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凌霄》 第一章 出山 凌霄也不知道自己在剑冢中具体待了几年。 作为修仙界目前唯一一把生出剑灵的仙剑，她被昆仑作为镇山之宝，从昆仑剑冢创立之初就被放在了剑冢结界的中央。 每隔二十年都会有一批新人来剑冢中寻找合适自己的宝剑。 而每一个进剑冢的人，无一例外，都目光炙热的盯着剑冢最中央的那把剑。 凌霄剑。 传说，是昆仑创派七杰为首白山月的贴身佩剑。 昆仑白山月何许人也？ 那可是凡人修仙时代开启以来，第一个到达渡劫期的神人，若不是命不逢时，遇到七星连珠，妖魔劫降临人间，恐怕早已飞升。 可这仙运谁也摸不通透，白山月最后还是为了天下安宁牺牲了自己，将妖魔赶回了妖魔涧。 而凌霄剑就是这位前辈唯一留下的法宝，在三位渡劫期修士的自杀式封印下唯一留存下来的仙器。 试问哪一个拜到昆仑门下的剑修，不渴望得到这样一把宝剑的垂青。 凌霄习惯了这些小辈们炙热的眼神，暗暗翻了个白眼。昆仑派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一百个人之中竟然只有三个天灵根修士！ 凌霄不知道的是，自从末法时代开启，天灵根修士已然越来越稀少，昆仑派的三个天灵根都让其他门派抢红了眼。 “秀秀，你觉得哪把剑比较顺眼啊？”这帮人之中显然是以三个天灵根为主，而白秀秀作为三人中唯一个女子，难免会多得一些视线。 更何况，听说她还是出自白山月的家族。 难保凌霄剑不会因为这点微末的血脉就认其为主。 “嗯……我也不知道。”女子的声音软软糯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其实凌霄从白秀秀进剑冢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 狗贼白山月的后代？啧啧啧，腰不够细，腿不够长，屁股不够大，就一张脸，勉强还可以入目。 没有人知道，其实凌霄和白山月的关系并不算好。 凌霄作为剑灵刚出世的时候，是很好斗的性子。不论是人是妖，只要让她不顺心了，她就想要杀之出气。 而白山月从不用她杀生，甚至在应付妖魔的时候，还要分出精力镇压蠢蠢欲动的凌霄。 他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会放凌霄出来。凌霄第一次化为人形的时候，自认为算是个绝世美人。 可白山月喷出一口茶水，嫌弃她腰不够细，胸不够大，腿不够长，还长得一头橙色冒火的长发，奇形怪状。 气的凌霄小半年没有理他。 凌霄说是白山月的本命剑，其实二人更像是对损友。 凌霄乐的看白山月惹了龙族被追出几千里，更乐得看白山月被他师傅罚思过崖面壁一脸生无可恋，更喜欢看他被一堆女人缠着无法脱身。 总之只要是白山月碰壁，她都喜欢。 但那个该死的狗贼居然背着她一个人送死，害得她在剑冢无聊。 该死该死该死。 算了，死都死了…… 凌霄恍神的功夫，就瞧见剑冢十几把剑脱离原来的位置，向白秀秀飞去，一个两个狗腿的样子，对白秀秀十分亲近。 只见白秀秀红着脸，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也不知道选哪把？” 众人傻眼。 龙泉、鱼肠、七兇、干将莫邪……这他妈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剑啊，真不愧是白家血脉！实乃天命之女！ “我靠，你们这帮老不要脸的看到小姑娘这么起劲？”凌霄忍不住开喷了。 在剑冢的几千年里，其他剑也缓缓生出了灵智，但他们的灵智不高，通常都是以凌霄马首是瞻。 “老大，难得的天灵根还是个女人，人家也想在美少女的柔软的腰肢上躺着啦……” “老大，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绝对不是为了美色！” “老大……” 凌霄嗤笑一声，表示看透了这帮单身千年老光棍的内心。 “唉！这五百年到了，妖魔涧的封印又该松动了，每次这个时候凌霄都会出世的，今年她也太安静了吧。”凌霄听到有小辈这样说道，“还以为这次我们运气好能见到宝剑出鞘呢！” 又过了五百年啊……凌霄拍了拍脑袋，确实该去妖魔涧晃一圈，让那群妖魔鬼怪回忆一下姑奶奶长什么样子。 她刚想稍微颤动一下表示自己的意向时，就听见站在白秀秀身侧的一个少年道：“秀秀，剑冢取剑向来按缘分，也没规定一人只能取一把剑，听说无限峰峰主练的无限剑制也大成了，秀秀得那么多宝剑青睐，定是修无限剑制的好苗子。” ？？？ “何况那凌霄剑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她也不认主，等妖魔涧封印结实的时候又回飞回剑冢，简直是把我们当工具人。” ？？？ 话都让你说了？你咋那么能呢？ 凌霄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这个男的是谁！！！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对人家小姑娘胡言乱语，错过她这把绝世宝剑，世界上还有那把剑能让妖魔涧的狗东西吓得屁滚尿流？ 少年见白秀秀一副要被洗脑成功的样子，微微勾起唇角，他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唉……更何况那凌霄剑简直是命犯天狼，哪一个拿过她的人有好下场？不说白山月吧，连个尸骨都看不到，就说离我们比较近的，五百年前那个谁，入魔被西如来封印在五指山下……你瞧瞧，一个两个都没有好下场……哎哟！是谁打我！” 少年摸着脑袋一转头，就瞧见原本该躺在大阵中央的凌霄剑悬在他的背后。 同时，一个有着一头飞扬的橙色长发的女子，正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谁料少年浅浅一笑，对她一拜，“在下，墨水阳。” 凌霄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两颗尖尖的虎牙闪烁着森冷的光。 “很好。从今往后，你就只有我这把剑了。” 说我命犯天狼？说我克主？能耐死你了，小崽种！ 说完，凌霄就一溜烟钻进了剑中，指使凌霄剑压在了少年背上。 少年的脊梁微微一弯，感觉背上仿佛背着一座大山，心中了然。是凌霄故意增加了凌霄剑的重量。 “水阳，你没事吧！”白秀秀看着少年鬓角涔出细汗，不由露出担心的神色。 一同进来的小辈们也一脸担心的看着墨水阳。 刚刚那个橙发女子，就是凌霄的剑灵！看上去杀气好重，不像仙剑，倒像是把魔剑！ “没事。”墨水阳调动起周身灵气，这才慢慢直起了腰。 这时，众人差不多都找到了合适的宝剑，剑冢就将他们都传送了出去。 凌霄剑的第七次出山，由此尘埃落定。 不是众人猜测的白山月后代白秀秀，而是另一名天灵根少年，墨水阳。 第二章 所谓主角团 昆仑山脉在中州大陆的最北边，山上长年被白雪覆盖，剑冢的出口，就在最高峰主殿长生殿外的石碑处。 是以，这一百个人一弹出剑冢，就被昆仑的长老们团团围住。 “哇！危燕掌门也来了！” “秀秀，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带出那么多古董啊。”无限峰峰主“三秒山人”一眼就看到了白秀秀周身环绕的二十四把飞剑，面上大喜，“果然是修炼无限剑制的好苗子啊。” “让我瞧瞧是哪个倒了八辈子——咳咳——幸运的后辈获得了凌霄剑的认可。”危燕透过人群，瞧见了被团团围住的白秀秀墨水阳李轩辕三人。 这是这届新手弟子中最突出的三人。 白秀秀来自修道世家白家，更是白山月的后代，拥有天灵根的资质，长相也温软可人。 李轩辕是凡间皇室的皇子，年纪轻轻就到达了筑基期，为人沉稳，不爱说话。 至于这个墨水阳……倒是不太清楚来历。 “哟，五百年了，危燕老头你居然还活着啊？”凌霄嗤笑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危燕一开始要说什么。 “呵呵呵呵……凌霄姑奶奶还需要我侍奉座下，我怎么敢老死呢——哎哟，我的姑奶奶，轻点，轻点！” “你瞧瞧你这张老脸，你再瞧瞧我这张青春貌美的神颜，你叫我姑奶奶？”凌霄扯着危燕的胡须一通拔呀。 不一会儿，就瞧见没了胡须的危燕掌门，少了几分威仪，但看起来居然很帅！ “哇！” “凌霄小姐姐！徒子徒孙都看着呢！”危燕屈服于昆仑老祖宗凌霄剑的淫威下，左手悄悄变出了个灵剑果，递给了凌霄。 “这还差不多。”凌霄接过果子，这才松开危燕的脸皮。 “敢问姑——小姐姐选了谁啊？”危燕笑的一脸狗腿，让威严掌门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幻灭。 凌霄啃着果子，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指了指白秀秀那个方向。 “果然是——”危燕大喜，果然是他们通过星辰概率论算出的天命之女！ “不是！是她旁边那个。”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了站在白秀秀身侧，一身玄色短打的冷漠少年。 李轩辕脸颊微红，轻咳一声：“不是我。” “哎！你们也太笨了吧，是那个笑眯眯的狗东西啊。” 墨水阳见众人看向自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认了自己就是那个狗东西。 “……姑奶奶是不是稍欠考虑啊？” “反正又不认主，我就不祸害小姑娘了。”凌霄想起了墨水阳在剑冢中编排自己的话，又瞧见墨水阳笑眯眯的脸，完全没有意识到错误，她气得咬牙切齿，连凌霄剑身都在墨水阳背脊上轻颤不止，“他还没拜师吧？” “这个……倒是没有。”危燕摸了摸鼻子，这位姑奶奶又打什么主意呢。 “那好，他就拜我为师好了。”凌霄舔了舔殷红的嘴唇，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众人微微一愣，似乎，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自称青春貌美神颜了，她盛怒之下，大家都不敢直视她的脸，只觉得橙红的头发刺眼非常，仿佛能溅出火星，可她一笑，周身的戾气忽然散去，只觉得那张脸，貌美非凡。 “在下，正有此意。”墨水阳笑眯眯的鞠了个躬，他那张贱兮兮的笑脸，让凌霄微微恍神，总觉得……似曾相识。 昆仑山上的长年肆虐的风雪，似乎都温柔了起来。 “哼……才炼气期的实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突然觉得这个盛气凌人的姑奶奶突然少了几分气势。 原来，是个傲娇？？？ 等登记完众人从剑冢中取出的剑之后，长老们差不多也都挑好了自己属意的弟子，这一届三个天灵根当然是亲传弟子，剩下一个资质普通，但是脾性极好的鱼灵机，被危燕定为了掌门首徒，让只是挂名弟子的众人羡慕不已。 不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众人也觉得鱼灵机确实是个很靠谱的大师兄，所以也就止于羡慕，并没有生出嫉妒来。 昆仑弟子的心性，向来是极为单纯的。 凌霄让凌霄剑拎着墨水阳，一下子就飞到了妙妙峰，这座山曾经是白山月的，白山月死了就归凌霄所有，千年来还没有其他人居住过。 她站在雪松上，看着被摔在雪地里的墨水阳，心中爽快，心情一好，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再那么暴躁。 “哎，这届主角团不太行啊。”她轻挑起墨水阳的下巴，“啧啧……这张脸倒是可以做白秀秀的后宫。但是最多露水姻缘了，我看男主还是刚才站在她旁边的玄衣少年。冷漠，强大，只对女主一人青眼有加。” “哎，阳阳啊，你估计就是个深情男配的命了。” 凌霄想起千年来她看的虐恋情深的话本，想到痴情男二爱而不得的悲惨命运，不由暗爽。 她本以为墨水阳会回怼她，谁料这贼小子，居然顺着她的话，叹了一口气，“是我配不上秀秀。” 这话说的，三分惆怅，剩下七分都是对女主的爱。让凌霄不禁想起那些岁月里她为男二留下的鳄鱼的眼泪。 “你这话说的，你虽然家世比不上李轩辕皇室出生，但是你现在有了我，满级金色传说，想抢个男主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真的吗？”少年面上又浮上了笑容，惊喜非常。 凌霄愣了愣，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从前从前，好像也有人跟她说。 “凌霄，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凌霄，那个人好像什么都忘记了……” 她是之前就认识过什么悲情男二吗？不对啊，她明明每次都挑中主角了的。 “骗你的，我才没有喜欢白秀秀。”墨水阳瞧凌霄出神的样子，还以为她沉浸在了悲惨男二的剧本中，嘴角微微勾起，“我倒是觉得师傅要比白秀秀好看一些。” “哦？”马屁拍对，会心一击，对老不要脸剑灵凌霄造成999点伤害，“只是一些？” “朴实无华的黑色剑鞘，象征着低调奢华，镶嵌着玄水晶的剑柄和复杂精致的雕花，更显出其来历不凡，凌霄剑，真的好看！” ？？？ “入门论文——我的神颜师傅，1w字，写不好，有惩罚。”凌霄翻了个白眼，钻回了凌霄剑。 好像有几千年了，没被人这么戏耍过。 第三章 修仙第一步 这一届新手弟子中，白秀秀被三秒山人收入无限峰，李轩辕被他的老祖宗李归尘领走去修炼李家绝学山河剑法，鱼灵机更是被掌门拐去长生殿修习日月剑法二十四式顺带掌门继承人速成守则。 其他弟子也兢兢业业的根据门派安排，上课打卡，下课做作业，偶尔有闲情逸致机缘深厚的甚至还谈起了学院恋爱。 这节昆仑公开课是凌霄剑灵凌霄主讲，见过没见过她的，许多人都从其他峰赶来妙妙峰，想要见识一下千年老剑灵，完成景点打卡。 墨水阳穿着真传弟子的道袍笑眯眯地站在山门口迎客。 “凌霄剑公开课——千年修炼经验分享，修行界的活化石，只要998门派贡献点，就能瞬间顿悟，境界突破。” 凌霄拖着腮帮坐在主讲台上，远远就瞧见墨水阳那厮忽悠着弟子们上交贡献点。 不错不错，还算机敏。 灵剑果100贡献点一个，这小子一下就赚了快10个灵剑果。 等人差不多都入座了，凌霄挥手关起山门结界，墨水阳也乖乖地捧着果盘站在凌霄身侧。 “这修仙一事，逆天而为，凡人为争寿命，精灵为开灵智。各位入了昆仑，拜了师门，想必都知道修仙第一步吧。”凌霄随手拿起一个灵剑果，一边啃着，一边说道。 修仙第一步？想必就是洗筋伐髓了。 白秀秀点了点头，她出自修道世家白家，更是天灵根，洗筋伐髓虽然需要不少昂贵的药材支撑，但是她早在八岁之时，就完成了淬炼。 李轩辕也点了点头，皇室子孙怎么可能出不起洗筋伐髓的钱。 不过在场并不是每个人都出自世家皇族，大多负担不起洗筋伐髓的价钱。所以大家都摇了摇头。 墨水阳也是平民出生，但奇怪的是，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凌霄身侧。 凌霄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过了这么多年，洗筋伐髓仍旧没有普及，修仙联盟果然还是没有实现修仙界全面脱贫的五百年目标，这代表，她可以大赚一笔。 “你们的师祖应该都跟你们讲过吧。妙妙峰有个奇异谷，从那儿出来的人，周身灵气运行舒畅，都像是经过了洗筋伐髓。”凌霄瘪瘪嘴，示意墨水阳该给她按按肩膀。 墨水阳瞬间会意，不轻不重的给凌霄锤起了肩膀。 剑灵老人家五百年没出剑冢，的确需要活络活络筋骨。他这么想，笑地就愈发真诚起来。 凌霄被墨水阳的笑弄得头皮发麻，想要一脚踹开他，墨水阳却好像是早早看透了她的意图，先一步退到一旁。 这小子真贼啊，有点怀念五百年前那个呆呆愣愣的小书生了。可惜，被西如来瞧上了，过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和尚去五指山解救他，然后他就道士转佛修…… 凌霄收回了自己飘出去的思绪，看到一众修仙小萌新渴望的眼神，心情舒爽。 她给墨水阳甩了个眼色，墨水阳按照事先说好的开始表演。 只见他叹了口气，道：“妙妙峰空置多年，奇异谷中所剩资源却也不多，剑灵老人家最近省吃俭用，让我这唯一一个徒弟看着心痛非常……” “呜呜呜呜……别说了，我捐1w贡献点。”白秀秀向来是个心软的妹子，一下就被墨水阳打动了。 从他们刚进入妙妙峰时，就觉得山中景象确实萧瑟了点，连他们做的凳子都是白雪捏造，更不要跟掌门的长生殿相比了。 李轩辕见白秀秀捐了贡献点，叹了口气，他出门前就被不灵仙李归尘警告过，进了妙妙峰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乱买东西。显然，师祖是知道凌霄剑灵的一贯做派的。 李轩辕不知道的是，在不灵仙还不是不灵仙的时候，李归尘作为一个皇室子弟，曾经被凌霄骗的法袍都不剩，一身亵衣，凄凄惨惨的熬过了昆仑山的冬天。 但他确实也想进妙妙峰的奇异谷修行一番，那可是昆仑七杰白山月开辟的修行胜地。怎么说都要见识一下。 他沉吟一声，最后拿出了一块玉佩，道：“在下也想见识一下奇异谷。” 凌霄哪里认不出他手中的玄水玉，跟凌霄剑柄的玄水晶出自同宗，虽然差了些品相，但也算的上是件宝物。 “好说好说。”凌霄说着就打开了奇异谷的结界。 众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冰天雪地就变成了鸟语花香。 “洗筋伐髓可以靠天材地宝，也可以凭借自身努力。”凌霄微微勾起唇角，道，“白山月当时那个年代，每个人都很穷，天材地宝又抢不过守护妖兽，洗筋伐髓都靠自身。” “你们这帮小年轻，资质一般，还不努力，这样去一趟妖魔涧，怕是只能回来两三个。”凌霄冷笑一声，一手提起一个资质一般的少年扔进了瀑布之下，“先给我在瀑布下冲个三天，洗洗脑子再说。” 墨水阳此时在凌霄旁边举起了一个二维码，拿着一个大喇叭道：“洗筋伐髓流程49天，价值1w贡献点，支持昆呗赊账。” 在凌霄的注视下，修仙小萌新门一个个都乖乖拿着自己的昆仑身份牌扫了扫二维码。害，修仙真的费钱，第一步他们就背上了1w巨债。 不过等他们在瀑布下冲刷了一天之后，就发现自己灵力运行确实舒畅了许多，突然觉得这1w贡献点可能还是花到刀刃上了。 “墨水阳啊，你以前真的没有师傅？”凌霄看墨水阳第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周身灵力运转远超常人，速度、纯度、大周天之后还有许多小周天，旁人注意不到的手指关节处他都通达，经脉仿佛是四通八达的城市地图一般，作为一个凡人来说，没有优秀师门的指导，很难达到。 又听危燕说他出身普通，没有什么来历，更加让人觉得奇怪。 这样的人，确实由她来管比较合适。 “师傅，我说我天生通达知命，你信不信？”墨水阳忽然凑到凌霄耳畔低声说道。真不愧是痴情男二设定，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凌霄感觉耳朵一阵酥麻。 “哦？那你说说你是什么命？”凌霄眸色一黯，她曾经认识一个天生知命的人。 慧极至死。 “噗——师傅，这你也信？我才一个小小炼气期，知什么命啊？要不你请掌门他们用星辰推演术给我算算？”墨水阳似乎注意到了凌霄神色的变化，故意用那种贱贱的语气打哈哈。 “不用了，我算好了，你就是个痴情男n的命。” 男主角有什么好，女主角有什么好，天命压在身上，哪里有什么自在。 “师傅，今天赚了120w贡献点，要不要去珍馐楼搓一顿？” “你以为修仙第一步是什么？”凌霄重重地敲了敲墨水阳的脑袋，“禁欲啊——” “那师傅你吃什么灵剑果！” “为师身为剑灵，早就脱离六道，成不了仙。”凌霄啃着最后一个灵剑果，看上去十分潇洒，“老子困了，要去睡觉，你好好监督他们。” 墨水阳望着凌霄离开的背影，双眼微眯。 凌霄身为剑灵，无法成仙。而他的天命，就是成仙。 第四章 死心石 瀑布修行三天之后，凌霄观察了几个弟子的灵力运行脉络，摇了摇头。这些年轻人，家中大多没有前辈指点，都是误打误撞打开的灵府，然后被经常出去游历的诗情画意剑百里无争带回了昆仑。 这样在筋脉中乱窜的灵力日积月累，假以时日，必定会对筋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人体灵力运行方式，往往涉及隐私。是以，若非亲传或家中后辈，很难引导他人灵力运转。 而凌霄是剑灵，天生拥有通透眼，这才能一眼看透他们灵力的运行。 她观察了几日，才给那几十个灵力走错道的弟子画完周天图。 这件事，墨水阳知道。 因为这三夜，凌霄房内的灯从未熄过，而他现在手中捧着的一叠武功秘籍，正是凌霄给他的。 他仔细翻阅过，确实是按照每个人的具体情况，有针对性做出的周天图。 他看着在树梢上不停打呵欠的凌霄，微微一笑。 白天打盹，晚上开工。 收到武功秘籍的弟子们看完以后都若有所思，原地运行起灵力来。因为淤积堵塞在筋脉中的灵力被带出，不少人都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谢过前辈。” 这下他们是由衷地感谢凌霄。入派多日，公开课上，他们也听说了周天运转的重要性。可惜，他们既非亲传，家中也无修行前辈，凌霄这遭，也算送了他们一个机缘。 “小事一桩。”凌霄翘个二郎腿坐在树梢，“奇异谷内有种石头，叫死心石，你们中有执念或瓶颈的，若能将其击碎，必定能够更进一步。” 奇异谷是白山月所开辟的秘境，现在存在的二十多颗死心石都是当初凌霄和白山月一颗一颗从南海搬来的。 死心石不像其他的天材地宝，它无法被放进乾坤袋，遇到灵力还会消散，所以他们当初搬的很辛苦。 但死心石能帮助人勘破执念，确实是天上地下难得的宝贝。 修仙修心，心中的道若是堵塞了，远远比筋脉周天的堵塞要糟糕。 “白山月，你最近修行是遇上什么瓶颈了吗？” “白痴剑灵，我昨天才突破的渡劫期，你看我升级九州第一快，像是有瓶颈的样子吗？” “这死心石又臭又硬，跟你一模一样！别叫死心石了，叫粪坑石吧！还有，你哪里是九州第一快，明明我也渡劫期了！” “你渡劫期有什么用，又成不了仙。” 不知道为什么，凌霄觉得白山月那次没有说实话。 他心里绝对藏着事。 其实他们搬回来的死心石总共有八十一块。 凌霄经常看见白山月晚上出来对着死心石发呆。 两年，没有一颗死心石碎裂。 凌霄有时候会想，白山月当时，究竟是被什么困住了。 九州第一剑仙，昆仑七杰之首，年纪轻轻的渡劫期，他究竟想让何事死心？ 白山月死后，凌霄就代替他成了昆仑的老祖宗，她经常带弟子进奇异谷，让他们找死心石。 她见过很多死心石碎裂的时刻，有些人是恍然大悟，更有些人，是怅然若失。 墨水阳发现了凌霄的沉默。 老人都喜欢想当年吧，他有些无聊的想着，心情却莫名的烦躁。 白秀秀跟李轩辕同时发现了一颗死心石。 但是上面被人刻了两个字，这让他们非常奇怪。 因为死心石是天下最硬的东西，凌霄剑都不能将其弄出缺口，更别说，在上面刻字了。 他们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墨水阳，希望请凌霄剑灵瞧一瞧，这是不是死心石。 墨水阳端详着死心石上的字迹，露出一丝了然。 这显然只有当初那个九州第一天才，白山月才能做到。 因为石头上刻的——成仙。 这和剑冢石碑上白山月所书一模一样。 “白前辈不想成仙？”白秀秀吃惊的捂住了嘴。 “不，他是天底下最想成仙，也最有资格成仙的人。”凌霄下意识地就反对了白秀秀的想法，“这确实是死心石没错。” “白前辈既然能在石上刻字，就说明他可以击碎死心石。”李轩辕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没有。 这个执念他不想勘破。 “我想……白山月成仙之谜跟我们没啥关系吧……”最后还是墨水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人都死了，我还是希望师傅你珍惜眼前人。”墨水阳突然面带娇羞，让凌霄一阵恶寒。 “你算人吗你？”凌霄斜睨他一眼，作势蹬他一脚。“妙妙峰，女人当男人，男人当牲口，剑灵是老大。” “轩辕师兄，我最近修炼顺畅，这块死心石还是你收下吧。”白秀秀红着脸，都不敢抬头看李轩辕一眼。 李轩辕作为同辈中修为最高的人，也不想占白秀秀的便宜，但他近来修炼确有瓶颈，于是他道，“如此，便多谢白师妹了，你日后有事，我必不推脱。” 凌霄瞧见白秀秀跟李轩辕你侬我侬的样子，踢了踢躺在她脚边装死的墨水阳。 “你瞧瞧人家，找个死心石的功夫，眉来眼去不知道多少下了，你再瞧瞧你，怪不得只拿个男n剧本。” “唉，命里无时莫强求。”墨水阳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徒儿一心大道，无心男女情爱。” “德行！白山月那个狗东西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凌霄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帽子有些混沌，千年前的事情，她也记不太清了。 “后来什么啊？”墨水阳凑近了凌霄，平时笑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突然睁开，露出深蓝色的眼眸，让凌霄疑心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星辰。 “忘了，白山月那个狗东西应该是有过道侣的，但是我记不太清了，想来，一定是那个女人长的过于平凡，导致我印象不深。” “师傅啊，你知道雏鸟情节吗？” “？” “白山月好像长的不赖，师傅你对他就没有想法？” “谢邀，若我不是他的本命剑，轮不到妖魔劫，他就死了。”凌霄突然觉得最近有些太宠着墨水阳了，这小崽子越来越皮了。 “那白前辈的道侣到底是谁啊，我看昆仑记事录也没有记载。” “我怎么知道？”凌霄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你最近怎么回事？是不是皮痒了，需要为师疼爱了啊？” “啊，师傅不要啊～” “好好说话！” 第五章 洗剑池 凌霄给了弟子们46天时间寻找死心石，勘破瓶颈。 但少年烦心事也多，真正称得上执念瓶颈的却少。 大多都是因为修行不到家，积累不够才导致的境界无法提升。 最终，果真如她猜测的一样，只有李轩辕和鱼灵机勘破了两块死心石。 李轩辕原本就是同辈中境界最高的筑基期，这回突破，一下就到达了筑基巅峰，连凌霄都有些好奇。 这位年轻的凡间皇子到底为何事烦恼？ 而鱼灵机剑心通达，他心思玲珑，却因为资质平平，内心一直隐隐有些自卑。死心石只是稍稍一推，他脑袋便转过弯来，不过用了半天时间，便勘破瓶颈，荣登筑基。 令人意外的是白秀秀，她在找死心石的路上似乎遇到什么其他机缘，体内多出一股非常纯净的灵力，连暴脾气的凌霄在触及那股子灵力时，都感到内心一阵平和。 凌霄剑，修的杀意，是以，凌霄怀疑白秀秀体内的灵气，是禅意。 大概这位天命之女找到了白山月埋在奇异谷的舍利子吧。 “你干嘛把老和尚的舍利子埋在这里？暴殄天物！” “我小时候听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噗——所以你指望种舍利子，得老和尚？不是我说，白山月你修仙修傻了吧？” “我只是种下一份善意。我相信，有朝一日，它会开花结果，救下……”白山月眼底的笑意微微一滞，他不再说话，认真地将土埋上，并亲手在附近植下一颗菩提树。 “真好啊，大家都筑基了呢。”墨水阳懒洋洋的抻了抻腰，“师傅你好偏心啊。明明我才是你亲传弟子，大家待一趟奇异谷都升级了，就我纹丝不动！” “带不动带不动。”凌霄看墨水阳打滚撒泼，一脸冷漠，“你这个修炼速度一点都不像天灵根。” “师傅。”墨水阳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天灵根？” 凌霄语塞，她还猜中了？ “我其实是五行灵根。”墨水阳倒是实诚，也确实没必要跟亲师傅隐瞒这些。 “你不会——看过《五行归一大法》吧？” 《五行归一大法》是作为天灵根的白山月在昆仑的毕业论文，讲的是五行灵根如何通过修行将其拧成一股，从而获得能和天灵根相比的修行速度的理论。 可惜白山月当时只写出了论点，没有提出具体的方法论。 后人研究了千年也没有研究出怎样把理论应用到实践上来。 最后《五行归一大法》从真理被批成了谬论，更有好多修行理论研究专家写了不少论文来批判白山月这个想法的错误性。 “我觉得白前辈这篇论文写的很对啊。”墨水阳见凌霄诧异的神情，微微一笑。 “你成功了？” “说了，我生而知之啊。”墨水阳笑的得意，“最近修仙学术界新秀—白开水发表的论文，师傅你看了吗？” “是我哦。” 凌霄懵了，新收的徒弟是学术界新秀，而自己的毕业论文还是托白山月完成的。 教不了，教不了…… 此时妙妙峰失修多年的宗门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危燕掌门的声音仿佛遭到了异次元洪流攻击，尖细的仿佛乌鸦开腔。 “各位新入门的弟子注意了！各位新入门的弟子注意了！昆仑洗剑池即将于午时开放，请各位新生准时提剑报道，届时，会由不灵仙和三秒山人监督点名。” 墨水阳听完广播，僵硬地将脖子转向凌霄。 “师傅，我是不是要提你去洗澡？” “……” 洗……洗你个大头鬼啊！ “洗剑池是检验剑心和剑灵的，剑心当然是你们这些执剑人，而剑灵，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 “师徒共浴？”墨水阳在脑中想了想这个画面，唔……师傅胸大屁股翘腿还长，不知道洗澡水是什么味道，我靠，我夸父就喝一口……想着想着，耳根悄悄爬上一丝红晕。 “小屁孩身体还没发育完呢，就想那么多？”凌霄一手揪起墨水阳的耳朵念起了清心咒。 “哎哟！师傅我错了！”墨水阳痛的面目狰狞，“都巳时三刻了！监督点名的是不灵仙，师傅你也不想被他抓吧。” 不灵仙李归尘担任峰主的同时，更是昆仑执诫长老。 墨水阳早就观察出凌霄在昆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不灵仙。 因为执诫长老有权力扣除各峰用度。 而不灵仙似乎又和凌霄有些过节，经常把凌霄的所作所为上报掌门，妙妙峰的用度都快被扣成负的了。 “龟龟尘！又是龟龟尘！”凌霄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拽着墨水阳耳朵的手，真的头痛！ 龟龟尘太能记仇了，不就骗得他衣服都不剩吗？出去问问掌门，三秒山人他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不孝徒孙！ 天知道，凌霄有多讨厌洗剑池！ “师傅，再不出发可就迟到了啊——” “走走走！” 凌霄像拎小鸡似的一把提起墨水阳，一眨眼就到了昆仑洗剑池。 墨水阳很多时候都在想，虽然自己没学会御剑飞行，但他师傅掌握了提人瞬移。 正正好午时，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墨水阳看到凌霄瞥了不灵仙一眼。 师傅……你一定在得意吧！ 不灵仙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向来恪守规则，被人称为修仙界的尺子。 既然凌霄没有迟到，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归尘想是这么想，但是他长年表情严峻，看着就不好亲近，总让人疑心他在生气似的。 凌霄也是个脾气不好的，刚想出言逗弄龟龟尘，就见三秒山人上来接待。 “哟，凌霄师祖也来了，这边请，这边请，包厢都准备好了。” 凌霄最后瞪了李归尘一眼，就跟着三秒山人来到了一号洗剑池。 不灵仙也不知道这位姑奶奶干什么瞪他一眼，他以为自己尽心职守的抓昆仑纪律，却不想被凌霄误会成公报私仇。 李轩辕倒是知道凌霄为何讨厌他师傅，但是他觉得师傅和凌霄这样很好，不用改，也就没有提醒。 镜头转至一号包厢，墨水阳看着现在原地没有动静的凌霄，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您先请？” 谁料凌霄一脚将他踹进洗剑池，而后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噗——”墨水阳挣扎着浮上水面，吐出了一口洗剑池的水，就瞧见凌霄闭着眼睛，在池中打坐。 洗剑池是个圆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个直径…… “师傅，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话还没说出口，墨水阳就发现凌霄眉头紧皱，橙发被汗水浸透，沾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 她身上仿佛被篆刻了许许多多的灵阵，此时正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似乎是注意到墨水阳的视线，眼前的美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猩红的，仿佛野兽一般的双眼。 墨水阳见凌霄红唇微张，她道：“凌霄是魔剑。” 第六章 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 “小姐小姐，官人被仙家接走了！”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急冲冲的冲了进来。 “什么？”女子掀开了头上红盖头，今日的她盛装打扮，本以为能嫁得如意郎君，谁料今夜本该成她夫婿的公子却在宴席上，被仙人一指，要去走那升仙之路。 凡人修仙时代的正式开启，无数凡人灵府洞开，从此鸡犬升天。 而修行者与凡人之间，隔着天堑。那道鸿沟，足以隔开长生与姻缘。 但女子她似乎不认命。她扔下碍事的盖头，翻身上马，竟跟着追了出去。 他们走不了多远的……天涯海角，我总要找到他，跟他要一个说法。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额间一点殷红，他看自己的眼神，是慈悲。 慈悲？多可笑。 “不……我们已经拜了天地！”女子一袭嫁衣似火，头上的荆钗也因为长途的奔袭而散落，乌黑的长发映着她雪白的面孔，何等凄楚。 “白山月……你绝不可以一声不响的离开。” “妖魔劫降临人间，这里很危险，你回去吧。”男子轻叹一口气，仿佛从悠远亘古传来，带着温柔的慈悲。 这慈悲，对女子来说，却如剜心。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女子竟笑了。 “你不是白山月。”她盈盈一拜，笑的美艳，“是奴家认错了人，错把仙官当成了出走的夫君。” “你……”男子面上流露出一丝迟疑，他不知道女子这样是好是坏。 总之……她不再纠缠，便是好。 他会衷心祝福她，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 “师傅，师傅？” 凌霄再睁眼时，就瞧见墨水阳一脸忧惧地看着自己。 梦中那个女子……就是白山月那狗贼曾经的道侣吧。 “我没事。”凌霄嫌弃地瞥了墨水眼一眼，“白山月早就知道我是魔剑。” 她起身，动动手指，外衣就无风自动，套在了她身上。 墨水阳半遮着眼，喉结微微滚动，我的天，湿身诱惑…… “我觉得也是。师傅身上刻了好多灵阵，都是白前辈用来镇压你的魔性的吧？”墨水阳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仙魔之类反应很大。 凌霄一开始打算，如果这个便宜徒弟嚷嚷着要斩妖除魔的话，她一定把他敲晕，然后，洗除他的记忆。 “嗯。” 墨水阳觉得凌霄的反应有些过于冷淡，余光又瞥见凌霄手腕处微微的焦黑，那一定就是洗剑池对于魔剑灵的惩罚。 “师傅，你既然知道自己是魔剑，为什么还要来洗剑池啊。据我猜测，您出世七次，至少受了洗剑池七次魔法伤害了吧。” 凌霄出乎意料的没有接话。 她又想起了在墨水阳之前那个木楞楞的小书生，他好像说过什么让自己很生气的话。 “凌霄，是白山月让你入魔的。” 是的了，小书生在自己面前，诋毁了白山月。 她可以是魔剑，但是白山月作为修仙者，不能同魔有半分勾连。 凌霄僵硬地冲墨水阳一笑，道：“作为魔剑我不能有些怪癖啊？” 其实，有人怀疑过凌霄是魔剑，因为白山月从未带凌霄剑进过洗剑池。凌霄还记得，很多修仙者围住妙妙峰质问白山月的情形。 凌霄剑，作为唯一一把生出剑灵的剑，而白山月又是昆仑七杰之首，整个修仙界的目光都盯紧了他们。 在妖魔劫降世的期间，修行者和凡人更是对沾上魔字的东西，深恶痛绝。 白山月既没有选择辩解，也没有选择交出凌霄。 他只是紧闭山门，避而不见。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知难而退。 “你之前鼓捣的那些阵法，难道不是为了今天准备的吗？”凌霄见外面的修行者待了三天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知道，这事情绝对要有个交代。 白山月很早就预见到今天了，她可以肯定。 自她诞生以来，她经常看见白山月没事就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偷偷溜进去过。瞧见了许许多多被关押在金坚笼里的魔兽，以及，放在桌案上，闪烁着纯净白光的阵法。 白山月把老和尚赠与他的禅意都注入了这些阵法。 “会很痛。”白山月似乎有些诧异她为何会知道那些阵法，他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有些魔物，因为那些阵法，死了。” 凌霄觉得，她那时隐隐在白山月眼中瞧见了恐惧。 这是白山月绝对不会露出的神情，他是天命之子，什么困难到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他总是办法比较多。 最后，妙妙峰打开，凌霄进了洗剑池，又平安地走了出来。 围绕妙妙峰三天的修行者这才散去。 白山月却三天没有理她，没有斗嘴，也没有给她喜欢的灵剑果。 “师傅，看不出啊——你原来还有抖m的倾向……”墨水阳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他也没有追问。他猜测，凌霄不想给昆仑惹麻烦。 虽然现在修仙界一片安宁，但是每隔五百年一暴动的妖魔涧，总是横在修仙界和凡间脖子上的一把刀。 “还有啊师傅——我觉得你最近经常发呆，是不是都在想以前的事啊？”墨水阳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刚刚凌霄似乎是痛晕过去了，她在梦中，一会儿不甘一会儿幽怨，感觉像体内藏着两个灵魂，要撕开她的躯体，从中钻出来一样。 非常恐怖。 “？” “师傅，我听说，只有老年人才喜欢想当年。” 墨水阳知道说完这句话，凌霄可能要砍死自己，于是飞快的从洗剑池中跳了出来，一路奔逃，直到撞见了不灵仙，这才停了下来。 “墨水阳洗剑池乱跑乱跳，扣1000门派贡献点。”李归尘拦住了墨水阳，面无表情的在工作日志上记录。 接着凌霄撞了过来，不灵仙一米九的身高，被一米七的凌霄撞得微微后退一步。 “凌霄袭击执诫长老，扣10000门派贡献点。” “龟龟尘，你——” “谁是龟龟尘？”李归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看到凌霄一脸心虚的神情，又联系了一下上下语境。 “凌霄给同门起绰号，扣100门派贡献点。” …… 墨水阳看着师傅面上青红交错，躲在不灵仙背后捂嘴偷笑。 这样才对嘛……之前的表情就像个弃妇，啧啧啧……魔剑也能有更年期。 第七章 期末考试 公共基础课到凌霄上完就算结束了，于是墨水阳他们迎来了期末考试。 “考试分为笔试部分和实践部分。笔试内容为：昆仑历史/魔族语/诗词三百首/仙宠百科/物理/修仙高等数学/计量统计学/星辰概率论/药剂化学等……考试具体安排，包括时间、考场、座号发送身份牌，请各位考生注意接收，严禁作弊，诚信考试。” 白秀秀看到公告之后，整个小脸都跨了下来。 “唉——这么多理科，根本学不会啊。”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站在她身侧的李轩辕。 李轩辕只觉得白秀秀湿漉漉的眼神看上去非常可爱，但他面上不显。 “我教你。” 哼，闷骚。 “啊，真是太感谢轩辕师兄了！”白秀秀喜出望外，轩辕师兄真的好聪明啊，自己也要努力学习才对。 切。 凌霄双手抱在胸前，余光却一直在盯着李轩辕和白秀秀感情交流，又瞥了瞥站在布告栏前面眯眼笑的墨水阳。 “你不是学术上很有建树吗？帮师妹补习这么拉好感度的任务你都不接？” 墨水阳看了凌霄一样，唇形微动。 “白师妹比较笨，听不懂。” …… 徒弟，你这样要注孤生的！ 凌霄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徒弟拿的不是男二剧本，这么直男，最多是个npc了吧。 凌霄是剑灵，不可以离剑太远，所以墨水阳的每一场考试，她都站在旁边。一开始有弟子反对，觉得墨水阳作弊，凌霄怎么也算是一个导师，站在他旁边，很难保证不会告诉答案。 一旦有一个人提出质疑，接着整个昆仑弟子都会觉得不公平。 直到不灵仙贴出了凌霄曾经在昆仑的考试成绩。 “昆仑历史：20星辰概率论：5药剂化学：10……”总之，没有一科是及格的。 众人沉默…… 就这水平都和平毕业了，大家突然对考试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物理考场上： “墨水阳，你说这个球滚就滚了，为什么还要算它能滚出多远，危燕出的什么狗屁试卷，一点都不实用。”凌霄坐在桌子上，拖着腮帮，看着墨水阳奋笔疾书，一脸疑惑。 不要怀疑，她是真的觉得没用。 “师傅，那我给你转换一下语境。假设你面前有个魔龙，你与魔龙距离10m，它使用了6000n的力冲你喷出了一个火球，已知火球质量5t，空气摩擦力f为0.02n，请问你要用多大的力才能将火球打回去？” 墨水阳微笑着，但是他太阳穴上的青筋一直在微微跳动。 他知道师傅也不聪明，但是考试的时候，师傅一直问东问西，真的很聒噪。 谁料，凌霄露出了一个大魔王一样的笑容，她道：“这样的魔龙，我一剑能杀十个。” …… 行，一力降十会。 凌霄见墨水阳每一道题都胸有成竹，觉得很没意思，又瞧见不远处咬着笔杆绞尽脑汁的白秀秀，心中突生一计。 “这题答案是a。” 白秀秀正被最后一道选择题困住的时候，就听见了来自仙界的福音。 抬头一看，发现面前没有人，却瞧见墨水阳身边的凌霄冲她眨了眨眼。 “墨水阳让我告诉你的。” 白痴徒弟不把妹，还得靠师傅努力。 白秀秀脸颊一红，可惜她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就算知道正确答案，不是自己做出来的，她还是选择了空着。 凌霄看见白秀秀直接跳过那道选择题，气的七窍生烟，就听见墨水阳唇角微微勾起，揶揄道。 “师傅昆仑历史考了20分，怕不是瞥了几眼白山月的试卷吧。” 20分，刚好是选择题的分数。 “要你管。”凌霄面露被揭穿的窘色，刚想敲墨水阳的脑袋，手腕就被不灵仙抓住了。 “凌霄前辈，不要打扰考生。”不灵仙眉头微蹙，他好像看到凌霄手腕处有块皮肤暗暗发黑。 “哼。”凌霄甩开了不灵仙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不灵仙，你冒犯我，该扣多少贡献点？” ……师傅牛逼！ 墨水阳不敢说话，低头奋笔疾书。 谁料不灵仙居然老老实实地认了自己的过错。 “我确实不对，扣除500贡献点。”李归尘认真的在工作日志上记录了刚才发生的情况，凌霄刚要得意，就听见李归尘又道，“凌霄扰乱考场纪律，扣除贡献点1000。” 凌霄丧着个脸，恶狠狠地盯着不灵仙离去的背影。 一下子就扣掉10个灵剑果。龟龟尘，算你狠！ 墨水阳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暗暗在心中记下，不灵仙是个老实人…… 最后，所有科目都结束了，危燕掌门又公开了期末考试的实践部分。 “昆山城有妖邪作祟，现要求弟子四人一组，探查昆山城，每组都会安排师兄随行登记表现，作最终考核成绩凭证。ps：实践考试，凌霄师祖不准插手，一旦插手，墨水阳所在小组成绩清零。” “师傅，你以前是不是插手过啊？” 凌霄挑眉，“何以见得？” “不然掌门何必跟特意在公告后面嘱咐一条，这明显就是怕你破坏考试规则啊。” “我就出过一次手，那不是怕弟子被妖邪弄死嘛。” “敢问最后结果如何？” “当然是妖邪暴毙啊。”凌霄托腮回忆，“好像当时那个拿着凌霄剑的弟子也受了很重的伤。” “水阳啊，你才炼气期，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凌霄剑。”三秒山人也出现在了公告栏旁边，他跟掌门打赌输了，只好顶着凌霄姑奶奶的压力，前来劝告墨水阳。 “为何？” “姑奶奶是渡劫期的水平，你炼气期的灵力供给不足，这就好比毛头小子和成熟风韵的嫂子，能给榨干……” “哼……臭男人自己不行，怪我。”凌霄用力翻了个白眼，钻回凌霄剑，“大不了我不出来，墨水阳，没事别找我奥，记得好吃好喝供着我。” “还有，我不插手可以，但是墨水阳必须要跟白秀秀一组。” “是是是，只要姑奶奶配合，一切好说。”三秒真人连连应道。凌霄剑灵好战人尽皆知，放到妖魔涧跟绞肉机似的，可惜没有强大的灵力支撑，只能让宝剑蒙尘。 听说千年前白山月在妖魔大战最后一役中曾经使用过凌霄。 话本中说，那日的妖魔涧，尸横遍野，魔军叫苦连天，连天空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第八章 富婆深藏不漏 因为凌霄的强制捆绑，果然如她所愿凑成了主角团。 白秀秀，李轩辕，墨水阳，鱼灵机。 随行的考核官不能露面，但是凌霄却能发现跟踪主角团的人，好像是二十年前主角团里的男三，都长那么大了，胡子都出来了。 凌霄虽然乖乖呆在凌霄剑内，却用白山月发明的秘法跟墨水阳共享了视野，是以她现在就跟坐交通工具（墨水阳）旅游观光似的，非常惬意。 “哎哟，五百年没出来，昆山城最美城市文明建设搞得不错嘛，路上都没有野猫野狗了。” “这很值得惊讶吗？”墨水阳挑眉，他总觉得凌霄跟他们之间绝对有代沟。 “别的城市我不好奇，但是昆山城以前又叫猫城的。”凌霄翘个二郎腿，啃着灵剑果，好不惬意，“等等，你头往左边转转。” “瞧，那是不是有个破碎的猫猫石像？” “哇，师傅，你原来记性不差啊。昆山城以前叫猫城你都记得住，你怎么记不住昆仑怎么成立的？”墨水阳勾起唇角，揶揄道。 20分……啧啧啧，亏她还是跟白山月一起创建昆仑的。 “那玩意儿有啥好记的。”