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故事,英雄的诗篇,在壮汉的口中娓娓道来。树荫下,孩子们围坐在他身边,用脏兮兮的小手支着脸,听得如痴如醉。细碎的阳光零零散散地洒在地上,一阵和风轻轻地吹过,树叶顿时沙沙作响,为这个炎热的夏天,带来了一丝清凉和舒爽。
这名壮汉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却出奇的细腻,将萨拉多斯们的坚韧与执着描绘得淋漓尽致,使人身临其境,听得荡气回肠。
“好了,都说完了,快回去写作业吧!”半小时后,壮汉说完故事,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朝孩子们粗声粗气地吼道。
“我还要听。”“再讲一个嘛。”“我们要听苍茫之剑,诺尔塞斯的故事。”孩子们央求道。
“不行!一天只能讲一个。”壮汉板起脸说道。
“呜……”“哇哇!”“真小气!”孩子们垂头丧气地叫嚷着,壮汉却不为所动。
“大力哥,再给我们讲一个吧,三个月后的厂长选举,我们都选你。”其中一名孩子忽然灵机一动,说道。
“对对对,大力哥,我们都支持你做厂长。”一名孩子立即附和道。
壮汉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说道:“人小鬼大,你们有投票权吗?”
“我们是没有,但我们的爸爸妈妈有啊。”“对!我们让他们都选你。”“大力哥,我们全家都支持你。”“我爷爷说过,他一定会选你……”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可就在这时,壮汉忽然脸色一沉,严肃地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
“啊!”“大力哥……”“干嘛生气啊?”见壮汉发火,孩子们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兄弟们,请你们记住,无论将来你们选谁,都应该是看那个人的品格和能力,而不是看他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明白吗!”壮汉沉声说道。
“明白!”“知道了!”“好的!”孩子们大声应道。
“明白就好。”壮汉重新露出笑容,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又嘱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铁渣喝完豆奶,将剩下的牛皮糖一口吞下,然后拍了怕手,拿起装着牛皮糖的袋子,沿着原路返回了办公楼。
刚到楼下,他就看见沧海崖和奎恩在吉普车旁等他。
“怎么了?”铁渣上前问道。
“回去再说。”一见面,沧海崖就招呼他上车,随后奎恩油门一踩,在轰隆声中,朝厂外疾驰而去。
回到酒吧的客房后,沧海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怎么了?”铁渣皱着眉头问道,他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这种神秘兮兮的感觉。
“年轻人,耐心点儿。”沧海崖笑着说道。接着,他就从头到尾,将事情的始末和刚了解到的情况细细说来。
事情要从数十年前说起……
当时,春秋重工的内部分成了两派,俗称“改革派”和“保守派”。
改革派将保守派戏称为“守锅派”,意思就是“守着破锅当宝贝”;而保守派则将改革派戏称为“投降派”,意思就是“向银城权贵投降”。
由于主流社会的排挤和打压,春秋重工的订单一直很少。世界议会视他们为“辉煌余孽的帮凶”和“潜在的威胁”,若不是他们的产品质量过硬,可能早就被整垮了。即便是圣殿为源力者定制的风林火山,价格也是一压再压。
为了未来的发展,两派人纷争不断,让原本就已经举步维艰的生存环境雪上加霜,变得更加恶劣。
就这样,春秋重工倒了,走的走,散的散……
数个月前,一直在西部大陆留学的齐云忽然带着一名女秘书回到了厂里,提出要竞选ceo。原本技术部的负责人鲁大力正准备出任下一任的ceo,却因为齐云的归来,被暂时搁置了。
齐云是齐胜天的孙子,鲁大力是鲁承山的儿子,都是英雄之后,在厂里拥有很高的名望。不过,鲁大力从小就在厂里长大,工人们对他很熟悉。而齐云十几岁就离开了风口镇,前往西部大陆求学,工人们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为了公平起见,厂里的长老们决定让齐云出任业务部的经理,让大伙观察半年时间,再和鲁大力竞选ceo。然而,齐云的处事风格和激进的理念,让很多人都不适应,甚至有些反感。
渐渐地,齐云成了改革派的支持对象,而鲁大力成了保守派的支持对象。
可如今的厂里,大部分工人都是保守派的,改革派的人早就去了别的公司谋生。只有那些对春秋重工怀有深厚感情的改革派,才会留下来,或是像沧海崖和姜大牙这种,宁肯在底层打零工,也不愿去别的公司。
因此,齐云的支持者很少。而且,相处的时间越长,长老们就觉得他越不合适。今天来的薛老和黄老,就是改革派的长老,他们已经明确倒向鲁大力了。
沧海崖进而分析道,只要鲁大力当选ceo,春秋重工就可以合作。鲁大力是个实实在在的技术工人,为人直爽,没什么花花肠子。如果他出任ceo,不敢说质量有多好,但真诚守信,肯定是没问题的。
原本ceo的选举定在三个月后,但现在有生意了,长老们决定提前到明天下午。
“啊?”铁渣和奎恩同时愕然道。
