立在丹墀上等候,其实也是在眺望雅前殿的方向,但除了不时走过的新军士兵,什么都看不到。而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东南半空,这已经是日上三竿,快到午朝时间了。
在峰翠宫的文臣和武将中,现在被搭讪最多的是户部尚书李延年,他虽然只是一个文臣,但他女儿却是刘愈的“外宅”,这在高层官员当中已经不算秘密。如果这次走来的是穿着龙袍的刘愈,那转眼李延年就将是国丈,这时候大臣们不上前问问话,顺带巴结一下联络一下感情回头可就没机会了。
但等到正主到来,文臣和武将们还是有些失望了,穿戴衮冕上朝的来了,他们还挺熟,不是他们所预想的刘愈或者是花集安,而是上次午朝时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苏彦。
百官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赶紧下跪迎接,其实在他们心中还是稍微庆幸一些的,至少说明皇帝没变,那就算是武将当国,文臣的一次大清洗也可以避免。只是当他们试着在苏彦身边或者是身后寻找刘愈和花集安身影,却一直没有找到,苏彦身边是一身皇后华服挺着大肚子的皇后孙小鱼,而在苏彦身后负责护送的是云金将军齐方,身后的侍从不少,但都不是御林军,而是叛军。官员们在随从中寻找到太监首领吴公公,全部所有中他的情绪最失控,不断在那用袖子抹着眼泪。
除了这些人,不见左右两相以及礼部尚书,也不见四公主苏碧,一些官员恭迎上前想给苏彦行礼,却被齐方走出来用佩剑隔开。官员们马上会意现在苏彦最多也只是傀儡皇帝了,他们很识趣地让开,然后苏彦带领随从一行走进了峰翠宫,文臣和武将紧随其后。
此时峰翠宫里,依旧四下是叛军带着火枪的士兵,苏彦并不见怪,独步走上玉阶前,每走一步似乎都很沉重,等到了龙椅前,他用手摸了扶手一下,转过身面对朝臣。文臣和武将正要等他坐在行礼叩拜,苏彦却没有坐,而是立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原本在朝礼上应该陪坐在苏彦身边的孙小鱼,更是连玉阶都没有登上。
苏彦看着下面的文臣武将,而文臣和武将同样抬头好奇打量着苏彦,君臣之间少有这么公然的对视,苏彦也好像失去了往日帝王的威严,立在那里整个人有些颓废。终于,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苏彦缓缓开了口,语气也很平稳,甚至有些丧气。
“诸位爱卿……其实朕……当国以来,平平无为,没做什么大事,如果不是有长业王……武义侯在旁辅佐,朕可能早就被人赶下皇位,继续沿街讨饭去了……”
“啊?”
下面的文臣和武将一片哗然,苏彦虽然可能已经被叛军将领所要挟,但怎么说皇帝还是皇帝,社稷也保全了,而苏彦的口气就好像要自暴自弃一样。
一名老臣走上前,悲泣着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哦。”苏彦很没仪态地用手抹了抹鼻子擦了下鼻涕,有些凄然道,“本来朕要宣布的,不过还有些人没来,此时宣布尚早。”
苏彦说到这,下面的官员就不得不表态了,赶紧跪在地上一起唉声叹气,有些人甚至都流下眼泪在那哭诉,好像是在为皇帝哭丧一样。
苏彦道:“哭什么,等等吧!”
说完苏彦一懊恼,还真坐在龙椅上去了。
一些大臣本来还想嚎啕大哭,国之将亡怎么也要表现一下他们的气节,但皇帝都没怎样,他们哭起来也没个劲,纷纷收住了哭势等候。
不多久,一些大臣穿着朝服进来,这些也都不是旁人,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衙门,又或者是昨日没入朝奏报的官员。这些大臣是被叛军士兵“押送”过来的,跟原本就在峰翠宫里等了一夜的大臣凑在一起,也正好是百官午朝的规格,甚至还要大一些。
这往往就不是午朝,而是大朝会了。
到底是刘文严叛乱还是花集安,刘文严和花集安到底要做什么,这些都是摆在文臣武将心中的巨大疑问,现在皇帝都好端端回到了峰翠宫,但偏偏叛乱的主要人物没有登场。
就在人们疑心越来越重的时候,又有几个人前后脚进来,右相韩升和左相蓝和,陪同的是苏碧夫妇,此时苏碧虽然也是一身朝服,但走起路有些不稳,而她的表情有些冷酷,就好像平日里在朝堂上要发作骂人时一样。
人们始终还是没见这次叛乱的主人公,也就是叛军包括刘愈和花集安在内的其他主要将领,也没见其他原本长安城卫戍部队的将领,包括南长安大营统领董书御林军总统领瞿竹,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人可能是已经“战死”了。
巳时中,正是午朝开始的时间,最后一批官员进来,这批人也正是武将。这些人都是身着铠甲,却没有带兵器,以花集安和霍病为首,还有张无诸等人,其实这批人都是叛军的将领。苏彦见到叛军进来,本想站起身相迎,但好像有些不甘,转而将头对着别处,当没看见。这些人进来也没对皇帝行礼,文臣武将中有认得花集安的马上互相转告,人们这才知道来正主了,但细看了一下花集安的举动,他只是站在武将一边,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随着叛军武将的到来,峰翠宫内依旧没有什么举动,所有人好像还在等什么出现。
人们这才惊悟,是刘文严。一切的猜测即将水落石出了。
救灾人们有所疑惑之时,外面突然响起军旅行军时所用的号角,所有的文臣武将看向门口的方向,他们一眼便将刘文严从人堆里找出来。每个人都心说一句:来了。但再仔细看,他们内心的惊惶更甚,因为刘愈也并非走在最前,而是跟一身戎装的女军主帅徐轩筑一起,护送着一名身着衮衣,却没有呆冠冕,只是用发髻将头发盘在头顶上的一名少女走进峰翠宫。
再看少女身上的衮衣,完全是帝王的制式,左日右月万象撰文,以五爪金龙为纹章。
一时间朝堂之上,同时出现两个帝王。更令百官惊讶的是,眼前的少女他们没一个认得。
在少女之后,除了一身王侯服的刘愈和一身戎装的徐轩筑,还有御林军总统领瞿竹及以曲宁为首的女官,少女拖着长长裙摆的衮衣走到正殿玉阶之下,与正面相对的苏彦一个对视,苏彦没有下来迎接,也没有动。只是目视少女走上玉阶,立于龙椅之前。等她站定,才将自己的右手轻轻放在随她一起登上玉阶的刘愈的左手之上,稍稍侧起头望了刘愈一眼。
苏彦乖乖让向一边,等于是让出了皇帝的宝座。
峰翠宫里的人这才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朝会,而是一次禅让大典的前奏。而身着龙袍的少女也不是别人,正是先皇之女,刘愈的妻子十四公主苏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