凌霄不以为意，“我第一次来猫城的时候，还是跟白山月一起来的。这里是把猫当成神仙化身供奉起来的，我和白山月当时还亲眼见到猫神本尊了呢。” “长得什么样子？跟刚才石像一样吗？” 凌霄翻了个白眼，道：“没有石像雕刻的那么威武，是一只肥肥胖胖的橘猫，身上倒是有灵气，当时还跟我们一起合作，除掉耗子精了呢。” “后面听白山月说，村民给它修了祠堂，这香火受着，过个两百年就真能成仙呢。” “师傅，我就不听你想当年了，白秀秀他们遇到村民了。” “婆婆，我们是昆仑山上来的，听说你们这最近出了一些事情，您知不知道情况啊。”白秀秀长得就是一副玉雪可爱的样子，大家都放心由她来询问情况。 张大婶看白秀秀长得亲切乖巧，又见站在白秀秀身侧的李轩辕面色严峻，拉着白秀秀到一旁说道：“姑娘是昆仑山上的仙姑吗？最近可要小心了，像你们这样的队伍来了几波了，那妖怪专抓漂亮姑娘，一开始还是城中的凡人姑娘，后面就专挑你这样的小仙姑了。” “啊？这个妖怪如此大胆？” “那妖怪也是个有本事的。我没出阁时，我奶奶给我讲过，很久以前昆山城耗子精作祟，专抓美貌少女回去生小耗子。那耗子精最喜欢化妆成俊俏的郎君，仙姑你可要小心了。”张大婶说着隐晦地将目光投向李轩辕。 被误会成耗子精的李轩辕摸了摸鼻子。 他脸上是有灰吗？又想起三秒山人同自己说，下山一定要多笑。 他想着，扯了扯嘴角。 “欧呦呦，仙姑你瞧，耗子精表情都不对了！” “大婶，你放心，这位是我轩辕师兄，我们是一起下山的，他绝对不是什么耗子精。”白秀秀见李轩辕僵硬的笑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轩辕师兄太搞笑了。 “噗——李轩辕是什么绝世大直男啊，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坐在凌霄剑内的凌霄围观现场，觉得十分爆笑，又鄙视墨水阳，“你再瞧瞧你，大婶说耗子精会变俊俏郎君，她都没怀疑你。” “要不要师傅用独家易骨术，帮你修改一下容貌啊？” “师傅你真的很烦。我都没发育好，长得一副正太样，哪里像李轩辕，跟吃了生长激素似的。”墨水阳回嘴，他长得明明也不赖好嘛，就是不太成熟。 “没办法，市场上就是吃李轩辕这样霸道总裁款的长相，你这小萝卜样根本无人问津。”凌霄摸出了厚厚一叠插画本，十张里面有一张正太就算频率高了。 “仙姑既然是来除妖的，就先暂住我家吧，我儿子跟儿媳都去隔壁天澜城避难了，家中就我和一条老狗，怪冷清哩。”张大婶看面相就知道是个热心肠，再加上讨人喜欢的白秀秀，这番对话简直水到渠成。 “嗯，谢谢大婶！” “完球，你们估计要住茅草屋了，哈哈哈哈哈，那种晚上躺着都能感觉蚂蚁在身上爬的床，啧啧，想想就噩梦。”凌霄根据前几波主角团的经验做出了如上推理。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豪华的府邸。 占地大概四百亩地，雕梁画栋，十步一景，连张大婶养的狗都有单独一个房间和狗狗乐园。 张大婶……是个富婆。 “寒舍不大，希望各位仙长不要介意。”张大婶笑的慈祥。 众人面面相觑，连声道，“哪里那里……” “不愧是天命之女，连暂时歇脚处都能傍上富婆。”凌霄扶额感叹道。她现在严重怀疑天道重女轻男，前几个天命之子拿的剧本可没有那么舒适。 张大婶安排白秀秀一行人住在府邸西边，每个人的房间都是紧邻着，倒是方便联系。 凌霄乐呵呵地看着考核官蹲在房顶风餐露宿。 蹲在房顶的吕卓睡梦中打了个喷嚏，又惊地捂住了嘴，可不能让他们发现考核官。 “所以你们怎么安排啊？”墨水阳一回房间，凌霄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因为和危燕有言在先，不插手他们实践考试，所以在墨水阳他们讨论计划时，凌霄就自觉断开了和墨水阳的视听联系。 “没什么新意，就是让姑娘出去当诱饵引诱妖怪现身呗。”墨水阳将手中的包裹一扔，脱了外袍就要上床。 “那个包裹是白秀秀的吧。”凌霄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粉色的包裹，一脸八卦。 “奥，那里面装了白秀秀的衣服。” “？？？” “鱼灵机他们觉得，让秀秀当诱饵有点危险，我跟秀秀身高体型差不多，看上去又比较机敏，还有凌霄剑傍身，出不了大事。” “等等……你就那么自然地接受了女装的设定？” “唉，谁让我美貌出众呢……妖怪只抓漂亮姐姐，李轩辕穿女装一眼就看出是个女装大佬，鱼灵机看上去又木木的，只有我出场的时候，大家才眼睛一亮。”墨水阳支着下巴，臭不要脸道。 …… 她这徒弟，确实欠揍。 第九章 幻阵 墨水阳他们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夜晚。 张大婶准备的被子都是蚕丝鹅绒的，导致他们感觉自己仿佛睡在了云端。 一个两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舍不得起床。 最后还是鱼灵机肩负起了大师兄的责任，“挨家挨户”地把师弟师妹叫起。 今日的墨水阳很不一样。 他穿上了白秀秀的衣服，用上了白秀秀的胭脂，还真别说，颇有几分姿色。 “师傅，我同你讲，真正的美人都是可男可女的，像李轩辕那种，不行。”墨水阳得瑟地对着铜镜东照照，西照照。 瞧这凤眼，眉梢含情，欲说还休；瞧这细腰，盈盈一握，仪态万千；瞧这酥胸…… “我简直比女人还女人。”墨水阳总结完毕，对着落地镜转了个圈，“真是九天仙女下凡间。” “瞧你得意的。”凌霄嗤笑一声，“到时候真被抓去了，若对方实力强劲，你该如何脱身？你调查清楚妖邪是什么水平了吗？” 墨水阳讪笑：“这不是有掌门给的护身符吗？实在危险，祭出凌霄宝剑，什么妖魔鬼怪不跪地求饶？” 凌霄见墨水阳这个样子，摇了摇头。 “你终究是修仙者，凡事不能总想着依靠旁人，这样如何成仙？”凌霄意识到自己在给墨水阳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墨水阳的道心架上了火坑。 “这昆山城的历练你要自己走，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干系，毕竟我从最开始就只想保住白秀秀那丫头。”凌霄一改往日的作风，让墨水阳瞬间就意识到了她的认真。 “你最开始在剑冢使计激我，就是不想让我跟着白秀秀，其实我早就知道。” “师傅……既然你知道，大可以现在就丢下我，去找白秀秀。”墨水阳冷笑道，他知道当初在剑冢的做法过于明显，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那么多日的相处，凌霄剑灵的心中依旧将白家后裔排在了第一位。 “师傅，我真疑心，你对白山月是不是有什么不该的念头！” 他生而知之，知道凌霄剑是修仙界最强，知道白秀秀是天命所归，甚至知道李轩辕是她命定道侣。 明明剑冢第一步，他成功了。凌霄剑选择跟他。 明明洗剑池他表现的也很良好，他甚至知道了凌霄是魔剑的秘密。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重视白秀秀。 “水阳，你要知道，天道从无偏心。”凌霄闭上眼，想起那人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 “不要羡慕任何人，守好自己。” “天道从无偏心？”墨水阳嗤笑一声，他深蓝色的眸子中仿佛积蓄着狂风暴雨，“那你呢？若是我跟白秀秀你只能救一个，你会选谁？” “……” “我根本不用你回答这个问题！星辰推演术算出来的天命之女，他们都不敢让她涉险！” 所以才选择我当诱饵！ 而他唯一的师傅在此刻，面对那个二选一的问题，犹豫了。 这个犹豫并不是说她两个都无法舍弃。 而是他的师傅，没有勇气跟他说，她选白秀秀！ “天命之女又怎样？”墨水阳的神情逐渐疯狂，“最后成仙的是我！是我！” 他咆哮着，纤细的脖颈嘶吼的通红。 他在黑暗中醒来，周遭没有任何生命。鼻腔萦绕的空气是冰冷潮湿的，甚至还带有一股浓浓的腐臭味。 脑中似乎还存留着其他人的记忆，那个声音告诉他，去昆仑。 等他真的来到了昆仑，一切自然而然。 “我也想被坚定地选择啊……”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身子仿佛没了支撑，滑了下去。 生而知之，更多时候，会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记忆交错，会让人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凌霄最终还是走出了凌霄剑。 墨水阳瞧见眼前那橙红色的裙摆，他知道是谁站在他面前，却又固执地撇过头。 少年心性，如果没有被选择，他拒绝任何人的施舍。 “笨蛋……”凌霄轻轻地抚摸着墨水阳的脑袋，长叹一声，“白秀秀不能死，我也绝不会让你死。” “但是啊……阿阳，我们生来就是孤独的，从来都是我们自己选择了自己。”凌霄蹲下身，看着少年倔强的眉眼。 像极了曾经的她。 “最终的路，都是一个人走的。你如果要成仙，师傅也没办法跟上你的脚步，你以后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要靠自己。” “你明白吗？” “这不仅仅是修仙的道理。这个道理从修仙时代开启之前，智慧的凡人就已经明白了。昆山城的百姓也知道，他们不再靠求神拜佛，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耕作，经商，才能拥有如今这个繁华的昆山城。” “阿阳，你自己世界的房子，要靠自己一砖一瓦的搭建起来。” 墨水阳缓缓抬起了头，他看见凌霄一如既往漂亮的脸蛋，那是他的师傅，善良而慈悲的人。 “师傅……我明白了。”墨水阳渐渐恢复了神志，他意识到从今早醒来时，他们都进入了幻阵。 这个幻阵，将他们内心最隐秘的想法都引诱出来。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墨水阳不敢相信，他能对凌霄那样嘶吼着讲话。 “昆山城的妖邪修炼了千年，就算是危燕老头过来都难以抵抗这等幻阵，你不用在意。”凌霄的面上难得露出了严峻的神色，这让墨水阳隐隐有些不安。 “师傅……秀秀他们呢？” “鱼灵机和李轩辕他们的执念早被死心石勘破，白秀秀天真单纯，倒是酣睡正香。哦，还有那个张大婶，现在正在厨房给你们做饭。” 墨水阳听完凌霄的话，大概知道了如今的情况。 “师傅，你暂时不要现身，我们不变应万变。”墨水阳擦掉了唇上的胭脂，“它既然只是用幻阵试探我们，大概也不想要我们性命。我们先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座宅邸细想来也有问题。”墨水阳思忖，仔细的回忆从他们到昆山城开始，都发生了什么。 “那个妖物必然在张大婶的府邸待着，说不定失踪的少女也藏在这里！” “我们做好防备，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霄看着墨水阳认真思考的样子，突然发现—— 阳阳女装果然不错。 第十章 梦幻科技街 “各位仙长醒啦！”张大婶看见鱼灵机领着白秀秀等人出来给她道谢，心中更加欢喜。 现在的小仙姑小仙长可真有礼貌。 “来来来，尝尝我做的菜。” 张大婶真不愧张大婶，在昆仑山都没过上顿顿有肉日子的情况下，一手就操办出了这桌盛宴。 “清蒸鲤鱼，红烧鱼，西湖醋鱼……”白秀秀看着桌上的菜，一开始还挺兴奋地报起菜名，过了一会就意识到仿佛有什么不对劲，“大婶，怎么这么多鱼啊？” “不瞒各位仙长，我儿子是经营鱼肉生意的，现在都全国连锁了，每天都有人会往府里送鱼的。”张大婶笑眯眯地解释道，“仙长不喜欢吃鱼的话，我还做了其他菜，红烧肉，地三鲜，白切鸡，还有番茄蛋汤，绝对管饱！来你尝尝——” “哇——”白秀秀尝了一口红烧肉，顿时觉得人生圆满。在昆仑他们修行有许多忌口之处，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了。 “大婶的厨艺真好！”鱼灵机也由衷的感叹道，大快朵颐起来。这味道太美了，幸福得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李轩辕倒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 这种时候，大家就深刻的意识到，根植在李轩辕骨子里皇室的作风。 盛唐李氏统治千年而未见颓势，想必跟他们严于律己的家族传统也有很大的关系吧。 墨水阳又想起了老实人不灵仙，他现在很想见识一下李轩辕他爹，当今的皇帝老子。 “一会儿吃完饭了，我让大黄带你们出去逛逛。”张大婶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自己的厨艺得到他人的认同，她现在的心情也相当的好，感觉自己又有很多力气，“这一到大晴天，我做家务的手就停不下来，走不开身。” 家里的衣服被褥都得洗洗，见见阳光，瞧瞧，多好的太阳。 “大黄？”鱼灵机往嘴里送菜的动作微微一滞。 多么熟悉的名字，像极了他爷爷养的中华田园犬。 “啊？怎么了？你们昨天才见过的。”张大婶笑道，“大黄可喜欢小仙姑了。别看大黄是只狗，可通人性呢，是我儿子花重金买来训练过的，都会帮我买菜哩！” 最后，张大婶把遛狗绳交到了白秀秀手中。 大黄刚出笼子的时候非常兴奋，一个猛虎下山就往白秀秀怀里扑，站起来刚好和白秀秀差不多高，大舌头呲溜呲溜的舔着小姑娘的脸。 “大黄——痒。”白秀秀的小手抗拒着想把大黄推开，也不敢用很大的力气怕伤了大黄，最后是李轩辕黑着脸将大黄拉开。 “大黄，一会儿带小仙姑他们逛逛昆山城，让仙人也见识见识凡间的烟火气儿！”张大婶蹲下身给大黄吩咐道，还喂了大黄一块红烧肉。 只听大黄“汪汪——”地回应了两声。 转头瞪了李轩辕一眼，小声的吭哧一声，撒了欢地跑出府邸。 握着遛狗绳的白秀秀没跟上，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李轩辕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出洋相。 “轩辕师兄，我怎么觉得这大黄对你有意见呢？”墨水阳忍不住笑出声，就见李轩辕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好的，我自觉闭嘴。 大黄先是带他们来到了昆山城最繁华的地方。 入目之处，皆是人头。整一条街都摆满了小摊。每个摊位上摆的东西饶是李轩辕这个见多识广的皇室子弟都露出吃惊的神色。 更别说鱼灵机这个乡下出生的小子了。 墨水阳也非常吃惊，倒不是觉得没见过这些东西。只是他的记忆告诉他，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梦幻科技街——” 白秀秀看着街口竖起的巨大屏幕念了出来。 “四位是新来我们昆山城吧？” 眼前，一个胡人装扮的红衣少女站在了白秀秀面前，她的肌肤并不像盛唐大多数女子一样，因为长期不出门而闷的雪白，是沐浴着阳光长大的健康的小麦色。 “小女子不才，是这条街的管理者，这位姑娘牵着的狗狗，正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 说着，少女弯下腰，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就见大黄立马坐了下来，并伸出了前爪和她握手。 “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墨水阳笑眯眯地问道。 “我叫胡玲。” “阁下一介女子，最近的昆山城似乎不太安宁……”李轩辕皱了皱眉，问询道。 言下之意，昆山城正值多事之秋，多少女子都不敢出门，为何只有她还敢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出门来。 胡玲不以为意，“最近少女失踪，城中不少老人在传是妖邪作祟。可我崇尚科学，只相信人为。” “好啦，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既然来到了梦幻科技街，就忘却那些烦心事吧。科技的力量，不容小觑哦。”胡玲从白秀秀一行人出现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们。 四个人穿着道袍，带着佩剑，一眼就看出是修行者。尤其是中间那个少女，一个人背着二十四把飞剑，夸张的让她想起前世三头六臂的哪吒。 她从穿越到这修仙大陆的第一天，就检验出没有灵根。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努力，才将她所知道的现代科技全部复刻出来，最终打造成这一条梦幻科技街。 这四个人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瞧见的修仙者。 她倒要瞧瞧，科技和玄幻到底哪个更加厉害。 “这是电脑，计算速度达3亿五千万次每秒。” “这是高铁，可搭乘500人，10分钟逛完昆山城。” “……” 胡玲越介绍越起劲，尤其是修仙者们“原来如此的神情”，更让她的内心感到极大地满足。她甚至傲慢地想，修仙者，不过如此。 等她介绍到小型无人机时，有一个声音先她一步。 “这是小型无人机。” 是墨水阳，他笑得一脸无害。 “你怎么知道？”胡玲脑海中一下闪过许多念头，他为什么知道，难道他也是穿越者，凭什么他可以修仙？ “姑娘……你刚才介绍的这些产品，对于没有灵力来说的凡人，确实非常伟大。”墨水阳对于胡玲多年的心血保持敬意，但他看到胡玲傲慢的神色，便知道她正在为她脑海中领先几千年的知识洋洋得意，“这些产品能带人瞬步千里，也能记录样貌，可这些灵力都可以做到。” “你今日瞧不起修仙者，来日就可能瞧不起待在你身边的凡人。到时候，你只会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绝对不是你来到这个世界该有的结局。” 凌霄咋舌，总觉得这个便宜徒弟，每每都能给她带来惊喜。这说理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胡玲是个聪明的姑娘，不然她不可能复刻出这整一条街的奇迹。 墨水阳一提醒她就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得意忘形。 她想起这个世界对自己失望的父母。 当自己抱着高傲的心态看着‘古人’的时候，却忘了那两个人，是从襁褓时，就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父母。 “多谢这位道友，我想我明白了。”胡玲郑重地点了点头，“关于你们追查的少女失踪案，我想我有些头绪。” 第十一章 一剑足矣 “其实……我妹妹也在失踪少女之列。”胡玲垂眸，神色晦暗。 当初因为父母坚持说是妖邪作祟，她还与他们产生了争议。 说到底，这是个修仙的世界。有妖魔鬼怪太正常不过了…… 可笑自己，毫无敬畏之心。 “早在昆山城第二宗少女失踪案发生时，我就有预感是连续作案。”胡玲闭上上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给胡琪身上撞了追踪器。” “追踪器？”白秀秀眨了眨眼，似有不解。 “大概是跟万符门的追踪符差不多的东西吧。”鱼灵机猜测道。 “胡琪被抓走之后的一段时间，我甚至还与她有联系。”胡玲叹息道，神情复杂，“我本来想亲手破除是妖邪作怪的传言。” “可惜，从昨晚开始，我就联系不到胡琪了。” “她只是一个盲目相信姐姐的小女孩啊。” 胡玲说话的声音哽咽起来，或许她是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可她绝对不是一个成功的女儿，更不是一个成功的姐姐。 居然让妹妹以身涉险。 “胡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你妹妹平安带回来。”墨水阳不太能见得女孩子哭，他承诺地异常郑重。 “胡姑娘，方便我问一句。为何，你这街的产物，我从未在昆山城以外的地方看到？”李轩辕最后还是将他的疑惑说了出来。 没道理，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不风靡盛唐。 他父皇可是个开明君主。 胡玲瞪大双目，似乎是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 “我还以为，整个盛唐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胡玲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啊，他们都跟我说了，说我发明的东西在盛唐家喻户晓。” “他们？”李轩辕挑眉。 “是白衣使者。”胡玲解释道，“是盛唐国师的随从。” 国师？ 李轩辕面上露出一丝狐疑，他父皇向来不喜欢修仙界过于干涉凡人国度的运行，怎么可能设立国师，这种轻易就能破坏国家宗教信仰的人。 李轩辕眼皮轻跳，盛京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可是父皇每月都有与他通信，说京中一切安定。 “胡姑娘，待我们找回你妹妹，还望你能带我去见见白衣使者们。”李轩辕知道事有蹊跷，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昆山城这些失踪的少女的安危。 “如此，那多谢各位了。”胡玲眼神坚定，“各位仙长不妨与我合作。” “我也想亲手揪出罪魁祸首。” 李轩辕刚要拒绝，胡玲一个姑娘家，既无功夫傍身，也没有灵力，到时候若真出了事，他们也没办法及时支援，难免搭上一条性命。 胡玲似乎是看出了李轩辕的担心，“仙长放心，我为自己准备了防身的武器。” “好啊。”墨水阳先李轩辕一步回复道，“轩辕师兄，胡姑娘既然能凭凡人之身，做成那么多修仙者都未必能做到的事，必定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我们也不过初出茅庐，能跟胡姑娘合作，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为今早张大婶府邸的幻阵，凌霄察觉昆山城作祟的妖邪有千年的道行，李轩辕筑基巅峰的实力也不是一合之敌。 胡玲的出现，让他察觉到一丝全身而退的可能。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未必就不能同千年的怪物抗衡。 墨水阳想着，轻勾唇角，他已然有了谋划。 临别时，胡玲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手机用于联系。墨水阳试过，灵力无法探查手机所传递的信息。 他这才将今日自己在张大婶府邸的遭遇跟李轩辕等人和盘托出。 “所以，这妖物修炼了千年？”李轩辕看着手机屏幕传来的消息，眉头紧皱。 “那我们赶紧传音回宗门，请掌门他们下山。”鱼灵机作为大师兄，他并不希望按墨水阳计划实行。 这计划行将差错，就有可能丢掉师兄师妹的性命。 他作为大师兄，万死都无法谢罪。 “没用的。”白秀秀摇摇头，“昆山城内似乎被人布下了结界，消息无法传递出去。” “早在我们出现之前，胡姑娘就已经在城外设下陷阱，据她所说，能炸开一座城池。”墨水阳猜测，估计是在城外埋了数吨炸药，“我们的任务，只是找到失踪的姑娘。” “妖物一旦发现有姑娘逃走，必回追过来，我们只能尽力将他引至城郊。” “我们一帮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对上修炼千年的老妖精，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墨水阳苦笑一声，眼神却愈发坚定，“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李轩辕深深地看了墨水阳一眼，这个人，从拜入昆仑第一日他就有注意。 长着一副童子样，经常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却得到了凌霄剑的青睐，果然是有其过人之处。 “我知道了。”李轩辕闷声回应道，擦了擦手中的山河玉碎剑。 剑身由白玉打造，无数道裂痕遍布，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这是李轩辕从昆仑剑冢中带出的剑。 他本就修习山河剑法，这剑剑意与他相通，在他刚入剑冢时就找到了他。 作为队伍中修为最高的人，李轩辕当仁不让的担当起来。 鱼灵机也陷入了冥想。这是掌门一脉独有的战前秘术，再睁眼时，鱼灵机浑身的气息巨变。 墨水阳隐隐能探查到，围绕鱼灵机周身的那股气儿变了。 白秀秀感知到她的二十四柄飞剑的战意，又想起三秒山人在她出门前给她的保命武器，她一定不会给师兄他们拖后腿。 “啧啧……年轻真好啊。”凌霄借墨水阳的眼睛观察着众人，觉得这帮小年轻真有意思。 “怎么师傅？服老了？”墨水阳吊儿郎当地问道。 “年轻才会让自己落到窘境，若是为师，就直接把这昆山城翻了。” “可是师傅，没有人给你提供灵力，你也做不到啊。” “所以啊，阳阳——你要快快长大，你这点微末灵力就够我使出一剑。”凌霄笑道。 这一剑，也不过她鼎盛时期，十分之一的威力。 啊，好想电池白山月啊。 几千年了，都没有出一个让她来劲的人。 “一剑，足矣。”墨水阳笑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可是要成仙的人。” 第十二章 联合行动 大黄最后领着他们回到张大婶府邸，墨水阳路过早上他们吃饭的地方，特意看了眼餐桌上的菜。 今天早上的鱼，只剩下了鱼骨头。 “师傅……看来果然是猫妖。”墨水阳虽然早有猜测，可一旦这个猜测被证实，难免内心有些发怵。 昆山城从前又叫猫城。 如今大猫神像颓败，昆山城兴起胡玲代表的科技势力。 猫大仙神格坠落，竟成了妖物。 “从仙堕落，它实力必然受损，你不必过于忧心。”凌霄倒是不以为意，眼底划过一丝嗜血的快意，“好久没有出手了。” 是夜。 月明星稀，白日里繁华热闹的昆山城一下安静，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能容纳五辆马车并驾齐驱而过的街道，显得空空荡荡。 白秀秀四人收敛气息，一路来到了城门口同胡玲汇合。 胡玲身着黑色外衣，套着一个奇奇怪怪的背心，还带着一个古怪的帽子，将脑袋保护起来。 她身侧还停着一辆两个轮子的小车，看上去其貌不扬。 “诸位仙长随我来。”胡玲手上拿着追踪器，冲他们点头示意。 主角团四人紧跟胡玲，一路来到了张大婶的府邸。 果然没错。 四人面面相觑。 “胡琪一被抓走，我就清楚了失踪少女的具体位置。她一路被转移，直到张府才算安顿下来。但张大婶绝不是会同妖物狼狈为奸的人，我就按兵不动观察了几日。” “这是我用无人机观测出的府邸地图。” “若是你们到了目标点还没有发现人质，估计女孩们应该是被藏在地下，或者是有其他什么暗门。” “我算过妖怪抓人的频率，今夜它又要行动，我负责引开它。” 胡玲将地图递给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胡琪。” “好。”李轩辕接过地图，仔细端详，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白日里待在府内并无觉得有任何不对，可一旦俯瞰这府邸的全貌，就发现了其蹊跷之处。 “装修布局为右抱左，其内大量绿植，宅邸坐阵的又只有一个妇人，真是处妖物修炼的风水宝地。”墨水阳在边上扫了一眼地图，心下了然。 那猫妖必定是在张大婶府邸休养生息。 不仅仅是因为阴气重，估计还因为张大婶家从事鱼肉生意，能满足其口腹之欲吧。 “胡姑娘，我隐藏在暗处保护保护你。”鱼灵机握紧了手中的剑，语气不容拒绝。 “我也跟着你吧。”墨水阳跟着站在了鱼灵机身侧。 “那好，我们城郊汇合。” 于是四人小队分头行动，白秀秀李轩辕二人很快就来到了追踪器标记的房门前，是张大婶儿子儿媳的卧房。 听张大婶说儿子儿媳去天澜城避难了…… 李轩辕皱眉，小心的推开房门。 无人。 白秀秀紧跟李轩辕进了房门。 “果然同胡姑娘说的一样。” 白秀秀蹲下身，手掌贴个地面，控制自己的灵力四散下去，她是水系天灵根，再加上控制力极佳，水灵力入土探查，就算是危燕也很难发现。 “果然地下有人。” “好。”李轩辕结印，使出遁地术，拉着白秀秀，二人一路就达到了藏匿少女的地洞。 这些少女仿佛没有遭受任何折磨，一个两个小脸白白净净的，瞧见突然出现的李轩辕和白秀秀，都睁大了双眼。 “仙人！”奇怪的是，这群少女看到他们，反而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是姐姐派来救我们的人！”在场唯一一个胡服装扮的女孩认出了李轩辕手中的追踪器。 “是胡琪妹妹吗？”白秀秀施法打开了困住他们的土牢。 “嗯！”胡琪不过豆蔻年华，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胡玲，她的神态动作都和胡玲如出一辙。 看来是超级崇拜她姐姐了。 他们这边如此顺利，就代表，胡玲那边压力巨大。 李轩辕和白秀秀都意识到了这点，二人迅速安顿了少女们，向城郊赶去。 此时，昆山城内。 鱼灵机一脸痴呆地看着在街道上风驰电掣的鬼火少女。 没错，胡玲骑着摩托车，后面跟着一只矫健的橙色大猫。 目测大概有四人高，一个爪子就能拍翻房屋。 大猫幽绿色的瞳孔在夜里闪烁，怒不可遏。 “师弟，你记得刚才胡姑娘跟猫妖化成的俊俏郎君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呢。”墨水阳运气，脚下生风，跟上鬼火少女的速度。 其实他听清了。 “你好像…有点胖？” 胡玲是这么说的。 “小心！”在妖猫爪子即将碰到胡玲脑袋的时候，墨水阳及时发出一道风刃，推开了猫妖的爪子。 大猫这才注意到屋檐上奔跑的两个修道者。 它注意到了墨水阳背上的那把剑。 千年前的老朋友。 她的气息更强横了，可惜，选中了一个黄口小儿。 “臭妖怪，尝尝这个。”胡玲见大猫注意力差点就要转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毛线球一样的东西丢在半空中。 …… 你以为我一个修炼了千年的大猫还会被毛线球诱惑吗？！ 嗯！真香！ “嘭——”得一声，毛线球在它嘴中炸开。 鼻尖萦绕淡淡的焦味和血腥味。 猫妖受伤了！ 看来物理攻击对他有用。 墨水阳大喜，城郊的炸药应该够它吃一盅了。 “你们惹怒我了——”大猫舔了舔受伤的嘴角，眼神逐渐沉静下来。 “言字诀——风止。” 在猫妖念出口诀的刹那，墨水阳和鱼灵机都感到了四周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糟糕。”凌霄眉头一皱，“他好歹当过几百年昆山城的神，城内花草树木皆听命于他。” “这手言灵术还是有点功底的。” “日月剑法第十三式——朔月。” 鱼灵机却并不受言灵术的影响。 因为掌门一脉的不传秘术，能让施法者，对周遭一米的环境绝对控制。 只见鱼灵机双眸紧闭，身体和剑身弯曲成同一个弧度，旋转着割裂开了猫妖和他们之间的空气。 他衣袂飞扬，招式如行鱼流水，身姿飘逸轻盈，正如夜空中高悬的一弯新月，锋利，不可阻挡。 “日月剑法。” 妖猫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又变化成了人形。 “言灵术——借风。” 人是万物灵长，妖物修炼千年都是为了一具人身。 妖身虽然蛮横，但若用人身使出言灵术，威力会大大增强。 胡玲忍不住转头看身后的情势，就见平地忽起大风，妖猫乘风而来，眨眼间，近在咫尺！ 十三章 反转来的总是非常突然 “噗——” “胡玲！”匆忙赶来的白秀秀惊呼出声。 妖猫瞬间接近了胡玲，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 少女纤细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拍出十几米远。 “姐姐！”胡琪认出那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正是她的姐姐，顿时心急如焚。 胡玲只感觉浑身被挫骨一样的疼痛，她喷出一口鲜血，艰难的站了起来。 防弹衣对于掌力果然没什么大用。 幸好还穿了层防震的材料，不然刚才那妖猫一掌，她估计就要原地升天了。 “胡琪？”妖猫看见胡琪出现在这里，便明白这群人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大脸叔叔！”胡琪见到妖猫也是一愣，但二人之间仿佛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情势，弄得墨水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琪琪……你没事吧。”胡玲摘掉了头盔，看到胡琪没有缺胳膊少腿，也觉得奇怪。 “大脸叔叔对我很好，是他救了我。”胡琪看到姐姐的伤势如此严重，一边哭着一边擦着胡玲嘴角喷涌出来的鲜血。 “我前几天不是跟姐姐说抓走我的是一帮穿白衣服的人吗？那是群修仙者，他们在来昆山城之前就抓了很多女孩子，我看有好多肚子都鼓了起来，是大脸叔叔救的我。” “我之后不小心把通讯器弄掉了，所以才没联系上姐姐。大脸叔叔把我们藏在地下，就是怕那群修仙者找到我们。” 李轩辕想起地洞中发现的那些少女，她们一开始见到他和白秀秀，不是逃出生天的表情，反而各个惊恐非常。 看来昆山城不是妖邪作祟！是有人作乱！ “她是你姐姐？”妖猫面上露出歉意，“对不起各位，我把你们当成白衣使者一伙的了。” “白衣使者？”李轩辕眉头一跳，又是古怪的白衣使者。 “你说抓人的是白衣使者？”胡玲显然对这个事实感到震惊。 就在不久前，白衣使者还派人和她洽谈商务合作，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是给他们抓走了。 “我从前算是这方土地的土地神，所以白衣使者一在昆山城中拐带少女就被我发现了。”妖猫嗤笑一声，道，“听说还是盛唐天子派来昆山城考察的，看来是盛唐朝中有妖人作祟。” “那你为何追我？”胡玲压抑不住内里翻涌的气海，反问道。 白秀秀赶紧握住胡玲的手腕，开始用灵力疏导她体内的暴动的妖气。 水，润物无声。 向来在治愈系法术方面无往不利。 “梦幻科技街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胡玲一愣，这跟妖猫追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搞得这个东西，搞得我在昆山城失业，就张丽仙信我这个猫神了。” “你知不知道妖气转化成神力需要信仰啊……” “我差一点就成真神了！” …… 胡玲实在没想到，在修仙世界搞科技会生出这种事端。 “还有啊，你刚刚是不是还说我胖啊？” “我胖能是我决定的吗？你看看我的颜色，橘的！从小我妈一窝六个崽，就我天赋异禀。” “这是刻在dna里的！我能改吗？” “我是猫的时候，都说我胖乎乎的手感好，等我变成人了，才知道你们喜欢高瘦的。” “我也很绝望啊！” 妖猫字字泣血，辛酸过往，让墨水阳都觉得有些可怜。 “那张大婶府中的幻阵是你布置的？”墨水阳想起让他在凌霄面前出了大糗的幻阵，还是不打算轻易地就相信妖猫。 “张丽仙拿你们当客人，我以为你们是白衣使者，既不能杀你们，也不能放你们出去祸害小姑娘，只能布置个幻阵控制你们了。” “谁知道你们破阵这么快……” “那昆山城隔绝信息传递的禁制又是谁设下的？” “这我可不知道……”猫大仙摆摆手，是它的它认，不是它的锅，它可不背。 “哼，本来等白衣使者一走，我就准备放出那群姑娘，重新挽回我在村名眼中的威信的，这下好了，计划全给你们搞砸了。”猫大仙知道胡玲他们闹这么一出，他的计划肯定就告吹了，心痛的龇牙咧嘴。 “大脸叔叔，你不是说好还要去救剩下的那些姑娘的吗？”胡琪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这跟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听大脸叔叔的打算，仿佛只打算救下昆山城的姑娘。 “琪琪啊……叔叔心有余而力不足。”猫大仙弯下腰，说话的声线温柔起来，“叔叔一出城就非常虚弱，我只要守住昆山城的人就够了。” “叔叔……”胡琪清澈的双眸里充满认真，“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神明该说的话。” 猫大仙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一下扎中。 扎心了奥，小妹妹。 “神明也有做不到的事啊。”猫大仙撇嘴，看见站在一旁的李轩辕等人，眼睛一转，“他们说不定能做到。” “我们能做什么？” 此时白秀秀已经帮胡玲调整好她受伤错乱的筋脉和骨头，也大概了解清除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她站出来，眼神坚毅，给人一种“无论你交给她什么任务，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完成”的感觉。 wow，锃亮锃亮的女主光环呢。凌霄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啊啊啊啊，她好想跟猫大仙打一架啊。 “阿嚏——”猫大仙打了个喷嚏，浑身汗毛直立，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一样。 它擤了擤鼻涕，摇摇头甩开身上的不适感，讲道：“白衣使者他们在三城交汇处建了窝点，那里的地牢下关了很多孕妇。坐镇修为最高是金丹期。” “虽然你们中修为最高也才筑基巅峰。不过有凌霄剑……”猫大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也不是不可以一战。” “前辈是想把解救百姓的重任全部推给我们？”墨水阳笑道，深蓝色的眸子却紧盯这猫大仙的眼睛，倒颇有几分凌人的气势。 “凌霄剑不能出手。”说话的人，是监督主角团实践考核的吕卓。 刚才情势紧急，他好几次都差点出手，不愧是三个天灵根外加掌门首徒，惹麻烦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吕卓沉吟一声，道：“昆山城的禁制我检查过，那人修为在我之上，观察手法，师出阴山。” “为今之计，先派一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师门，剩下的人同我一起去。” 第十四章 真正的反派决定搞点事情 在白秀秀的治愈下，胡玲已然大好。 当然也是多亏猫大仙只是想要出气，并没有下死手。 “我替你们去昆仑送信吧。”胡玲道，“你们助我良多，我总要有所报答。” “而且昆仑仙山巍峨，真想知道，与我那个世界，有无什么不同。” 胡玲嘴角带着笑意，周身的气质平和许多，和科技街初见相比，已然大不一样。 “姐姐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胡琪双眸灵动，姐姐口中常提的那个世界，真是非常神奇的存在呢。 没有灵力的凡人，靠自己飞天下海，搭建起万丈高楼，令人心向往之。 “如此，便拜托胡姑娘了。”吕卓跟着主角团一路，知道胡玲是个奇人，竟也愿意相信她。 若是要闯白衣使者们的窝点救人，战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 圣龙长生祠·昆山城分座 “什么？”站在圣坛之上的紫袍男人盛怒之下，一脚将旁边瑟缩着复命的门徒踹下台阶，“你说昆山城的那个妖猫又从中作梗？” “回圣主大人，小的不敢撒谎。” 门徒摔得额头流血不止，却顾不上许多，对着紫袍男人连连磕头。 “两次三番办事不利，我要你有何用呢？”男人轻抚着左手上的玉扳指，神情冷漠，语气却是温柔得让人沉溺。 下一秒，跪地求饶的门徒就丧失了再开口的机会。 “来人，将他拖下去。”袁紫衣垂眸看着自己暗紫色的长指甲，烦闷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他眼波流转，好一张名伶皮相，“那么让我想想……如何让这龟缩昆山城的妖猫，同我一起，登台唱戏。” 只听这空空荡荡的圣龙长生祠圣坛，响起一幽怨女声，他道，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有了！”他喜极，似翩翩一只紫蝴蝶，从圣坛下坠，而又一个转身，稳稳落地，完美的亮相。 “武德二十一年，朕得仙人指示，闻昆山城有女，德蕴温柔、性娴礼教，可助长生祠功德无量。” 袁紫衣轻笑，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动听。男人娇媚起来，竟也能如此醉人。 你不是要救那些姑娘么？圣旨一出，整个昆山城的姑娘都得乖乖走到这里。 “嗯……修炼了千年的妖猫。”袁紫衣舔了舔唇角，“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 “圣主，科技街那个丫头骑着摩托车去往昆仑方向了。” “胡玲？”袁紫衣轻叹一声，面露愁容，竟掩面而泣，“是个好姑娘……” “派人中路截下吧。” 可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冷硬，真让人疑心他有两个灵魂，一个说着好姑娘，另一个说着杀了她。 门徒习惯圣主如此作派，便吩咐了两个练气期的手下前去截杀。 于是，还没等墨水阳他们去找窝点，就看见昆山城门口贴了告示。 “啧啧，李轩辕他爹这个老不羞的，找美少女去他长生祠守寡？”凌霄看完公告，不由取笑道。 “这未必是当今皇帝的意思。”墨水阳皱眉，如此，整个昆山城适龄女子，都要去圣龙长生祠了。 李轩辕在看完公告之后，面色失血。 是的，这道旨意让他内心的不安更加严重了。 他的父皇，绝对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就劳民伤财的人。 但圣旨上的印章没有作假。 这说明——盛京，已经被人控制了。 “我上山求道不过一年，贼人竟张狂至此。”他神色凝重，“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就去盛京弄个清楚！” “轩辕师兄，我同你一起！”白秀秀轻轻拍了拍李轩辕的肩膀，站在了他身侧。 “我也！”鱼灵机嘴里还塞着个包子，话都说不清楚，也举起了手。 “快呀，好徒弟！这也是你表现的时候！”凌霄瞧见主角团如此团结，就觉得墨水阳非常不懂做人，赶紧催促起来。 而墨水阳只是冲李轩辕点了点头。 他们都相信他，支持他。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对话，一个眼神就可以确定，师傅你不知道了吧？” “啧啧……”凌霄看见墨水阳得意的深情，嫌弃地摇摇头，“你可别喜欢上了白秀秀的男人。” “怎么会！我可是钢铁直男！” 吕卓知情势有变，计划也得改变。 “看来，我们可以跟着白衣使者的队伍混进长生祠。” “我也想弄清楚，这长生祠，究竟在弄些什么鬼东西！”李轩辕指节微微泛白，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听胡琪说，那儿待着的姑娘都怀孕了……”鱼灵机微微蹙眉，“可是之前失踪的少女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吕卓眸色一沉，看来那些姑娘，是进了长生祠才怀的孕。 “怕不是在练什么邪恶功法。”凌霄想起千年前妖魔劫，曾经就有一个灵婴派盛行。 那个门派的修士靠刚出生婴儿寿元结晶提升灵力。 妖魔劫暴动的不仅仅是来自妖魔涧的妖物，更有日渐躁动的人心。 “如果真是这样……”墨水阳眉头紧锁，冷笑一声，“我们定要捣毁这圣龙长生祠！” “对方一个区区金丹，看来轮不到我出手了，阳阳要好好表现啊。” 不知为什么，墨水阳总觉得师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师傅，你有更艰巨的任务。” “你要保护好，昆山城的姑娘，带着这只猫。” 墨水阳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一只胖的两腮发福的橘猫，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凌霄剑。 “？”凌霄现身，一把从墨水阳怀中抢过橘猫，捏着它软乎乎的腮帮，“小猫神，舍得从你的昆山城龟壳里钻出去了？” “昆山城的姑娘都挺好看的，绝对不能落入流氓之手。” “我可是恪尽职守的猫神大人！” 猫大仙因为腮帮被凌霄掐着的缘故，口齿不清，颇为搞笑。 “凌霄前辈！”白秀秀他们见凌霄现身，更像是有了个定海神针，脸上的愁容都稍稍消散了些。 “昆山城的历练已经结束。”凌霄看见吕卓为难的神色，知道他在烦恼什么，“我插手一下长生祠的事，没有作弊吧……” “我觉得没有。”墨水阳笑眯眯地答道。 “我也……”老实巴交?可可爱爱?白秀秀也举起了手。 “好吧…前辈说的是。”吕卓摊手，笑得无可奈何。 第十五章 上阵师徒兵 翌日。 城门口站着两队身着白衣的人，各个脸上都涂了白色油彩，看不清样貌，身姿纤细窈窕，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像女人，又不是女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昆山城有仙女降世，品性淑娴，令昆山城适龄女子前往圣龙长生祠，验明正身，钦此。” 宣旨的白衣使者穿着青衣戏服，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头顶珠翠叮当，双目扫过在场众人。 “谢主隆恩。”乌泱泱的一帮女眷跪在地上，整个昆山城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飒飒声。 “这就是白衣使者。”胡琪跪在地上，微微侧头，同凌霄小声说道。 “奥~”凌霄点了点头，小声吐槽，“不阴不阳的东西。” “师傅你小点声！”墨水阳跪在凌霄旁边，用肩膀轻轻地撞了撞凌霄，警示道。 “阳阳。”凌霄转头，紧紧地盯着墨水阳的脸。 