“明天下午,在厂里的大饭堂,一起看看吧。”沧海崖笑着邀请道。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春秋重工的大饭堂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挤满了前来投票的工人。
竞选开始前,铁渣和奎恩在沧海崖的带领下走了进去。环眼望去,这是一个上万平方米的大厅,呈长方形,摆满了一排排不锈钢的长桌和塑料板凳,一望无际。沧海崖介绍道,这个大饭堂一次性可容纳五千人同时进餐,在春秋重工的全盛时期,一顿饭还要分三批人。
工人们大部分都穿着浅蓝色或浅黄色的帆布工作服,还有少量穿橘红色的。据沧海崖解释,浅蓝色的是机甲分部的,浅黄色是车辆分部的,而橘红色是军械分部的。
“张婶子,你选谁?”“当然是大力了,你呢?”“肯定选大力啊,我是看着长大的,靠谱。”在铁渣前方,一胖一瘦两个大婶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议论道。
“大妹子,你准备选谁?”“齐经理啊~”“为啥?”“长得帅呗~”“唉……”“哈哈,骗你的啦,肯定是选咱们大力哥了。”两个年轻男女在铁渣身后小声议论着。
“齐大少爷,人模狗样,还敢来选举?”“以为自己去了趟西部大陆,就变成贵族了?还不是土包子一个。”“我看他啊,读书都读到屁股里去了。”“哈哈,你们太磕碜人了。”“大伙说话留点口德吧,好歹他也是齐胜天的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该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他骂起人来有多凶。”“是啊,我听说前些天,吴大叔的闺女都被他骂哭了。”一群年轻人议论着,风评似乎一面倒。
沧海崖听着他们的对话,面露笑容,转头对铁渣说道:“看来厂里的年轻人,还是没有忘记传统啊。”
“嗯。”铁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点了点头,算是附和。
没过多久,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爬上用不锈钢长桌拼成的演讲台,大声宣布竞选开始。喧闹的会场立即安静下来,前后不到三秒钟时间,就变得鸦雀无声。没想到这些看似的哄乱工人,竟然有这么强的统一协调性,对于这家古老的制造商,铁渣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工人的素质,决定了工厂命运。
他很快就注意到,尽管有不少工人在嗑瓜子、剥桔子,或是吃着各种各样零食水果,地面上却一尘不染。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身上的制服虽然陈旧不堪,但无一不是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而男性全是小平头,女性全是齐耳短发,精神奕奕,简单干练。
不一会儿,穿着正装,踏着名牌皮鞋,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齐云拿着一沓厚厚的演讲稿上台了。只见他一个帅气的翻身,稳稳地落在台上。
“在座的各位长老、前辈、朋友们,你们好,我是齐云,齐胜天的孙子……”齐云朗声说道,却没有得到多少呼声。不仅如此,台下还有人小声起哄。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拜托,别给你爷爷抹黑了。”“怎么看都像个奸商,还涂头油,真够土鳖的。”
齐云没理会起哄的人,专注地看着稿件,继续说道:“我们的春秋重工,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是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过去的生产模式效率太低,产量不足,使我们经营惨淡,而故步自封的傲慢,更让我们失去了市场……”
“天啊,他在否认先祖的荣光。”“改变什么?该不会让我们生产廉价机车吧?”“或许是家用电器……”“为什么不是儿童玩具呢?”有人小声嘀咕道。
“我们要放下骄傲,向中部重工和西部重工购置先进的机床,从而提升生产效率……”
“卖厂还是卖身?”“又一个想卖股份的人。”“从他回来那天起,就不安好心……”“我就说嘛,他在西部大陆混得好好的,干嘛还回来?”工人们议论纷纷。
“我们要放下成见,争取更多的合作伙伴,从而得到更多的订单……”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了!”“你怎么不卖你爷爷的骨灰!”“滚回西部大陆去!我们不做银城贵族的走狗!”小声的议论,渐渐变成了怒吼。
演讲进行不到五分钟,齐云就被愤怒的工人赶下台了,甚至有几个人搬起塑料板凳要砸他,还好被长老们及时喝止了,不然他当场就得头破血流。
紧接着,在热烈的欢呼声中,鲁大力从人群里走出来,站上了演讲台。
“兄弟姐妹们,叔叔阿姨们,你们好!”鲁大力大声喊道,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大力大力!力大无穷!”“大力,我们支持你!”“大力哥,加油!”“大力大力!力大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