今日的她，一袭胡人装扮，宽袍窄袖，露出紧致白嫩的腰身，举手投足间，隐隐还有香粉的味道。 头发也用术法变成了乌黑色，用一根金色发带高高挽起。 墨水阳盯着师傅腰后两个漂亮的腰窝，喉结微微滚动。 师傅望向他的双眸氤氲着水汽，双颊淡粉似桃花。 怎么，是要用美人计了吗？ “女装果然只有0次和无数次。”凌霄拍了拍墨水阳的脸颊，笑的灿烂。 白秀秀跪在墨水阳旁边，看着凌霄师徒忍俊不禁。 凌霄前辈真的非常不正经。 “什么人窃窃私语？” 你姑奶奶。 那人问询的声音尚未落地，凌霄就见眼前出现一双粉色绣鞋，鞋面绣着鸳鸯戏水，栩栩如生。 那人脚掌真是小巧，不过三寸，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男人，竟裹成了三寸金莲。 真是勇气可嘉。 盛唐——可是连女人都解放双脚的朝代。 “抬起头来。”那人绕着凌霄踱步，仔细打量她半晌，沉声道。 “民女不敢。”凌霄低头，声音微微颤抖。 这倒不是因为她害怕，只是墨水阳出门前吩咐过。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她的绝世神颜要是让阴不阴阳不阳的人瞧见，怕不是要嫉妒死。 “我准你抬头。” 那青衣竟蹲下身来，双手扼住凌霄的精致的下巴，轻轻抬起，仔细端详起她的脸。 原先只是注意到了这女人裸露出的腰肢，漂亮的不可思议。 却没想到，一介村姑，竟然也能有这么一张脸。 张扬明艳的恍若神仙妃子。 “很好。”青衣勾起一抹笑意，将跪着的凌霄扶了起来。 当然好了，我的脸用你说？ 凌霄强忍着推开男人的冲动，额间青筋直跳。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不、忍，则乱大谋。 …… “使者～”墨水阳忽然站了起来，一个踉跄，故意栽倒在青衣怀中，“奴家长的也不错的。” “噗——”白秀秀连忙捂住了嘴。 凌霄绷着个脸，内心却已经笑疯了。 阳阳，你挺母的啊。 都学会自荐枕席了。 墨水阳女装确实不错，虽然比凌霄差上一截，但在这昆山城，也算傲视群雄了。 此时他舍弃男人的作风，神情楚楚可怜。 “使者～你可不要只带姐姐一人成仙。”墨水阳见青衣迟迟没有反应，扯了扯青衣的裤脚，娇嗔道。 徒弟……你才十四岁！ 上哪儿学的勾引人的本事！ 青衣似乎骨头都被墨水阳喊酥酥了，连声答应。 “我定向圣主好好推荐你们。” 白秀秀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这对师徒太强了…… 脸颊却因为憋笑涨得通红。 躲在暗处观察的吕卓等大男人，只觉得不忍直视。 该说什么？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凌霄跟墨水阳被安排在了队伍最前面的轿子中，中间坐着青衣，左拥右抱。 凌霄靠在青衣肩头，笑得娇媚，眼神却紧盯着墨水阳。 怎么？跟我争宠？ “使者大人～奴家喂您吃葡萄。”墨水阳顶着凌霄愤怒的眼神，投喂青衣，笑容灿烂。 徒弟哪敢？ 墨水阳说是这么说，身体却更殷勤地往青衣怀里窜。 不安分！狐狸精！ 师徒俩就这么一路宫斗，直到轿子停下。 众女纷纷下轿，只觉得眼前的建筑，气势磅礴，四周还有云雾缭绕，仿若人间仙境。 长生祠…… 凌霄咋舌，整的还挺能忽悠人？ 墨水阳倒觉得没什么，做戏要做全套，就算是反派也要尽善尽美。 “诸位，请跟我来…”青衣一下轿，就同凌霄墨水阳保持距离。 仿佛刚才从未与他俩耳鬓厮磨。 呸！渣男！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鄙夷。 昆山城的姑娘们，在白衣使者的指引下，来到了大殿中央。 有人在圣坛上翩翩起舞。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他唱罢，竟掩面而泣。 好一出贵妃醉酒。 凌霄见周围众人面上都带痴迷之色，便知刚才那曲，有摄人心魂的能力。 她也只好装作为此所动，泫然欲泣。 那人收拾了脸上的泪水，似花蝴蝶一般飞来众人跟前。 “让我好好瞧瞧……昆山城的女娇娥。” 他一双含情目缓缓扫过众人，含羞带怯，似还未从戏中出来。 青衣附到那贵妃耳边低语。 凌霄就见贵妃莞尔一笑。 “在下不才，正是昆山圣龙长生祠圣主——袁紫衣。” 哟，重头戏来了。 “诸位舟车劳顿，我已安排好住处，快快歇下吧。” 他声音婉转，缺好似催眠。 凌霄见众人都睡眼惺忪，也跟着揉了揉眼睛，假装困意。 一群白衣使者来到他们跟前，指引他们往偏殿走去。 “可有何不同寻常之处？”袁紫衣摘下头面，冷声问道。 “回圣主大人，有两个女子，貌美惊人。” “只是貌美？”袁紫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他漂亮的指甲，又道，“没有人跟来？” “小的一直很注意。没有发现尾巴。” “今晚，便叫那个最好看的，来我房间。”袁紫衣舔了舔唇，眼底确有春情。 第十六章 修仙最重要的就是克制啦 凌霄、墨水阳、白秀秀、胡琪跟着白衣使者被带到了同一个房间。 在很远的地方，他们就闻到房间里奇异的香味。 前调是很大一股酒精味，随之而来的，一股浓烈的甜香，尾调却是淡淡的脂粉香气，整体深沉馥郁，让人感觉身处迷离夜色中。 凌霄看见胡琪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 是这香味的缘故？ “漂亮姐姐……我好困啊。”胡琪的声音喑哑，待白衣使者关上房门，便昏了过去。 “墨水阳，给她抱到床上去歇下。”凌霄眼疾手快扶住了胡琪的身体，刚想使唤便宜徒弟，却见白秀秀和墨水阳也是强忍着困意。 “修行不到家，中套了吧。”凌霄叹了口气，挥挥手，将三人都送到床上歇下。 又听见门外传来动静，自己赶紧也倒在了床上。 进来的是青衣等人，他看着昏睡在床上的姑娘，轻声下令。 “给我好好搜查，有没有人将猫带进来。” “是。” 白衣使者们翻查了好一会儿，一无所获，便退下了。 倒是青衣站在凌霄床前良久，俯身，抚摸凌霄如瓷器般光滑细腻的脸颊，轻叹一声：“倒是可惜……” 这里其他姑娘虽然会遭受折磨，但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可这位…… 青衣起身，甩袖离去。 紫衣圣主阴晴不定，他自己也要小心谨慎，断不可为了一个女人惹恼了他。 在青衣气息消失的一瞬间，凌霄就睁开了双眼，她嫌弃的擦了擦脸颊，摘下了头上的橙色发带。 那发带落在地上，化作一只橘色猫咪，正是昆山城猫大仙是也！ “你精通幻术，可看出来他们中了什么招？”凌霄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若是墨水阳他们他们昏头大睡，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猫大仙观察这几位绯红的脸颊和粗重的呼吸，老脸一红。 “这香有催、情功效，长期下去，会让人神志飘忽。女子用药，还有助于受孕。” “催、情？”凌霄眉毛一挑，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用这种药，这长生祠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有办法，解除药效而不被发现？” 这熏香不能丢掉，不然白衣使者们马上就会发现不对。 猫大仙捋了捋猫须，道：“我不擅长解毒，但我可以用幻阵稳定住他们的情绪，让他们神志保持清楚。” “至于，身体上自然的反应，还需要他们自己克制。” 猫大仙捂着猫嘴偷笑。 凌霄扶额，这臭猫在高兴些什么？ “修道之人，克己也是一门功课。” “行行行，你尽快布置吧。”凌霄叹了口气，她身为剑灵，动物方面的繁殖欲本来就没有，自然没有中招。 但是她还得装出中招的样子。 等回昆仑，一定要危燕给她发一个最佳演员奖！ 入夜，酣睡的少女们逐渐醒来，门口的白衣使者已然等候良久。 “请各位姑娘移步华清池，沐浴更衣。”白衣使者们衣带飘飘，若是只看飘逸的身姿，还真以为是天宫上的侍者。 可惜，看到那一张张涂脂抹粉的脸，凌霄就觉得眼睛有点疼。 她也不是不支持男人化妆……怎么说，这一张张线条冷硬的面孔，非要画的那么柔媚，对她的审美打击非常大。 不是小仙娥，是小仙男，还是金刚小仙男…… 凌霄观察着周围的少女，发现她们的小脸儿都红扑扑的，还会莫名其妙地傻笑，显然都是中了招。 “徒弟啊，等会洗澡你可要克制住自己。” 凌霄想着，转身冲墨水阳吩咐道，唇角却轻轻擦过那人的唇畔。 凌霄一愣，怔怔地看着那人深蓝色的瞳孔，眸色深沉，压抑着心中躁动的欲望。 好像窜高了不少…… “师傅……”墨水阳声音沙哑，神情晦暗不明，“你别勾引我就成。” 我经不住诱惑—— “呵呵呵呵……真不好意思。”凌霄傻笑，装作无事发生。 绕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凌霄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状况，见一白衣使者悄悄靠近，她刚要警惕，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凌霄前辈。” 是鱼灵机。 他套上了白衣使者的衣服，脸也化妆打扮成他们那个样子。因为不适应穿这么修身的衣服，脖子涨的通红。 轩辕师弟跟吕卓前辈都不肯冒充白衣使者。 说什么他们身材硬朗一眼就看出来了，结果让他来跟凌霄前辈他们暗中勾通。 啊！他也不想穿这个衣服，难受死了。 听声音，还挺委屈的。凌霄笑，清楚鱼灵机是被李轩辕他们逼着化妆成这鬼样子的。 “前辈你不要笑了。”鱼灵机耳根微红，余光瞥见白秀秀她们也在捂嘴偷笑，羞的脑袋都要埋进地里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学水阳师弟，女装混进来了。 “长生祠的圣主，今晚要召见你，这可怎么办啊？” 笑归笑，闹归闹，该传的消息不能忘。 “凌霄前辈，那个圣主不会对你怎么样吧？”白秀秀闻言，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虽然神志清楚，却也清楚自己身体的不适。 可见，这圣主是个下作玩意儿。 凌霄不以为意，道：“那个圣主看起来就很母，不是跨性别就是喜欢男人，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而且我是谁啊——被占便宜的是谁都说不准呢！”凌霄轻咳一声，正色道，“你通知吕卓他们，仔细搜查长生祠，一定要找出藏人的地方，更要谨慎别被发现了。” “那个袁紫衣，不简单。” 阴山虽然专攻奇门异术，但像催情香那样的东西绝不屑于传授。 盛唐的国师吗？她稍稍有些兴趣了呢。 鱼灵机郑重点头，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前方白衣使者们的队伍。 “师傅，你要小心啊。”墨水阳悄悄凑过来，低声道，“万一那袁紫衣吃多了咸菜馒头，突然想吃山珍海味，您可就危险了。” 凌霄用力拍了拍墨水阳微红的脸颊，笑眯眯道。 “比起担心我，你要不要先担心一下自己。” 华清池，到了。 眼前一片酒池肉林，少女们在池中戏水，轻透的纱衣勾勒出玲珑的曲线。银铃般的笑声穿过耳膜，一路冲到心弦，一下一下地撩拨。 墨水阳扶额，这真是……美好的惩罚。 “这儿可都是姑娘，你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凌霄眼珠一转，瞥了眼墨水阳的下三路，笑的明媚，“为师一定会大义灭亲，清理门户。” 白秀秀也捂紧了领口，站到凌霄身后，一脸防备。 作为女浴池里，性取向正常的女装大佬，墨水阳表示亚历山大。 第十七章 春寒赐浴华清池 白衣使者全程没有抬头看过这些姑娘，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没有丝毫逾矩。 墨水阳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凌霄拍了拍墨水阳的脑袋，揶揄道，“不会是什么有颜色的东西吧？” “没错。”墨水阳捂着脑袋，笑的咬牙切齿。 白秀秀闻言，一脸惊恐地盯着墨水阳。 原来连水阳师弟也是这样的吗！ “秀秀你这样看我，我表示心很痛！”墨水阳做出西子捧心的动作，泫然欲泣。 “说正经的，你刚才在想什么？”凌霄说着，将脚探进了池水，接着整个身体都泡了进去。 还有花瓣，挺精致…… “胡琪说，她看到那些姑娘腹部隆起，可她们之前，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墨水阳吸吸鼻子，只觉得脑袋更加昏沉，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凌霄。 一个乌发如瀑，轻抚着他的脸颊，巧笑倩兮。 一个橙发张扬，站在雪松之上，神情桀骜，高高在上。 他明白，是迷香和幻阵在作用。 一个在引诱，一个在抗拒。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凌霄……是他见过的女人太少，还是说，他对师傅抱有念头？ “她们不可能自己造出一个小孩来……” 凌霄发现墨水阳的眼神有些迷离，拉着他的脚踝，就将他拖进水中。 “徒弟，要坚强。”凌霄见墨水阳喝饱了洗澡水，眼神逐渐清明，这才放松了压他进水的力量，“继续说。” “这长生祠的男人只有白衣使者他们，而我们的卧房有催情香，这很难不联系在一起。”墨水阳克制住想要反扑凌霄的冲动。 鼻尖萦绕着许多人的味道，但最终在他脑海留下的，只有一个人，古朴而冷冽的香气。 从前不觉得，现在只觉这味道——真是该死的折磨。 他双眸紧闭，试着驱赶头脑中的杂念，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必须弄清楚，他们让女孩怀孕的目的。” 墨水阳感知到理智回笼，这才睁开了眼睛，就见凌霄支着下巴，十分专注的盯着他。 她问：“阳阳啊，你刚才在幻阵中，见到谁了？” …… “我——” “不是秀秀吧？”凌霄朱唇微张，琥珀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兴奋，“我会替李轩辕监督好你的。” 可是也好像看修罗场啊—— 兄弟反目什么的，话本剧情，想想就带感。 “对啊，我从小到大就认识秀秀一个同龄女子，总不可能对某个大我千年的老妖怪有想法吧？”墨水阳收敛起心中复杂的情绪，反唇相讥。 凌霄语噎，没想到被便宜徒弟反将一军。 “哼，最好不是。”她冷哼一声，转头就跟女孩们打闹起来。 眼睛不敢乱瞟的墨水阳只好原地打坐，念起了清心咒。 “秀秀，这里的熏香似乎更重了些，你没事吧？”凌霄贴近白秀秀的耳朵，小声问道。 白秀秀不愧是天命之女，脖子上还有淡淡的奶香，凌霄没忍住，鼻尖凑到白秀秀脖颈间，猛地吸了一口。 “凌霄前辈……”白秀秀被凌霄此举惊到，小手在空中划来划去，紧张地不知道往哪里放。 凌霄见白秀秀的反应，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一双澄澈的眸子泪汪汪的，白皙的皮肤因为敏感而透出淡淡的粉色。 怪不得便宜徒弟会喜欢，她要是个男的她也顶不住啊。 她看向原地打坐的墨水阳，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道心坚定。 墨水阳只觉得，师傅一离开他身边三米，抵抗诱惑的难度就从地狱级“chua”一下下降到幼稚园。 凌霄见姑娘们说说笑笑，动作是亲昵了些，也没有百合花开的迹象，看来她们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等到她们完全被欲望控制，熏香的功效发挥到极致，估计就是白衣使者出手的时候了。 就是不知道她今天晚上该如何应付袁紫衣。 …… “姑娘，圣主有请。”青衣拦住凌霄回卧房的去路，他此时卸去了面上的油彩，露出额头上暗紫色的胎记。 凌霄娇羞地点了点头，却悄悄冲墨水阳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们放心离开，这才跟着青衣向主卧走去。 “使者大人，您一定很讨圣主大人欢心吧？” “哦？”青衣饶有兴致地同女人搭话。 毕竟今夜过后，就再也见不到这张漂亮的脸蛋儿了。 “你如何知道？” 越靠近主卧，熏香的气味越重，凌霄控制着自己的心绪，让脸颊变得绯红，连说话的气息都变得娇软。 昆仑影后，就是她。 “圣主大人一看就很喜欢唱曲儿。我见其他使者都是一袭白衣，平平无奇，只有您，有一身青衣的行头。” 青衣闻言却笑了，他伸手抚上自己额头的胎记，道：“他只是喜欢这个罢了。” “圣主大人喜欢胎记？” “不，他喜欢丑陋和扭曲。”青衣停下了脚步，“姑娘，我就送到这里了。” 青衣亲眼目送凌霄进了主卧，这才转身离开。 袁紫衣……只是个疯子罢了。 青衣冷笑一声，握紧了拳头。 凌霄推开房门，就见到一个窈窕的背影正在对镜梳妆。 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倾泻下来，如绸缎般光滑。 这个男人一定花费了很多精力保养头发。凌霄暗暗想到。 凌霄正犹豫要不要主动跟他说话，就见男人幽幽转身，他的手上拿着梨花木梳，暗紫色的长指甲同他苍白的皮肤映衬，显得诡异而美丽。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他缓步向凌霄走来，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姑娘你可真美……” 他的手抚上凌霄的面颊，暗紫色的长指甲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插进她的眼珠。 凌霄只觉得脸上仿佛有一条蛇在爬行。黏腻，冰凉。 她抬头，直视男人的眼睛。 “你是不是因为自己丑，就要毁掉漂亮的东西。” 凌霄双手掐诀，防备袁紫衣暴起杀人。 而远在百米之外的墨水阳感觉到凌霄剑的剑鸣，瞬间起身。 他深蓝色瞳孔中燃起的—— 是杀意。 第十八章 世间尽是负心人 凌霄都做好袁紫衣恼羞成怒的准备了，就等这货发作。 谁料这厮只是一愣，踉跄地后退几步，居然笑了出来。 他仿佛是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抬手，低头看着自己完美的身段，在凌霄面前转了一圈，做了个半遮面的动作。 “丑吗？” “你的眼神很勾人……”凌霄干脆坐在桌子上，拿起桌子上一个糕点就往嘴里送，“可惜我不是男人。” 袁紫衣闻言，只觉心情大好。 “你若是男人会如何？”他俯身贴近女子的耳垂，唱道，那唱腔婉转低回，摄人心魄。 凌霄上下打量他。良久，轻蔑一笑。 “你这样的女子，我若是男人，必将你藏起来，好只为我一人唱戏登台。” “你不娶我？”袁紫衣拽着凌霄的袖口，神情楚楚可怜。他一个转身，直直栽入她怀中，手臂搭在她脖颈，柔若无骨。 凌霄深知，这人入戏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倒生怜悯之心，竟配合他演了起来。 “你这样的女子，娶进家中，有辱门楣。” 袁紫衣闻言垂眸，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娇软的身躯因为笑而不住颤抖。凌霄却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那愤怒先是在他心里放了一把火，从此燎原。 不管杀多少人，都填不干净他心中的空缺！ “修仙者也怕有辱门楣吗？”袁紫衣从凌霄怀中挣脱，似蝴蝶一般扑至妆台前，他望着镜中人，指尖轻轻地划过眼睛，脸颊，唇畔。 精心描绘的妆容，无一处，不是那人曾经赞赏的。 “他只是爱你扮演的角儿罢了。” 袁紫衣动作一僵，目光死死地盯着铜镜中倒映出女子的脸。 皮肤细腻如瓷，一双凤眼，凌厉张扬，好漂亮的一张脸！好恶毒的一张嘴！ “姑娘仿佛能猜出我的心意。”他不再用戏腔，用回了他的原声。 飘逸而清冷。 凌霄抚摸着自己的脸蛋儿，冲他一笑：“天生丽质难自弃。长得漂亮，总能遇到很多负心人。” “姑娘确实很有意思。”袁紫衣阖眼，听见屋檐上有人匆匆的脚步声，唇角轻勾，“可知道来的是何人？” 凌霄知道是吕卓他们，也不再与他虚情假意。 她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红唇轻启。 “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就见墨水阳抱剑从高处跳下，唇色因为全速奔跑而微微泛白，他声音颤抖着，仿佛要失去什么及其贵重的东西。 “师傅！你没事吧？” 凌霄一怔，怎么只有便宜徒弟一个人？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袁紫衣一个挥手，墨水阳就如被巨石砸中，身体微弓，退出好几十米。 眼看就要撞到屋外的假山，凌霄飞身上前，及时接住了他。 “你一个炼气期，凑什么金丹期的热闹！”凌霄面露不虞，又见墨水阳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最终还是不忍责怪。 “姑娘，你这玩笑开得好大。”袁紫衣掩面轻笑，“外面夜深露重，可不要让小郎君受了风寒，快快进屋来吧。” 他装出一副担忧的语气，让凌霄看着好不痛快。 凌霄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刚要发作，却被墨水阳扯住了衣角。 “师傅，他早发现我们了。”墨水阳被金丹期的一击伤到，内里翻江倒海，刚说一句话，嘴角就涌出鲜血来，“我已经吩咐秀秀他们，带着昆山城姑娘撤离了。” “你既然知道，怎么不跟着一起走？”凌霄气急，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孩子，关键时刻犯什么傻呢！ “我担心你……咳……没有灵力……” 墨水阳说话断断续续，凌霄见不得他这幅模样，打断了他说话。 “白痴，这种金丹期，我靠蛮力就能应付。”凌霄将墨水阳轻轻放在地上，扯下头上的橙色发带，“小猫神，别跟我说你护不住他。” 猫大仙真身落地，一口叼起墨水阳就往暗处一窜，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认得那只猫。”袁紫衣低头把玩着他的指甲，“从我这救走了所有昆山城的姑娘。” 凌霄冷哼一声，亏她先前还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却没想到被这长生祠圣主摆了一道。 “我今日就替阴山清理门户。” “就凭你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袁紫衣嗤笑一声，转眼又变了脸色，“我本以为，你能成为我的好朋友。” “那真是对不起了。”凌霄冷笑，看惯了他这口不对心，面佛心恶的做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恶心的难受。 袁紫衣不再说话，飞身上前，就与凌霄对了一掌。 女子确实没有灵力，可那惊人的力气，居然震得自己手背发麻，而她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解气，真是解气。”凌霄心中爽快，兴致高涨，只听她手指一招，高喝一声，“剑来！” 一道飞剑破空而来，带着凌冽的杀意，与空气摩擦溅出星点火花。 那剑柄上的玄水晶，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 “我很少杀人，你该为此感到高兴。”凌霄握着剑柄，乌黑的长发逐渐变回橙色，额间生出黑色火焰似的图案，忽明忽暗，仿佛在燃烧一样。 “国师说得对。”袁紫衣看见凌霄这般变化，竟露出笑意。 “昆仑出了魔剑灵。” 第十九章 初阳山受审 “擦擦——” 树枝刮过少女柔嫩的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身后的脚步不断逼近。 少女不敢回头，只能全力奔跑。 她掏出怀中的袖珍手枪，装弹，上膛，一气呵成。 远处的巍峨大山仿佛近在咫尺，可她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她恍惚间，似乎感觉有雪花，从那山顶飘来，落在她鼻尖，冰凉却温柔。 胡玲垂眸，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枪口对准身后的追兵。 看清来人，她瞳孔一怔，扣着扳机的手指僵硬着，无法动弹。 一个书生背着书篓，左手执《唐诗三百首》，右手一根枯树枝，冲她点头一笑。 而那书生身后，正是从昆山城一路追杀她到昆仑的二人。 此时，那两人跪倒在地，双目圆睁，脖颈间能隐约瞧见浅浅剑痕。二人不可置信的眨了眨干涸的双眼，下一秒，轰然倒地。 “在下诗情画意剑——昆仑百里无争。” 胡玲闻言，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瘫软在地上。 她不辱使命，将消息传到了昆仑。 “吕卓真是……”百里无争抱起昏迷的胡玲，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意，“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冒死送信呢。” 若不是危燕用星辰概率论算出胡玲有此一劫，好好一个姑娘，就要香消玉殒在这荒山野岭。 不知道凌霄他们怎么样了，不灵仙想来已经赶到。 “溪云初起日沈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书生高唱着，在这辽阔天地中，身影萧瑟。 …… 袁紫衣与凌霄缠斗不过几个回合，渐露颓势。 他主修摄魂之术，同剑灵这种魂力强大之物对战，可以说毫无胜算。 “怎么，凌霄剑还不出鞘吗？”袁紫衣硬生生受了凌霄一掌，换来近身的机会，将国师给他的东西，注入凌霄眉心。 凌霄只觉得眉心如被针扎，下意识用剑鞘击退袁紫衣，神色暴虐。 “你口中的国师，是谁？”凌霄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袁紫衣，此人筋脉寸断，亵衣也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明明死期将至，却开怀大笑。 “我只是高兴。昆仑这样的仙道圣地，也会出来魔剑灵这种东西……” 袁紫衣对凌霄的问题避而不谈，拖着颓败的身子缓缓后退，逐渐靠近假山丛。 他的手掌上的鲜血触及到隐蔽的阵法，就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凌霄眉头微蹙，刚要追上前去，就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架上了一把剑。 那剑身宽厚，气息雄浑，仿佛山川大河迎面而来。 山河剑不灵仙——李归尘。 “李归尘，你在干什么？”凌霄出声呵斥，手掌握住山河剑身，那剑刃裹挟着剑意划破她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滴在地上。 凌霄因为鲜血的刺激，眸底闪过一丝戾气。 李归尘对她，有杀意。 “对不住，凌霄师祖。”李归尘长身玉立，收回了山河剑，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相较而言，魔剑灵比长生祠更加严重。” “请师祖，回昆仑受审。” …… 多年之后，危燕想，若是他派去接应凌霄的是百里无争，而不是对妖魔深恶痛绝的不灵仙，事态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惜……天道生生不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就算昆仑有星辰推演术，世事也不能尽如人意。 “咚——咚——” 浑厚的钟声从昆仑山主峰初阳山传来，二十四声，整座山脉回响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是涉及门派生存才会响起的钟声，只有千年前妖魔劫正式开启时，才发生过一次。 昆仑众弟子，面上都带着肃穆之色。 初阳山长生殿外。 凌霄两手空空，站在天地灭杀阵中央，望着周围神情严肃的昆仑长老们，神色淡淡。 或许早该有这么一天。 “凌霄，你是何时入魔？”执诫长老不灵仙手持问心剑质问。 问心剑是昆仑的秘宝，不能杀人，却能诛灭神魂。 那声音不大，却用术法传遍了整座昆仑山脉。 坐在墨水阳床边的白秀秀等人，在听到凌霄的名字时，都颇为震惊。 怪不得云鼎钟响了二十四下，原来要处置的人，是凌霄前辈。 “我不相信凌霄前辈是魔剑灵。”鱼灵机抱剑靠着柱子，声音闷闷的。 虽然凌霄前辈脾气不好，做事没有章法，又贪财，可是在危险来临时，她永远都是挡在他们这些弟子前面的。 “水阳师弟还没醒来，我们不能让长老们就这么处置了凌霄前辈。” 白秀秀看着重伤昏迷的墨水阳，他半梦半醒间还念着师傅，白秀秀捏紧了拳头，她也相信凌霄前辈。 不管她是不是魔剑灵。 她永远是他们的凌霄前辈。 李轩辕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按平时，这种时候，他才是拿主意的人。 …… “这你要去问白山月。”凌霄摊手，“可能我诞生的时候就是魔剑灵了。” 坦白从严，抗拒即死。 虽然她也没有抗拒的想法。 或许对于魔剑灵来说哦，最好的结局，就是跟白山月一起死在千年前，那场封印之战中。 好歹也留下身后名了。 “你——”李归尘最见不得凌霄这般作态，竟然还要诋毁白山月前辈。 “好啦……”百里无争倒是对凌霄印象极佳，要说不守规矩，他的名声比起凌霄剑灵也是不相上下，“李兄不必如此严肃。” “你看凌霄师祖毫无抵抗的同你回昆仑受审，还两手空空的进了天地灭杀大阵，说明魔性也不深嘛……” 不灵仙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她那是毫无抵抗吗？分明是没有灵力打不过他…… “百里师弟，你要为魔剑灵说话吗？” 百里无争摸摸鼻子，知晓不灵仙的脾气，这个时候说话，只会让他怒气更重，只好缄默。 危燕站在长生殿前，看着凌霄五百年如一日的容颜，心中叹息。 昆仑真要诛灭这样一位女子吗？ 可惜…… 以九州众派对魔道的厌恶，是绝对容不下魔剑灵的，千年前的妖魔劫，他们一刻也不敢忘。 波及修仙界和凡间，持续整整两百年。 生灵涂炭，哀嚎遍野。连长江水都被鲜血浸染，人们易子而食，仿若炼狱。 第二十章 以苍生为尺度 “既然诸位长老都没有意见……那就请开启天地灭杀阵，让昆仑自白于天下！” 昆仑弟子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愤怒的执诫长老。 印象中，不灵仙李归尘，不善言辞，循规蹈矩，长年都是那副严肃的样子。 妖魔劫，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在这些年龄不过三四十的小辈眼中，时间已经冲淡了历史的记忆。 他们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对凌霄剑灵严阵以待。 那可是凌霄剑啊！ 是昆仑七杰白山月的本命飞剑。 从昆仑创派之初到现在，三千年了，平定了妖魔涧六次骚动。 “师傅，不可！” 是李轩辕，身后还跟着鱼灵机等人，连重伤的墨水阳，都在白秀秀的搀扶下来到了初阳山巅。 他面露挣扎之色，最终还是顺从本心，站了出来。 李归尘见到说话的人是李轩辕，大失所望。 “李轩辕，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为她求情，只有你不行！”不灵仙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你是盛唐李氏的子孙，享有李氏宗祠的庇佑，你该知道，今日的盛唐的繁盛，是由多少尸体筑成的！” 盛唐李家，兴起于千年之前，原本是俗世中普通世家。 在妖魔劫中，家主带领着凡间有志之士，用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修栈道，筑长城，将妖魔势力抵御在外。 “你父亲难道没有带你去宗祠，看看长生碑上的名字吗！” 李轩辕垂下了脑袋，那十米多高的长生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从他出生起，就刻在他的骨血中。 他是盛唐李家的子孙，他手中握着除魔卫道的剑，他心中要有掌握自然的尺度！ 这些，不灵仙都做得很好。 他从小就是以这位前辈为榜样的。 而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是不是让那些荣耀的名字，感到失望了…… 凌霄见李轩辕神情恍惚的样子，轻叹一声，千年前的妖魔劫，修仙界和凡间联手，她跟在白山月身边，见过李家先祖。 那是个不过刚刚及冠的男子，身形消瘦，让人疑心，他身上的狐裘能将他单薄的身子压垮。 一月前，他的父亲，李家前任家主，在运送前线物资时被魔军埋伏身死。 可怜他刚刚新婚，就临危受命。 凌霄是不愿想起旧人的…… 剑灵与天地同寿，她已经眼睁睁，看着太多故人逝去，连昆仑掌门，都已经换了三代。 “不用多说了。”凌霄垂眸，微微一笑，道，“我有点想白山月了。” “诸位，动手吧……” 墨水阳见那橙发女子，孤身一人站在天地灭杀阵中间，天地万物都在她琥珀色的眸子中失去色彩。 谁能想到，修仙界唯一的剑灵，引颈受戮。 她决绝的样子，同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叠，墨水阳只觉的脑子一阵钝痛。 “师傅不能死！”墨水阳打断了阵法的运行，不知道为什么，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居然挣开白秀秀的手，冲到凌霄身前。 “妖魔劫已经开始了。” “昆仑没有了白山月，再失去凌霄剑，人妖之争，必败。” 不灵仙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挡在凌霄身前的少年，冷笑一声。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李归尘化神期的威压之下，墨水阳只觉得好像被四处涌过来的河水压住了身躯，那压力无孔不入，顺着毛孔流进血液，仿佛就要溺亡。 “圣龙长生祠的假山……您可有探查？”墨水阳半跪在地，喉间一口腥甜上涌，却仍倔强地直视不灵仙的眼睛。 他打赌，如果李归尘探查了那座假山。 就不会选择放过袁紫衣，而选择带凌霄回昆仑受审。 “那里有什么？不过是一处传送阵法罢了……”不灵仙被墨水阳那信誓旦旦的眼神所惑，开始回忆，圣龙长生祠那浓烈的催情香之下，似乎确实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是魔气！ “我一直疑心，如果催情香是为那些被掳的少女准备，为何袁紫衣的住处味道最盛——”墨水阳擦掉唇角的鲜血，突然一笑，“原来是为了掩饰那处阵法的魔气。” “不灵仙前辈，你可真是蠢透了！” “我且问你，长生碑上的李家先辈，可有一人，死于我师父之手？” “我再问你，正道之士，又有哪一个，因凌霄剑灵而死？” “我最后再问，妖魔涧那些渡劫期的妖物，有多少死于我师父手下？” “若您扪心自问，问心无愧。仍决定将我师傅诛杀于天地灭杀阵，来成全昆仑的千年名声，来成全你李家后代的感人孝心，来成全你那可笑的心中尺度，那我，无话可说——” 墨水阳缓缓直起身子，他看着不灵仙，嗤笑一声。 “那么，让我瞧瞧，你是不灵仙——还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仙！” 凌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同李归尘对峙的少年，心情复杂。 她自己都没有那么多委屈—— 便宜徒弟是真的把她当成要好好保护的师父了啊…… “叮——” 清脆的响声，问心剑落地。这代表执诫长老的杀意已熄。 “是我错了。”不灵仙半跪在危燕身前，将山河剑双手奉上，“请掌门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吧。”危燕捋了捋胡子，讪讪笑道。 昆仑的长老若是犯错，惩罚是去思过崖，受万千剑意鞭笞，直到浑身再无一块好肉。 哎哟，这糟心的啊。 “请掌门责罚。” …… 不灵仙李归尘，不宽于待人，更严于律己。 “好吧。”危燕摇摇头，浮尘一扫，收起了山河剑，“积雪山山主李归尘，未能洞察妖魔，使其逃匿，罚，剥夺山河剑一月，思过崖受戒。” 一名剑修，若是没有剑傍身，如同裸身上街。 更遑论李归尘这种，姓名已经同剑名绑在一起的修仙界名人了。 是奇耻大辱。 “弟子李归尘，受戒。”男人跪在地上，冲着昆仑山门，更冲着远在千里之外的盛京长生碑，重重磕了一个头。 他今日犯的错，不知会让妖魔害死多少性命。 他，万死不辞。 可他现在不能死，要死也只能死在，妖魔劫的战场上。 不灵仙李归尘，一颗私心，内里是苍生。 山河剑意，盛京李家代代相传，他每一次挥剑，心中想的—— 都是锦绣河山。 第二十一章 师祖委屈要徒子徒孙们安慰才能好 凌霄在回到妙妙峰之后，感觉恍如隔世。 她身上白山月所刻的阵法仍旧在发挥效力，为什么，她在圣龙长生祠显露出了魔化的状态。 是迷情香，还是因为圣龙长生祠的古怪？ 本该龟缩在妖魔涧的魔物逃了出来，它躲在圣龙长生祠，同盛唐的国师有联系。 而镇守妖魔涧千年的巫彝族又传信昆仑，封印无事。 盛唐的国师究竟是谁，李轩辕不过上山修炼一年，竟然能发展出如此庞大的势力。 甚至他还知道，许多辛秘。 凌霄又想到打斗中，袁紫衣注入自己眉心的东西，总觉得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酝酿一个大阴谋。 一个针对昆仑，针对她的阴谋。 墨水阳说，妖魔劫已经开始了。 仅仅凭圣龙长生祠的一丝魔气做此大胆猜测，未免有些过于儿戏。 尽管笨蛋徒弟事急从权…… 但凌霄潜意识里，觉得墨水阳猜的没错。 一定有什么点，他们没有注意到。 千年前，妖魔劫，妖魔阵营的魔王被白山月斩杀。 自此千年，妖魔群龙无首，是以并没有突破封印的力量。 难道…… 已经出现了新的魔王？ 可是天命之女白秀秀才不过筑基，主角团等级最高的李轩辕也才半步金丹，更别说，她的便宜徒弟。 这样年轻弱小的队伍，要如何应对妖魔劫？ “师傅，我要喝水！”墨水阳躺在床上嚷嚷道。 他见不得师傅漂亮的脸上蒙上愁虑。 凌霄眉毛一挑，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的，这小子是彪还是飘了？ 但一瞧他那张苍白的小脸儿，只能乖乖给他倒了杯水。 “喏，给你。”凌霄拿着杯子送到了墨水阳面前。 “阳阳动不了，要师傅喂喂～”墨水阳闭眼打滚，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胸口。 凌霄倒吸一口冷气，恶心的汗毛直立。 “滚滚滚，恶心谁呢。”她把杯子往前一送，“爱喝不喝！” 心中的疑云一下子全散了，但是恶心上头。 乖徒弟可千万别跟袁紫衣那个东西学。 没有金刚钻，咱就别揽那瓷器活，昂。 墨水阳不敢得寸进，只好接过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 来日方长，迟早有机会奴役师傅。 他想着，嘴角不住上扬。 “我说真的，以后别顶撞李归尘了……”凌霄看着墨水阳一身的伤，有些心疼。 但她话出口又是另一番意思。 “我以前得罪他，他不知道记了多久，你再得罪他，我们妙妙峰的用度，铁定要变成负的了。” ？ “师傅，我都已经得罪了……”墨水阳叹了口气，师傅也太直女了，关心的话都不会说。 说一句“阳阳宝贝受苦了”有这么难吗？ 凌霄要是知道墨水阳此时的想法，一定会斩钉截铁的告诉他—— 就是说不出口，就是非、常、难！ “不灵仙前辈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你实在不放心，下届执诫长老你去竞选，我绝对帮你拉票，包你中举。” 凌霄瞥了墨水阳一眼，道：“得了吧你，你在昆仑弟子里的人品可不怎么好，也就秀秀他们心地善良带你玩。” “有其师必有其徒嘛…您在昆仑长老眼里估计也不怎么样。” 他后一句话声音变轻，几乎只是张了张嘴，但凌霄用脚趾头都猜出来，她徒弟脑子里装的什么。 “那他们见我，也要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师祖。而且昆仑执诫长老，是终身制。” “看来师傅你，媳妇熬成婆，还是有点希望的。”墨水阳莞尔一笑，“毕竟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除非成仙，不然谁活的过你啊。” “胡说什么！师傅可是青春正好的二八少女！” 白秀秀本来还忧心妙妙峰会不会沉浸在悲惨的气氛之中，一过来就看到这师徒俩斗嘴的样子。 她捂嘴笑，道：“师傅让我来喊凌霄前辈去长生殿议事。” “除了不灵仙峰主，就差您了。” …… “昆仑还放心我吗？” 凌霄此时的神情，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她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的。 白秀秀想起刚见面时，凌霄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可以说拳打昆仑掌门，脚踢执诫长老。 昆仑的活化石，大家都宠着她，由着她闹。 可初阳山受审，终究是让这位天上地下唯一的剑灵，感到害怕。 怕被昆仑抛弃。 凌霄剑是昆仑的倚仗，而从诞生之出，就待在昆仑的凌霄，何尝不依赖着昆仑呢？ 白秀秀漂亮的杏眼浮上泪花，哽咽道：“凌霄前辈，我们都相信你。” “不论你是魔剑灵还是什么，你永远都是昆仑的一份子！” “秀秀说的没错。” 是李轩辕。 他最终还是转过弯了，初阳山受审一事，谁都没有错。 不灵仙只是固执于内心的规则，凌霄入魔一事也非常蹊跷。 不管她是不是魔剑灵，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她对昆仑，对苍生做出的贡献。 没有人可以指责她。 “李轩辕你可算说了句人话。”墨水阳没好气二地说道。 他可没忘记，凌霄最后为什么引颈受戮。 还不是因为李轩辕支持到一半又犹豫了。 这对他师傅的玻璃心，得造成多大打击！ “唉，这也怨不得轩辕师兄，他除了是昆仑的弟子，更加是李家的后代。”鱼灵机是个老实人。 “但是凌霄前辈，我师傅也说了，你始终都是昆仑的姑奶奶。” “天地灭杀阵，除了不灵仙前辈当真了，其他长老都没有出力。” 墨水阳无语，感情这帮长老都是演员，演了不灵仙一波。 凌霄却是真真实实地感动了。 她眼睛里仿佛是进了砖头，泪眼汪汪。 “唔……还算危燕他们有良心。” “辣鸡龟龟尘！呸呸呸。” 白秀秀：！owo！ 李轩辕：…… …… 长生殿?议事大厅 昆仑现在的五位山主，除了正在受戒的不灵仙，齐聚一堂。 危燕神色肃穆，长叹一声，将占星仪打开。 占星仪显示，凡间有两处被标上红点。 “根据星辰概率论计算，袁紫衣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仍在圣龙长生祠，而那群少女则被转移至盛京城。” “再往后推算，不出三月，盛京城将出现大劫。” “一个即将晃动盛唐根基的大劫。” 第二十二章 按f进入坦克 晃动盛唐根基？ 三秒山人闻言咋舌，百里无争倒是没有意外。 他素来喜爱收集凡间诗词，一个王朝发展的如何，还是能从文人的牢骚中听出一二的。 盛唐安逸了千年，有些体制已经开始崩坏了。 凌霄皱眉，这跟盛京的那位国师肯定脱不开干系！ 撺掇皇帝搞出长生祠这种东西，还能是什么好货色？ 一个皇帝一旦开始追求起长生，他已经变成了一条咸鱼。 幸亏龟龟尘和李轩辕不在，不然怕不是现在就要提剑回家。 “关于袁紫衣，我已经通知了阴山。不日，阴山便会派人来昆仑，共商此事。” 危燕皱眉，若袁紫衣单单只是修士，身为修仙联盟常任理事之一的昆仑自然有直接处理的权力。 但是此人还是盛唐国师的手下，还有官衔，叫什么圣主。 《九州宪章》第一条：修仙界各派、凡人各国享有主权平等，任何门派、国家，不得随意干涉他派（国）内政。 尤其是修仙界不得干涉凡人国家。 这条规定是出于维护修仙界和凡间友好往来的考虑，而被记入《九州宪章》的，并且还是开篇第一条。 一个社会越是文明，强者对弱者就越是尊重。 很多外交政策上，修仙界都是扶助凡人国度的。 是以，昆仑不能独立处置了袁紫衣。 但根据属人和属地原则相结合，袁紫衣叛出阴山，阴山有权追查叛徒，而昆山城实属昆仑庇护范围，昆仑可以协助阴山追人。 所以，危燕才要通知阴山共商此事。 就算是修仙世界，只要有人有国家，也离不开法律的约束。 办事都要有个规章制度。 当然，九州法学不及格的凌霄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她就想抓住袁紫衣，问出他在她眉心注入了什么。 内视脑子和身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越是正常，凌霄越觉得不对。 按袁紫衣那变态的性格，他笑得越是开心，就说明事情越难搞。 “危燕，我想再走一趟圣龙长生祠。”凌霄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开了口。 信任一旦破裂，是很难恢复到从前的。 凌霄深谙这个道理。 “姑奶奶说想去就去。”危燕内心有些感慨。 剑灵祖宗收敛起性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本来就属意凌霄师徒同阴山派来的人合作。 一来昆山城他们刚去过，对那里“白衣使者”的情况清楚。 二来昆山城的猫大仙同凌霄有渊源，行事有便利。 “更何况……这位姑娘强烈要求。” 危燕笑，出现在他身后的是胡玲。 “我觉得你们比较可靠。”胡玲笑，“而且有实力。” 最主要是，不循规蹈矩。 万一昆仑跟阴山派来的使者，在处理袁紫衣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她更相信凌霄他们的选择。 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凡人跟修仙者天生就有鸿沟。 这鸿沟虽然不是不可逾越的，但仅凭她一人，不行。 她原先那个世界，也是花费几百代人的心血与努力，才能在自然面前不那么被动。 而这个世界境界高的人，抬手呼风唤雨，搬山倒海。 她一个凡人，只能选择跟善良的人合作。 虽然很不甘心，但弱者活在世界上，就是要处处计较，事事权衡的。 如果说，妖魔劫真的已经开始…… 她只想为这个世界的家人，寻得最好的庇护！ 凌霄看见胡玲，有些意外。 昆仑真的非常开放，门派大会，居然也愿意让凡人旁听。 不过对于胡玲的信任她还是很开心的。 而且…… 这小姑娘说话非常中听！ 可靠又有实力！ 嗯，说的就是她。 “那，盛京的事情……”比起袁紫衣，三秒真人更在意盛京。 作为盛唐的国都，若是出现什么问题，整个凡间，都将遭遇大劫。 “盛京的事，自然由李家人处理。” 是说不灵仙，更是说李轩辕。 …… 阴山消息倒是灵通，上午危燕刚在“修仙联盟群”里发了一条消息，阴山那边就说，人已出发，预计下午到昆仑。 负责接见的，是凌霄师徒。 凌霄作为门派吉祥物，活化石，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 果然，掌门意识到她的形象气质。 决定让她接客了！ “师傅，昆仑山脚可真热……”墨水阳右手将灵剑果化成汁水，左手掐诀变出冰块放进杯中。 锵锵！纯天然无污染，又冰又爽的灵剑果汁新鲜出炉！ 而后，他又支起巨大的太阳伞，带上从梦幻科技街买的墨镜，躺在摇椅上，一边吸着饮料，一边感叹。 美滋滋！ 凌霄站在墨水阳旁边，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灵剑果汁，哼哼道：“不肖子孙，都不晓得先孝敬师傅！”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墨水阳刚要去抢，就见凌霄张嘴咬住吸管。 颇为得意地瞥了一眼墨水阳，喝起了果汁。 她惬意地闭上眼睛，发出满足的喟叹。 “师傅……你知不知道这算间接接吻？”墨水阳喉结微微滚动，耳尖一红。 师傅的嘴巴真好看，粉嫩嫩的！ 凌霄倒是不以为意，道：“我跟你，就像妈妈跟孩子，你想那么多？” 凌霄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我比你大几千年，应该是太太太太太…奶奶跟曾曾曾曾曾…孙子，怎么，你对奶奶也有这么多想法？” 墨水阳听到奶奶一词，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萝莉音，动漫头的奶奶。 “啊～人家是颜值主播的！” 按f进入坦克。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又是哪个世界的记忆碎片？搞得他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了。 ？？？ 凌霄见墨水阳这个表现又觉得有点不爽了。 不至于倒吸一口冷气吧？ 就算是太太太太太…奶奶，也是九州第一神颜好吗？ 这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是要干什么！ 凌霄绝对想不到，在另一个世界，奶奶的榜一榜二连夜注销账号，卷铺盖逃跑的心路历程。 可见，人都是视觉动物。 不然，斤斤计较的女人们，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多金钱与时间在保养皮肤，保持身材上？ 她们只是希望，世界看她们的眼神，一直是温柔且善意的。 第二十三章 嘴炮达人 阴山只派了一人。 那人穿着紫色外袍，头戴金冠，上嵌红色宝石，腰白玉之环，服饰华美的一点都不像修仙的人。 再观他面貌，剑眉星目，鼻梁英挺，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味儿。 眉头微蹙，薄唇紧抿，走路带风，活生生一个古代版霸道总裁。 “这位帅哥～” 墨水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傅光速整理了仪容仪表，一步一扭地迎了上去。 “请问你来昆仑干什么呀？” “我们这里提供昆仑三日游服务，全程美女导游贴心安排！” “原价998，现在打折228。” “机会难得，良宵苦短，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师傅，别抛媚眼了，我感觉你眼皮都要抽筋了！ 墨水阳扶额，长叹。 男人闭口不言，面上露出一丝不耐。 昆仑不是说好，在山门口有接应弟子吗？ 怎么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当他看到凌霄身后的墨水阳，心下一松。 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比那个女人靠谱。 薛执礼直接绕过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来到了墨水阳跟前。 “你是昆仑弟子？” 他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耳朵怀孕分分钟。 墨水阳非常不想承认，这个男人的外在条件都很完美。 不过在他看到凌霄在男人背后，一脸wtf的样子，就觉得心情突然极佳。 这天也蓝了，空气也清凉了，连这男人的脸都顺眼了。 墨水阳摘下墨镜，笑道：“是。” 大兄弟有点东西，居然能无视他师父。 私以为，正常男性都没办法抵抗师傅这种御姐。 虽然师傅刚刚搭讪的样子，真的给她的颜值上了个debuff。 “那没错了，我是阴山薛执礼。”男人爽朗一笑，如清风明月。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证件，呈给墨水阳。 墨水阳一看：哟呵，修仙联盟十大杰出青年代表…… 等等……证件照都这么帅？ 同样都是人，差距要不要这么大？ 墨水阳想起自己昆仑食堂饭卡上的照片，拍摄于一年前，当时他才十三岁，还是张包子脸…… 青涩稚嫩。 真是男默女泪。 “不好意思，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墨水阳微微一笑，“其实负责接见你的，是刚刚那个女人。” 薛执礼惊愕地转头，瞧见黑脸的凌霄。 “她？” 墨水阳点点头。 …… “贵派真不愧是修仙界的中流砥柱，接引使者都如此……豪放不羁？”薛执礼摸摸鼻子，尴尬一笑，却见凌霄的脸色越来越黑。 豪放不羁？ 她这弱风扶柳之姿，怎么跟豪放不羁扯上关系的？ 大兄弟，您有眼睛吗？ “请问，您还想活着上山吗？”凌霄想到危燕的嘱托，知道自己现在代表昆仑，不能乱发脾气，于是用尽力气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表情管理，也是门面担当的必要修炼。 她虽然是在笑，但是阴森森的，非常恐怖！ 师傅你别装友善了，我都听到你牙关在响了！ 这是要吃人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执礼皱眉，这女人真是粗鄙…… “她的意思是，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墨水阳看不下去了，还是决定提点一下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好在，最后薛执礼还是安全的见到了掌门危燕。 “没想到阴山派来的居然是薛贤侄。”危燕拿出了外交做派，热切地上前相迎。 “危燕掌门，好久不见。”薛执礼也作揖，微笑着行了个礼。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修仙联盟十大杰出青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里哪里……” “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危燕如同七大姑八大姨一样笑眯眯地奉承道，围绕薛执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圈。 “哟！修为也到了半步元婴，真是青年才俊！修仙界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哪里哪里……贵派也是……人才辈出。” 薛执礼瞥见站在一旁笑得恐怖的凌霄，暗暗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跟女人说话是有原因的。 女人，又麻烦又唠叨又小心眼，真的是很恐怖！ “客气客气。”危燕捋了捋胡子，表示互相吹捧环节到此结束，“请问贵派对袁紫衣一事有何想法？” “我还是希望可以将他带回阴山处置。” “可贵派先前才说，在昆仑处置即可。怎么，才一上午，就变了想法？”危燕神色一变，阴山这就不厚道了，怎么能出尔反尔？ 袁紫衣一事，牵涉到了妖魔。若是让阴山关起门来处理，谁知道会不会为了门派名声，而将事情强压下去。 “宗门是宗门，我是我。”薛执礼深深鞠了一躬，态度诚挚，“我私心希望，能留袁紫衣一条性命。” …… 危燕深色一冷，刚刚互相吹捧炒热的气氛，一下子就凉了。 “阴山既然决定派你来与昆仑交涉，必然全权委托于你。就不要说什么宗门是宗门，我是我之类的话了。” 墨水阳打断了凝滞的气氛，他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呵欠。 “这样，我会觉得，阴山没有要好好合作的诚意。” 凌霄：徒弟！干得漂亮！ 危燕：年轻人可以，真敢说。 薛执礼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这个接引自己上山的弟子。 倒是聪明。 “袁紫衣毕竟曾是我的师弟，我希望留他一命，也是人之常情。”薛执礼凝视墨水阳，又道，“难道，不仁不义才能算得上有诚意吗？” 哟呵，“不仁不义”这招出现了。 “这位道友，我不知道你在诡辩什么。”墨水阳耸肩，“首先，袁紫衣一事涉及妖魔，就算他仍旧是阴山弟子，根据《九州宪章》第三千八百二十一条有关维护世界稳定的规定，昆仑就有权处置。” “第二，我没记错的话，袁紫衣被阴山标为叛徒，你替他求情，你对得起培育你的宗门？这算什么，不忠还是不孝？” “最后一点，我们昆仑，不惹事，也不怕事，从不吃亏。” “这点，希望你牢牢记住。” 墨水阳笑，眼神却犀利。 凌霄只觉得，徒弟这个时候，简直太帅了！ 他不是一般的帅，就是那种……那种…… 啊啊啊啊啊！ 想当年陈刀仔能用20块赢到3700万，今天她徒弟，墨水阳，凭借六分的姿色，在凌霄心中战胜了十分的薛执礼。 什么霸道总裁？什么谦谦君子？ 哪里有嘴炮的男人帅！ 第二十四章 都武德二十一年了！ “这点，我希望你牢牢记住。” 薛执礼一怔，嘴唇蠕动，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说辞。 没想到昆仑藏龙卧虎，一个小小的接引弟子如此能说会道。 失策失策。 都搬出了《九州宪章》，他再多言，就显得不懂规矩了。 “哪里……我阴山自入修仙联盟一来，一直秉持着《九州宪章》的精神，对昆仑派更是尊敬有加。昆仑一对外发出消息，我派也是全力配合，第一时间就决定派我出来。” “这位道友的一番言论，倒显得我阴山居心叵测了……” “哼！”凌霄现在滤镜一关，只觉得这薛执礼越看越不顺眼，“猪心破不破自己知道。” “师傅——”墨水阳看了凌霄一眼，示意她不要着急，“贵派果然大气！既然关于袁紫衣一事，选择了全力配合昆仑。” “那么我昆仑，必定会给出一个公道的处置。” ？！ 薛执礼：我是这个意思吗？ “薛贤侄果然深明大义，不愧是十大杰出青年之一，这样，我昆仑为显诚意，特派出妙妙峰长老，去处理袁紫衣一事。” “薛贤侄可以同去，保证过程，公开透明。” 危燕笑眯眯地一槌定音。薛执礼只能愣愣地看着昆仑这帮流氓，欲哭无泪。 还有，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居然是昆仑妙妙峰长老…… 那不是凌霄剑灵吗？ 薛执礼一想自己得罪了一个修仙界的活化石，心情更加复杂。 传闻……凌霄剑灵……挺暴力的。 …… 薛执礼在上“昆仑号高速传送飞剑”时，整个人都还是蒙的。 控制飞剑运行的是墨水阳，可惜是无证驾驶。 修仙界飞剑太多，如果大家都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难免撞车。 虽然撞不死人，但是高空坠物总是危险的，没砸到凡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 万一人家马上就要修炼出灵智了呢？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修仙界规定，要有“飞行执照”才可以驾驶飞剑。 飞行执照的获取资格非常难，就光光抢一个剑牌号，就拦住了一大批人。 整个昆仑，也就这一个剑牌号。 更别说，通过驾驶考试了，这可是被誉为修仙界三大最难过的考试之一。 凌霄是想考考不过，薛执礼是出行一直有司机，也没想过要考。 还好墨水阳在昆仑当外门弟子的一年，专门学过。 不过，“飞行执照”他是没有的，因为未满法定年龄。 薛执礼在知道墨水阳才14岁时，眼皮微微一跳，赶紧系好安全带，握住安全扶手。 凌霄淡淡的瞥了薛执礼一眼，面露嘲讽。 哼，胆小鬼。 她徒弟虽然没有证件，开车可是稳健的很。 毕竟生而知之，肯定一开就上手。 当然，安全带她还是要系的…… 墨水阳试着将灵力注入飞剑，感知着飞剑的运行系统。 奥……这样啊…… 哦……原来如此…… “昆仑号高速传送飞剑”就在墨水阳一次次的尝试下，迎来了，自昆仑购入以来的首次试飞！ 是的，整个昆仑的人都没拿到过“飞行执照”。 危燕看到在空中飞得颤颤巍巍，颠三倒四的“昆仑号”，这才一拍脑门。 哎呀！忘记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开飞剑了！ …… “呕——” 凌霄一下飞剑，就扶着路旁的一棵树，一阵猛吐。 薛执礼也是神情恍惚，只觉得飘飘忽，走路都走不了直线。 墨水阳倒是很兴奋，觉得经过这次实地操作，他切实地掌握了“昆仑号”的操作方法。 高速传送飞剑的确比普通飞剑快不少，一眨眼就到了圣龙长生祠。 “师傅，你行不行啊？吐成这样。”墨水阳脸不红气不喘，好整以暇地看着凌霄干呕。 凌霄没好气儿地瞥了墨水阳一眼，谁开飞剑把整个飞剑都倒了过来？ “师傅你不会晕剑吧？” “放心。”凌霄调整好自己，直起身来，按了按自己的手指，发出咔擦声响，“为师连针都不晕。” “只是啊，今天突然很想——” “清、理、门、户。” “师傅，冷静！冷静！其他派的人还看着呢！”墨水阳连连后退，小声提醒道。 凌霄只好平心运气，平复了心情。 薛执礼闻到长生祠还未散去的催情香味，眉头紧锁。 “这香，不是我阴山的东西。” “我们也知道，不然掌门在修仙联盟群上就直接说贵派学风不正，乱搞研究了。”凌霄撇撇嘴，阴山也是名门正派来着。 就算她不喜欢这个薛执礼，他们这一路也要好好配合才行。 薛执礼在凌霄他们的带领下，一路就来到袁紫衣的卧房。 这一路上，空空荡荡。 连白衣使者的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袁紫衣肯定知道他们会再来，不知道会不会提前布下陷阱。 不然，为何没有逃走？ 墨水阳皱眉，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是紫衣师弟没错。”薛执礼扫过挂在架上的贵妃行头，眸光一凝，这是师弟最爱惜的一身行头，甚至都不准他碰一下。 师弟居然没有带走这个！ 目光又落在梳妆台前的紫色染料，他拿起那个精致的小盒子，上面画着紫色的梅花，若有所思。 凌霄一进门，就坐在梨花木凳子上，好整以暇看着薛执礼追踪袁紫衣的痕迹。 这对师兄弟，感情似乎挺好的…… 他从一进屋，就关注到了两样袁紫衣最喜欢的东西。 一个是戏服，一个是他用来染指甲的小盒子。 “能否方便告知，袁紫衣是为何叛出阴山的？”墨水阳知道薛执礼正在取证，但看他面上复杂的情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薛执礼神情一滞，陷入回忆。 “师兄……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什么叫不该爱的人？”墨水阳一脸无语地看着薛执礼，都武德二十一年了，lgbt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修仙界也开放了许多，哪里有什么不该爱的人。 最多就是，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 然后，为爱发癫？ 墨水阳感觉，按照袁紫衣那个偏执变态的性格，他这个猜测非常有理。 薛执礼面上流露出惭愧的神色，道：“此事属阴山家丑，实在无可奉告。” “我一定会将紫衣师弟带回师门，定不会让他再出来，做错事了。” 第二十五章 两个论坛大佬的会晤 凌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薛执礼在说要将袁紫衣永远关在阴山时的表情是得意的。颇有那种霸道总裁，囚禁y的意思。 她在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的时候，被自己恶狠狠的恶心了一把。 最近是怎么了？腐眼看人基吗？ 而墨水阳听到薛执礼这句话，倒是沉默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袁紫衣活着回阴山。 他并不觉得，一个杀了那么多人，毁了那么多人的人，可以就这么轻轻松松地逃脱惩罚。 这样是不公平的。 要如何，在一个半步元婴面前，杀死一个金丹期，并且全身而退。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此有限的条件，全身而退的几率，是零！ 虽然概率问题上没有1和0，但是他向来不会将自己压在所谓的奇迹上，所以……无论多大代价，袁紫衣，都必须死。 墨水阳从诞生起，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慈悲的人。 他很多时候更喜欢不择手段，在袁紫衣单独召见凌霄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杀意。 而他，不喜欢忽略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此处，是袁紫衣逃窜时用的阵法。”凌霄神色淡淡地看着那地上干涸的血迹，“这阵法是靠血液启动的，看来只有袁紫衣本人的血才行。” 凌霄说着，拿起墨水阳的手腕就割开一道口子，看着血滴在那半显现出来的阵法上。 就见鲜血落地，阵法上升腾起一阵黑烟。 一股强烈的魔气让三人难受的眉头紧皱。 “看来师弟果真与妖魔有联系……”薛执礼惊愕，又割破自己的手腕，发现阵法对其余鲜血的反应一模一样。 都是升腾起一股黑烟，然后释放出一股刺鼻的魔气。 看来只有袁紫衣的鲜血能够开启此处的阵法了。 …… 凌霄三人面面相觑，难道就这么算了？ 墨水阳灵机一动，道：“去袁紫衣房间看看有没有头发丝掉落。” 袁紫衣爱梳头，绝对会有头发掉在地上！ “得嘞！”凌霄得令，立马就冲进袁紫衣房间，翻起被子，探探床底，看看梳子，不一会儿，就搜集了一大捆头发。 看着那一捆都可以重新做一顶假发的头发，薛执礼不禁腹诽。 ……师弟脱发量，这么大的吗？ 凌霄倒是不以为意，女孩子掉发量本来就大，很正常，要是去妙妙峰翻，可能能做好几顶橙色的假发。 不过，她头发长得快…… 看来，修仙界……也摆脱不了脱发的困扰。 凌霄突然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商机！ “然后呢，然后怎么做？”凌霄问道，一旁的薛执礼也是十分好奇。 要的是血，要头发有什么用？ 墨水阳笑的神秘兮兮，他先倒了一杯自己的血，然后，开始将灵力渗入袁紫衣的头发。 奥——是这样的。 接着，他闭上眼睛，又控制灵力转到那杯血中。那灵力细密如针线，却不显丝毫虚浮，在那血液中穿来穿去，一杯血倒像是沸腾的水一样，汩汩地冒泡。 墨水阳对灵力的控制入微，薛执礼一个半步元婴都有些自叹弗如。 外界传说昆仑的战力同等级不对等，看来是所言非虚。 怪不得——千年前的妖魔劫，明明各个门派修炼水平相近，而昆仑弟子往往能在战场上有着更抢眼的表现。 半晌，墨水阳睁开眼睛，信心满满地将血水倒入阵法。 一阵紫光亮起，虚空被打开，凌霄跟薛执礼都吃惊的合不拢嘴。 “成了？”凌霄眉毛一挑，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水阳。 得到便宜徒弟的点头肯定，凌霄就先一步前去打探。 薛执礼神色复杂，仍是不敢踏入阵法。 墨水阳看不惯这磨磨唧唧的样子，又想着师傅还等着呢，就“哎哟”一声，假装摔倒，推着薛执礼一起跌进阵法。 三人再睁眼时，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是身处地下。 墨水阳举着凌霄剑，靠着玄水晶的光源，观察着四周，潮湿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腐臭味，像是城市下水道…… “袁紫衣也太强了……这种地方都能来？”凌霄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对啦，徒弟，你是怎么做到的，刚刚明明是你的血，怎么打开那个传送阵的？” “说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墨水阳挑眉，“我只是知道袁紫衣的dna序列，然后用灵力改掉了我血液的序列。那个阵法便误以为，那是袁紫衣的血。” 薛执礼闻言恍然大悟，仿佛找到了同好。 “敢问，昆仑的这位道友，你是不是看过修仙学术论坛，白开水的论文？” 凌霄咋舌，兄弟，你可以大胆一些，这位就是白开水。 墨水阳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没有承认自己是白开水，也一脸惊喜道：“怎么？薛前辈也看白开水的论文？” “白开水的横空出世，可以说在学术论坛刮起了腥风血雨。他的理论非常新奇，有人追随，更有不少人抨击，尤其是，关于改变基因序列这个论文。”似乎是因为讲到了薛执礼的兴趣所在，他讲的眉飞色舞，一扫之前霸道总裁的形象。 “论坛首页推送的就是他的基因序列论文，不少学术界前辈都在抨击。”薛执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连叹息。 “修仙界很多不传秘法都是用血液为钥，白开水这篇论文一出，那些秘密就像是被赤裸裸地放在了大街上，只要掌握了改变序列的技术，人人都可以打开。” “我当时看到就知道，这篇文章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封，果然——”薛执礼摇摇头，面露惋惜，不知道是惜才还是可惜那个解密技术，“连白开水这个账号都被封了。” 墨水阳也跟着他叹息，道：“可怜白开水天纵奇才，那些不识货的老家伙，不想着如何提升保密技术，反而封了提出漏洞的人，哎……” 薛墨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摇头长嗟。 凌霄：……徒弟，你这么夸自己，真的好吗？ 三人顺着风传来的方向，一路摸黑找到了出口，凌霄率先爬了出去，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曾经川流不息的街道，如今空空如野，只有一块巨大的白色屏幕孤零零地挂在墙上。 那屏幕上书写的五个大字，一如多日前—— “梦幻科技街。” 第二十六章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为什么圣龙长生祠的阵法出口通到了昆山城？ 难道白衣使者们出入梦幻科技街，并不是为了跟胡玲通商，而是将阵法的出口放在这里？ 怪不得，怪不得胡玲的那些商品，没有一样传到盛京！ 凌霄内心不安，将神识放出方圆百里，竟然感知不到任何生命。 她只能看到沸腾的水不停地顶着锅盖，烧焦的菜发出滋滋的声响，掉在地上的毽子，晾晒到一半的被褥…… 整座昆山城的人，仿佛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下子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能做到这样的，只有阵法。 袁紫衣是何时，布下这种耗费巨大的阵法的？ 他们竟然毫无知觉！ 墨水阳沉默着，继而坚定开口：“有一个阵法，覆盖了整座昆山城。” 凌霄豁然开朗，是最初白秀秀以为隔绝消息的禁制！ “看来袁紫衣很早就在谋划着今天了。” “确实——像是师弟行事的风格。”薛执礼垂眸，神色晦暗。 像深山里的蜘蛛，习惯早早地织好一个个蛛网，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墨水阳收起往日的轻佻，神情严峻，此处，是敌人的主场！ “小猫神呢？”凌霄话音刚落，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 那只橘猫不复往日的荣光，毛色暗淡，神色恹恹，有一口气儿没一口气儿地伏在地上。 “你们来了啊……”它幽绿色的瞳孔上好像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见到凌霄，强硬的提起精神，抬起眼皮。 “昆山城的百姓，全被袁紫衣用阵法转移控制住了。” 而它身为昆山城的半个地仙儿……没有保护住昆山城的百姓，遭受到了天地规则的反噬，无法保持人形，也无法变成强大的妖身。 “他们在哪儿？”凌霄抱起猫大仙，只觉得它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一样。 凌霄眼眶微微湿润，调动自己的魂力，不断地传递到猫大仙身上。 可此时的猫大仙仿佛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黑洞，不论输入多少魂力都于事无补。 “不用白费力气了，老伙计……”猫大仙张了张嘴，道，“猫本来只能活十三年的，我都活几千年了，挺赚的了。” “我挺着最后一口气儿，就是等你们过来……” “张丽仙她在叫我……” “她说……昆山城的神明啊……如果你听到的话……请快点过来……救救他们……” “老伙计……我请求你……帮我告诉她……你的神明听到了……” “还有……谢谢她的鱼……很美味……” 那只橘色的猫咪，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带着满足的微笑，消失在了凌霄怀中。 它的身体，化作一丝丝橙色的荧光，飘向前方…… 凌霄用力擦掉泪水，道：“走！我们跟着小猫神，去解救他的百姓！” 墨水阳握紧了拳头，骨节微微泛白，他垂眸，深蓝色的眸子里如同酝酿着狂风暴雨，晦暗不明。 他不能显露出情绪，因为他要保持冷静。 区区一个炼气期，要在半步元婴面前，杀死金丹期的人，不冷静，是绝对不行的！ 以小博大，从来没有话本里说的那么容易。 他不能让师傅动手，袁紫衣既然能让凌霄显现出魔化状态一次，这次肯定也能…… 他不敢想象阴山的薛执礼，在抓到‘凌霄是魔剑灵’这种把柄时，会做出什么选择。 薛执礼看着凌霄伤心地微微颤抖的肩膀，若有所思。 他不能理解，凌霄为何对一只猫咪的死如此动容。 他脑中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在不得罪昆仑，不违反《九州宪章》的情况下，将袁紫衣平安带回。 这一支各怀‘鬼’胎的队伍，最终还是在小猫神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废弃的祠堂。 袁紫衣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居然选择将昆山城的人困在了曾经供奉猫大仙的祠堂。 祠堂正中央那只威武的猫咪石像，因为时间的侵蚀，已经没了一只眼睛，它只是立在那里，‘冷眼’看着它守护的子民受苦。 凌霄看见了很多具尸体…… 她记得这些人的脸，是猫大仙从圣龙长生祠救走的少女们。 而当她的目光扫到胡琪那张稚嫩的小脸儿时，心脏重重一跳。 其他少女们或许只是被掐着脖子，断绝了生息。 而胡琪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严厉刑罚的痕迹，那一处处淤青跟伤口，都在触及凌霄即将崩塌的控制力。 剩余活着的昆山城百姓，都抱团缩在一起，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 他们的面上，有麻木，有恐惧，不过一天功夫，他们经历了人间炼狱。 “你们来了啊……”袁紫衣将目光从他漂亮的暗紫色指甲中转移，缓缓抬头，看向来人，目光扫过薛执礼时，眼神一滞。 “阴山竟然舍得派你来？”袁紫衣勾唇一笑，意味不明。 他这位大师兄，可是阴山下届的话事人，师傅竟然也舍得派他来抓——一个大逆不道的弟子。 “师傅，入剑。”墨水阳神色凝重，同凌霄小声说道。 凌霄会意，深深看了坐在高台上的袁紫衣一眼，却见那人冲她邪邪一笑，她眉毛一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幸亏墨水阳及时按住了凌霄的手臂，凌霄这才冷静下来，为了避免暴露魔剑灵的身份，乖乖钻入凌霄剑中。 “师傅向来是疼爱你的……”薛执礼垂眸，竟不知道如何跟这位昔日同门说话。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测出灵根，送上阴山。 亲缘单薄……只有这个师弟，他是真心疼爱的。 他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在阴山脚下，捡到了一个婴孩。 那个婴孩生来六指，小小软软，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温暖的仿佛能让这持续一月的风雪暂歇，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薛执礼，鬼使神差地，将他带上了阴山。 师傅说这婴孩有仙缘时，他是切切实实地高兴。 他当时想……一定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小人儿。 “这漆黑的雪夜中，你能瞧见他，看来是有缘的，不如……他就姓袁。”阴山掌门在看到婴孩多出的手指时，本来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将婴孩丢给薛执礼。 “至于名字——”男人出门前，冷冷的回头，盯着那婴孩多出的手指。 下一秒，一声啼哭，一串血迹，那多出的一根手指，掉在了地上。 “人是你捡来的，你自己取吧……” “紫衣，你就叫紫衣！”幼年的薛执礼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傅，他只是愣愣地抱着啼哭的婴孩，泪流满面。 昔紫衣贱服，犹化齐风。 六指卑贱如何？你叫紫衣，往后玉兔对金鷄，你的未来，贵不可言。 小时候的薛执礼不知，他在那漆黑雪夜，遇到的缘分叫， 一眼万年。 第二十七章 神明只会站在积极的人身后 “疼爱？”袁紫衣挑眉，邪肆一笑，他垂眸轻抚着自己小指边上的一个肉疤，神色黯然，“如果这算疼爱的话……” “那这个小姑娘——我果然很喜欢。”袁紫衣拎起胡琪的身体，手指在触及少女身上密布的伤口时，仿佛触电似的地缩了回来。 他双颊绯红，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们一眼。 墨水阳知道，他在挑衅。 他按捺住拔剑而起的冲动，看向薛执礼，冷笑一声：“怎么，修仙联盟的十大杰出青年，还要我一个炼气期出手吗？” 薛执礼面露挣扎之色，最终还是收敛心神，飞身上前同袁紫衣缠斗。 不过他处处留情，一个半步元婴在金丹期面前反而破绽百出，只能堪堪牵制。 墨水阳则是直奔昆山城百姓，他们抱着脑袋，各个如受惊的兔子，连头都不敢抬，知道有人靠近，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瞧见了张大婶，心下一松，总算有一个认识的人活下来了。 …… 墨水阳面露苦涩，在活人的左侧，横七竖八落在地上的，昨日还鲜活的花朵，已经回不到枝头了。 只愿这，冷冽的风……永不再降临。 刚要上前一步，墨水阳便感觉到一道屏障，轻易就将他弹开。 身后似有风声，他控制着自己跌落出去的弧线，身体弯曲，避过了一掌。 偷袭者是青衣。 只见他一袭青衫上渐染了斑斑血迹，那渗血的三寸金莲轻轻点地，同墨水阳遥遥相望。 “原来是你。”青衣在瞧见墨水阳的脸孔时，轻轻一笑。 那日投怀送抱的女人，竟然是个男子。 这让他诡异的，竟有些欣喜。 原来，不男不女的，不只是自己。 “小仙长——是你吗？”张大婶倒底是比旁人胆大些，抬头看见挡在她前面的熟悉身影，这不是前些日子到她家借宿的小仙长吗？ 墨水阳轻轻点头，目光却不敢离开青衣，他只道：“张大婶，你的神明说，他听见了。” 张丽仙一愣，原来……昆山城真有神明。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丈夫早逝，孤身一人拉扯大儿子，创下偌大的家业。 记得很多天都还没亮的早晨，她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哆哆嗦嗦地站在码头，望着出海归来的船。 海风是腥甜的，刮在脸上，仿佛砂纸磨过皮肤，她的脸上的红血丝和斑点就是那时留下的，所以到了老年，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她是昆山鱼业的老板。 他们一定都以为，住着那么大宅子的妇人，该是养尊处优，不分五谷的。 她要等到第一批最新鲜的鱼，然后再一个人扛着那一篓篓鱼送到店里。 一趟一趟又一趟。 开始的那两三个月，她的手指都有一圈深深的红痕，肿的不像样子。 人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其实光靠她一人，她是坚持不下来的。 人活着，如果遇到太多不顺的话，是一定要找什么寄托的。 这样，苦涩的生活中，才能有一点点甜。 她只是记着奶奶的话，选择相信了昆山城有猫神的传说。 在外经营生意每每觉得辛苦，她都会在心中念叨： 神明啊，希望小宝在家中平平安安，不哭不闹。 神明啊，希望这些客人都会觉得我的鱼好。 神明啊…… 那一声声呼唤，其实小猫神都听到了。它会在张丽仙出去干活的时候，悄悄窜入房间，小心翼翼地逗弄摇篮中惊醒，正在啼哭的孩子，直到小孩从哭脸变成笑脸。 它会在张丽仙卖鱼的篮子里，悄悄吃掉不新鲜的鱼，然后再放进更加新鲜的鱼…… …… 昨晚她的祈求，神明收到了！ 其实神明并不会听到每个人的呼唤，所以世界上总有不顺意的人。 但是，如果一个人积极向上，愿意扛住生活的话，毫无疑问，神明也是和她站在一起的。 墨水阳自然没空想张大婶此刻的百种情绪，青衣是个难缠的对手，修为应该比他略高一点，是筑基期。 他握着不住鸣颤的凌霄剑，知道师傅在着急，扬唇一笑。 脑中浮现出昆山城夜晚，鱼灵机轻盈飘逸的身形，他阖眼，感知到四周细微风动，一切尽在胸中沟壑。 青衣只见那清秀少年，身体仿佛同剑和而为一，他周身空气同四周隔开一道天然屏障，而后脚尖点地借力，旋转着，像离弦的箭一般冲破了袁紫衣设下的禁制。 “日月剑法十三式——朔月。” 青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区区炼气期，居然破解了袁紫衣的禁制！ 甚至——他的剑都没有出鞘。 那漆黑的剑鞘，朴素又笨拙，根本不像能破开一切的锋利之物。 可青衣在墨水阳动作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破天一般的气势。 “大家先走，去城郊昆山亭。” 那少年背对着他们，一袭白色道袍随风飘扬，身影被拉扯得无限高。 是仙人！ 众人这才恍如从地狱中回过魂儿来，纷纷逃窜。 仙人让他们去昆山亭，昆山亭，昆山亭。 青衣皱眉，手一抬刚要阻拦，就听见耳边一道破空声，墨水阳执剑而来，剑鞘抵住了他的手指。 只听他道：“己所不欲，何施于人？” 少年深蓝色的瞳孔中，是慈悲。 青衣冷笑一声，拍开剑鞘，手中铁扇反转，迅疾冲墨水阳面门攻去。 “你懂什么？何必惺惺作态！” 青衣招式凌厉，招招冲着死穴，墨水阳只得避其锋芒，堪堪躲闪。 这些修士，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从来就没有平等地看过地下的凡人一眼，他们以为那叫慈悲…… 呵，可笑！ 若是真有慈悲的神佛，为何，为何在他受尽揉搓之时，无人来救？ 只因他注定是话本中的坏人？ 墨水阳吃力地闪躲，剑鞘同铁扇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余光瞥见青衣的脚因为激烈的打斗，血流不止，渗透出厚厚的裹脚布。他的脚每落在地上，都踩出一个血印。 古人所说的步步生莲，难道便是如此。 这鲜血浇灌盛开出的莲花，真的美吗？ 女子骨头柔韧，尚且如此痛苦，更何况青衣是个男子…… 墨水阳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袁紫衣干的。 那个变态丑恶的家伙。 第二十八章 两个战场 薛执礼没有想到，袁紫衣叛出师门之后，竟然连招式也大改，招招诡异，出乎意料。 他长年学戏，身子本就柔软非常，时不时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攻来，饶是薛执礼修为高出一截，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腰间的白色玉佩似乎也沾上了点点血色。 袁紫衣刻意提高的嗓音和柔媚的作态，也让薛执礼皱眉不解。师弟喜爱唱戏，却从没有将自己活成戏中人。 他仅仅闭关三年，为何乖巧的师弟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同我回阴山。”薛执礼捏住袁紫衣的手腕，眼神一冷。 袁紫衣明白，他这‘好脾气’的师兄，生气了。 从小便是这样，平日里处处对自己好，什么丹药，什么法器，只要他能寻到，必然会巴巴地送到自己跟前来，也不管自己要不要。 阴山其他弟子还以为他多受这个未来掌门宠爱。 只有袁紫衣自己知道，一旦他不顺从薛执礼的心意用那些东西，这位人前君子就会翻脸。 他会揭开袁紫衣第六根手指的肉疤，狠狠地搓着那截断骨，无论他怎样讨饶都没用。 这就是薛执礼。 袁紫衣看的明明白白的，师兄是拿他当娃娃般摆布。 一个娃娃要什么自己的想法，只要听他安排便是。 呵……整个师门都是疯子。 他笑，手却如泥鳅般滑出，在薛执礼震惊的目光中，给了他胸口一掌。 他的指甲缝中提前上了药——不出三刻就能让人修为尽散。 “可惜，这药原本是替师傅准备的……”袁紫衣吹了吹指缝，从那里飘出暗紫色的粉末，他莞尔一笑，“师兄，紫衣如今这样，可如你所愿？” 他掩面而笑，薛执礼从没有见过师弟这样笑。 “师傅没来，看来今日的主菜只有那小子了……”袁紫衣舔舔略微干涩的唇，目光转向正同青衣缠斗的墨水阳，在看到他手中的凌霄剑时，笑意更深。 “师兄你瞧，不仅咱阴山奇怪呢……” 修仙界这么多年威名远播的凌霄剑，竟然是魔剑灵。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薛执礼沉默，昆仑的人不能出事，至少在他修为尽失前，不能出事。不然昆仑同阴山，必定势不两立。 他从小都很矛盾，矛盾于很多身份，阴山弟子，掌门首徒，袁紫衣的师兄…… 他知道自己在师兄这个身份上没有做好。但至少，这些年，他一直尽心扮演好了掌门首徒，阴山弟子…… 执剑除妖，荡尽不平。 不论，他自己是不是愿意搭理不平、搭理受难。 只有他自己知道，阴山薛执礼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可自己的人生，就是要这么演下去的。 “师弟莫急——”薛执礼拦住袁紫衣，他神色淡淡，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三刻之后修为尽散的事实。 少年长身玉立，笔直的一如春日里节节窜高的青竹，只见他摘下胸前的门派徽章，鞠躬施礼，继而，佩剑出鞘。 阴山首徒薛执礼的剑，叫青山不改。 剑身修长笔直，用青竹打造，遇火不熔，遇水不腐，千年万年，青山不改。 正如薛执礼本人，认定之事，永不更改，无论对错。 多年前冬夜里，他捡到了一个婴孩，便注定，他要对其一生负责。 既然他亲手所植的竹子已歪，他无力更改，那么只能由他来终结。 袁紫衣见薛执礼这番动作，神情恍惚。 在阴山上，弟子间相互讨教，便是此礼。可他更清楚，此次切磋，是死斗。 薛执礼一改之前只守不攻的作风，剑势如虹，一往无前，袁紫衣早已弃了在阴山的佩剑，他记隐约得那是薛执礼特意为自己去丰州求来的，那剑，名叫绿水长流。 可笑自己此时居然回忆起了同门情谊。 袁紫衣不敢怠慢，此番情况他也早有准备。 …… 时间愈久，青衣愈觉得面前的少年恐怖。 他起初除了朔月这招，皆是防守之势，因为修为和体力差距，青衣的攻势更快，他的躲闪反而不及。 尽管避开了要害，但身上四处都受了伤。 少年嘴角挂着血，笑容却愈发肆意。 而后，青衣便感觉事态不对，少年仿佛能算到他的攻击规律和意图，总是早他攻击一步做出了躲闪的动作。 他甚至可以让青衣收不住攻势而自己伤了自己。 “所谓，借力打力。”墨水阳闪过攻击，绕至青衣背后，用剑柄重重地撞击青衣的后背。 青衣本就因为着急乱了章法，攻势收不住又被墨水阳一推，铁扇脱手，直直摔在地上。 “轰——” 尘土飞扬。 仆一翻身，就感到寒芒逼近，少年左手执剑，右手捏着扇柄，青衣只觉得脖子冰凉。 他合眼，准备受死，却迟迟没有等到刀锋前进一寸。 再睁眼，只见少年左手执剑翩翩，道道剑意劈开了他脚上的布条，露出一双畸形丑陋的脚。 这双脚近乎是被人用蛮力对折，脚趾蜷缩到脚掌，指甲卡进肉中，鲜血淋漓。 只听少年重重一声叹息，那叹息似从悠远传来。墨水阳阖眼，脑中闪过青衣被裹足时，凄惨哀嚎的景象。 “你痛苦的经历，到此结束。” “如果想要个结果，去城郊昆山亭。” 青衣看着少年深蓝色的眸子，此时他眼中没有怜悯，没有慈悲，只有滔天的杀意。 他要杀谁？ 哦，是袁紫衣。 青衣低头不语，他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种想法。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丑陋扭曲，沾满血污…… 痛吗？现在已经不痛了。 但是恨，只会随着岁月的积累，越来越厚。 所以是神明看到了自己，决定施以援手了吗？青衣缓缓起身，轻蔑一笑。 呵……哪里有什么神。 如果真的有神，他只会朝着神的祠堂，吐口水。 墨水阳望着青衣一瘸一拐的背影，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 世间可怜人那么多，神哪里管得过来…… 只有自救，方是正道。 第二十九章 反派还能再蹦跶一会儿 墨水阳观察着两位金丹期的神仙打架，剑眉微蹙。 “师傅，薛执礼是不是有些后继无力？” 凌霄有些吃惊于墨水阳的动态视力，一般来说，区区练气，应该是看不清金丹期的招式的。 “是的。”凌霄答道，“可是你也掺和不进去。” 便宜徒弟同青衣的那场战斗，已经让他遍是伤痕了。 墨水阳不语，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两人的战况，只见袁紫衣朱唇开合，仿佛在念什么咒语。 “是魔族语！”墨水阳惊呼出声，可那时已经迟了，从袁紫衣的影子中，忽然站起来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黑乎乎的一团，没有形状。 只见它张开大嘴，一口将薛执礼吞了进去。 “是执着……嗯……”那怪物囫囵吞枣地将薛执礼咽了下去，“美味！” 《九州志》上记载：影，妖魔涧魅妖一脉，附着于人的影子之中，喜食人，好情欲。 它声音粗狂却响亮，墨水阳只觉得耳膜生疼。 “是这个死胖子！袁紫衣要掩盖的魔气就是他？”凌霄眉毛一皱，没好气儿道，“巫彝族不是说封印无事吗？” 墨水阳瞧见袁紫衣的目光向他投来，不作多想，抱起凌霄剑就说。 “师傅快跑！” 凌霄翻了个白眼，但是还是听徒弟的话，剑柄提起墨水阳的衣襟，呼啸而去。 不过凌霄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对，速度稍稍放慢。 “跑什么啊，薛执礼都死了，我不怕暴露了！”凌霄撇撇嘴，剑身不住颤动，想要脱开墨水阳的手，去砍了那影。 “师傅，你没有灵力，打不过那种虚无形态的东西吧？” 换而言之，物理攻击没用。 凌霄转念一想，是这个理，也冷静下来。 “好的，跑！” 墨水阳只觉耳朵和眼睛里被狂风灌入，他控制自己排除杂念，努力回想着《九州志》中关于影的记载。 这个群族喜人，不仅爱吃人，更喜欢寄居在人身上，魔气来源，是人的情绪。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墨水阳在脑子中反复念叨，又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显得有些急躁，于是又念： 我不急躁……我不急躁……我不急躁…… …… 摔！ 人不可能没有情绪！ “你想复杂了，乖乖。”凌霄磕了个灵剑果，稳如泰山，“你砍了袁紫衣就是。” “我们从前选择费事的杀影是因为，它们往往都寄居在百姓身上，现在它寄居在袁紫衣身上，砍了那傻逼不就完了？” …… “师傅，你是不是忘记我才炼气期了？”墨水阳说着，眼角就挂了泪水，“我才14岁诶！” 凌霄轻笑，看着墨水阳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演，道：“你不是早就想杀袁紫衣了吗？” 哎……笨蛋徒弟学什么小说男主扮猪吃虎？扮猪吃虎哪里有直接打死爽？ 还有—— 她最喜欢蹂躏童工了！ “师傅你知道？”墨水阳眉毛一挑，这事儿他可没跟师傅商量。 “城郊昆山亭。”凌霄得意一笑，还想瞒着她，也不看看姑奶奶吃过的灵剑果，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她道，“那儿附近不就是胡玲埋炸药的地方吗？” …… 墨水阳沉默。 良久，只听他兀自嘟囔道：“原来师傅也没我想的那么笨嘛……” ？？？ 臭小子！凌霄气急，飞的更快了，墨水阳只能紧紧地抱住剑身，免得被呼啸而过的风吹掉。 墨水阳看着越来越逼近目的地，亭内站满了昆山城的百姓。他勾唇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那面具仆一附着，就与墨水阳的皮肤融为一体。 墨水阳此时便成了昆山城猫神祠堂中，猫神雕像的样子。 他回头，看见逼近的黑影和袁紫衣，嘴角的弧度更大。 只听他冲着人群高声喝道：“猫大仙！除妖了！” 昆山城百姓瞧见一个橙色的肉团从远处滚来，随后紧跟的，是巨大黑影托着的袁紫衣。昨夜的恐怖仍在脑海，他们刚要逃窜，只听见—— “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尘土飞扬，火光冲天，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平地而起，眼见得就就要波及到昆山亭，他们都下意识的抱头蹲下，心中只剩恐惧。 许久，意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们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一只橙色大猫拦在他们面前。 跟猫神雕像一模一样。 张大婶吃惊地瞪大眼睛，她声音沙哑：“是猫大仙！” 其他昆山城百姓也一脸惊愕，没想到老一辈讲的故事竟然是真的，昆山城真有猫神庇佑。 墨水阳冲众人一笑，道：“我正和天帝开会呢，算到你们有难，会都不开，猫不停脚的就过来了。” 他一面装的轻松，另一面却同凌霄道：“师傅，你靠点谱，不是说凌霄剑材制坚硬，扛个爆炸没问题的吗？” 凌霄被墨水阳化作的巨大猫身挡住，是以昆山城的百姓没有看到，扛住爆炸的，不是大猫，而是一柄漆黑大剑。 那大剑在十几吨炸药威力下岿然不动，漆黑的剑鞘仍旧不显暗淡。 “呸呸呸！”凌霄从烟雾中爬了出来，橙色的头发被黑灰附着，她吐掉嘴中吃进的尘土，道，“谁知道胡玲这玩意儿威力这么足。” “威力不足怎么炸的死金丹期？”墨水阳倒是很满意目前的演出效果。 够爆！够炸！ 昆山城百姓怕是几百年都忘不了猫大仙了…… 想着，深蓝色的眸子附着上一丝水雾。 啊，笨猫。 随着烟雾平息，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是袁紫衣。 此时他衣衫皆破，形容狼狈，可他在这样剧烈的爆炸中，仅仅只是少了一只手臂。 凌霄跟墨水阳瞧见那只炸飞出去的手臂，顿时瞳孔一怔。那手臂上牢牢抓着一具破烂不堪的尸体，可那腰间泛着温润光华的白玉，不是薛执礼是谁？ 袁紫衣竟然用薛执礼还未被影消化的尸身挡爆炸！ 堂堂阴山首徒，居然沦落到这样的死法。 这袁紫衣，真是非人哉！ “呵……有意思。”袁紫衣冷冷一笑，眼中嗜血的杀意滔天，“影，杀光这里所有人。” “我要他们，为我的师兄——陪葬。”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又极为温柔，仿佛在讲一句情话。 众人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立。 第三十章 总有人的手上要沾血 影很满意袁紫衣这个宿主。 各种负面情绪都让它能量爆炸。而此时，空气中更有昆山城百姓浓烈的恐惧。 “是！”黑影得令，软乎乎的像是一滩水，附着在地上，向着昆山亭高速移动过来。 黑影逐渐笼罩过来，伴随着它低哑粗犷的笑声。 凌霄和墨水阳对视一眼，就算袁紫衣没有死，这台大戏还是要继续唱下去。 遇上这种百折不挠的反派，节目效果只能更好，不能车祸！ “你灵力还够吗？”凌霄瞥了眼变成大猫的墨水阳，睫毛翕动，唇角微微上扬。 这种涉及男人尊严的问题，他当然不能示弱。 “当然。” 话一出口，墨水阳就感到周身灵力都被调动起来，那一股股力量从丹田冲过每一个周天循环，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柄漆黑巨剑。 墨水阳自修道以来，从没有这种丹田即将枯竭的感觉，他苦笑，看来自己有些托大。 巨剑不住鸣啸，站在巨剑旁边的女子长发飘扬，明艳的琥珀色眸子沾染上一丝落寞，让人只觉得天地间，只余这一人、一剑。 只听她兀自喃喃道：“他不让凌霄剑出鞘的。” “可是没办法啊，世间那么多不平，冤孽……总是有人的手上，该沾满鲜血的。” 凌霄笑，她手中握着凌霄剑，剑身出鞘，只见一道白芒刺眼，那剑身细长，剑上带有沟槽，明亮的剑身映照出她的脸。 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一刺，所有学剑的人入门必练的动作，却让人感觉到惊天的杀意。 那涌过来的黑影突然迟疑，不住颤抖。 它好像因为这把剑，死了很多次。 妖魔涧的魔物是杀不光的，它们的死，只是暂时的。很多年之后，又会在妖魔涧重新成长出来，并且继承先祖的意志。 一次次，一次次被这样一把剑杀死，先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自己今天也要死了吗？ 明明……明明人间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情绪…… 破天一剑！ 黑影散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那挥剑的橙发少女，眉间的黑色火焰又再次浮现出来，跳动着仿佛要燃烧起来，而她身上所刻的阵法，此时也白光大作，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直到那黑色火焰被压制下去。 凌霄只觉得如同被投入锻剑炉中一样，灼烧似的疼痛遍布全身。 倏忽，凌霄眉头紧锁，只觉眉心一阵刺痛。 袁紫衣见此景，竟痴痴笑了起来。 …… “我修的杀意，你在我身上刻这些带着禅意的阵法干嘛？”橙发少女乖乖趴在木床上，衣衫半退，露出光洁漂亮的后背。 “嘶……”她眉头微蹙，疼的身子动了一下，白山月手指一偏，差点刻歪。 “杀意太重，迟早伤了你自己。”白山月只是一笑，手指又沾了点朱砂，继续在少女光洁的后背上游移。 凌霄丝毫不觉得让白山月触碰自己的躯体有什么不对，她一个剑灵在意男女大防干什么。 何况自己是白山月的本命飞剑，相当于白山月的一部分，他要画什么阵法只能由他去。 “剑不就是杀人的东西吗？”凌霄刚要翻过身来，就见白山月捂住了眼睛，“哟呵，你这就好笑了，我刚化形的时候可没穿衣服，而且昨天你抱着魅魔也不是这样的，现在装什么纯情？” 凌霄坏笑着，跳了起来，裹上外袍，故意抱住了白山月的手臂。 白山月感受到手臂上柔软的触感，稍稍一动脑子便知是什么东西，他不恼也不羞，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凌霄怀里抽出。 “哎，谁叫你的身材不忍直视……”他说这话时，嘴角虽带着揶揄的笑意，耳尖确实悄悄红了。 不过凌霄没注意到，她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又把衣服脱了，继续趴在木床上。 “你可给我轻点下手。” 少女背对着男人，是以男人瞧不见她绯红的脸颊。 他的指尖真凉…… …… “我有时真觉得可笑。”袁紫衣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因为灵力被抽空而无力地拦在昆山城百姓前面的墨水阳，和因为阵法和魔性相克而疼痛的不能动弹的凌霄，他的心中只是惬意。 “正道杀人前，总要嚷嚷着替天行道，细数出要杀之人的条条罪状。” “可难道，他们就没有杀人么？” “你们昆仑剑冢的哪一把剑不是沾满鲜血？” “白山月可真是可笑。这么一把绝世神兵，竟然不用来杀人？” 凌霄蓦的睁开双眼，只见她双目猩红：“呵，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白山月这三个字？” “你在我眉心放了什么东西？”她飞身上前，剑尖直指袁紫衣的脖颈。 面前的人笑的痴狂，看上去比凌霄更像魔。 “妾身只是放进一粒种子。”袁紫衣神情变换，仿佛是顷刻间带上面具一般，巧笑道，“国师说，这粒种子，会在你脑子中长出参天大树。” “白山月不让你杀人，可他一死，昆仑却求着你杀。” “三千年了，凌霄剑上的血迹是洗不干净的。” “昆仑不是你的去处，妖魔涧才是。” “你、我都是同一种人，双手都是杀孽，何不投入黑暗？” 凌霄眉毛一挑，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循循善诱，一字一句都仿佛踩在她心尖上，额间的黑色火焰又开始跳动，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师父……” 是墨水阳在叫她。 “我杀人不是为了心中快意。”凌霄垂眸，望着自己握剑的手，十指葱葱，倒像是个大小姐的手，“从前是白山月为这昆仑、为这天下，他死了，合该我来护住这些的。” “所有太平，掀开，底下都是有血的。” “我愿，为这盛世，肝脑涂地。” “我改主意了，我不杀你。”凌霄瞧见一人缓缓走了过来，她收起剑，意味深长道，“总有人会找你讨回他们失去的。” “你说笑了，我不怕厉鬼——”他刚要笑，只觉得后背一凉，另一只手臂也掉在了地上。 是青衣。 他要讨回他失去的东西。 …… 被巨猫挡着的昆山城百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昆山城又恢复了宁静，他们修缮好昆山城猫神祠，香火一时鼎盛。 凌霄背着虚弱的墨水阳，一步一步地走上昆仑。 “师父——” “嗯？” “刚刚袁紫衣跟你说了什么？” “他想挖我，但是我没同意。” “奥。” “你哪来的那个一次性面具？我发现妙妙峰的小金库少了一大笔钱，是不是你？” “嘿嘿……” 第一章 长生娃娃 “刚出炉的包子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行走，耳边有热闹的吆喝声，鼻尖萦绕着各种各样食物的香气，眼前红墙青砖，房屋错落有致，一派盛世。 “师傅，我要一屉包子。” 少女身穿鹅黄襦裙，云鬓花颜，笑吟吟地递过来一两银子。 “多了多了。”老板刚要推拒，也没惊异她一个人为何能吃那么多包子，就见少女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只余下桌上一两银子和空空如也的竹屉。 “真是怪人。”老板不过纳闷一会儿，这繁华盛京，想必是什么逃出家门的大小姐…… 旋即，他又高声吆喝起来。 “包子，又香又甜的包子——” 凌霄倒没觉得自己花一两银子买一屉包子有什么不对，反正公费出差，一应用度昆仑通通报销。 她走在墨水阳前面，手中拿着四个包子，嘴上还叼着个。 “师傅走慢点！”墨水阳领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跟在凌潇身后。 白秀秀的二十四柄剑不知道多聪慧，平常行路都是伺候着白秀秀。可怜自己，倒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他吐槽是这么吐槽，面上倒是笑的开心，也不觉得自己奇怪。 “啊，最新的长生果手办！都瞧一瞧，看一看啊。” 凌霄突然停顿，将包子塞入嘴中，拨开拥挤的人群，饶有兴致地听着摊主介绍。 不过是一个陶瓷娃娃一样的东西，这些人为何如此激动？ “京中兴起的长生果各位都听说了吧？”那摊主说的眉飞色舞，唾沫直飞，凌霄也不觉得讨厌，耐心听着，“长生祠十个月才出一批，精贵的很，专供贵人，听说宫中的娘娘们，吃一口，就恢复青春，那叫一个神奇啊。” “自然听说了，那武侯夫人，都六十了！吃了圣上赐的长生果，老蚌生珠，啧啧……真是趣闻！”围观的有一人如此说道，面上又艳羡，更多是八卦别人的那种满足。 “听说若是长生祠出的长生娃娃，请到家中，还能治病驱魔，保家宅安宁呢！” “是的了！我长生祠有门路，从那里的掌事手里要了些，只有三十个。”那摊主见有人捧哏，神色更加张扬，“咱穷老百姓，求不到长生果，在家中放个长生果手办也是好的。” “我要一个！”有人这么一出声，其余人也纷纷响应，都抱起了个陶瓷娃娃。 摊主见那么多铜钱，笑的合不拢嘴。 “不要急不要急，都有都有。” 凌霄觉得没意思，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长生祠——听起来在盛京名声还挺好，不知道李轩辕他们在这儿怎么样了。 危燕派他们先一步来了盛京，凌霄跟墨水阳处理完昆山城的事情之后，在妙妙峰歇了一天才跟来这儿。 盛唐的中心，盛京。 也是李轩辕的家。 “师傅，这摊主卖的什么，这么快就抢购一空。”墨水阳因为拿着东西，没能挤进人群，只瞧见摊主美滋滋地收拾着摊子，摊子上的货物倒是空了。 “不知道，唬人玩意儿。”凌霄有些烦躁地摆摆手，不欲回答。 墨水阳撇撇嘴，不说他也知道，刚刚那些人手中抱着的陶瓷娃娃应该就是那摊主买的东西了。 不愧是首都，宅男也那么多…… “师傅，你瞧？”墨水阳跳到凌霄面前，手一伸，一个陶瓷娃娃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 凌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陶瓷娃娃。 “你偷东西啊？” 墨水阳闻言，面露委屈，眸底确实狡黠：“我给钱了的！” “我不喜欢这个东西。”凌霄也没有责备，这个笨蛋徒弟估计是觉得自己情绪不好，是因为没抢到那个陶瓷娃娃吧。 “我觉得师傅你——”有点奇怪。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毛小孩从凌霄身边窜过，接着，又一个衣服破烂程度差不多的小毛孩窜了过去。 “站住！你还我长生娃娃！” 凌霄看了墨水阳一眼，墨水阳会意，一个跟头过去，就拦住了两个小毛孩。 “你们在干嘛啊？”墨水阳对小孩倒是很温柔，也不嫌弃他们脏，笑眯眯地摸着他们的脑袋。 小孩却很警惕，两个人倒成了统一战线，退后一步。 “你——干嘛？” 他们虽然衣衫破烂，一身怪味儿，但眼睛倒是出乎意料的清亮，警惕地盯着墨水阳。 ？刚刚追追跑跑的不是你们吗？ 墨水阳目光扫到其中一个小孩手上抱着的东西，勾唇一笑：“这玩意就是长生娃娃？” 小孩下意识地抱紧陶瓷娃娃。 他俩对视一眼，仿佛瞬间达成什么协议。 凌霄看见其中一个小孩扑上去抱住了墨水阳的大腿，另一个抱着娃娃的小孩飞快的窜进小巷里。 “葡萄快走！”抱住墨水阳的小孩叫的凄厉，一张小脸哇哇地流眼泪，仿佛要经历什么生离死别。 墨水阳摸摸鼻子，自己长得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看上去像坏人？ 凌霄却搁那捧腹大笑。 “小朋友，别哭啦，坏人被我控制住了。”只见凌霄将墨水阳反手铐住，柔声道。 那小毛孩听见一道温柔女声，这才停住大哭，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好漂亮啊—— “姐姐好漂亮，比国师身边的仙女们都好看。” 墨水阳闻言，在心中啐了口唾沫，姐姐？这女人都几千岁了！还有，为什么态度截然不同啊，自己看上去很凶吗？ “你可以告诉姐姐，为什么跟刚才那个小朋友在大街上追追跑跑吗？”凌霄被夸的心花怒放，管她比谁美呢，反正美就对了，声音也越发温柔起来。 墨水阳倒吸一口冷气，师傅还是正常点说话比较好。 “我跟葡萄开玩笑呢……”小乞丐儿清亮的眼睛忽然蒙上了一层灰，“葡萄以为娃娃能帮她治好她娘亲。” “你们为什么这么以为啊？”凌霄循循善诱。 “他们都这么说，自从盛京有了国师，大家生病都不找大夫，抱个长生娃娃回家，就觉得能治好病。” 凌霄闻言皱眉，刚刚那娃娃与普通娃娃并没有什么不同，怎么可能治好病呢？ 第二章 盛京的背面 “唔，小家伙。”凌霄见这两个孩子衣衫褴褛，心下不忍，“这个哥哥其实不是坏人，他祖上都是大夫，或许可以帮帮刚才那孩子。” 小乞丐儿瞅瞅被漂亮姐姐铐住的男人，满眼写着不相信。 这个人看上去比我也没大多少…… 他低头思考了会儿，然后又看看漂亮姐姐的脸，迟疑道：“好吧，看在姐姐的份上。” 小乞丐儿年纪虽小，穿行地却很快，若不跟紧点，很容易在复杂的巷道中跟丢。 他们越走越偏僻，原先街道上繁华的叫嚷声通通远去，耳边听到的是老鼠吱吱索索爬行的声响和人虚弱的呼吸声…… 这里的人在地上随随便便铺点杂草和破布，便是一个窝。 凌霄抬脚跨过路边一个半天没喘过气儿的老人，皱眉轻叹。 墨水阳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奔赴昆仑求仙的路上什么没经历过，也是跟小乞丐差不多的年纪，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有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满口家国天下；有人生于农耕不辍之家，睁眼就要看老天脸色；更有人生于陋巷箪瓢，一卷草席了此余生。 历朝历代，向来如此。 不是说乞丐不可言家国，而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何人有心看龙椅上人姓甚名谁，史书又如何歌他人之功，颂他人之德？ 墨水阳有时也很好奇，自己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何来的这满口迷惑人的道理？ “到了到了！”小乞丐停下脚步，指着面前一个草窝棚道。 说是草窝棚可能也是高估了，不过是几根木头撑起一卷竹席搭出的住所。 可能是富贵人家的狗，都不会觉得是住处的地方。 那窝棚中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唇色惨白，一双眼睛浑浑噩噩，嘴巴不停念叨着什么。 葡萄小心翼翼的将陶瓷娃娃放到不易被人瞧见的地方，转身就看见了凌霄等人。 小女孩瞧见小乞丐，露出愤怒之色，刚张口，又怕惊扰到浑浑噩噩的妇人，又小步跑了出来，对小乞丐骂道：“臭东东，你出卖我！” “……”东东嘴唇蠕动，刚要解释，就听见草窝棚那里传来清脆的响声，“不会是刘姨把碗打碎了吧？” 乞丐的碗可是生计—— 葡萄眼皮一跳，立马跑回窝棚，凌霄他们也跟了上去。 只见一地碎瓷，那妇人拾起其中一片，神色癫狂，念念有词：“娃娃……长生……哈哈哈……” 她紧紧捏着碎瓷片，那上面画着一个笑着的红嘴唇。妇人的鲜血顺着指缝渗出，落在稻草上，一滴滴绽出花儿来。 “娘亲！”葡萄扶住女人，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却怎么都掰不开，看着妇人血流不止的双手，泪水盈眶。 凌霄看不下去，上前握住女人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地敲晕了她。 女人安静下来倒是颇有几分恬静的气质，那蓬乱的头发下，依稀可见容貌还算清秀，她这番疯癫样子，该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葡萄刚想责怪凌霄为什么打晕她娘亲，又见那人蹲下身，撕开自己襦裙上的布片，一根根掰开娘亲的手指，耐心地清理着上面的伤口。 这条襦裙，饶是她见识浅薄，光看那上面的刺绣便知道价值不菲。 这样的姑娘，长得又这般漂亮，实在没道理要害他们这样的人。 “葡萄，漂亮姐姐说这个人会医，可以帮你们。”东东挠头，面上有些惭愧，“他们是好人来着。” “你母亲好像是忧思过重，又感染了风寒，及时就医，应该很快就能好的。”墨水阳假装把脉，实则用灵力疏通了女人体内的寒气，又装模做样的开了个补气的方子，递给小葡萄。 小女孩擦干脸上的泪痕，愣愣的看着墨水阳递来的方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不起。” 墨水阳学乖了，没有随便摸小孩子脑袋，他只是笑道：“无妨，以后生病记得要找大夫，摆这种娃娃是没有用的。” 他的目光扫到一地碎瓷和四周一片茅草堆砌的屋子，摇摇头。 这样的人家，生病了怎么可能去找大夫？ “听口音，你们不像盛京人……” 天子脚下，如何能有这么一番凄凉之景。 这里与外面的主街不过隔了几个巷道，却仿佛是隔开了天堂与地狱。 葡萄跟东东面上都浮上一丝犹疑之色，二人对视一眼，才道：“我们是从天澜城逃难过来的。” “天澜城？”墨水阳剑眉微蹙，思索状。似乎就在昆山城附近，可距离盛京也有几千里远。 孤儿寡母跑来盛京，也难怪会衣衫褴褛了。 “逃什么难？”凌霄也觉得不解，张丽仙的儿子儿媳似乎还因为少女失踪案逃到了天澜城，这天澜城的人，却抛弃家中基业，来了盛京。 东东面上露出恐怖之色，环视四周，这才附到凌霄耳边低语：“有一户人家生了怪病，隔天就传染了隔壁十几户。天澜城的有个大夫说，是严重的传染病，建议隔离，封城。其他人都不信，但我们住的离那几户发病的人家近，远远地就瞧见那生病的样子，非常恐怖。” “天澜城医药联盟的老学究说，这还要再观察观察，例子不够，没有排除其他因素，不能说是传染病，这样不符合科学严谨的精神。” “其他人家不知道，我们这几户人家可亲眼瞧见了那发病的样子，就商量着，就准备搬离天澜。” “在我们出城前，听说那个大夫也染上了。” “这么严重？”墨水阳惊讶的挑眉，“发病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葡萄回想，只觉寒毛直立，道：“开始先是高烧不止，浑身虚汗，接着身体上长出黑色的绒毛，看上去像个妖怪一样。” 东东点点头，道：“这样的病，光凭天澜城的医药水平，应该是应付不过来的。” “这都不像是病，感觉像是妖怪作祟！” “听后面从天澜来盛京的人说，天澜已经封城了，国师也派了白衣使者前去救治，听说修仙界都派了弟子去天澜驰援，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下来。” “哎……我想回家了。”葡萄看着昏睡的母亲，红着眼眶喃喃道。 第三章 春风吹又生 “为什么不找京兆尹？官府肯定会安置你们的。”墨水阳了解了前因后果，觉得他们实在没必要像个老鼠一样，缩在城市角落。 “我们都是从天澜来的……最近天澜城的人在盛唐名声不太好……我们怕……”东东跟葡萄，两个不过八岁的小孩面上带着愁绪，让人看着心疼。 “这你们就放心吧，都是盛唐的百姓，谁会嫌弃谁呢……天澜都封城了，已经力所能及做到最好了。”凌霄从兜里掏出三个灵剑果，一个自己嗑着，另外两个抛给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孩。 墨水阳：我呢？ 凌霄挑眉：100贡献点一个，你配？ 葡萄和东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果子，晶莹剔透的，仿佛玉石一样泛着光华。 “这应该比你们凡间传的长生果靠谱一些……”凌霄见这两个呆小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噗嗤一笑，“不能长生。长生哪有那么容易？” “修仙界的人累死累活追求的，不就是一个长生，怎么可能单单靠一个果子做到？” “不然大家都宅在洞府里，嗑嗑果子，刷刷修仙论坛，何苦出去历练？” 东东和葡萄听到凌霄这番发言，吃惊的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姐姐是修仙者！” “我？”凌霄指着自己，朱唇微张，看上去有些讶异，“我不是。” “跟我一起的‘大夫’才是。”凌霄指着站在一旁，一脸生无可恋的墨水阳，笑容灿烂。 剑灵不算修仙者，可是长生于她来说，又唾手可得。 墨水阳无奈，这两个小东西仿佛选择性的无视自己。 凌霄走过去，拍了拍便宜徒弟的肩膀，附耳低语：“阳阳，这个世界，就是很看脸的。” …… 墨水阳只觉得耳朵一阵酥麻，浑身好像过电一样，一朵红云悄悄爬上脸颊。 我不丑好吗！只是站在你旁边，看上去比较一般而已！而且我还没长开！ 凌霄顺过墨水阳怀中胡玲给的手机，看着上面仅有的四个联系人。 李傲天、羞羞师姐、<。)#)))≦、科技街老板。 她唇角一勾，阳光洒在半边脸上，连细嫩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明媚动人，但墨水阳无心欣赏，只觉得眼皮一跳，暗道不妙。 搬砖的墨羊羊：傲天师兄？ 过了两分钟，对面才回信息。可想而知，我们的李三皇子回到了盛京，贵人事忙。 李傲天：？何事快说。 搬砖的墨羊羊：麻烦叫京兆尹安置一下袭人巷的天澜城百姓。 …… 李傲天：好的，马上。 李傲天：你们来盛京了？ 搬砖的墨羊羊：嘤嘤嘤——师兄我好想你。 ……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这位道友请女装谢罪！】 墨水阳收到手机时，就看到了这么一串聊天记录。 最毒妇人心。呸！ 不过，不愧是三皇子，刚给李轩辕发完消息，不一会儿，就有官府的人匆匆赶来袭人巷，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是京兆尹无疑了。 “啊这个……”京兆尹回想起刚才三皇子的铁青的脸色，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还未干透，心拔凉拔凉的。害，怪自己失职，没有注意到盛京最近多出的流民。 自己一定好好将功补过！ 可怜的京兆尹完全不知道，李轩辕脸黑是因为一句“嘤嘤嘤——师兄我好想你”。 众天澜城的百姓也战战兢兢，害怕是被谁举报了，官府来抓自己隔离。 就瞧青天大老爷挤出了一个为盛唐服务的微笑，道：“此事是本官失职，没能体恤民情，亲亲花园还有几处房产空置，各位可以先在那里安置一段时间。” “大家跋山涉水从天澜赶来这里，一月的路途，必然不是瘟疫的携带者。诸位只要安心在亲亲花园待着，等到天澜事了，就可以回家了。” “大家也不必靠乞讨为生了，盛京织造厂还有很大的劳动力缺口，最近天澜防护服紧缺，各个织造厂都日夜不休地开工。” 京兆尹的目光扫过几个小孩，笑道：“当然童工是不招的。” “最后，希望大家以后相信官府，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们。”京兆尹一番话说得出自肺腑，末了还深深鞠了一躬。 凌霄支着下巴，坐在墙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这些人前一刻钟还是一副苟且偷生，生无可恋的样子，这一秒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人跟人之间兴奋地抱在一起。 瞧，人多像野草，前一秒好似被连根拔起，一场春雨过后，又“蹭蹭蹭”地从地里冒了出来。 百里无争经常念得是啥—— 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盛京，还不错。”凌霄扬唇轻笑，小声道。 转念，又想起危燕算到的盛京大劫，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 那破星辰概率论，除了大劫，小劫，算到过啥吉报么？ 白衣使者、国师……似乎在盛京的名声还挺好，怪不得李轩辕他作为一个三皇子，那么久都没有动作。 不能无端的就发落了人家。 何况，说是国师，更像是这个国家的宰相…… 一旦涉及朝堂，事情就复杂起来了。 “喂？大师兄，是我——”墨水阳躲在角落里，给李轩辕打了个电话，刚接通，一开口，就听到一阵忙音。 墨水阳扶额，又飞快切了另一个号码。 “喂？灵机师兄——” “别解释了，水阳师弟，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滴滴滴——” …… 墨水阳咬咬牙，手指飞快敲击屏幕，将全部希望孤注一掷在这个号码上。 “喂？秀秀师姐，是我啊。” 对面的人仿佛刚刚睡醒，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慵懒。墨水阳只觉得这声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仙乐！ “唔……水阳师弟，什么事啊——” “轩辕师兄，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墨水阳是个变态。” “我作证，我看到了。水阳师弟试图掰弯轩辕师弟！” “滴滴滴——” 墨水阳无语望天，夕阳西下，那空中缓缓下沉的太阳，象征着他的师门情谊。 他完了。 第四章 盛名之下 传说，盛唐皇宫戒备森严，御林军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更有隐世渡劫期高手坐镇，苍蝇都不能随意进出。 凌霄走在路上，上下抛着手中的灵剑果，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站成一排的禁卫军。 啧啧……盛唐男团，瞧瞧这胯，这腰…… 绝了！ 接引太监瞧见凌霄这般吊儿郎当的做派，内心腹诽也不足与人道，只想着这小仙姑长得这般漂亮，行事作风却这般——不羁。 凌霄和墨水阳就这么大大喇喇地进了皇帝的后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墙高院深，虽然面积不小，却总让凌霄心生逼仄之感。 她向来觉得天地辽阔才是她的容身之所，从没想过有些人在四角方方的小院度过一生。 远远就瞧见御花园的亭子中站了四个人，其中三个自然就是昆仑派来探查“国师”底细的主角团了。 李轩辕换了身皇子衣服，蟒袍加身，金冠玉佩，削弱了几分凛然剑气，雍容富贵倒也别有一番味道。不过神色却是依旧很冷，看上去就不好亲近。 白秀秀和鱼灵机穿不惯宫中服饰，依旧是一袭道袍，在这金雕玉砌、富贵花丛中倒显得飘逸出尘了些。 另一人身材颀长，一袭黑金蟒袍，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觉得气度不凡，想来，也是什么皇子。 “凌霄前辈！”白秀秀瞧见凌霄，一双含水杏眼瞪的老大，满是惊喜，小步跑来相迎，她声音娇软，道，“你们来的正好，今晚皇宫可有热闹瞧了。” 二人许久未见，白秀秀上来就抱住凌霄，凌霄也不推拒，乐得软玉温香在怀。 凌霄搂着白秀秀的小细腰，估摸着粗了一寸，看来皇宫伙食极好。 墨水阳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看开的样子。 ……所以说真的没人注意我吗？ “我瞧着雕梁画栋、美人环伺，已然是很热闹了。”凌霄看见亭子外面随行伺候的宫女，各个亭亭玉立，妆容细致，比起御花园中尽态极妍的花朵儿也不遑多让。 修仙哪有凡间称帝来的痛快！李轩辕果然是非一般人。 龟龟尘就不说了，活了几百年，估计还是个童子身呢…… “我还是喜欢昆仑。”白秀秀眼睛眨巴眨巴的，两腮微微泛红，十分可爱，“这里规矩好多。” “这你就不懂了。越有身份的人，越喜欢设规矩，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不凡。”凌霄这话说的满不在乎，也不管自己此时身处盛京皇宫，而不是昆仑妙妙峰。 李轩辕虽然知道妙妙峰这位向来如此，但他大哥难免多想，以为是什么讽刺之语，刚要开口解释，就见那背对着众人的男人转身，浅浅一笑。 “姑娘此话有理。” 男人嘴角挂着浅笑，气质温润如玉，同李轩辕站在一起，竟是同样一张脸。 “前辈是不是也觉得吃惊，轩辕师兄跟太子相差5岁呢！”白秀秀瞧见凌霄吃惊的样子，心下了然。 凌霄镇定神色，该说皇帝的基因比较强大吗…… “不过是随口胡诌的道理，太子殿下谬赞。”凌霄向来不喜欢跟笑吟吟的人打交道，墨水阳这种眯眼怪一个就够了，这种人心思重，一句话能有好几个意思，她向来不爱琢磨。 “姑娘倒是洒脱。”李衡宇摸摸鼻子，道，“今晚是长生宴，国师的长生果昨日刚刚送入宫中。” “宴会水准堪比诞辰，只有天子近臣和皇亲国戚才有机会成为座上宾。” 凌霄跟墨水阳同时眉毛一挑，异口同声道：“长生果？” 自入盛京以来，一路上都是国师同长生果的传言，要说没有好奇心，那是不可能的。 国师这个人简直矛盾，在盛京百姓口中风评极好，但是看袁紫衣那样的人他都能用作属下，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确实是非常神奇的果子。”李衡宇笑道。 “我……本宫去看过母后和各宫娘娘们……确实重返青春。”李轩辕似乎有些不习惯自称本宫，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那国师可有修为？”墨水阳靠近李轩辕，在他身边小声问道。 使人重返青春的丹药不是没有，或许这国师是什么炼丹师，将丹药包装成长生果这个噱头也未可知。 李轩辕摇了摇头，神色郑重：“我试过身手，确实只是一普通老人。” …… “还有，你离我远点，我恶心。” 原来墨水阳靠的太近，二人的肩膀都贴在一起。“嘤嘤嘤”的杀伤力暂时没有褪去，他还不是很想看见这个丢人师弟。 凌霄耳朵一动，将墨水阳同李轩辕的对话尽数收于耳中，那就是这果子神奇了？ “看来这长生宴，是非去不可了呢。”凌霄双眼微眯，娇声道，“就不知道我们这些山野中人，配不配参加长生宴了。” “父皇说过，昆仑来人，要宾主尽欢才行。”李衡宇仿佛没有听出凌霄话语中的讽刺，依旧笑的如沐春风。 李轩辕倒是面露不虞，寻思着凌霄前辈为什么处处针对，简直像仇富一样…… 白秀秀跟鱼灵机倒是单纯的读不懂气氛。 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附到李衡宇耳边低语几句，李衡宇便匆匆离开了。 想来是宴会准备的事情，这位太子事无巨细都要躬亲处理吧。 李轩辕刚要开口问为何凌霄刚才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就听那神色张扬的女子脸上沾染一丝落寞，她低声喃喃道： “我听说，凡间皇帝一旦开始追求长生，这个国家就离灭亡不远了。” 长生果，长生宴…… 这是何等强烈的渴望…… “天澜城瘟疫，盛唐多起少女失踪，盛京却是依旧笙歌，百姓便罢了，皇帝、天子近臣竟然只想着永葆青春和长生不老。” “这里人人都风度不凡，形肖君子，可我却觉得不如京兆尹一个小官有温度。” “李轩辕，你觉得这该是你盛唐李家的作风吗？” 李轩辕赫然，原来这么多日，他心中的异状竟在此处。 父亲依旧慈祥和善，长兄也依旧风度翩翩，可父亲不再日日伏案研究国事，而兄长，温柔笑容下总觉得隔着一层。 盛唐李家祖训，民贵君轻。 这一切仿佛都悄无生息地改变了…… 多么恐怖！ 第五章 长生宴（上） 夜晚的皇宫也是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以及御林军在宫中来回，显然是宫中在筹办大事。 宴会在御花园举办，白日里还只有花，晚上居然设施具备了。 墨水阳只想感叹一句：金钱的力量！ 凌霄等昆仑来的人被安排在主座右手边，一人一桌。等他们入座，整个宴会的人都差不多齐了。 凌霄满心只想见见那个国师，却没想到那个老头也在盯着自己。 难以说明是何种眼神，那浑浊的老眼并没有岁月积淀下来的祥和，倒是颇有几分精明和算计。 最让人大吃一惊的，是在主座左手边的皇子席。 墨水阳只觉得仿佛看到复制黏贴一样，七个皇子，居然都是差不多的脸，不过年纪不同，从小到大排成一列的话，感觉仿佛看透李轩辕的成长轨迹。 等皇帝也到了，这才是真正的灵魂攻击…… 老年版李轩辕也出现了。 不愧是一国之主，dna真的强大！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出现的一瞬间，所有臣子都低头跪拜，高呼万岁。李轩辕出于孝心，也跪在地上，口中念万岁。 倒是昆仑一帮修仙的，愣愣地站在座位上。 凌霄：跪皇帝是不可能的——这皇帝还没我大。 墨水阳：我又不是盛唐子民…… 白秀秀：诶……万岁？ 鱼灵机：……这菜看上去好好吃！ 盛唐皇宫也很少见修仙者来，也没人敢置喙什么，倒是无事。 “众卿平身。”皇帝笑的慈祥，看面容不过三四十岁，但是据李轩辕说，他爹已经五十有六了！ 这也是那劳什子长生果的功效？ 看来民间传言非虚，不过在目光扫过皇后时……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瞧这水嫩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肢，连最暴露年龄的脖子都没有露馅，完全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该说什么？女人果然比男人会保养吗！ 不过凌霄白秀秀这种修仙界长大的，不知道人间有一种秘术——叫做化妆。 其实吃了长生果的皇后也不过恢复了三十多岁的容貌，再经过胭脂水粉修饰，那就更显年轻了。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乌泱泱的大臣又站了起来，纷纷入座。 弄这些虚礼的时间，都够吃一个灵剑果的了。 不过凡人爱讲仪式感…… 宴会上的点心食物虽然摆放精致，但想靠这个垫肚子，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谁来参加皇帝宴会是为了吃饱？ 在座那么多人，等的重头戏，还不是那十个月才出一批的长生果。 盛唐皇帝也不是个爱吊胃口的，只听他笑道。 “国师。” “臣在。”那个老头穿着一身黑袍，从座位上起身，拍拍手，接着就有宫女出现，托着盘子盈盈走来。 几乎每一个王公大臣桌案上都放上一盘果子，甚至连他们这些修仙者都考虑到了。 凌霄看着桌案上的果子，突然觉得民间卖的长生娃娃，简直都不算盗版了，完全跟正主没有一点相似。 那个果子不过一拳大小，像一个蜷缩着的娃娃，小小的一张脸，却眼鼻俱全。 看起来也不像凡间果实，居然能看到淡淡的灵气。 分到了果子的大臣们，都面露惊喜，纷纷跪下，连连道：“谢主隆恩。” 接着，一个两个犹如猪八戒吃人生果一样，囫囵吞了下去。 白秀秀亲眼瞧着面前五十多岁的大臣犹如时光倒流，变回青春年少竟只在弹指一挥间。 “这……” 这果子简直神奇的不像人间物，寻遍修仙界也没见过这样神奇的宝物。 “诸位昆仑贵客，不用客气。”皇帝见凌霄他们迟迟没有动作，笑着催促道。 他贵为人间皇帝，虽然享有万民朝拜，但在修仙者面前确实是低了几分，可惜祖宗规定，他们李家一代只能一人修仙，不然也不至于荒废宇儿…… 如今瞧见这帮昆仑弟子看着长生果一脸吃惊的样子，只觉得内心空虚处被填满。 修仙者如何？修仙者都无法轻易做到的返老还童，如今他可以随意赏赐给喜爱的大臣。 凌霄跟墨水阳只觉得这果子诡异，却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一抬头，瞧见那黑袍老人正盯着他们，捋须一笑。 “陛下。”墨水阳作揖一拜，道，“我等在外已听说了这长生果的奇效，今日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个宝物。只是……” “只是如何？” “谢陛下厚爱。我等不过十四五六，怕这长生果效果太好。”墨水阳这话说的巧，取悦了皇帝，又推拒了吃着来历不明的果子。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成仙要经过这九个过程，在成丹之前，修仙者的面容都会随着年级的增长而衰老，如今整个修仙界，成丹者寥寥，保住青春的更是稀少。 修仙界向来信奉因果循环，用凡间的话来说，天上不掉馅饼。 若是吃个果子，就保住青春，必定是要付出什么代价的。 更何况，这果子的提供者，还是疑点重重的盛唐国师。 “哈哈哈哈。”皇帝龙心大悦，挥挥手，宫女们便撤下了他们桌案上的果子，“齐爱卿，你瞧瞧，这仙人说话就是不同。” 皇帝口中的齐爱卿正是国师。 那黑袍老者莞尔，道：“老臣见到昆仑贵客也是心下欢喜，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哦？” “听闻昆仑仙术了得，陛下的三皇子更是上山求道。老臣也想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所谓仙术。” “国师座下的微辰听闻也游历回来了，正好切磋切磋。” 皇帝和国师一唱一和，昆仑众人这才意识到，这场盛宴的主菜，原来是他们。 第六章 长生宴（下）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高挑的红衣女子便走上前来，她腰间配着一把九环刀，走动之时，铁环撞击刀身，发出叮当脆响，刀尖部平，不朝前突，刀柄略细弯度较大，很难想象一个女子，竟然会选择大刀作为武器。 等女子走近时，众人才看清她的样貌，雪肤红唇，一头乌发用红色丝带高高竖起，眉如远山，唇角微微上翘，眼神却极冷，眼下有泪痣，更显得生人勿进。 “微辰，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单膝跪下，不卑不亢。 在看清来人容貌时，众人哗然。 早知道，国师座下微辰是将军府独女屠千秋，没想到不过出去历练一年，气质居然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屠千秋早年在京，声名狼藉，一张脸堆满了化妆品，穿着品味也是感人。所以众人皆传她貌若无盐，更因她痴恋太子闹出过不少笑话。 今日一见，倒是…… 李衡宇面色不改，依旧端着一副笑脸，仿佛从未见过屠千秋似的。 “请起请起。”皇帝倒是很中意此女，笑容抑制不住。 “师傅。”微辰看见黑袍老者，小步走到其旁，面露尊敬。 国师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昆仑众人，一扫拂尘，道：“老夫不敢夸大，微辰乃一介凡人，万不可同筑基之上相当，听闻贵派此一行有两位炼气期小友，可为千秋指点一二。” 皇帝乐见其成，补充道：“公平起见，昆仑弟子不用法宝，仙器，只用凡铁，如何？” 白秀秀同墨水阳对视一眼，只有他俩尚未筑基。 屠千秋抿唇，目光一直落在白秀秀身上。 她前世是杀手，一朝任务失败，穿越到异世。前身弄得一地鸡毛搞得她在盛京无法自处，杀人她擅长，宅斗却属实射程之外。 幸好得国师相助，才暂时摆脱复杂境遇。 那黑袍老者似乎对她的来历略知一二，也不惊异于她的格斗术，还告诉她，这个世界修仙者的存在。她并无灵根，老者便给她寻了其他办法…… 而老者只要求自己答应他三个条件。 如今第一个，便是让昆仑，名声扫地。 望着白秀秀的脸，她一阵恍惚，这不是她前世的合伙人吗？ 屠千秋的目光毫不掩饰，白秀秀心下有些忐忑。 炼气期除了身体素质略高于凡人、会些法术，其实并没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这个国师虽然是凡人，却很清楚修仙界的等级。 她不擅长于与人斗法，遇到必须与人相争的时刻，向来都是那二十四柄灵剑帮忙。 三秒山人所传术法也是群体攻击，破坏范围巨大，实在不适合在这种情境下使出。 “……”白秀秀樱唇微张，刚要开口，墨水阳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拦在她身前。 少年冲她微微一笑，嗔怪道：“师姐莫要与我抢，给我一个怜香惜玉的机会。” 李轩辕夹在师门和父亲之间属实难做，他知道白秀秀不善争斗，见屠千秋有意同白秀秀切磋，着实捏了一把汗。 他幼时见过屠千秋，那个姑娘简直就像一个花痴，天天缠着大哥，连洗澡都要偷看，如今再见仿佛换了一个人，更让他对这个国师警惕。 “水阳师弟入门最晚，同微辰切磋正好。”李轩辕忙忙发声。 皇帝淡淡地瞥了眼他曾经最喜爱的儿子，寻仙之后，忘记自己是哪家人了吗？ 不过只是一眼，他便又恢复和善的笑容，道：“微辰样貌出众，难怪小仙长看了生怜香惜玉之心。” 凌霄在一旁嗑着瓜子，看着这宴会上芸芸众生神色各异，心怀鬼胎。 倒是那个国师，自始至终都瞧着自己，说不出有什么恶意，却让凌霄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怎么说，像是看物件一样，志在必得。 鱼灵机倒是铁憨憨，还冲墨水阳小声吩咐，让他注意轻重，不要伤了微辰姑娘。 墨水阳莞尔，小声道：“师兄，恐怕要注意轻重的，不是我。” 他虽然是妙妙峰亲传弟子，师祖祖祖祖是千年前名声大噪的白山月，但他亲师傅，姓凌名霄，向来信奉弟子自由生长，从来没有交待过他一招半式。 唯一说过一句非常抽象的话：养剑，养意，养心。 墨水阳上山一年，只有《昆仑基础剑谱》日日在练，哦，还有偷学鱼灵机的朔月。 屠千秋抱拳一拜，墨水阳微微点头。 下一秒，九环刀破空而来，墨水阳后退一步，心中大震。耳朵中仿佛还回响着那九环叮当之声，倏忽，那刀又冲自己腰间砍来。 饶是知道对手不可小觑，却很难想象，女子能将刀这种武器使的如此之好。 大开大合，浑然天成。 墨水阳透过红衣，瞧见女子手臂上漂亮结实的肌肉，定是千锤百炼才能锻出如此一副好躯体。 在凡人中间，也是武林宗师的水平。 “师弟，接剑。”李轩辕说着，将从侍卫腰间抽出的佩剑抛出。 刚才那一回合，众人都瞧见了屠千秋使刀的水平，墨水阳身无寸铁，难以招架。 “谢谢师兄。”墨水阳接剑，唇角一勾，“麻烦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李轩辕黑脸，心中腹诽：那也要等你赢了再说。 屠千秋的招式利落，每一次攻击都是恰到好处，她且收且放，倒显得游刃有余。反观墨水阳，一味闪躲。 不过，二人也算堪堪打平。 台下其余人没有察觉，以为墨水阳是在谦让屠千秋。只有墨水阳知道，他好几次动作僵硬，根本跨不出脚，仿佛脚上的时间被停滞了。 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回击，连闪躲都已经费劲力气。 这很奇怪。 “阳阳，输了的话，要回去打扫妙妙峰哦。”凌霄扔出灵剑果，砸中墨水阳的关节处。 墨水阳吃痛，腿部一松，仿佛挣脱了什么桎梏，机缘巧合，居然避开了屠千秋的一刀。 就见屠千秋面露疑色，看着突然出手的凌霄。 “阳阳，看来你要打扫妙妙峰了。”凌霄耸肩，朱唇轻启，“这孩子才14岁，切磋归切磋，杀红眼可就不美了。” 她一直在观察二人对决，墨水阳的异样，她也有洞察。 对方既然早有准备，为何要顺着他们继续下去？点到为止便够了。 第七章 这个世界bug很多 这是……昆仑认输了？ 场面哗然。 凌霄却不在意这些，刚刚那姑娘武学天赋惊人，但要赢墨水阳，光靠功夫是不行的，她似乎还掌握着其他一些东西，这样的感觉，在胡玲身上也有。 不过这个姑娘身上的气息，远比胡玲要强。 “凡间高手果然不可小觑。微辰姑娘年纪轻轻，就算没有灵根，只要能踏破武道巅峰，成仙也未可知。”凌霄看着屠千秋，目光却透过她，锁定在其身后的齐无量。 修仙者成仙按部就班，可凡间不是没有那种，朝闻道而一步登仙的人。 千年前的儒圣曾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凡间绝无仅有的例子。在己道上钻研，从一而终，最终突破灵根的限制，一步登天。 他领悟了世界法则。 那个黑袍老者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凌霄知道，他知道屠千秋身上有法则的力量。 “师傅……”墨水阳退回座位，面容沮丧，低声道，“我给昆仑丢脸了。” “活着比较重要。”凌霄踢了踢刚刚砸中墨水阳的部位，笑道，“回去好好修炼，别耍小聪明了。” “仙长夸张了。”屠千秋此时倒是谦虚，将刀收回腰间，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国师给她的可能性，只有成仙或者……才能踏破虚空，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哈哈哈哈。既是切磋，点到为止自然皆大欢喜。”皇帝显然很满意这个结果，看着屠千秋，掩饰不住他的欢喜。 国师果然不错，座下弟子也非常可以。让修仙者受挫，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皇帝做到过呢！ “圣上既然如此欢喜，老臣斗胆，讨个赏。”齐无量躬身，跪伏在地，只听他道，“微辰从前痴恋太子殿下，此事人尽皆知。而太子也到了娶亲年纪，老臣希望，殿下能成全微辰一片痴心。” ？？？ 凌霄挑眉，这言情话本的既视感是从何而来。 “师傅——”屠千秋也是不解，前身喜欢李衡宇，可不代表她喜欢李衡宇。师傅突然给她求赐婚，也未跟她商量过。 她刚想推拒，就听齐无量低声道：“第二个条件。” 屠千秋虽然心下不愿，但她向来是个遵守承诺的人。 这桀骜冷淡的女子也缓缓跪下，道：“望陛下成全。” 墨水阳双眸微眯，心道：屠千秋可是将军之女，皇帝如今年老，将屠千秋赐婚与太子，不吝于转交兵权。 皇帝显然也有这层考量。坐在龙椅上的人望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良久，最终将目光投向李衡宇。 这太子倒是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笑得端庄沉稳。 “全凭父皇安排。” 皇帝双眸微眯，虽有愠怒却被很好的掩饰在笑容之下。 这婚倒是不得不赐了？ “既是如此，朕岂能做拆人姻缘的坏人？”皇帝笑得温和，但在场的大臣各个都是人精，人人低头不敢说话。 “便全了微辰一片痴心，命钦天监，择一良辰吉日，完婚即可。” “谢陛下。”最先开口的是齐无量。 他倒也不怕得罪了皇帝。凌霄支着下巴，看着这一个个人，只觉得虚假。 “师傅，果然昆仑是个很好的组织。”墨水阳坐在凌霄旁边，贼手刚摸到灵剑果，就被凌霄发现，狠狠地打了他的手背。 墨水阳缩回手，讪讪一笑：“师傅，就吃一个。” “啧！”凌霄挑眉，把果盘移到一遍，一脸护食相，“怎么能跟老人家抢东西吃？” 墨水阳暗自腹诽：需要恭维的时候是青春无敌美少女，抢吃的时候就是老人家要尊老。 “说真的，这国师绝对没安好心。”墨水阳看着皇帝和臣子演着宾主尽欢的戏码，在凌霄身边低声道。 “用你说，皇帝都觉得不妥了。” “可他还是喜爱国师，会继续重用他。”墨水阳喝着参汤，只觉没味，“长生祠都修到昆仑脚下了，整个盛唐，白衣使者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这老家伙是怎么招到袁紫衣那种人的。” “还有这屠千秋，跟一般凡人还挺不一样的。” “确实挺不一样。”凌霄吐出果核，看着屠千秋和齐无量的背影，神色不明。 白山月曾经同她说过儒生的故事，儒圣的法则是靠自己领悟，他成仙时也八十多岁了，如此，已经算是天赋异禀。 她不信屠千秋如此年岁，能悟到法则，只有可能是曾经同法则亲身接触过，才能沾上气息，这个气息胡玲身上也有。 白山月说过，构成世界的法则无非两种，一是时间，二是空间。 而九州大陆的时间法则并不完整，这是白山月在渡劫期才悟到的规则。 不完整，就意味着有空隙。 “你给胡玲发个短信，问她是不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凌霄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聪明，笑的非常得意。 “她肯定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墨水阳肯定道。 古籍中记载，生而知之者，千万年难出一个，拥有各个世界的零碎记忆。 而科技街那些东西，显然不是九州大陆该有的。 胡玲是穿越者，他见她第一面就知道了。 “那你觉得，屠千秋像这个世界的人吗？你刚刚同她切磋时，腿部动作为什么这么迟缓？”凌霄摸摸下巴，按照她追着墨水阳打的教学方式，白痴徒弟打架不行，逃跑应该非常出色。 色狼徒弟，不会是看到美女，挪不动腿了吧？ 墨水阳垂眸沉思，谨慎道：“我当时感觉……身体被分成了两块，腿部的时间流动，要比其他地方慢。” 【滴滴滴——你有三条消息请接收！】 科技街老板：嘿！伙计！你们是不是在盛京！ 科技街老板：我明天估计也到盛京了！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做！ 科技街老板：有机会聚聚啊！ 哟……没了袁紫衣，胡玲的生意果然做大做强了啊。 第八章 脚踏两只船是很危险的 虽然盛唐皇帝给昆仑众人安排了寝殿，但皇宫人多眼杂，不便行动，所以除了李轩辕，大家都在外面的客栈住着。 白秀秀在宴会上喝了点酒，小脸红扑扑的，走路都走不了直线。 “凌霄前辈……”少女纤细的手臂挂在凌霄脖子上，笑得甜甜的，“那个国师真的很神奇诶！嗝——” “你们没来之前，他还请我们参观了他的果园，就是能结出长生果的那个树！” 白秀秀说道兴奋处，从凌霄身上挣脱开来，比划道：“那树那么高——那么宽——” “上面结满了一个个白嫩嫩的果子，树下的土也非常非常的软——一脚踩上去，就像棉花一样，我都想躺在上面睡觉。” “但是啊——我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咸鱼味——” 白秀秀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涨得通红，她冲凌霄勾勾手指，示意她贴过来。 凌霄以为白秀秀要说什么私密话呢，也乖乖地附耳倾听。 就听白秀秀神秘兮兮地说道：“那天我小日子来了，所以就有淡淡的血腥味吧……嘿嘿。” …… 墨水阳看着师傅跟白秀秀姬里姬气的样子，只想装作不认识她们，也不想想自己身上也背着个猛男。 没错，鱼灵机跟白秀秀就是属于那种宴会小白，有人敬酒就喝，然后酒量还不怎么样。 还好晚上的盛京，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凌霄听完醉鬼·白秀秀的话倒是若有所思。 “那棵树是不是种在国师府？”凌霄问道。 白秀秀乖巧的点了点头，突然眉毛一皱，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赶紧跑到街边，扶着墙壁，一阵干呕。 凌霄从没有想过，有生之年，她居然还有机会伺候别人。 把醉晕的白秀秀放到床上安顿好，凌霄崩溃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白山月的后代比白山月本人还要难伺候。 没错，白山月作为传闻中没有缺点的男人，竟然是个一杯倒。 这在整个昆仑都是不传之秘。 “还好秀秀是个女孩子——” 凌霄又去看鱼灵机的情况，刚推开门，就看见墨水阳跟鱼灵机一起摔在床上，鱼灵机睡梦中，下意识地就把手脚搭在墨水阳身上，压得墨水阳没办法起来。 听到开门声，墨水阳挣扎着抬了抬脑袋。 正巧对上凌霄探寻的眼神。 “……” “对不起，打扰了。”凌霄立马捂住嘴巴，退后一步，还不忘记把门带上。 灵机是个好孩子……便宜徒弟高攀了。 凌霄站在门外，突然找到了老母亲的感觉，紧张地吩咐道：“啊，这个事情啊，很正常。就是，措施什么……要注意身体啊。咳咳……” “师傅我没有！”墨水阳欲哭无泪，颇有越抹越黑的感觉，刚要解释，鱼灵机的手就摸上他的嘴，“唔……” 睡梦中的鱼灵机并不是很安分，另一只手还扶上了墨水阳的腰。 很不幸，墨水阳非常怕痒。 “啊~”声音一出，墨水阳老脸一红，几乎都能想象外面的师傅是什么表情。 他脏了……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 “先不说这个。”凌霄现在处于‘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的状态，她话锋一转，道，“过几天找个机会，我们潜进国师府悄悄打探一下。” “师傅你跟我想的一样！”墨水阳废了好大力气才搬开鱼灵机的手和脚，他赶紧冲出去，打开门，力证清白。 玩笑过了，凌霄就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 “这个长生果树绝对有问题。不过国师府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那老道既然毫不掩饰地就将果树展现在李轩辕白秀秀面前，自然是有他的底气的。”凌霄又想到墨水阳宴会上败北的事情，嫌弃地瞥了墨水阳一眼。 “你连一个只会武功的凡人都打不过，夜探国师府若是被抓到了，危燕说不定要气死。” 国师好歹也是皇帝重臣，修仙者未受邀请而乱闯，要是上升政治高度，就能说他们修仙者不尊重凡人。 从前金丹遍地走的年代就算了，大家都辟谷了。 可如今，现在各大修仙门派中，尚未辟谷的年轻弟子众多，他们的口粮大头都是跟凡人国度交易而来。 要是跟盛唐关系搞僵，昆仑表面白雪皑皑仙气飘飘的山头种不出一粒粮食，门派基层弟子都能饿死。 墨水眼剑眉微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但要是想揭开这国师的真面目，这个国师府我们不得不去。” 如何避免被发现的风险，除了他到达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境界，还有一个办法…… “胡玲明天不是来盛京了吗？我们说不定可以找她帮忙。”墨水阳想起之前在昆山城，胡玲的无人机，实在是个很方便的东西。 搬砖的墨羊羊：胡老板，明天能借个东西吗？ 科技街老板：什么东西，你出多少钱。 搬砖的墨羊羊：无人机……手头紧。【奸商/微笑】 科技街老板：你知道吧，这个时代，搞点材料不容易，无人机这种东西没办法量产的。 搬砖的墨羊羊：我们是用来探查国师府的。 科技街老板：…… 科技街老板：我来盛京，也有这个想法。琪琪被袁紫衣害死，他手下的白衣使者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一路行商走来，发现其他城市的白衣使者都是很正经的样子，国师的名声也很好。 科技街老板：哦，我路过天澜城的时候，因为被封城了没有进去。但我觉得……天澜城的问题应该不小。叫李轩辕警惕以下奥。 搬砖的墨羊羊：不是说修仙联盟也派人去了吗？瘟疫再怎么样也不过是病毒什么的，灵力一探轻轻松松就能解除。 科技街老板：哦，我忘了……这是一个修仙世界。 搬砖的墨羊羊：国师府的事情，明天见面商量吧。 墨水阳敲完最后一个字，刚把手机屏幕一熄，就见凌霄贴在他的脸旁，盯着手机屏幕，阴恻恻道：“哟，还有小船呢……” 狗徒弟，有了灵机还勾搭其他女孩子。 第九章 他勾起了一抹邪魅狂狷的笑容 鱼灵机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疼。 刚走出房间，就瞧见水阳师弟顶着好大的黑眼圈，满脸仙气地盯着他。 “灵机师兄，昨天睡得还好吗？” …… 鱼灵机莫名有些心虚，昨天做梦，梦里好像有一个大鸡腿，跳啊跳啊，很不安分…… “还行吧，就是腰有点酸……” 墨水阳嘴角一咧，讪讪笑道：“呵呵……那就好。” 好你个大头鬼！ 另一个房间的白秀秀倒是觉得神清气爽，一醒来就看到凌霄前辈的盛世美颜，吞了吞口水，兴奋道：“凌霄前辈！” 凌霄对睡眠需求没那么高，她一个剑灵，并没有睡觉这一生理需求。平常睡觉都是跟人学的，千年来就养成良好习惯。 但是，你要是要求她不许睡觉，她绝对是能做到——从此之后眼睛都不闭一下。 所以她就没有像墨水阳一样，一个晚上没睡好，就能有黑眼圈。 当然墨水阳在长身体的年纪，跟她还是差很多很多的。 “醒了啊。”凌霄唇角一勾，她对白秀秀的感情其实挺复杂。 但总的来说，她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人。 不仅仅因为白秀秀本身就讨人喜欢，更加因为白山月。 白山月要是有小孩留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没有灵根，凌霄也是愿意跟在那个小孩身边的。 可惜—— 白山月跟个gay一样，修仙界的联谊聚会从不参加，身边除了霜雪剑冷清影和连理剑严灵犀，一个母的都没有。 要不是冷清影是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严灵犀又跟比翼剑张志凤是一对，凌霄绝对给他凑个cp出来。 毕竟她曾经痴迷养成类话本…… 总觉得白山月养个小孩出来，她说不定能试试贤者之爱啥的。 虽然白山月整个人不怎么样，但是脸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生出来的小孩，好好养，朝自己理想型养…… 啊！美！ …… 【滴滴滴——您有一条未读消息！】 墨水阳低头打开手机，就瞧见胡玲给他发的消息。 科技街老板：下楼下楼。 墨水阳满脸问号，推开窗户，往楼下一看，少女一袭红色胡服，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胡玲看到墨水阳冲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墨水阳低头，又发现一条新消息。 科技街老板：你们手机上有定位系统，我找你们很轻松的。 …… 墨水阳暗自腹诽：你这个发明弄得比修仙者还神通广大，我是袁紫衣也觉得你这玩意弄出来，很容易导致他们这种混迹凡间的神棍失业。 凡人要是能通过外物追赶上修仙者的步伐……啧啧…… 想像一下，一个世界点亮修仙树的同时，又点亮了科技树。 核弹与技能齐飞。 啧啧啧…… —— 凌霄一行人跟胡玲就在客栈吃了早饭。 不愧是盛京第一客栈，照顾了天下各种各样客人的口味。有南方人喜欢的馄饨、水饺、豆腐脑，还有北方人喜欢的饼、面、馍，更觉得是，连西方那些白脸高鼻梁的口味都考虑到了，各种口味的牛奶面包随便选择。 胡玲最后点了牛奶和肉夹馍，一边吃一边盘算这些日子她的心路历程。 袁紫衣的事情，导致胡琪身死，胡玲心底其实是有些恨的。她不光光恨杀人的袁紫衣，她更恨始作俑者国师，那些怀孕的少女都被转移到了盛京。 就算外面国师的名声再好，胡玲都是不相信的。 她拜别父母，一路来到盛京，除了因为定位显示墨水阳等人都在盛京，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想为妹妹报仇，救出那些被抓的少女。 当然，在路上小赚了一笔，实属计划之中。 “你是什么生意做到盛京了啊？”鱼灵机看到胡玲，面上一红。 胡玲的衣裳宽松，稍稍动作，就会露出纤长的脖颈，她喝奶时又不注意，白色的液体顺着漂亮的下颚就滑到脖子上，看上去非常涩情。 “京城有个公子哥瞧上了我的摩托车，说要买几辆回来，举行什么飙车大赛？”胡玲倒是大大咧咧，丝毫没有注意到鱼灵机的不对劲。 在一个理科女眼里，鱼灵机一直都是有高原红的。 “吼？这公子哥可不聪明，高铁什么不买，选摩托车？”墨水阳听着觉得有趣，一时间忘记了正题。 有句诗怎么唱来着，鬼火一响，爹妈白养。 “怎么说……我觉得我的东西没有流传出科技街可能还有其他原因。”胡玲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能带出昆山城的东西很少，高铁这种大型的东西就带不出去，说不定是世界限制吧。” 胡玲只是随便一说，凌霄闻言倒是一震，可能还真被胡玲猜中了。 九州大陆的世界规则就算不完整，但是它还是存在的，会有什么限制也很正常。 “先不说这个……东西你带来了吗？”墨水阳非常相信世界规则的存在，不然自己的存在就很难解释。 生而知之者，拥有很多世界的零碎记忆，说的很玄乎。 可他印象中，曾经有人同他说过，他们这种人是突破了时间、空间的一些规则，不小心窥视到了其他世界。 至于这个人是谁，他确实记不起来。 但是他潜意识，非常非常信任这个人，仿佛是另一个自己。 “当然带来了——”胡玲刚把黑包递给墨水阳，就听见客栈楼上包间传来一阵碗筷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从楼梯口上滚了下来。 “四皇子，请自重。”楼梯口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她腰间一柄九环刀，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狼狈不堪的男子，唇角一勾，尽是不屑。 是屠千秋！ “呵……不愧是国师座下，一年不见，你果然脱胎换骨啊。”男人顶着一张李轩辕的坚毅皇子脸，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狂狷的笑，让人感觉仿佛魂穿十年前古早言情。 凌霄等人看看屠千秋，又看看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大脑当机。 凌霄：啧啧……话本剧情，小场面小场面。 墨水阳：……请自重，噫！ 白秀秀和鱼灵机：？ 胡玲：我靠，这不是问我买摩托车的大爷吗？ 第十章 凡人打架神仙掺和 “呵，多亏四皇子当初在御花园的教导，不然，千秋也不会变成如今的微辰。”屠千秋冷笑一声，缓缓走下台阶，勾起李四皇子的下巴，在他耳边低声警告，“你最好学聪明点，不要再来招惹我，毕竟我可是你未来皇嫂。” 要不是四皇子当初在御花园羞辱了前身，之前的屠千秋就不会羞愤自尽，自然，也就没有屠千秋穿越一事。 屠千秋附耳低语，李四只觉得眼前这女人一年不见，居然顺眼了很多，身上带有很好闻的檀香，他喉结微微一滚，把脸一侧。 “呵，女人，你果然不知廉耻。” 凌霄：……哇哦 墨水阳：……噫！ 屠千秋倒是非常适应这种羞耻y，她松开扼住李四的手，非常嫌弃的拿出手绢擦了擦，余光扫到凌霄等人，冲他们微微点头。 凌霄等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呵呵，早啊——” 昨夜长生宴，四皇子是见过昆仑众人的，他意识到自己这般窘境被人瞧见，面色一沉，道：“屠千秋，你好算计啊，约我来第一客栈就是为了让我出丑？” 屠千秋有些无语，这个草包四皇子，考虑什么问题都是从面子出发，她让他在昆仑的人面前出丑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她不屑于解释。 “过奖了。”屠千秋一手拎起四皇子的胳膊，往上一提，一个七尺男儿就被她轻轻松松拉了起来。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吃力。 “四皇子这样一直趴着实在有损盛唐威仪。”屠千秋退后几步，同男人拉开距离，她的语气虽然是关心的，但是唇角却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李四当然看的出来屠千秋的幸灾乐祸，但当着昆仑外人，他也不好发作。 “屠将军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李四伸手从上到下掸开身上的土，咬牙切齿道。 “不敢。家父自微辰出生起，就一直在妖魔涧外长城戍边，微辰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还多亏皇恩浩荡，尤其是四皇子的关心。”屠千秋面带微笑，将“皇恩浩荡”这几个字咬的极为动听，但眼神却极冷。 凌霄觉得，如果给她机会的话，这个女人会毫不犹豫杀了面前这个聒噪的四皇子。 她的杀意近乎浑然天成，同她的气质融为一体。 若是她有灵根，同凌霄剑真的非常搭配。 “真是巧啊，在这里遇见四皇子和屠小姐。”墨水阳及时打断了这二人的冷嘲热讽，“二位若还有什么要私聊，请允许我等离开。” 李四刚要点头，突然发现了混迹在昆仑众人中的胡玲，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既能让屠千秋出糗，又能让他拿到他要的东西。 “胡老板，你到盛京怎么不同我打个招呼呢？”李四拦住了胡玲，在平民面前又恢复富贵公子哥那般做派，“本公子买的那五辆摩托呢？” 摩托？屠千秋眼皮一跳，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摩托吧…… 而胡玲做生意这么多年，深知两个道理。 一、女人的钱最好赚 二、若是客户出糗被自己撞见，此时不宜谈生意。 胡玲讪讪一笑：“这不是刚到盛京么？这盛京果真如四公子说的一样，我一时被这繁华迷了眼，忘记同您打声招呼了。” “至于这摩托，就在盛京镖局里放着，您随时可以去取。” “胡老板好效率。”李四折扇一打，端的是风流潇洒，但是在屠千秋和凌霄等人眼中，第一印象既成，李四这般动作只能让他们觉得羞耻幼稚。 “昆仑诸位不远万里来到我盛唐，又是我三哥的同门，必定是要好生招待。” …… 我谢谢你的好生招待！ 你顶着一张李轩辕的脸，说出那么多羞耻的话，让他们以后很难再直视李轩辕了啊！ “正巧，我从胡老板那儿弄来一个新奇玩意儿，想举办一个‘盛唐飙车大赛’，不知道诸位是否有兴趣？” 李四算盘打得响，他当初第一次骑摩托可出了大糗，他料定这些人没见过摩托，也不会骑。 屠千秋刚要推拒，李四就开口道：“千秋一年不在盛京，可是要忘记我们当初那些朋友了？” “朋友”二字落到屠千秋耳中，只觉得讽刺。 这些人当初是如何欺辱前身的，她一桩一件可都记得，本不想跟他们多事，看来……是躲不过的。 “自然，微辰不会忘记盛京各位的照顾。” 他二人话里有话，夹枪带棒，凌霄等人只觉得莫名遭殃，摩托比赛都要叫上他们，幼儿园小朋友打架？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屠千秋认得摩托，那不是可以证明，她不是九州土著了吗？ 凌霄跟墨水阳对视一眼，道：“那就多谢四皇子盛情邀请了。” “只是，这光比赛没什么意思……”李四拿着扇子轻轻拍打自己的掌心，思忖一会儿，忽而，嘴角一扬，道，“不如讨点彩头？” 屠千秋眉毛一挑，这草包果然醉温之意不在酒。 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屠旸关的通行密令吗？当初这四皇子忍着贵族圈的指指点点，而接近名声丑恶的前身，可不就是为了这通行密令。 草包皇子，好好的盛京不想待，非要去她爹爹驻军处，去瞧瞧那传说中的妖魔涧。 “只是不知道四皇子能拿出什么？”屠千秋勾唇一笑，有些人自己要找死也怨不得她。 “你若是赢了，你同大哥大婚，本皇子用鲛珠为你添彩。但你要是输了——”李四走上前去，低声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凌霄跟墨水阳等人面面相觑。 这些凡人为什么以为他们低声说话能避过修仙者的耳目。 “你知道我要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很涩情啊！ 所以到底是要什么？ 屠千秋莞尔，一双桃花眼潋滟水波，道：“屠府上下，只要我有的，您都可以拿走。” “只是，微辰还有一个要求。” “往后盛京，有我之处，你退避三舍。” 屠千秋确实是为了李四好，这个男人每每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要忍住拔刀的冲动。因为，原来的屠千秋，真的非常恨他。 恨他假装同她做朋友，处处引诱她出丑。 恨他朋友游戏玩到一半，不够敬业。 恨他打破她少女一番情丝，羞辱她母亲为妓。 第十一章 青山绿水养人家 这四皇子也着实神奇，或者说他就笃定自己不会输，竟然同意了屠千秋的附加条件。在凌霄看来，那条件同“四皇子与狗不得入内”的性质差不多。 最后，李四敲定，三日后于城郊虚益山开展“盛唐飙车大赛”，并且邀请盛京一众贵族。 午后，鱼灵机和白秀秀去皇宫找李轩辕，而凌霄同墨水阳就在盛京城内瞎逛，或者用行话说，踩点。 在城门口看到那张巨大传单的时候，二人如遭雷劈。 广告语是这样的： 油门一踩，仙气一来，诸位开怀。 盛唐飙车大赛于初七虚益山展开。 更有昆仑弟子激情参赛。 绰约仙子、霸气御姐、你要的，我都有！ 最后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上述李xx。 至于是李什么，凌霄也看不清楚，字迹过于潦草，从中能窥探出落款者内心的奔放与自恋。 凌霄：“……” 告示文采如何先不说，关键是围观的百姓还很兴奋，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此事，李四皇子跟屠千秋的赌约不知道为何也传了出去，又是一件谈资。 怎么说，国家富裕起来，百姓对于休闲娱乐或者说八卦方面的热爱程度简直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不少人都表示，盛唐飙车大赛他们一定会去看。 “仙女姐姐！”凌霄正愣着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东东跟葡萄。 今日再见，二人可不再是那衣衫褴褛的乞丐样。 东东穿着一身干净的对襟汉服，葡萄换上齐胸襦裙，头戴步摇，二人咋一看，还真像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粉雕玉琢。 果然是人靠衣装。 “哟，是你们。”凌霄抱起扑上来的葡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们葡萄也太好看了吧。” 小葡萄脸红红的，她把脸埋到凌霄胸前，嚅嗫道：“哪有……” “仙女姐姐不夸一下我帅吗？”东东挺胸，双手叉腰，站的笔直，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你算了吧，师傅不喜欢正太类型的。”墨水阳刮了刮东东的鼻子，揶揄道。 讲道理，八岁的小孩哪有十四岁的他好看。 都是正太型，师傅都不喜欢他还能喜欢东东这个小屁孩？ 啊！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东东也不错，是个帅哥胚子。”凌霄一乐，笑容璀璨若春花。 “城墙上告示里的绰约仙子是说姐姐你吗？”葡萄玩着凌霄的头发，问道，继而她话锋一转，凑到凌霄耳边小声道，“阿娘说，京中坏人多，女孩子尤其要小心。” 凌霄有些讶异地挑眉，道：“你阿娘病好了？” “没呢！刘姨清醒的时间还是不多。但是清醒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在害怕什么。”东东板着脸，皱着眉，看上去像个小大人。 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跟葡萄面上都带着同龄人没有的坚毅。 “刘姨……是何时有疯症的？”墨水阳眼皮一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疯掉的女人不可能带着女儿来到京城，她只有可能是在盛京看到遇到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而盛京的异样之处，正是他们要调查的。 “阿娘是在京城病的。”葡萄眼眶微红，回忆起那天夜晚，仿佛就在昨日，“阿娘去昌盛街乞讨，回来后就这样了。” 昌盛街……是京城达官显贵所住之处。 齐无量，自然也住在哪里。 凌霄同墨水阳对视一眼，都联想到了这一层。 “葡萄，带我们去看看你娘亲吧。”凌霄笨拙地擦拭掉葡萄脸上的泪水，哄小孩可不是她擅长的业务，“哭也要哭的好看点，仙女落泪明白吗？涕泗横流不是我们的追求。” 小葡萄闻言看着凌霄认真的神情，愣住了。 墨水阳生怕小葡萄下一秒就问出“仙女是怎么哭的”，赶紧让东东带他们去亲亲花园。 亲亲花园在盛京城的背面，离京兆尹府和盛京织造厂很近，凌霄跟墨水阳一路走来，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同袭人巷初见不同，他们不再是落魄又无奈的背乡人，一个个都挂着充满希望的笑脸。 “东东跟葡萄回来啦？” “哟，东东上哪认识那么漂亮的姐姐？” …… 善良的问候从这些‘善良’的人们口中吐出。很难想象，几日前，他们面对袭人巷中濒死的老人会选择无动于衷。 所以说人呐，永远都是管好自己了，才有能力去关心别人。 国王不要怨自己的民众不善良，因为你没有给你的民众善良的资本。 与“穷山恶水出刁民”相反的一句话大概就是“青山绿水养人家”了吧。 在物质丰盈时，大部分人都愿意做个善人。 墨水阳顿时觉得灵台清明，似有一点灵犀，儒圣的大弟子曾经说人之初性本善，千年来被人奉为圭臬，没想到这个道理竟然还有另外一番解读。 凌霄敏锐地察觉到墨水阳周身聚起了灵气，一眼便看出他丹田饱满，周天顺畅，看来今晚将有突破。 看来今夜不能去国师府了。 不过也好，若墨水阳突破筑基，夜探一事也会稳妥点。 很快他们就到了小葡萄他们的安置处，是白墙青瓦的房子，同盛京平常的房子别无二。如若不是在盛京这种显贵人家云集之处，白墙青瓦也算是大户人家。 京兆尹是个办实事的官儿。 “葡萄回来啦？”屋内坐着一妇人，她听见推门的动静，转身温婉一笑，却在瞧见凌霄等人时，面色煞白如纸。 “他……们是谁？”妇人衣着整齐时，便能发现其容貌清丽。可惜，她此时满脸惶恐，嘴唇颤抖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凌霄跟墨水阳自觉看了看身后，这妇人大白天跟见了鬼似的。 这二位都自认长相端正，虽不至于让人一眼就心生好感，却也不该让人感到畏惧。 她——在惧怕什么？ “娘亲，是这位小哥给您治好的风寒啊？”葡萄小步跑上前，扯着妇人的衣袖解释道，母亲疯癫时，常常就是这副又惊又惧的模样，她很害怕，以至于声音中都带着哭腔，“还有这位姐姐，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妇人垂眸，神思堕入脑海深处，一幕幕场景浮现出来，她唇角一勾，嘲讽一笑，“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好人！” 第十二章 树挪死人挪活 刘家院子有棵大树。 高十五米，十个成年男子合抱都不能将树围住，树冠大而多分叉，不开花、也不结果。站在山顶望着村落，远远就能瞧见刘家院子，一片绿色。 没有人知道这树是什么品种，也幸好这树没有长歪倾压到房屋，再加上颇有些历史，所以刘家人都好好的供着这棵树。 每一代刘家子孙，在炎炎夏日，都受过大树的荫蔽。 刘芳少时就喜欢抬头看这树上浓密的绿冠，叶子很密，只有星点阳光能够穿透那层层绿意，洒在她稚嫩的脸上。 哥哥们都喜欢在树上刻痕，来看自己有没有窜个子。 可奇怪的是，人似乎还没有树长得快。 刘芳有时候会想：这一定是棵神树。 大树从不索取，它只会给与。 哥哥们成家要家具，大树的杂枝变会被砍掉，做成木床、橱柜、桌椅…… 这颗没什么来历的大树，木质却坚韧，纹理也漂亮，甚至还有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哥哥们发现了商机，刘氏木材开始在天澜城打响名号。 刘芳亲眼看着家里的院子越来越大，大树的树冠却越来越小。 后来……大树奇货可居，只供应给达官显贵，千金难求。 她成了天澜城最显贵的刘家大小姐，有数不尽的珠翠华服，繁星似的奴仆簇拥，甚至连追求者都云云不知数。 刘芳知道自己的脸蛋只是清丽，远远不及幼时的同伴储梨； 刘芳知道自己的才华不过点墨，远远不及县令家的小姐； 刘芳知道自己的性格很是木讷，远远不及路秀才的爱女。 可就是这样的自己，总有人绞尽脑汁地要接近，总有人绞尽脑汁地要讨她欢喜，总有人绞尽脑汁地想要成为刘家的赘婿。 他们是为了什么？刘芳很清楚。 她晚上总是做梦，梦到那些个炎热的夏天，浓浓绿荫下，母亲轻摇蒲扇，小小的她伏在母亲膝上小憩。 睁眼时，应该是漫天的绿色。 然而当她惶然醒来，不见母亲，也不见绿色。只是，望向窗外那棵孤伶伶的大树，她总觉得，她能听到大树的悲鸣。 幽然天地间，怆然涕下。 刘芳怔怔地望向窗外，恍惚间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沐浴在凄冷月光下，一头幽绿色的长发盖在白皙窈窕的胴体上。 少女碧绿色的瞳仁中映着空明月光、映着辽阔大地、望向她的眼神既温柔又清爽。 一如儿时，夏天的风卷来一片绿叶，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只一眼，她就能确定这少女是谁。倘若不是精怪，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容颜。 刘芳以为少女是要复仇的。至少，也该求救。 不因为别的，只因那曾经茂密的树干，如今只余光秃秃的主支。 可少女只是冲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刘芳没有听清，可她却知道，少女既没有诅咒，也没有怨怼。 那碧绿如翡翠般的双眼中浸满了担忧和温柔。 大树，只会给予，不会索求。 …… 那夜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大树的精怪。不过没多久，刘家就败落了。县令串通陆秀才在合同上狠狠阴了刘家。 家产尽数抵押，连祖宅都一并没入官府。 在刘家宣告破产的那日，刘芳身边没有了环绕的苍蝇公子，他们寻着银钱的气息，统统围到了县令小姐身边，他们只会惊喜的感叹道，县令小姐容貌清丽才华横溢，一看就家学渊博。 不知道比刘家暴发户养出来的村妇要好上多少！ 刘芳没有任何屈辱或者不堪，她只是觉得一切都回归到了正常。 在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她望着那高墙都挡不住的大树，惊异地发现，本该光秃秃的枝丫，又长出了繁茂的叶子，亭亭如盖矣。 她第一次发现，那绿色竟然如此的妖异。 后来，他们一家搬到了天澜城的最角落，到了年龄，她就出嫁了。出嫁前，她还特意回到祖宅门口，想要看那大树最后一眼。 刘芳扑了个空，印象中高高的墙其实也不过如此，可那棵大树却没有从墙中冒出头来。 听周围的老奶奶说，这个宅子经手好几个主人，她看着这些主人们，一个个，从富贵到落魄，而那大树一直在庭院中，被人精心照看，从未挪过一步。 可神奇的是，树却死了。 刘芳闻言莞尔一笑：“许奶奶，你不认得我啦？我是小时候住这里的刘芳啊。” 老奶奶似乎眼睛不太好使，她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刘芳，摆摆手道：“刘芳那丫头，打小就木愣愣的，三魂丢了七窍。你不是刘芳，你看着聪明又漂亮。” 那时的刘芳以为，树不挪会死，人挪却活过来了。 后来她生了小葡萄没几年丈夫死了。哥哥们好说歹说，她都没打算改嫁，独自一人拉扯着孩子，贫苦的生活中，她总能找到恬淡快慰之处。 知道天澜城瘟疫，她毅然决然拉着小葡萄逃往盛京。 她以为，人挪活，只要家人在一起，何处都是归处。 直到，那夜她去了昌盛街，见到了国师府那棵参天大树。盛京贵人的红墙有多高？大树还是窜了出来。 树上开着乳白色的花，结着白玉一般的果实。 她家的树，从不开花、从不结果。可直觉告诉刘芳，这就是祖宅的那棵树。 隔着好几十米，刘芳又见到了那夜的精怪少女。她坐在树梢上，手上捧着个白玉果子，远远就看到了刘芳。 愣神的功夫，她就来到刘芳面前。 时隔多年，少女依旧是一头幽绿的长发，可那碧绿如翡翠的瞳仁中，却沾染上点点血色。 她将手中白玉样的果子递给刘芳。 刘芳愣愣的接过，倏忽，少女在面前消失。刘芳低头看着手中的果子，吓得直接将它丢在了地上。 原因无他，那白玉样的果子，在她眼里，竟然是个活生生的婴儿，粉粉糯糯。 只是，那婴儿的双眼空洞，脐带上沾满鲜血。 刘芳疯了…… 因为树挪活，人挪死。 大树给予之前，已经标好了价码。 第十三章 主角中总有人要聪明一点的 “哥哥姐姐，不好意思。”小葡萄垂着小脑袋，神色恹恹，她也没想到母亲在看到外人之后就犯了疯病。 “这不怪你。”墨水阳弯腰揉了揉小葡萄的脑袋，柔声道，“你母亲情绪不太稳定，这段时间尽量少带外人见她吧。还有，以后不要去昌盛街。” 凌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其实墨水阳完全可以对刘芳使用搜神术，这样一来，刘芳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马上就可以知道。 而且，刘芳看着就像知道些什么。 她疯言疯语时，频频提到了“树”“果子”“娃娃”这几个词。 “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去照看你阿娘吧。”到了亲亲花园门口，墨水阳站定，目送小葡萄急忙忙地跑回家。 夕阳下，少年背着一把黑色剑盒，深红色的霞光披在他身上，映着他嘴角的笑容愈发温柔，缓缓和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合。 这两个人真的很像。 如果不是凌霄亲眼见到白山月神魂尽毁，她几乎就要肯定墨水阳就是白山月转世。 “为什么不用搜神术？”凌霄闷声问道。 墨水阳侧脸看着她，一双湛蓝的眸子剔透如琉璃，闪烁着熠熠星光。 “师傅，我是个人道主义者。”他嘴角上扬，玩笑着说出口，可眼底的认真任谁都看得出。 人道主义者…… 让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平等对待凡人，其实是不可能的。 就像凡人养宠物，平时我宠你供你甚至还会跟你对话，可我心底并没有把你当成和我平等的生物。 凌霄作为剑灵，从本质上来讲，跟个物件儿也没什么区别。曾经就有个人跟白山月明说想要凌霄剑。 那个人是修仙界都有名的财大气粗，所在家族控制着修仙界的大部分灵脉。 他当时提出，用这些灵脉二十年收益换凌霄剑一年。就算凌霄剑是普天之下唯一生出剑灵的仙剑，这个价格也算是天价了。凌霄听了都非常心动，劝说白山月答应那人。 白山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过于复杂，凌霄有些不太理解，总觉得……像是透过她在看着谁。 “你的归处，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 最后，这笔买卖还是没有成功。 凌霄忽然觉得从前的记忆还挺有趣的，噗嗤一笑，弄得墨水阳有些不知所措。 一般来说，师傅至少应该踢自己一脚，说一句“装模作样”。 “别傻站在那儿了，我没看错的话，你今晚就要冲击筑基了，赶快回客栈准备准备吧。” 修道之人每一次进境，机遇和危机并存，不进则退。所以，大家往往都会在破境前，做好准备，免得被人打断，境界没升不要紧，走火入魔可就亏大发了。 在墨水阳纳闷的时候，凌霄已经走出去了老远，他挠挠头，望着那人背影，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赶紧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等凌霄墨水阳回到客栈，白秀秀同鱼灵机已经等候多时了，顺道还把盛唐三皇子李轩辕给拐出了宫。 白秀秀跟鱼灵机看见凌霄他们回来了，神色微闪，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唯唯诺诺。 凌霄一回到房间先是坐下，呷了口茶，又瞧瞧站在窗边长身玉立的李轩辕，只道赏心悦目。 皇子就是皇子，这通身气派。 全然忘记白天瞧见的李四也是皇子。 “哟，这么大了还离家出走？”凌霄调笑道，这外面天色已暗，李轩辕是要跟他们一起住在第一客栈吗？ 李轩辕倒是依旧坚持冷酷小霸王的人设，声音清冽：“听说你们想夜探国师府？” 墨水阳将目光投向白秀秀跟鱼灵机，那二人赶紧低下头，一副心虚模样。他心下了然，定是这两个二货泄露天机。 他们来盛京这些时日，已经发现朝廷似乎对修仙者多有不满。李轩辕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夜谈国师府要是他也掺和一脚…… “怎么皇宫内院都去得？国师府就不能去吗？”凌霄大剌剌将腿架在长椅上，一双凤眼灼灼，颇有种，整个天下都是她家后院的感觉。 “国师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李轩辕到没有觉得凌霄姿态轻狂，他只是有些担心，早在凌霄师徒赴京之前，他就生过去国师府探探虚实的心思，却被皇祖母身边的大太监拦下。 翌日，他们就收到了国师府的邀请。 光明正大进了那府邸，瞧见传闻中的长生果树，除了比一般树木高大许多，无甚特别。 可他隐隐却对国师府生了几分敬畏的情绪。 盛京宫中确有高手，不过传闻言过其实，不是渡劫期，而是大乘期。此人正是那位大太监。 他少时就觉得皇祖母身边的大太监神秘莫测，却没想到凭借一个残缺之躯竟然能修炼到大乘这一境界。 李监只说了一句话：“三皇子莫要不自量力。” 于是，执意要去的李轩辕便在寝宫安睡了一晚。 在大乘期的高手面前，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就如同婴儿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刘监不可能对自己不利，他阻挠自己，只有可能是因为国师府内危机重重，自己贸然进去，容易出事。 “怪我们来的晚，没赶上光明正大地进国师府参观。”凌霄摊手，颇有些无奈。 当初因为李归尘导致昆山城的事情拖延了几日，最后死了那么多人，如今盛京这局势，更是一步迟，步步迟。 凡事都在别人掌握之中，做事要在他人牵引之下。 不过她不喜欢怪罪别人，龟龟尘是个好人，她知道的。 用白山月的话说：时也，命也。 墨水阳比凌霄敏感一些，怕李轩辕联想到李归尘的事情，赶紧打断道：“迟一步没什么不好，先落子者虽占优势，我们却能更能清楚地观察局势，行事也会稳妥。” “若是夜访不成，自然也有机会让齐无量主动打开府门。”三日后的飙车大赛，若是屠千秋出事，或许就能成为打开关键的钥匙，尽管这是下下策。 “胡玲不是借了我们几个无人机，任凭他国师府是个牢笼，也总有人要进出，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胡玲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墨水阳这一通分析之下，其余几人神色各异，李轩辕是若有所思，鱼灵机同白秀秀不明觉厉，凌霄倒是一如既往。 墨水阳本该如此，心思通透，洞若观火。 第十四章 套路一般的筑基 “既然有更稳妥的办法，自然最好。”李轩辕沉吟一声，继而话锋一转，“四弟那个比赛我看到了……” 李轩辕难得说话吞吞吐吐，面上有羞赧之色。 “我因为有灵根，从小便和其余皇子分开教养。虽不亲厚，但是对于四弟顽劣的性子也略有耳闻，你们大可不必顺着他。” 难得看见万年冰山李轩辕露出这种神色，居然怪可爱的。 同胞兄弟，在不同的教养下居然会生出如此截然不同的性子。 “轩辕师兄，幸好你有灵根。”白秀秀一双清澈的眼睛非常认真地盯着李轩辕，看上去非常替他庆幸。 …… “不不不，这可是瞌睡上来就递枕头的好事。”墨水阳擅长观察事物另一面，屠千秋与齐无量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失为是一个突破口。 “三日后去碰碰运气，屠千秋这条路子不行，我们再做打算。”凌霄打断了徒子徒孙们的会议，今夜，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感觉，那感觉一上来，她整个人都暴躁许多，“墨水阳今夜要冲击筑基，李轩辕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帮忙护法吧。” 李轩辕闻言看了眼墨水阳，灵气满而溢，确实是到了该突破的时候。 “哇，恭喜师弟！我也要加油才行。”白秀秀一脸艳羡，她其实早可以冲击筑基，不过她所修炼的功法，对基础要求非常高。她如今还在炼气期蹲着，就是为了巩固地基。 如果白秀秀等人知道，墨水阳的灵根是五灵根，肯定要吃惊于他的修炼速度。 五灵根之所以不如天灵根，便是因为每一次突破都要比别人多出五倍的经验，是以高阶修士多是单灵根、双灵根。 如果墨水阳是个普通的天灵根，昆山亭杀影，凌霄未必使得出那一剑。 饶是如此，那剑之后，墨水阳体内的灵气也是被掏得一干二净。 从另一种方面来说，金色传说的使用代价很少人能在支付的起。墨水阳的五灵根跟凌霄剑也算适配。 …… 今夜是满月，月光皎皎如水，一室空明。 墨水阳第一次冲击筑基。 第一步，引气。 凡人无法察觉，但为他护法的几位昆仑弟子只觉周身灵气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飓风般被卷走，那引力中心，正是阖眼在榻上打坐的墨水阳。 金、木、水、火、土。 肉眼无法窥见的五彩灵力似赶潮般向少年涌去。 体内无数周天同时运作，如同高速转动的车轮，一下、两下、三下……宽阔的筋脉被灵气充满，道路被一点点拓宽。 少年清俊的脸上涔出细密汗水，引气的痛苦绵绵不绝，如万千针线在体内穿梭，凿开灵力运行的道路。 第二步，淬骨。 丰盈的灵力顺着体内遍布的筋脉渗入骨髓，墨水阳全身208块骨头，同时遭到灵力锤炼。 若是你见过锻铁，大概便能想像。 骨头被高热的灵气熔断，重新塑型，顺应周天灵气的运行方向，力道，一下一下淬炼，直至锻出形状，而后灵力会化为利刃，削去多余的骨质，千次精雕细琢之后方才停下。 为了提高骨质的坚韧度，原本高热的灵气会一下子下降到零下，整个人如坠寒冰地窖。 粹骨完成后，208块骨头中两块耻骨合为一体。 若是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少年脸颊的轮廓逐渐硬朗，成了俊逸青年。 最后一步，凝神。 全部灵气通通涌向灵台识海。 大脑的筋脉比身体其他地方要细致很多，不可能任凭汹涌的灵力横冲直撞。墨水阳控制神识，引导着灵力流动的速度和力量，缓缓注入识海。 他的识海是一片虚无的黑，一如最初诞生之地。 墨水阳从未见过他人的识海。只在古籍中看到，每个人的识海景象各异，有些人是山河大川，有些人是花虫鸟语，有些人是霜天雪地。 这大致与人的气质有关。对于剑修而言，剑意同识海的景观联系最深。 墨水阳至今还未寻到自己的剑意。 这是他唯一觉得自己落于人后之处。 虚无的一片黑，象征着什么？墨水阳剑眉微蹙，内视识海，凝视着那一片黑。他从未见过父母，有意识时，便是身处漆黑。 有人跟他说，去昆仑。 他一路披荆斩棘，同鹿群迁徙，同乞丐吃住，同风雪缠斗。 只是为了一句话。 他就拖着稚嫩弱小的身体，独自攀上了昆仑山巅。 行走至今，他是为了—— 成仙！ 我欲乘风上青天，抬手揽明月！ 剑冢石碑上，白山月所刻“成仙”二字顿时映入那一片虚无。 苍劲有力，锋芒即出，谱一曲少年志气！ 墨水阳竟然发现自己同千年前的白山月心意相通。二人成仙皆为突破界限，成不可为之事，破不可望之境！ 墨水阳，第一次筑基，大成。 在他身侧的凌霄剑不住颤鸣！它嗅到了跟旧主相同的气息。白山月锻剑之时，心中所念成不可为之事，是以凌霄剑使起来飘逸出格。 凌霄自然也感知到这一气息，她垂眸靠在门栏上，神色有异。 白山月那个白痴若是还活着……肯定早就飞升成仙了吧。 与此同时，原本攀在树上闭目小憩的貌美女子蓦然睁开双眼，碧绿色的瞳仁中光芒流转，她喃喃自语：“何人筑基？” “是凌霄剑主。”黑袍老者望着灵力翻涌之处，沟壑纵横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 一阵风动，一片绿叶脱离枝头，落到女子手中。 “凌霄剑？”女子垂眸，轻捻手中绿叶，那墨绿的叶子衬着她的手白皙透明，透过皮肤能看见其下淡紫色血管。 “千年前，封神之剑。”老人的声音沙哑如枯枝摩擦，语中不甘强烈可感。 “啊，我记得的。”女子一拍脑袋，陈述却平淡，“那个男人，执剑削去了我半个脑袋。” —— “可他没用凌霄剑。”她柳眉微蹙，脑中传承的记忆不断回溯。 那个白衣男子，眉心一点殷红，手执枯枝，在封印之战中，犹如战神。 “白山月从不用凌霄剑杀生。”老者陈述。 “他死了。”女子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他是我见过执念最强又最淡薄的人。” “他不是执念最强的。”老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您忘了？您杀过一个女人。” ——女子瞳孔一怔，手中的绿叶顿时化为飞灰。 “可惜她没有灵根，我挺喜欢她的。” “可您还是杀了她。” “她很恐怖，你不觉得吗？”女子神色单纯如稚子，歪头反问。 老者一笑，从瑟瑟颤抖的树枝感知到女子极力隐藏的恐惧。 这是“欲望”复生以来，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情绪。 欲望只会臣服于更大的欲望。 第十五章 乌云掩月 “这就是你说的好货色？” 眼前一片黑暗，鼻尖萦绕潮湿的腐臭味，嫁衣女子被人扔在地上，手掌细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地面磨破，渗出淋漓鲜血，她却浑然不觉。 耳畔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好货色……是说她吗？ 隐约中，感到有人来到自己面前。 那女声冷淡道：“是个凡人。” “怎么会！她身上有非常浓郁的灵气！”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它听起来又惊又惧。 嫁衣女子忽然想起自己是被妖怪抓住了。 “因为她刚同一个灵气非常醇厚的人接触过。”那人掐起她的下巴，鼻尖微耸，良久，她开口道，“她自身的味道也还不错。” “你有什么愿望？”女人松开她的下巴。 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却能感受到那人居高临下的审视。 “……”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讲不出清楚的字句。之前那个妖怪，好像拔掉了自己的舌头。 “你问我是谁？”女人好像能感知她心中所想，她语气平淡，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喜悦，“我是‘欲望’。” 【欲望】，妖魔涧势力的三大祭祀之一，擅长蛊惑人心，在妖魔劫开启以来，策反了不少修仙者，听说是个漂亮的女人。 不知为何，她心中没有恐惧。只是抬头凝视着黑暗处，良久，她听到女人轻笑一声，冷淡的声线忽然变得充满诱惑。 “有兴趣——成魔吗？” “不愿意？” “那我们再等等。” …… 夜静谧，一阵乌云吹来，月亮半掩。 风瑟瑟，落叶卷起又落下，凌霄蓦然抬眼，望向国师府的方向。 国师府的树可真高，整个盛京就他那片翠绿尤为碍眼。 凌霄收起眼底暴戾情绪，她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刚才她做的什么梦…… 她认得【欲望】的，那个女人在开口前就被白山月一剑秒了。 她为什么会梦见【欲望】，那个哑巴了的女人是谁！ 是袁紫衣说的【种子】的缘故吗？这是谁的记忆！ 墨水阳在房间感知到凌霄剑的暴动，知道师傅出了问题，赶紧套上外衣出去找凌霄。 “师傅怎么了？”墨水阳刚突破筑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非常清明。 凌霄此时并没有掩盖她那奇异的发色，淡淡月色下，橙色的头发如同金线，华丽非常。 “我很愤怒。”凌霄凤眸微眯，额间暗黑色火焰若隐若现，橙红色的头发上迸发出星点火光，“想杀人。” “师傅，你最好控制一下情绪。”墨水阳皱眉，盛京城中，凌霄魔剑灵的身份要是暴露了，整个昆仑都会成为修仙界和凡间讨伐的对象。 金色传说虽然好用，但是阵营没选对，使用多有限制。 【开局一把屠龙宝刀，一刀999，装备全靠捡】这种好事果然轮不到他。 凌霄阖眼，睫毛翕动，太阳穴上的青筋不断跳动，看上去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墨水阳离凌霄半米距离，感觉到面前空气灼热，他伸手触碰凌霄的额头，手指上的皮肤瞬间金属化。 “师傅……你这温度也太高了吧。”墨水阳看着金属化的皮肤，愣愣出神。 “你小心……”凌霄抬眸，琥珀色的眸子中浸满杀意，“有客到。” 墨水阳蓦然回头，瞧见阳台围栏上站着一个黑衣人，体格健硕有力，是个男人。 “师傅，入剑。”墨水阳双眼微眯，审视着黑衣人，“三更半夜，何事到访啊？”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经过伪装。 “怎么，这就是昆仑的待客之道？”男人轻笑一声，跳下围栏，向墨水阳靠近。 “不露脸，用假声，半夜到访，比起客人，我更喜欢称呼这类人为——贼人。”墨水阳冷笑一声，手中凌霄剑温度炽热。 这个人来的真巧，这一剑下去，就算是用剑鞘，也能烫死…… “说了，我是贵客。有消息要告诉你们……”男人伸手欲推开抵在面前的剑，对剑的温度毫不在意。 在他即将触及剑鞘的一瞬间，墨水阳看见他的双手变成一团雾气。 “别让他的脏手碰到我。”凌霄忽然开口道。 …… 这个雾气，不同寻常，她感觉有些熟悉。 “什么消息直说便是。”墨水阳收回剑，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身上看不出灵力的波动，可刚才那一手，也绝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或许是有什么掩盖灵力的法宝？ “耀斑之日，至阳之剑，或可越阶除魔。”男人笑了一声，转身望着天象，乌云掩月，这个时候，星星的光芒才会被人注意到。 一如他…… “除魔？”墨水阳琢磨这那人意味深长的话语，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两个字。 “你们来盛京，不就是为了这个？” “魔在何处？” “魔在心底，魔在‘长生’。”此时，乌云被风吹散，漏下一丝月光，打在黑衣人面上，那露出来的一双墨黑瞳仁，看起来非常眼熟。 “你如何知道？”此话一出，墨水阳立即明白他话中所指，即是国师府。 “拯救天下的责任，不仅仅只有昆仑能担吧。”黑衣人感到眼睛被照亮，立马将头瞥了过去。 “至阳之剑是什么？”墨水阳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黑衣人可能是熟人，但他似乎不并不想告知身份。 方才他话中所提至阳之剑，饶是看尽昆仑藏书阁书籍的墨水阳都没有听说过。 “每个家族都有不传之秘……”黑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墨水阳和他手中的凌霄剑，“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朋友。” “你知道的很多，我有点不敢相信。”墨水阳剑眉微蹙，他微微偏头，换个角度借一丝月光观察着男人眉眼间细微的表情。 “信不信由你，话带到即可。只是，时间可不等人。” “因为错过时机而导致他人无辜丧命，这种体验，你们应该也不希望再有一次吧？” 他最后一句话刚刚说完，墨水阳默念束缚阵既成，在即将抓住黑衣人时，他又化成了一团雾气。 “告辞了。” 墨水阳眼睁睁看着黑衣人远走，他并不打算追。 不管黑衣人所言是真是假，目的是何，其实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坏处。 这样一来，国师府去与不去倒不那么重要了。 齐无量确有问题不错。 他府邸内所藏之物，最怪异的，恐怕就是那长生果树，黑衣人所言“魔物”，不出意外，便是长生果树。 让大乘期高手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绝对是个大妖。 耀斑之日在一月之后，而距离掌门所说三月盛唐大劫还有两月时间。 所以说，若是他们成功，那大劫便不会来到？ 墨水阳眯眼思忖着，望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他究竟是谁？ 第十六章 不是主角所以可以干坏事 等墨水阳他们到虚益山时，好事的百姓已经将入山口围的水泄不通。不过还是能够一眼就找到李四。 他今天穿的一身非常明艳的紫色，头上还顶着镶嵌鲛珠的金冠。 这一身花孔雀的装扮，全靠脸和身材撑起。 胡玲也早早地就到了现场，她看到墨水阳他们，悄悄地走了过去。 “最近几天，国师府的整体情况都很正常，仅有一处不太对劲。” 胡玲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红色的口哨，今天她是李四钦点的裁判，以一千两白银的代价。 “什么不对劲？” “我发现，有个老妇人经常进出国师府。奇怪的地方是，老妇人是京城小有名气的产婆。而国师府除了屠千秋，没有其他女人。” 屠千秋是未来太子妃，自然不可能怀孕。 “……你的意思是？”墨水阳剑眉微蹙，神情晦暗。 这代表，被转移到盛京的少女们就被藏匿在国师府。 “十有八九。”胡玲轻轻点了点头，又涌入人海中。 “怎么办？要先救姑娘吗？”凌霄因为察觉到最近不能很好控制情绪，而选择了藏在剑中养灵，她跟墨水阳可以通过灵犀术交流。【灵犀术：脑电波交流】 “自然是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墨水阳看着姗姗来迟的屠千秋，神色严峻。 …… 他们要堂而皇之、毫发无伤地进国师府，还要堂而皇之、毫发无伤地走出去。 只能对不起屠千秋了。 而后来到虚益山的，是李轩辕。 “三哥，你来啦？”花孔雀一般的李四高兴地迎了上去。 他这个三哥，从小就不和他们亲厚，难得来看他的“胡闹”比赛。 “你们何时开始？”李轩辕很久没同亲人相处，他看着这张跟自己非常相似的脸，面颊微微有些发烫。 他向来只穿玄色的衣裳，从没有想过顶着这张脸穿紫色。 “这要问我们未来大嫂啊。”李四张嘴，略带挑衅地看向屠千秋。 屠千秋礼貌性地冲李轩辕点了点头，然后无视李四的挑衅。 “人已经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她话音刚落，就瞧见远处一个豪华的车驾驶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轿帘，露出一张同李轩辕完全一样的脸。 盛唐如今七个皇子，年岁不同，长相相近，可若是细看，你还是能瞧出不同。 只有李轩辕同李衡宇是完全一样的一张脸。 “太子千岁。”李轩辕同李四同时恭敬的行礼。 “今日只是兄弟聚会，不必虚礼。”李衡宇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掌中捏着两块上好的玉石，长身玉立，如竹兰君子。 他说完，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屠千秋，微微一笑。 若是说李轩辕是一把藏锋的剑，太子李衡宇便是一块没有棱角的玉石。 屠千秋看到李衡宇，面上有些不自然。 前身是真的干过很荒唐的事，虽然有李四的怂恿。 但她……确确实实假扮太监，潜入太子府，在李衡宇沐浴的时候服侍。 前身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记忆，她现在偶尔做梦还会梦到。 水汽蒸腾中，白花花的肉体，劲瘦有力，绝对不是看上去的文质彬彬。 很……欲。 想着想着，她耳尖爬上一丝红云，但仍旧控制着冰冷的神情。 看上去，莫名有点反差萌？ 因着还未婚嫁，男女大防，李衡宇和屠千秋并未打招呼，不过这两人遥遥对视一眼，都够普罗大众脑补一出大戏了。 …… 赛道上总共五辆摩托车，昆仑弟子占了三辆，剩下两辆就是屠千秋同李四的。 比赛的主角是屠李二人，昆仑只是陪跑。但是百姓们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修仙者，一个两个都伸长脖子，有些人还夸张地爬到树上。 “哇，那个白色衣服的小仙姑也太可爱了吧！” “她身上背着好多剑诶！一、二、三……二十四把！” “哪吒转世！” “你们懂什么！萝莉在御姐面前一文不值！还是红衣服的姐姐好看！” “这几个男人都好帅啊，随便哪个我都可以惹！” “鸡笼在哪？” …… 胡玲坐在裁判席，举起桌案上的大喇叭，清咳两声。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大家都在好奇，那个黑妹手上那个喇叭花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竟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声响。 “欢迎各位来到由李xx冠名的‘盛唐飙车大赛’，参赛者是昆仑三子，鱼灵机、白秀秀、墨水阳，来自国师府的将军之女，道号微辰的，屠千秋，最后，就是本次大赛的金主爸爸，李xx李四皇子。” 李四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非常骚包的冲人群挥了挥手。 “哇——四皇子，看我看我！” “四皇子你命中缺我！” “啊——” 李四扫过自己的粉丝团，满意的点了点头。真不愧他派出了全府的丫鬟。 什么叫国际巨星？ “本次大赛，全程通过摩托车上的摄像头直播，大家请看大屏幕。”胡玲话音刚落，一块巨大的白色屏幕就从特意搭好的门框滑了下来。 接着，屏幕中出现五位正坐在摩托车上选手的脸。 “我靠，小仙姑皮肤也太好了吧，零毛孔！” 白秀秀耳尖微微一动，听力太好，在场所有人的话她几乎都能听到。 哎呀——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小姑娘害羞地都要钻进地里，她不知道，她越害羞，宅男们就越激动。 “姐姐也太飒了吧！”与此相反的是，女人们几乎都被屠千秋a到腿软。 屠千秋在看到摩托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震惊过了。 她几乎可以确定胡玲是跟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在面对摄像头的时候，她非常冷静。 她翻身坐上车座，扶上握把，隐隐找回在二十一世纪生活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好，所以她一边嘴角微微向上，正是时下非常流行的歪嘴笑。 当然，歪嘴笑有风险，在二十一世纪，不少男团就因为没有控制好歪嘴笑的程度，导致油腻翻车…… 墨水阳跟鱼灵机非常低调。 鱼灵机是真的反应比较迟钝，他还在努力探索着摩托车上的部件。 墨水阳是内心暗爽，并没有表现出来。 看吧……其实他不丑的。 “徒弟，我觉得你现在心态很有问题。”凌霄现在同墨水阳心意相通，他脑子中以有什么想法，马上就传到凌霄脑子里了，“摄像头除了能表现你的帅脸，同时你要搞什么小动作也会暴露。” “所以，我们要怎么悄悄地把屠千秋弄伤啊？” “师傅，我觉得这真的很不像主角说出来的话。” “你又不是主角。我们当主角马前卒，帮助剧情推进，不好吗？” “……” “其实只要让她晕过去，我们就可以抱着她进国师府了。” 第十七章 平等不属于任何人 哨声一响，墨水阳同屠千秋同时冲了出去，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李四，白秀秀也歪歪扭扭地上路了，只有鱼灵机还在摸索着摩托车。 “这个赛况非常激烈啊。”胡玲优哉游哉的坐下，看着大屏幕，不紧不慢地解说道，“我们可以看到，屠小姐和墨水阳几乎并驾齐驱，我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四皇子紧随其后。” 说到此处，她呷了一口茶，淡淡的扫过李四的粉丝团。 粉丝团立法反应过来，一阵高呼。 这收了钱，就要替人家办事不是嘛…… “我们的秀秀小姐显然是初学者，非常可爱啊。” “没想到灵机先生是个天然呢。” …… 观众紧盯着大屏幕，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新奇的东西，仿佛现在正在骑车的是他们一样。 参赛者都带上了头盔，屠千秋侧头看了一眼墨水阳，眉毛一挑：“不错嘛？” 背着个黑色剑盒骑摩托，有点时髦。 屠千秋说着，加大油门，故意拦在墨水阳前头。她是好战的性格，喜欢刺激，不然不会在刀口舔血的行业做那么多年。 “她好像在给你抛媚眼？”凌霄在剑内摆好椅子和果子，好整以暇地通过墨水阳的视线观看赛况。 “师傅，我们通常叫这种行为——挑衅。”墨水阳唇角轻勾，也打大油门，在一个弯道成功漂移超过屠千秋。 “刺——”的声响通过音响传递过来，透过屏幕他们似乎还能想象到烧胎的味道。人群的欢呼声越来越大。 李轩辕看着坐在正中央的李衡宇，神情复杂。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哥哥。 李衡宇和他相差五岁，却跟双胞胎一样。 不仅仅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身高，甚至连灵根都是一模一样的。 盛唐李氏这一代出了两个天灵根。 这在末法时代意味着什么？对于普通的修仙世家，那是一举跻身一流世家的机会，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可惜，李氏是盛唐皇室。 开国皇帝就立下规矩，一代中只能有一人修仙，修仙者也不可从政。因为皇室要支撑国家，一旦高位者同百姓脱离，只会毁坏国家机器。 李衡宇是嫡长子，父皇选择他做太子。 同时，也就失去了超凡的机会。 李轩辕小时候很崇拜李衡宇。功课是最出色的，性格也是最温和的，大哥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成为储君而量身打造的。 直到…… 在他即将奔赴昆仑的前夜，李衡宇找自己喝了杯酒。 他才知道，太子并不想做太子，他憎恶规则，憎恶朝堂，甚至憎恶——整个盛京。 超凡的机会唾手可得，可又相隔千里。 李轩辕明白，自己是幸运的，建立在李衡宇的痛苦之上。 妙妙峰的死心石，自己勘破的平等。 这种平等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平等。我们生而为人，是平等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什么，我就也得有什么。 平等是生命、人格意义上的平等，而这种平等需要秩序来维护。 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自己，世界、国家、个人才能很好地运转起来。 或许对一些人来说，会很残忍。 比如李衡宇。 他厌恶规则，而自己选择—— 维护秩序。 李轩辕不知道，一年过去了，他的大哥，是否和他一样放下执念？ 这种平等，到底他心有愧疚。 “轩辕。”声音清透如泉水激石，又让人如沐春风，是李衡宇在唤他，“你觉得，这场比赛，谁会赢？” 李轩辕望着屏幕，目前的赛况是屠千秋和墨水阳并驾齐驱，他内心自然是有偏向，道：“师弟。太子属意？” “本宫？”那人听起来有些吃惊，愈发快速地搓揉着手中的玉石，“真没想到，还有人会在意本宫的意见。” “您是太子。除了父皇，谁都要遵从你的意见。”李轩辕神情凝重，仍对答如流。 李衡宇仿佛是在告诉他，他没放下。 “哦？”李衡宇闻言停下拨弄，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本宫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好，现在已经是最后的赛段了。绕过眼前这个弯道，就只剩一个弯道了。墨水阳超车的机会只有一次了！”胡玲似乎看比赛入了迷，掀起衣服，单脚踩在桌子上，激动道，“我做庄，五位选手，随意押注，买定离手！” “哇——” 人群一拥而上，墨水阳同屠千秋几乎是五五开的几率，李四的粉丝团全押李四，剩下白秀秀和鱼灵机零星几个真爱粉。 “你是土著吗？”距离最后一个弯道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屠千秋突然开口。 其实她不该问的，这个世界的人们是相信灵魂的。 如果知道她是穿越的，他们会怎么处理自己这个异世孤魂？ 可是…… 她实在太孤独了。 她不喜欢坐在房间里做女红，不喜欢同大夫人斗心机，不喜欢同姐妹们谈夫婿。 她感激齐无量，但并不信任他。 一旦有人没理由的对你好，这本身就非常值得怀疑。 她只想找到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跟她同样的灵魂，分享喜悲。 墨水阳想不到屠千秋复杂的心思，他的脑中只有他自己的目的，于是，他诚实道：“我属于这个世界。” 五米、四米、三米……一米！ 他没有注意到眼神黯淡的屠千秋，故意闭眼打了个喷嚏，控制车身向她撞去。 “轰——” 二人连人带车一起翻出车道。 “糟糕！”围观群众都为他们狠狠捏了把汗。 “我就说这山很高，你不信？”凌霄看着晕过去的屠千秋和还没念好浮空咒的墨水阳，叹了口气。 最后，她控制剑身飞行接住二人。 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是花孔雀一般的李四，他等待着众人的欢呼，却只受到了粉丝团授予的奖杯。 其他人都在担心摔出赛道的屠千秋和墨水阳。 他们只能瞧见摩托车摔下山引起的红色火光。 李轩辕眉头紧皱，刚要动身去找人，就被一双手拦下。那手中的两颗玉石在阳光下光华逼人。 “太子妃出事了？” “现在还不是。”李衡宇悠哉悠哉地放下杯盏，笑道，“这难道不是你师弟的意愿？” 李轩辕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勾唇浅笑的李衡宇。 就见那光风霁月般的人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凑近说话。 “其实，你们想进国师府，向本宫讨个旨意就行。” 太子的声音依旧端庄自持，他在李轩辕耳边低语，带着只有他二人才知道的挑衅。 “我亲爱的弟弟。” 第十八章 宾主尽欢 最后群众等到了一把漆黑飞剑。 墨水阳坐着在肩上，旁边躺着昏迷的屠千秋。 这是盛京百姓第一次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剑，虽然知道参赛者有三个会仙术的，可是比赛过程中禁止使用，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小师弟！”白秀秀喜出望外，跑着迎了上去，她焦急询问道，“没受伤吧？” “凌霄前辈在，肯定没事。”鱼灵机看墨水阳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舒了口气，师弟要是出事了，他作为大师兄也太失职了。 “小四，还好这次没有出事。”李衡宇柔声责怪道，说是责怪，但他看上去仍旧像个温和的兄长。 “这不是没事嘛。”李四撇嘴，又道，“屠千秋晕了，只能过些时间在找她要彩头了。” “本宫可听说你拿鲛珠做赌注。”李衡宇眼角含笑，“怎么，你赢了，就不用给你未来皇嫂添彩了吗？” …… 墨水阳突然觉得，太子很会持家。 最后李衡宇成功从李四那里赚到了十颗鲛珠。 “好了。”李衡宇打断了众人的寒暄，道，“那就拜托昆仑的各位，送千秋回国师府了。” 李衡宇弯腰拜别，上车架时，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轩辕。 “回宫。” 轿帘放下，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 一路上，李轩辕一言不发，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墨水阳身边。 “轩辕师兄，你有点奇怪。”墨水阳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平常李轩辕虽然也很少说话，但不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一看就有心事。 “没什么。”李轩辕沉声道，大步走在前面。 “你这么问谁会回答你？”凌霄站着说话不腰疼，又道，“白秀秀这么说话可能有用。” “师傅，你知道至阳之剑是什么吗？”墨水阳懒得反驳，突然问道。 …… 凌霄皱眉，她似乎对这个有些印象，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这几千年并没有听过这个东西。这也是【种子】的记忆吗？ “据说是用太阳碎屑做出的剑身。” “师傅这样一比，你的名字听起来就有点逊。”墨水阳认真吐槽道。 “白山月取得。”凌霄故意加热了墨水阳屁股碰着的地方，就听见一声惨叫，墨水阳从凌霄剑上摔了下去。 “嘶——”墨水阳疼的直叫唤，他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多谢夸奖。”凌霄笑着接受。 “秀秀师妹！为什么水阳师弟的屁股红红的？”鱼灵机看到墨水阳白色道袍上渗出点点鲜血，这不是摔坏了吧。 道袍外貌是不会受损的，但是墨水阳的屁股被烫伤了是真的。 白秀秀一看，顿时捂住嘴巴，两颊涨得通红。 ……这不是来了葵水的表现吗！ 墨水阳不知道，他在白秀秀心中，性别已经被划到【扶她】这一栏。 很快他们就到了昌盛街国师府。 朱红的门墙，五寸高的门槛，门口镇守这两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圣宠。 墨水阳抬头看着窜出红墙的绿枝。 这树长得可真好。 “仙长来了，国师已在内等候多时了。”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小道童，胖乎乎，笑吟吟的脸让人生不出恶感。 “屠小姐交给身后的侍者吧。” 话音刚落，就有一拍白衣小童出来扶起了屠千秋。 这也是白衣使者。 看来齐无量消息很灵通。 墨水阳忍住屁股上的痛感，挤出一丝笑意，道：“国师真是神机妙算。” “国师说，来者是客，定要宾主尽欢。”小道童如实重述国师交待他的话语，在他看来只是很平常的话，可是落到墨水阳耳中，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看来他很清楚我们的目的呢。”凌霄翻身从躺椅站了起来，抻了个懒腰，“有点想大干一场。” “恐怕不行。”墨水阳双眼微眯，道，“他说的很清楚，我们是客，他是主。宾主尽欢是想跟我们谈条件。” “他会肯放了那些孕妇？”凌霄有些糊涂，又坐回躺椅，像一滩液体一样瘫在上面。 “不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墨水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对这种与虎谋皮的情况莫名有些兴奋，这很不正派。 在小道童的带领下，他们不过走了几步就到达了主厅。 白秀秀面露疑惑，这太快了，快的让人感觉画面转了几下，就到达主厅了。 墨水阳神色凝重，是奇门遁甲术，用灵石布置的阵法。 齐无量是阵法师，怪不得没有灵力，却当上了盛唐的国师。 “师傅，昆仑的贵客带到了。”小道童一脸崇拜的看着眼前的黑袍老人。 只见齐无量用拂尘轻轻扫过小道童的天灵盖，温和道：“退下吧。” 小道童如同得到无上赏赐，欣喜地退出主厅。 “又见面了。”齐无量目光扫过白秀秀，微微点头，之后落在了墨水阳身上。 “千秋没事吧？”黑袍老者捋了捋长至胸口的白胡须，问道。 虽然是问句，但他眼底只有一片宁静。他知道墨水阳他们不会伤害屠千秋。 “屠小姐没事。”墨水阳拿出同危燕一样的外交嘴脸，假惺惺道，“只是国师府的门槛着实有点高。” “这里不是国师府。这个府邸存在只是为了一棵树。”老道双眸微眯，长长的白眉毛挂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墨水阳突然觉得有点喜感。 真的很像两根白面条。 “国师的树养的确实不错。”墨水阳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已经乐坏了。 凌霄知道墨水阳脑子里的想法，翻了个白眼。 屁大点事笑成这样，一点都不端庄。 “这位仙长，是不是还未见过长生果树？” 老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但墨水阳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凌霄剑上。 墨水阳不着痕迹地挡住齐无量的视线，微微一笑，道：“却之不恭。” 在外面看，还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 可一旦站在那颗树下，墨水阳这才知道，何谓壮观。 整个国师府都在这片绿荫的笼罩之下。 树上莹白色的果子在浓浓翠绿之中尤为显眼，空气中充盈着潮湿泥土和淡淡的檀香，绿色本该是充满生机的颜色。 可凌霄却感到一丝淡淡的死气。 不是这棵树，这棵树茁壮的惊人。 那死气，来自地底深处…… 第十九章 各怀鬼胎 “祭司殿下，昆仑的人即将到来。”黑袍老者恭敬地站在一边，他看着坐在树梢上的漂亮女子，她光洁修长的双腿在上面不停晃荡，诱人非常。 “放心，我不会杀他们。”欲望俯视着恭敬的老者，老者神态自若，良久，她才移开视线，朱唇轻启，“你国师的身份还有用。” “时间巫女怎么样了？”欲望再没有将目光投给他，这个女人向来如此，因为欲望永远只会向上看，向更强大的人看。 正如此时，他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欲望。 “她已经开启了部分力量，可以让凝结时间。” “很好。这将是我对新王献上忠诚的最好礼物。”欲望合上眼帘，感受着根系传来的蓬勃力量，舒服地吟哦一声，又道，“最快那批什么时候生产？” “一个月。”老者回应道。 “嗯，也够我控制整个盛京贵族了。” “是。”老者垂下眼帘，嘴角却上扬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控制人类？ 人类有什么用。 欲望祭司，你好像并没有继承你先祖的智慧。 …… “地下有东西。”凌霄肯定道。是死气，她绝对不会感觉错的。 白秀秀醉酒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在这里闻到过血腥味。 “嗯。”墨水阳微微点头，神情凝重，“这不是我们这次来的重点。国师刚才那番话，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他说，他并不是国师府的主人。那么主人是谁？” “之后他又接了句‘这座府邸的存在只是为了一棵树’，师傅，我觉得他在暗示些什么。” “这树有问题不是早就确定了的吗？”凌霄皱眉，以她的直肠子脑袋，并不能想出那么多弯弯绕绕。 而且便宜徒弟搞得像在做阅读理解。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挂科小天才，并不理解。 “国师府内存在的大妖，就是这棵树。并且，树的地位要高于齐无量。”墨水阳冷静分析道，而刚才在主厅，齐无量很多话都没有说明白。 很多客气话，实际上可能是暗示。 当然，他也不管凌霄听没听懂，兀自想着。 “他想和我们合作。不然，他没必要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墨水阳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眼齐无量，果不其然，齐无量也在盯着他看。 他仿佛能看出墨水阳心中所想，轻轻点头。 “有趣。”墨水阳剑眉微挑，笃定道，“昨夜的客人，看来与国师有关。” 李轩辕注意到墨水阳同齐无量的对视，有些奇怪，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仙长，这回可愿意试试长生果？”齐无量笑道，拍拍手，就有几个道童，端来几个锦盒，“当做救了小徒的谢礼。” 那盒子是用黄梨花雕刻的，上面的花纹精致繁复，正中间还镶嵌了颗白色灵石。国师府果然财气逼人。 李轩辕刚要拒绝，墨水阳就按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多谢国师美意。” 墨水阳的举动让其他人都非常不解。 怎么会接受长生果？ 墨水阳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齐无量送的锦盒，显然是早有安排，这明显是想传递什么信息。 …… “国师府的大门，永远为诸位敞开。” 在昆仑一行人离开时，齐无量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师弟，我不喜欢他。”鱼灵机皱眉，他心境通明，向来看人很准，这个老头城府很深，不好交道。 “我也不喜欢。”墨水阳看着手中的锦盒，唇角微微上扬，“有时候，做别人手中的刀，并没有什么问题。” 李轩辕似乎是听懂了墨水阳话中深意，他剑眉微蹙：“这很不稳妥。” “可是我们很被动。”墨水阳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眼神犀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昆仑众人突然发现小师弟似乎从正太进化成了青年。 …… “你的内心好像很兴奋。”凌霄突然开口，“你很享受与虎谋皮的感觉。” “不如我们先回去看看这个盒子。”墨水阳轻笑一声，可是捧着锦盒的手却在微微颤抖，透露着主人的兴奋。 他的性格其实很恶劣。 对于风险，有种莫名的痴迷。 他相信，风险越大，得到越多。 例如，在洗剑池时，他得知凌霄是魔剑，却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得到一把绝世武器，并不在乎武器的属性或者其中的……剑灵。 “师傅，你并不了解我。”墨水阳切断了灵犀术，低声喃喃道，他知道凌霄听得见，这句话就是说给她听得。 怎么说？ 他不想骗她，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 或许他是在意的。 …… 回到客栈，众人同时打开了锦盒。本以为黄梨木做外壳就已经够奢华了，没想到内层居然用翡翠嵌入，锦盒打开时，镶嵌其上的白色灵石瞬间震碎。 众人看到盒子中的东西都瞪大了眼睛。 是长生果不错。 …… 但这长生果会呼吸！ 那眼鼻俱全的婴儿，身上数不尽的血窟窿，看见他们，嘴角扬起。 下一秒，灰飞烟灭！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白玉果子，变成真实“存活”的婴儿，虽然只有一瞬。 “这锦盒上雕刻的法阵是什么？”李轩辕紧盯着那雕刻的鬼斧神工的花纹，双目充血。长生果成了婴鬼，国师想要告诉他们什么，显而易见。 可是他几乎不敢想象。 如果猜测成真，吃了果子的父皇、母后，朝中重臣，都算什么？ “原来那些孕妇……”白秀秀捂住嘴巴，不敢说出后半句话。 孕妇不是重点，她们生下的婴儿，变成了长生果！ 鱼灵机皱眉，他捏碎传音符，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通知门派长老。” 凡人食鬼……堕入妖魔道。 “瞧，国师真是周到。”墨水阳并不吃惊，其实他早有猜测，从长生宴那晚，这个猜测就一直在他心中。 今日只不过是被证实了。 所以，他是现场最冷静的人。 “这锦盒底下，还同我们说了救人时机。” 之间那琉璃剔透的翡翠上用朱砂刻着四个字——“太子大婚”。 “他为什么帮我们？”李轩辕始终不敢相信事实，“长生果不是他上贡的吗？他为什么要揭露？帮助我们他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李轩辕此时风度尽丧，他只想证明这些都是错的。 因为如果是真的，那么就代表—— 他的剑尖，必将指向他最亲的人。 盛唐将乱。 难道这就是掌门算出的大劫？ 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才能有作用。 “师兄，你要冷静。”墨水阳最后还是打破了沉寂，道，“齐无量必定有所图，因为他与树妖，不是一颗心。” “我们目前该做的，是减少牺牲。” 比如，救出那些孕妇。 第二十章 道不同相为谋 凌霄很生气，对于某人突然挂断电话的行为。她确实不了解墨水阳，没有人真正清楚他的来历。 连危燕的推演术都不能算出他的过去。 这样一个刺头，她选择成为他的师父。一方面固然有控制不可控因素的原因，另一方面，她也说不清楚。 墨水阳跟白山月不同，却又很相似。 “盛唐太子大婚，你觉得只有昆仑的人会来吗？”凌霄并没有提起去国师府那日墨水阳突然中断灵犀术的事情，她不可能完全掌控一个人。 小孩子青春期想法很多没问题。 她只要确定，小徒弟走的道路是向善的就行。 她也不是一个在意过程的人。 “是的，所以齐无量推荐我们此时动手。”墨水阳看到凌霄琥珀色的瞳孔，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他，“树妖的目的一时半会儿没法实现，所以她需要‘国师府’的掩护。” “人越多，她越不敢动手。所以，就算她发现我们救走孕妇，也不会发作。” 李轩辕站在一旁很久没有说话。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白秀秀和鱼灵机一脸担忧地看着李轩辕。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到他们身上，他们恐怕会崩溃吧。 李轩辕还想到了一个人。 太子李衡宇。 虚益山的时候，李衡宇对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代表着，他明知长生果有问题呢？还有李监，他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不过离开一年，居然有些不认识这里的人和物了。 “救出孕妇之后呢？”李轩辕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只有除掉那棵所谓的长生树，才能从解决问题的根源。 至于父皇母后……如果没有办法挽救，盛唐的高层或许需要清洗。 难道……李衡宇…… 他心中涌现出一个更加令人发指的猜测。 “筑基那夜有人同我说，耀斑之日，至阳之剑可以杀死‘长生树’。”墨水阳看着李轩辕眼中的不安有些疑惑，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询问。 李轩辕既然没有说，那么代表这件事，他可以自己解决。 “至阳之剑……”李轩辕皱眉沉思。 他听人说过的。 在什么时候呢…… 皇祖母！ “这是一个传闻。小时候，我们听皇祖母讲过。”李轩辕回忆起几个兄弟一起围在皇祖母膝下的日子，那个时候小六、小七都没出生。 “断剑重塑，剑芒与日月同辉，恶、欲皆荡。” “看来我们得入宫一趟。”墨水阳注意到“我们”剑眉微挑，这个我们都是哪些人？或许……其中就有那个黑衣人。 众人点头，凌霄又钻进了凌霄剑中。 这是主角团的成长，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 刚到玄武门，就撞见了李衡宇的车驾。他似乎刚从宫中出来，看见李轩辕时，唇角微微勾起，向众人走来。 他穿着一身金帛织造蟒袍，金冠上雕镂五条金龙，盘旋缠枝，步履翩翩，贵气逼人。 “三弟。”李衡宇目光略过昆仑众人，矜持点头，望向李轩辕的眼神，像个慈爱的兄长。 为什么说像呢？ 因为那个眼神并不单纯。 “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儿啊？”李衡宇状若关心地询问道。 “探望皇祖母。” “本宫刚探望过皇祖母，夜已深了。不如，你去问问李监？”李衡宇唇角上扬，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漆黑瞳仁看起来深不可测。 这双跟李轩辕一模一样的眼睛。 李轩辕漆黑似墨玉，冰润通透；李衡宇却漆黑似深渊，神秘莫测。 …… 墨水阳忽然想起那夜月光下黑衣人的眼睛。 可不就是那么一对漆黑的漂亮瞳仁吗？ 李衡宇仿佛知道他们要找皇太后，似乎也是刻意在玄武门等着众人。 不，他只是等着李轩辕。 “你知道，你故意放任。”李轩辕额间青筋一跳，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忍无可忍地拽住了李衡宇的衣领。 太子身边的护卫瞬间按上了手中的剑柄，下一秒就要拔刀。 李衡宇面上仍挂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微微抬手，示意护卫们稍安勿躁。 “为王之道，本宫学了二十二年。”李衡宇薄唇微抿，慢慢按下了拽着他衣领的手。 来自两个人的手。 一样的修长漂亮。 一个握笔，一个执剑。 “王朝的腐肉，是要亲手刮掉的。”那张同李轩辕一模一样的脸，一扫平日里的温润和善，突然变得严酷冷厉，他甩开李轩辕的手，背对着他，望着高高的宫墙，背影萧瑟。 王道，坐拥天下，又孑然一身。 “可他们……”李轩辕顿时失语，那股强烈的愧疚感再次化成一直巨大的黑爪，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李监劝说过，他们自己选择的。”李衡宇冷声打断，又一字一句道，“天、地、君、亲、师。” 这是盛唐皇子们启蒙时，不知道书写默念了多少遍的语句。 一曰天、二谓地。亲在君之后。 君王俯仰天地之间，身后空无一物。 “你会成为一个……好君主么？”李轩辕神色复杂，喃喃出声。 他内心的不确定塌陷成一个巨大的空洞。 “谁知道呢？”李衡宇垂眸，声音轻飘的如同一根羽毛。 他要重建规则，重建之前，他要推翻一切。 没人知道改革是成是败。 “山河玉碎剑原先是我的佩剑。”李衡宇转身，双手轻抚上山河玉碎剑的剑身，这上面的有些裂纹，甚至还是他幼时摔出来的。 “好了，摆驾回宫。”李衡宇长袖一甩，淡淡道。 昆仑众人虽然不清楚这对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默契地选择闭嘴。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支持李轩辕。 景仁宫外，一个深蓝色太监袍的老人已经等候多时。 “太子说，三皇子回来。”老者的声音却意外地很年轻，想来是故意掩饰了容貌，他的凡人身份，已经活了八十年了。 “太子一直神机妙算。”李轩辕淡淡道。 “你也成长不少。”老者抿唇，深陷的眼窝掩盖不了他清明的瞳孔，“太皇太后一直很支持太子。” “是么？”李轩辕苦笑一声，竟然连祖母都知道那长生果犹如鸩毒吗？ “盛唐其实早已危若累卵，蛀虫必须是要清理掉的。” “这些与我无关，大监慎言。”李轩辕薄唇紧抿，他现在不想听这些。 “这些是殿下昆仑的朋友？”李监瞧见白秀秀等人，话锋一转，“都很灵气。” “那么……极阳地狱，欢迎诸位。” 老者嘴角上扬，肌肉拉扯下，面中的鹰钩鼻形状更加凌厉。 下一秒，光芒大作，眼前的四个少年少女就消失不见。 “断剑重塑，剑芒与日月同辉，恶、欲皆荡。” 第二十一章 众所周知猜测都是真的 太阳活动的周期是十一年。 耀斑、日珥、太阳风。 你有没想过会有一个国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在近距离地和太阳亲吻。 昆仑众人望着那迎面而来的火红球体目光呆滞。 他们与太阳仿佛只有几步之遥。 那蒸腾的热浪翻涌着，穿过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 灼热、炙烤。 下一秒，仿佛会蒸发汽化。 可是，并没有，这个太阳只是带给了他们灼热的感觉，却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是幻象。 “欢迎来到……极阳地狱。”墨水阳回想起李监最后说的话，低声喃喃道。 这是幻境……还是秘境？ 幻境意味着所有东西都是假的，而秘境意味着真假都有可能。 白秀秀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她赶紧施法变出水帘，隔开太阳热烈的照耀。 忽略掉那个大的吓人又刺眼的太阳，他们开始观察周遭的幻境。 入眼之处，尽是黄沙裂土，方圆百米之内，没有一点绿色，可再远一点，居然能看见围在一起的部落。 听说在离盛唐很远的蛮州，就是这样的一片荒土。 “有人？”鱼灵机眉头紧锁，这样的条件，人类是怎么生存下来的？而他背上的初阳剑在不住轻吟，似乎对这里灼热的太阳分外喜爱。 “我们先去看看吧。”李轩辕也感受到怀中本命剑的触动，丝丝冰凉透过玉质剑身的裂缝沁入他的身体。 仿佛在和这猛烈的太阳对抗。 他们踩在沙漠上，烫伤的感觉透过鞋子传到脚掌。 这里的沙子温度可能高达两三百度，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如何在上面行走的。 难道也是修仙者？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狐疑之色。 白秀秀背上的二十四柄剑纷纷自觉架在半空，大有一不对劲，就将敌人射成筛子的直视感。 只要白秀秀想，一旦开启无限剑制，她可以一瞬间毁灭一座凡人城池。 普通筑基期修士都做不到，而白秀秀一个炼气期却有这样的底气。 这便是“三秒山人”所创无限剑制的厉害之处。 霸道的群伤法术。 在开启禁制的同时又带真伤，更何况，白秀秀手中的二十四柄飞剑都非凡铁，这意味着白秀秀修炼无限剑制的成就只会更高。 不过她修炼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这个术法。 实在是，于心不忍。 昆仑白秀秀，是真有一颗菩萨心肠。 这里的房屋很有特色，居然是用沙子达成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将沙子固定成型。 他们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却看见一对兄弟。 这对兄弟皮肤黝黑，却很光亮，鼻子塌，嘴唇厚，浓眉大眼，很是精神。他们的服饰也和九州的服饰很不一样。身上罩着白色清透的袍子，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 弟弟很小，只有一两岁的样子。他黑溜溜的眼珠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几个皮肤白皙的人类，咧嘴露出友善的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跟黑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哥哥这才后知后觉转过头去，看见陌生人时，他的神色有些慌张。 “@##￥%……” 显然，双方语言不通。 不过墨水阳及时用了读心术，因为在看到这对兄弟时，他的脑子里冒出了很多闻所未闻的词汇，比如“金坷垃”“黑人”之类的。 这个黑人哥哥在问他们是谁。 整支队伍的职业安排其实非常合理。 白秀秀擅长治疗和群攻，算暴力奶妈；鱼灵机擅长单体攻击，因为可以控制周身气场，潜行方面的天赋得天独厚，算刺客；李轩辕则是正统的战士输出。 至于墨水阳自身，杂学家，钻研的法术有辅助有控制。 但有时候，队伍最高的dps可能还是要靠他。 不对，是他背上漆黑剑盒中的凌霄剑。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入极阳地狱之后，他就再也感应不到凌霄了，这让他的内心多少有点不安。 然而事实上—— 凌霄并没有进极阳地狱，她站在墨水阳他们消失的地方，同李监面面相觑。 “想必姑娘就是凌霄剑灵了。”李监和善一笑，对着凌霄行了个礼。 凌霄这次出剑冢，一直跟那几个小辈待在一起，相处模式却跟平辈似的，一时间被个老太监行了个大礼，有些不适应。 “你似乎料到我进不去。”凌霄凤眸微眯，本就明艳张扬的脸更添几分凌厉。 李监莞尔，解释道：“剑灵与剑灵之间本就相互排斥。” “那个秘境中，藏得是轩辕剑？”凌霄眼皮一跳，“从来只听说过轩辕剑，却从未见过。” 修仙界甚至以为这只是一个传闻。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传闻中，上古时期，几大部落互相杀戮，有异术士通过血祭，锻造出了一把绝世神器。 此剑名为轩辕，剑中缠绕一千多名爱国志士的英魂，剑属性极热、至阳，一剑破日月，妖魔无遁形。 可是除了无所考证的上古时期，轩辕剑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所以，凌霄剑才获得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头。 “不……”李监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他们是要重铸轩辕剑。” “重铸？如何重铸？”凌霄眼皮一跳，心脏狂跳。 一千多名爱国志士……从何处找？这样……公平吗？ “在下一直很好奇，白山月当初是如何铸造出能孕养剑灵的神剑。”李监仔细打量着凌霄的面容，良久，露出豁然的笑容。 李监是一个铸剑师，一生痴迷于此道。 那么多岁月比凌霄剑还要悠远的宝剑都没有孕育出剑灵，为什么……凌霄剑可以？ 追寻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来到了盛京。之所以待在盛唐皇宫这么多年，正是为了李家传承千年的奇闻辛秘，以及可以让他安心铸剑的环境。 老人伸手摘下掩盖样貌的法器，那张老皮之下，是个五官周正的中年人。 凌霄见过他的，不是昆仑弟子，却被危燕准许进入剑冢。这张脸，这双眼睛，在剑冢观察了她一月有余。 摘下法器，男人自身的皮肤久违地呼吸到了空气，他心底只觉得惬意，肆意笑着。 李监李监叫了太多年，都快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他叫云星洲。 九州第一铸剑师。 凌霄只见中年人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他的神色举止仿佛很正常，但眼底的迷醉之色却让人生惧。 “这么多年，在下翻遍古籍，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在下认为，您在成为剑灵之前——” “或许是人。” 第二十二章 在被打的边缘反复横跳 哈里什在看见生人的时候，瞬间抱紧自己的弟弟，仿佛一只护鸡崽的老母鸡，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戒备。 李轩辕白秀秀几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回答小男孩的一串鸟语。 听不懂，并且九州话估计这两个黑人小朋友也听不懂。 打破沉寂的，是一个宛如天籁般的声音。 “%#%%……￥%”墨水阳张嘴，一串流利的鸟语就从他嘴里跳了出来。 昆仑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墨水阳，流利、顺畅，再加上他自信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说他的母语一样。 大家吃惊地下巴都要脱臼了。 哈里什一愣，似乎对墨水阳会说他们部落的语言也有点吃惊，于是又一窜叽里呱啦。 昆仑小分队其余选手就看着这两来回叽里呱啦，最终，哈里什居然和墨水阳成为了好朋友，同意他们先暂住他们家。 “水阳师弟，你也太厉害了吧！”一安顿下来，白秀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刚才都讲了什么啊？” “就随便闲聊了些……”墨水阳直接省略对话中不必要的部分，道，“这儿应该是秘境。” “首先，他们是活人；第二，这个部落叫栗；第三，他们即将北迁；第四，他们要打仗了。” “打仗？”李轩辕剑眉微蹙，这里的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连刀剑都没有，谈什么战争。 墨水阳点点头，解释道：“这儿的天气不是一直这样的。他们确实快活不下去了，所以考虑北迁，但是北边的部落并不欢迎他们。所以……只能打进去。” “为什么非要打仗呢……”白秀秀一双小鹿眼瞪得老大，其他部落为什么拒绝这儿的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太阳晒死吗？ “资源总是稀缺的。” 令人惊讶的，这句话居然是鱼灵机说出来的。 众人忽然想起，鱼灵机是个乡野少年，由爷爷一手带大，若不是云游的百里无争瞧见，恐怕他现在正在地里种田呢。 主角团中，唯二吃过苦的两个人。 墨水阳和鱼灵机。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爷对我可好，也没让我吃啥大苦。”鱼灵机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咧嘴笑了笑。 北边的部落并没有足以提供栗部落一千多口人的口粮。 所以他们拒绝了所有来自栗部落的人。 最终，栗部落的长老会决定，“打”开这个通道。而他们最近正在积极备战，所以对突然到来的陌生人非常警惕。 “他们什么时候打仗？”李轩辕薄唇紧抿，李监送他们进这样一个秘境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目的不是取至阳之剑吗？ 墨水阳伸手，张开手指。 五天。 “这五天的时间，他们用来铸剑。” “五天？铸剑？”鱼灵机用自己的小脑袋一想，觉得五天铸剑实在是夸张了点。假设这个部落一千多个人，有五分之一的人可以参战。五天生产二百柄剑，并不是这样一个小部落的生产力能够做到的。 “对，这就是奇怪之处。”墨水阳双眼微眯，道，“我问哈里什怎么铸剑，他说只有族长知道。” 哈里什今年十三岁，参战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就算是小小年纪的他，也知道这场战役栗部落的赢面很小。 他没有可能陪伴他弟弟长大了。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弟弟到了北边，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哈里什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坚定又充满力量，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久久停留在墨水阳脑海中。 他不喜欢这种情况。 这种悲哀的牺牲。 因为几乎是没有意义的。 “铸剑……难道至阳之剑尚未出世？”李轩辕托着下巴沉思，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很少有秘境中会有活人，这个秘境显然不一般。 “太阳碎屑所做剑身……”他兀自喃喃道，忽而，眼睛一亮，“难道是要我们帮助他们铸剑？” “很有可能。”鱼灵机同白秀秀同时点头。 墨水阳没有说话，他总觉得非常奇怪。 至阳之剑如果真有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是凡人能锻造出来的东西。 就算他们真搞到了铸剑的材料。 墨水阳望向天边那轮燃烧的巨大红色球体，双眼因为灼热的刺激非常不适。可是他仍旧专注地凝视着东方。 那红色球体上布满了许多黑色的点点，他甚至还能看到层层迭起的太阳风。 太阳运动最剧烈的一年，耀斑现象非常强烈。 “毁掉这个虚假的太阳，或许他们就不必打仗了……”墨水阳兀自喃喃道。 可这非常困难，他们的目的只是拿到剑，没必要多生枝节。 盛京有五百万人口，远远超过这里一千个人，孰轻孰重，如何衡量？ 师父如果在，她会希望我多管闲事吗？ …… 凌霄盯着云星洲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浅显易懂—— “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长达五百年的研究告诉我，我没有错。”云星洲淡淡一笑，“说来，还要多亏方寸的指点。” 方寸？凌霄眼皮一跳，这个名字太耳熟了，这就是五百年前那个入魔的小书生，被西如来看上的人。 “你见过他？” “五百年前，我在昆仑钻研一月都未参透铸造有灵之剑的秘诀，是他引导了我。”云星洲提起往事时，露出怀念的神情。 凌霄只觉得鸡皮疙瘩“嗖嗖嗖”得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怀念从前果然是中年危机的症状之一。 “你能不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姑奶奶时间不多。”凌霄有些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她不喜欢用白山月给的符咒，但是，不看住白痴徒弟，总觉得有点心慌慌。 “秘境跟外面的时间流速是十比一，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您的身世。”云星洲在讲到自己领域的话题时，异常兴奋，丝毫不怕凌霄同他动手。 不过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一个离开剑身的剑灵，在大乘期面前，同孤魂野鬼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你倒是说啊。”凌霄看中年人一脸“我在掉以轻心”的表情，有些无聊地剥手指，如果不是她确实对他说的话有点兴趣，她会让这个白痴大乘期知道—— 什么叫传说级武器的威力。 “生人铸剑，首先要将灵魂与肉体剥离，毁灭肉身，让他魂无归处。” “接下来，要熔掉他的识海，已达到剑心通明。” “最后，将灵魂融入剑身的每一寸，其间的千锤百炼，远超过断骨重生之痛，达到，剑灵合一。” “当然，以活人铸剑不过是我的猜测。”云星洲看到凌霄逐渐阴沉下来的脸，仍自顾自说道，“可方寸兄说，盛京李家藏书阁有一本书，记载了白山月成仙前的生平。” “他寻仙之前，曾有一明媒正娶的妻子。” “姓凌名霄。” 第二十三章 牺牲之剑（已修） 哈里什抱着弟弟哈瑞克，带着昆仑众人去拜见了族长。 那是一个有着深褐色皮肤的干瘦老头，像是在酱油中浸泡了很久。额头脸颊上纵横交错的沟壑象征着他悠久的生命、或者说，坎坷的命运。 一族之长的房子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墙上挂了许多动物的骸骨，象征着在烈日之前，部落曾经拥有的辉煌。 老人坐在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他们，和蔼地笑了笑。 “@@#！……” 【很高兴见到你们。】 “&*%&……” 【预言中的大贤者们。】 预言？什么预言？墨水阳敏锐地察觉族长这话中的奇异之处，这样说的说法听起来很像arg游戏中的npc。 墨水阳赫然抬眼，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其中蕴含的智慧与勇气让族长栗有些惶恐的低下头。 预言中拯救部落的勇者是黑发白皮肤的人类！ “伟大的勇者啊，遵循誓言的召唤来到这里，你们将拯救泰拉大陆于毁灭！”族长栗单膝跪下，老骨头颤颤巍巍的样子让站在一旁的哈里什提心吊胆。 他站起来时，还将挂在胸口的一根蓝色的翎毛递到墨水阳手中。 那根蓝色翎毛非常漂亮，在阳光下闪烁着蓝宝石一样妖艳的光芒。墨水阳表示，在昆仑和中州（盛唐所在）都没有见过拥有这样漂亮翎毛的鸟儿。 谢谢，有被羞耻到！ 于是墨水阳直接问道：“*&&……&*？” 【什么预言？】 “您和您的使者将会帮助我们驱逐可恶的太阳恶魔，并且铸造一把传说武器。”那双浑浊漆黑的眼珠子中浸满了热泪，五十多年了，他终于看到了拯救部族的希望。 族长伸出一双仿佛裂土一般的手掌，又从怀中掏出一本黑色羊皮书。 封面的皮子因为漫长的岁月而腐烂了边角，上面的字迹却历久弥新，墨水阳甚至能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这本羊皮书是族长栗十岁时，在月牙湖边捡到的。 书中预言：一年后，太阳将会被恶魔控制，灼热的火光炙烤大地，带走一切生灵。而转机出现在五十年后，黑发白肤的使者降临大陆，帮助他们铸成逐日之剑。 太阳的愤怒将会平息，他们部族将会成为泰拉大陆，最强盛的部族。 那时候栗还不叫栗，这个名字是从他身为族长的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这本黑色羊皮书上面的内容。 直到挂在天边的红色巨球开始喷发，月牙湖消失，土地干涸，羊皮书上的预言一一应验，十一岁的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将黑色羊皮书递给父亲。 父亲原本就不硬朗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栗还记得父亲合上黑色羊皮书，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透过窗口，凝视着天边那个火红的球体，那火红色的霞光披在父亲身上。 族长在位四十年的父亲，此时才像是个真正的大贤者。 “你要带领部落走到最光辉的地方！”父亲将小羊皮书递给自己，嘱咐完毕后。 溘然长逝。 他继承了“栗”这个光荣的名字，他要将光荣带给自己的族人。 这五十年来，他们与烈阳斗争，不停向北迁徙，沿路部落的不平等交易他们统统答应，甚至卖掉部落的幼童换取物资。 一切都是为了存活下去，撑过这段黑暗的时光。 等待光明降至！ “……”墨水阳沉默着翻阅着黑色羊皮书，上面是一连串优美的花体字，这个字体跟他脑海中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完全重合。 这个秘境中的人类难道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吗？ 还是说历史发展过程中，必然会产生一种这样的语言。 这本羊皮预言书的存在让墨水阳疑神疑鬼。既然这里是秘境，除了获得准许，不可能会有其他修仙者乱入，而这里的人又都是凡人，那么这样一本预示未来的羊皮书是谁写的呢？ 答案显而易见。 是秘境的创造者和持有者。 ……最有可能的答案是李监。 而翻到羊皮书的倒数第二页，是一串汉语，详细介绍如何取下铸剑材料的过程。 这就几乎就坐实了羊皮书作者的身份。 翻到最后一页……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倒数第二页，因为最后一页看起来是被撕掉了。 墨水阳抬眼盯着族长栗，老人冲他一笑，示意他不要出声。 真正的倒数第二页介绍了铸剑的过程。 活人祭剑。 李监是秘境的主人，那轮火红的太阳是他的手笔。他亲手给这个部落带来灾难，又因为他编纂的羊皮书，而被族长栗奉为神明、造物者。 然而‘造物主’所提出拯救一个部落的办法，是牺牲掉某些人的性命。 墨水阳突然冷笑一声，如果这支队伍里没有他，没有人懂得土著的语言和羊皮书上的花体字，李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就显得没那么残忍？ 如果他没猜错，那个巨大的太阳其实就是铸剑的材料精魄，甚至是整个秘境维持的能量中心。 如此庞大的秘境使其有条不紊的运行这么多年，可想而知，这个铸剑精魄中蕴含的能量有多么庞大。 “这书上写了什么？”李轩辕瞧见墨水阳神色不对，询问道。 墨水阳省略了活人祭剑的内容，其余如实告知。 他是故意骗李轩辕他们的。 依照他对师兄师姐的了解，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这样铸剑，到时候耽误的，是秘境之外更多人的命运。 正义的道路上行走，背后就是黑暗与污秽。如果主角洁净的双手不允许沾污，那么…… 墨水阳自嘲一笑，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扮演不太光彩的角色。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取材料吧？”白秀秀抿唇，她想到长生果的来历就睡不着觉，要尽早出去救人才是。 墨水阳点了点头，在离开前，他跑到组长面前，用他们的语言问道：“那个活祭的对象是谁？” 原本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精神奕奕的老人，突然泄了气，他佝偻着身子，望着站在不远处玩闹的一对兄弟。 “是那对兄弟吗？” 老者摇了摇头，声带摩擦着，显然他的寿命也即将走到终点。 “最后一页上写着，只有一个人会自愿成为祭品。” “因为这把剑又叫——牺牲之剑。” 墨水阳如遭棒喝，他望向那对兄弟，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关心，只在乎着面前血浓于水的亲人。 那个一两岁的婴孩显然弄不懂什么叫“牺牲”。 接受这样悲惨命运的是哈里什。 第二十四章 我们不一样 “这个女人叫什么重要吗？”凌霄翻个白眼，直接怼了回去。虽然内心有点不爽，白山月居然给自己起了个跟他妻子一样的名字。 她梦到过这个女人，但她俩一点都不像！ “活人铸剑？还那么残忍的过程？亏你想得出来！” 在云星洲看来，凌霄完全就是一幅死鸭子嘴硬的状态，本着他对铸剑学这门科学严谨的学术信仰，有灵之剑铸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活人祭剑。 “您可以不在乎您是谁，但是您不可以否认真理。”云星洲面色一沉，很难得，他已经很久没有生气这种情绪了。 “真理？”凌霄眉毛一挑，红唇轻勾，冲云星洲挑衅地勾勾手指，“我就以虚长你几千岁，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什么叫真理！” 话音未落，云星洲就感觉一阵拳风直冲面门，来不及反应，他就被这一拳砸到墙上，朱红的宫墙因为巨大的外力撞击，轰然倒塌。 霎时间尘土飞扬。 “拳头就是道理。”凌霄莞尔一笑，拍了拍手掌。 刚刚趁云星洲不注意给了他一拳，看来威力不错。 女人身着一袭橙红色的纱衣，叉腰站在宫门口，身量窈窕纤细，月光映照着她的容颜，如梦似幻。她望着漫天尘土嘴角上扬，但是眼神却极冷，似刀似剑。 她惹恼了云星洲，云星洲又何尝没有触怒她？ 白山月这个三个字，没有人可以玷污。 就凭他放弃成仙而选择拯救这个世界，他没有对不起你们现在活着的任何人！ 离开白山月，凌霄剑确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境界上的渡劫期如同一句空话。可是，与此同时，除了昆仑的天地灭杀阵，没有任何阵法和人能杀死她。 很多战斗，只要不死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白山月教会她的道理。 虽然那个白痴自己没有遵守。 她不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第一铸剑师？”凌霄看着站在爬起来站在她面前的云星洲，眉峰一挑，打趣道，“果然是有很多把剑。” 只见中年男人面露愠色，身上有赤红色的灵气闪烁，衣服无风自动，身后漂浮着无数把飞剑，剑尖直指凌霄，蓄势待发。 凌霄看见那么多把剑，眼睛都直了，这些剑要是都给白秀秀，她的无限剑制估计会很恐怖吧。 “看来你在盛唐皇宫这些年没有荒废啊……”凌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铸剑师可是个烧钱的职业，如果不是盛唐高薪聘请，恐怕就是中饱私囊了。 云星洲几乎瞬间就听明白了凌霄的话里有话，他自认为自己的品格同自己的五官一样的端正，对于凌霄言语中的讽刺感到莫大的侮辱。 这股愤怒直接体现在他身后数百把法宝的剑鸣声中。 “翁——” 凌霄只觉得聒噪。剑冢中，几万把飞剑都没有云星洲这几把破剑吵，要不怎么说小孩烦？这几个岁数不过几百的剑，都敢在他们祖宗面前乱吠。 “你就是这么做皇宫保安的？”那一阵阵剑鸣显然吵到了皇宫中的贵人们，一个个宫殿纷纷点起了蜡烛，凌霄甚至还能瞧见御林军朝这里赶来。 云星洲冷哼一声，但是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挥手布下结界。 他确实该松松筋骨，毕竟国师府那帮妖孽，也需要他出手。 他知道自己杀不死凌霄，不过，就算他愤怒至极，也不会动杀掉她的念头。全世界最不可能杀凌霄的，就是他了。 就像你永远不能低估一个手办对于宅男的重要性。 “凌霄剑”对于云星洲来说，就是全世界独一有二的手办！更何况，白山月的铸造水平确实很好，凌霄剑在剑宽、剑高上符合完美的比例，结构密度完全遵循物理逻辑。 而锻剑手法和雕刻手法更是一绝，让这把剑在具有实用性（此处重点杀伤力）的同时兼顾了美观性（此处重点美貌）！ 虽然很不好意思承认，如果不是遇上了方寸，在从昆仑剑冢出来后，他的道心几乎濒临崩溃。 人一旦发现——自己的擅长的部分，有其他人更加天才，而你们之间的距离，是靠努力无法追平的。 就很容易产生两种后果。 一种是盲目的努力，这种比较积极。 另一种就是彻底放弃。 他本来是后者，但是因为方寸，他选择了前者。 而且，今夜过后，他的成果即将揭晓。没有任何人能够阻碍他！ 凌霄看着迎面飞来的数百道剑光，琥珀色瞳仁中闪过一丝猩红，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战！ …… 鱼灵机抱着初阳剑走在前面，忽然觉得有些搞笑。明明昨天他们还逃避这个奇怪的太阳，今天就像“明知山有fu，偏向fu山行”的英雄一样。 所以，师父没有骗他。 人生充满着奇妙的反转。 越靠近那个红色的火球，他们的体感温度就越高，而初阳剑仿佛在和什么呼应一样，也越来越烫。 这是本源。 他们要寻找的铸剑材料是日曜石。传说中，太阳的碎屑。 与这幻象不同的是，初阳剑是真的能烫到除了鱼灵机之外的人。 “轩辕师兄，你这里好凉快啊。”白秀秀跑到李轩辕身侧，感觉非常凉爽。 墨水阳离开鱼灵机，走到李轩辕身边，也有同感。李轩辕周围的空气确实要比其他地方凉快一些。 他拖着下巴思索道，难道冰山cool哥人设还能让四周温度下降？ 李轩辕绷着脸，但是将手中的山河玉碎剑递给了白秀秀。 那丝丝冰凉的感觉瞬间就从掌心传递到全身。 “哇！”白秀秀红着脸，她的鬓角被汗淋湿，两颊绯红，但是眼神却格外亮，“谢谢师兄！” 然后白秀秀抱着剑，小步小步地贴近李轩辕。 唔，不能热到师兄。 墨水阳就感觉冰凉的空气瞬间转移到了白秀秀周围，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轩辕，又看了眼一脸娇羞的白秀秀，这两个人凑得越来越近了啊！摔！ …… 这就是男女主之间微妙的暧昧吗？阿伟死了！ 他又转头看着被众人孤立而一脸问号的鱼灵机，唇角微微上扬。 啊！岂可修！这就是团魂啊！ 只有灵机师兄是和他一样的！ 不过没几个月，墨水阳就会悲哀的发现，鱼灵机也和他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对象。” 第二十五章 境中境中境 “啊——” 抱剑走在前面的鱼灵机忽然惨叫一声，从沙坑上滚了下去。 墨水阳等人赶紧冲上前去，瞧见了一个月亮型的巨大坑洞。而鱼灵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里应该就是月牙湖。”墨水阳肯定道，“下面有蹊跷。” 那串汉语提到：秘密沉睡在月牙湖底。 白秀秀抽出手中的干将剑丢了下去，只见剑尖一接触沙土，就瞬间消失在了视线中。 “莫邪能感应到干将。”白秀秀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鱼灵机暂时很安全。 “那我们也赶紧下去吧。”李轩辕沉静道。 众人点头，白秀秀因为有点恐高，所以李轩辕抱着她跳了下去，而墨水阳…… 他踩着黑色剑盒一路滑了下去。 幸好师傅不在，不然她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再睁眼，他们身处一片漆黑之中，整个人感觉没有支撑，漂浮在半空中。而早就摔下来的鱼灵机正乖巧地躺在原地。 “你们也摔下来了？没受伤吧。”大师兄的关怀让众人有些不好意思。 投鱼问路。 “看来这里是一个小秘境。”墨水阳找不到着力点，双手扑腾着向鱼灵机的方向游去。冥冥中似乎也有什么力量，拖着他往鱼灵机那个方向过去。 这里似乎没有重力，所以他们才悬浮在半空中。 可是…… 他们似乎永远也触碰不到鱼灵机，因为他们在移动的同时，鱼灵机也在移动！ 是那个奇怪的引力！ 墨水阳灵机一动，刚刚想通，就见一个巨大的石头拦在自己前面，如果继续按照那股力量的牵引，自己必然会撞上那块巨石。 李轩辕和白秀秀似乎也遇到了相同的麻烦，只见他一手抱着白秀秀，另一只手抽出山河玉碎剑，剑光一闪画成一道十字，石头应声而碎。 非常炫酷。 墨水阳因为抽不出凌霄剑，而不得不放弃这个装13的想法，不过他动了动脑子，丢掉黑色剑盒，踩着剑盒跳到了巨石之上，又借力，够到了鱼灵机。 “师兄，看来只有我俩互相依偎了。”墨水阳尴尬一笑，因为他的手抓在了鱼灵机的腰带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咳咳。”鱼灵机红着脸轻咳一声，“你可以像轩辕师弟抱着秀秀师妹一样抱着我。我的腰带快散了！” …… 白秀秀闻言，低下脑袋，两颊绯红。李轩辕下巴微微上扬，但是红的滴血的耳垂暴露了他内心的窘迫。 白秀秀今年才十六岁，是非法萝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鱼灵机的腰带已经散了开来，幸好他反应灵敏，及时拉住了另一端。接着，迎面而来的石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平凡。 二人靠着互相借力和各种诡异的姿势，有些石头闪避，有些石头借力，高速向前冲去。 如果墨水阳没猜错的话，那个材料类似太阳一样，吸引着这些石头，构成了一个行星带。只有穿过这个行星带，才能拿到材料。 跟在他们后面的白秀秀和李轩辕也照葫芦画瓢，不过他们不是扯着腰带，而是拉着白秀秀解下来的发带，动作也是出乎意料的唯美优雅，有些闪避的动作，甚至提高了彼此的心动值！ 如果说李白二人是偶像剧片场，那么墨鱼二人就是惊悚剧片场了。 “我的妈，师弟这个怎么躲？” “师兄我帮你！” “后面又来一个石头！” “这个劈掉！” …… 经过一路的鸡飞狗跳，他们终于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普通石头以外的东西。 “那是什么！”鱼灵机惊呼一声，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物体，一圈一圈的红色线条围着正中间的一颗球体。 四周的温度突然变得焦、灼起来。 “那一定就是日耀石！”李轩辕一剑劈开往白秀秀方向飞来的巨石，沉声道。 “问题是我们根本靠进不了它。”墨水阳跟鱼灵机在李轩辕他们前面，所以对前方的高温感受更加强烈，如果他们没有运行体内灵气来控制体温，恐怕现在就要蒸发，身死道消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白光大作，层层叠叠的热气化作实质向他们涌来。 墨水阳有预感，如果被这东西碰到，恐怕他们会当场融化。 白秀秀咬唇，当机立断，扎破指尖，以血刻咒。 “无限剑制，开！” …… 无限剑制是一种能强行隔开空间，创造一个结界，攻击力很强不说，有时候还能当做一个防御技能。白秀秀是将他们暂时拉进了这个空间。【详情参考fate中红a的无限剑制】 “秀秀你没事吧。”墨水阳瞧见白秀秀一张小脸惨败，她实力不过练气，强行发动无限剑制划开空间浪费了不少精血。 白秀秀摇摇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迟早是要出去的，而那个铸剑材料，显然比依靠它运作的幻象太阳还要强大许多。 此时要是凌霄在的话，估计肯定能靠她变态的肉身直接扛过去。 “那羊皮书上给我们的提示，说最纯洁的鸟儿会带来甘霖。” ……鸟！ 墨水阳忽然想起了族长栗交给自己的蓝色翎毛！ 他赶紧从袖里乾坤变出那根蓝色翎毛，仔细感知，居然发现羽毛管径中间微微发黑。 “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墨水阳点点头，道：“这里面装了一滴黑色的液体。” “黑色的液体……”李轩辕眼神一亮，“是悬墨！” 传说中，铸剑师面对高温材料时，既能保护铸剑师不受伤害，又不损害材料特性的悬墨！ 九州之中，只有丰州的铸剑师家族云家才知道制造的办法，并且一百年只出一滴！ 墨水阳点点头，肯定了李轩辕的说法，他对李监的身世也有了更深的猜测。 原来是云家的铸剑师，看来在族中地位还不低。 问题是，如何让悬墨附着在日耀石上。 这颗日耀石与普通的逐渐材料不同，又在此处孕养了数百年，一系列的操作，甚至让人感觉它已有灵智。 “秀秀，你可以在保持结界不崩塌的情况下，打开一个小缝吗？”墨水阳看了看白秀秀苍白的小脸，最后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白秀秀点了点头。 她原本是做不到的，可是就在她感觉灵力枯竭的时候，体内一股白色的纯净灵力突然开始运转起来，如同喷泉一般涌入肢体经脉。 这是在奇异谷得到的机缘！舍利子！ 这股力量非常强大，但又很温和，无形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绪都宁静下来，好像有一个长者正站在她身边，指导着她怎么做。 他要用透过空间缝隙，用剑气带着悬墨，击中日耀石。 李轩辕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来吧。” 墨水阳一怔，虽然李轩辕依旧一副万年不变冰山脸，但是出乎意料的细心。 暴露在缝隙之中的人，很容易被灼热的气流伤到。 “我修为比你高，还是我来吧。”李轩辕扬唇一笑，仿佛初春冰雪消融。 原来扑克脸一笑，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第二十六章 生有来路 归有去处 云星洲看着对面那个嚣张的女人，气个半死，他一个大乘期，面对一个没有灵力的剑灵，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铸剑师职业被克制了吗？！ 整整一百二十七柄飞剑，在那个女人手里仿佛废铁一般。她站在那里，笑靥如花，四周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许多剑。 “你这样陪我玩过家家么？”凌霄见云星洲气急笑的更加猖狂。 拆剑一时爽，一直拆剑一直爽。 可惜了，这些剑看来秀秀是用不着了。 云星洲手掌一动，刚想使用缚魂决控住这性格狂躁的剑灵，就听见一道梵音，一个和尚拦在凌霄身前。 “阿弥陀佛，住手吧。”和尚轻巧落地，步法漂亮，红色的袈裟摆了一圈。 “方寸兄！” “小书生！” 凌霄跟云星洲同时欣喜地唤道，意识到这之后，二人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你来盛京啦？”凌霄看见熟人非常欣喜，而且，方寸身上所带佛家的禅意也稍微缓解了些她日渐暴躁的心绪。 “女施主，注意分寸。”方寸剃了光头，脑门上还有戒疤，本就白净的一张脸更加温和庄严，他微微侧身，避免凌霄挽上他的胳膊。 凌霄剑灵向来不注意男女大方，从前自己还在昆仑门下时，也老挽着自己的胳膊。 空梵突然一愣，他有多久没有忆起前尘往事了。 “方寸兄。” 嗯，说话的是方寸的舔狗云星洲。 凌霄在旁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迷弟，这就是。 “贫僧法号空梵。”空梵点了点头，温声道，同时也跟云星洲拉开了距离。 “你怎么来盛京了？”凌霄瞧见云星洲因为追星失败微微有些失落的神情，乐的哼哼两声，“你不是在西如来座下念经吗？” “佛祖算到盛京将有一劫。”空梵张了张嘴，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厉害，其实他自己也算到凌霄有难，可这一部分被他省略。 出家人不打诳语。 “所以你是来帮忙除妖的？”凌霄皱眉，歪了歪脑袋。 空梵摇摇头，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意思是，他不会出手。 “那倒也是。”凌霄撇嘴，有些不习惯小书生拿腔的语调，“这一看就是主角的任务。” “倒是你……”空梵有些无奈，这么些年了，凌霄剑灵依旧那么随性，“施主你要注意。” “我？不老不死，快活得很！”凌霄潇洒地摆摆手，又指了指站在角落，失魂落魄的云星洲，“你快理理他吧。” 云星洲冷哼一声，要你gua！ “云施主，极阳地狱的事情……”空梵转身，一双眼睛古井无波，但是偏生就能让人心生忏悔。 云星洲不敢直视那样一双眼睛，知晓佛家擅长心术。 空梵没有把话说完，看来是给了自己几分面子的。 “他本来就是轩辕剑灵，这是他的宿命。”云星洲倔强道。 他为了研究有灵之剑，从云家藏剑阁盗走了最顶层的轩辕剑，可惜，轩辕剑已经没了剑灵，在他手中的只是一副空壳。 在上古时期，轩辕剑完成使命后，就有一个高僧踏云而来，度化剑中一千亡灵。 所有人统统往生。 只有一个小孩选择了留下。 他说，人世苦，他不要再苦。 人都说稚子无辜，可是如果世道乱了，谁又能真正无辜？谁又能因为无辜而豁免？ 所以，一千人活祭，他们是自愿的，可没人问过他这个小孩。 高僧只是拈花一笑，颇有深意道：你与此道有缘。 至于，此道是何道，这缘又是甚么，没有人知道。 云星洲听说，轩辕剑灵被云家一个前辈带去了江南。于是他就披星戴月赶去江南，找到了那个老头。 彼时，他正手持一柄蒲扇，嘴巴微张，在太阳下沉沉地睡着，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正拿着一支毛笔，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作画。 一只大乌龟。 那笔沾的悬墨，更加坐实了老人的身份。 “你是谁？”小男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里面有好奇和探究，却没有一丝害怕。 “我来找云镜大师。” “云镜？”小男孩咧嘴一笑，推了推在旁边酣睡的老头，“老头，有人找你！” 他毫无尊敬之心地拉着老人的耳朵大声唤道。 老人垂死梦中惊坐起，哼哼两声，迷迷蒙蒙睁开眼，喊了一句：“说了这是一柄不会断的剑！”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这才瞧见站在面前的云星洲。 老人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转头拽住小男孩作案的手腕，笑骂道：“你个小滑头！” “那不是你整日睡着，连有贵客到都不知……”小男孩眼珠一转，一幅鬼精灵的模样。 云镜摆摆手，道：“贵客前几日取剑走了，现在来的不是贵客。” “那是什么？”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快进屋去，别打搅大人谈话。”老头脸色忽然一变，赶小鸡似的将小男孩敢进屋里。 “前辈。”云星洲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我可经不起你这一拜。”云镜摊手，抬头望天，长叹一声，“哎——” …… 该来的总要来。 云镜其实寿元将尽，早年受了暗伤，通仙之路已断，这才带着全部家当搬来凡间当个普通老汉，落脚了才发现身边跟了个轩辕剑灵。 山河玉碎剑看来是他最后作品。 “你要好好照顾他。”云镜冷着脸，嘱咐道。 云星洲垂眸，他自然会好生贡着轩辕剑，完整的轩辕剑。 自然是有剑灵的轩辕剑。 老汉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忽而一笑:“我年轻时也同你一般，是个剑痴。” “后来我发现，其实人生在世，所求不过生有来路，归有去处。” 云镜看见那个探出门外的小脑袋，笑得开怀，眼角的皱纹更添慈祥与宁静。 “我找到归处了，但愿你不要后悔。” 云星洲最后还是带走了轩辕剑灵，不过，在云镜坐化那夜，轩辕剑灵也封印了自己。云星洲所设极阳地狱，不过抓了几个蛮州的孤魂野鬼，复刻了上古时期，轩辕剑铸造的情景。 再筑轩辕剑。 …… “老头老头，人家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我都在你头上画乌龟了，你别睡了……” 此时，更深，夜重，不知何家小儿梦呓，眼角挂着两行清泪。 第二十七章 活着的理由 “呼，刚才真是好惊险！”白秀秀长舒一口气，外面的风一吹带走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浑身舒爽，“轩辕师兄太厉害了。” “可不是呢！”鱼灵机附和道，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打开裂缝的时候，怀中的初阳剑欣喜地都想拽着他飞出去，要不是水阳师弟注意到，拉了他一把，估计他也跟着那个缝隙跌出去了。 果然，日耀石对于初阳剑吸引力非凡。 而李轩辕作为亲身直面热浪的人，依旧执着维持他的高冷面瘫人设。他一只手捧着被悬墨裹住的日耀石，原来光芒四射的石头此时和地上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墨水阳注意到，李轩辕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再冷静的人，面对那样的情况，肢体都会比脑子诚实地产生害怕的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轩辕师兄的山河玉碎剑又多了好几道裂纹…… “多亏墨师弟帮衬。”李轩辕薄唇微抿，一双墨黑的瞳仁中带着肯定。 李轩辕其实和李归尘挺像的，都是老实人。 其实墨水阳也没帮什么大忙，他只是在李轩辕全心挥剑的时候，保护他不被太阳风所伤而已。 “咳咳。”墨水阳刚要推拒功劳，客气一下，喉咙就涌上一股腥甜，咳出鲜血。 只见他一张小脸儿惨白，唯有唇角被鲜血浸红，真是天可怜见。 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师弟，你没事吧！”众人赶紧上前围住他，皆是一脸担忧。 没办法……做好事想不留名，就是很难。 墨水阳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暂时昏了过去。 他也没睡多久，一路颠的难受，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鱼灵机背上，刚要吐槽鱼灵机的背不够宽厚。余光却瞥见一幕触目惊心。 是栗部落的聚居地。 眼前的场景，只让众人都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墙角散落着七零八落的尸体，沙子被四散的血迹染成暗红色，不少房屋的门户大开，显然是糟了袭击。 “你们回来了！”躲在角落的哈里什看到墨水阳等人，冲他们招了招手，小声唤道，“快来这里。” “这是怎么了？”李轩辕开口问道，他看到哈里什头上的鲜血，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们遭到了另外一个迁徙的部落的袭击。”哈里什抱着弟弟说道，他怀中的孩子似乎被哥哥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到任何惊吓。 小家伙看见李轩辕咧嘴一笑，这才发现小孩长了两颗乳牙。只见他黑黢黢的小胖手挥舞着，要去摸李轩辕手中的剑。 “这很正常，你们不要担心。”哈里什按住了弟弟不安分的招财手，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道，“这是别人的血，我刚刚装死抹上的。” ……很正常？ “部落争抢是常事，大部分人早早地就藏起来，这样一次袭击死不了几个人。”哈里什淡淡道，他似乎见惯了死亡。 “等进入北边的城市，就会安全了。”哈里什感受到了昆仑众人怜悯的目光，他不自觉挺直了脊梁，坚定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也将现实的黑白完全分开。 整个栗部落都在盼望着这件事情。 他们深信不疑，只要进入北方的城市，就能摆脱贫困无助的现状。 因着他们无法改变太阳，而选择不断搬离。 在日复一日的苦难中，人们只能坚强。 墨水阳转头，望着天边那轮西沉的太阳，轻叹一声，这秘境似真似假，可这群人的人生，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 “先别管那么多了，他们在里面怎么样了？”凌霄看着空梵和云星洲你来我往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的挑了挑眉，站在中间隔开二人。 云星洲阖眼感知，却眉头紧锁，道：“我好像同秘境失去了联系。” “什么？”凌霄额间青筋一跳，“你是个什么废物点心？我好好几个弟子给你弄进去，现在还失去联系了？” 凌霄暴怒之时，捏紧了拳头，刚要抬手揍人，突然敏锐地感觉到额间有股黑色的灵力渗透出来。 她眼神微闪，按捺住打人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笃信如果这一拳下去了，云星洲非死即残。 “你……”云星洲刚刚明明感觉到了凌霄剑灵的杀意，可这杀意来得急，停的也轻巧，落地无痕。 空梵紧捏着手中的佛珠，心中默念静心咒。 只见僧人双目紧闭，俊挺的鼻尖上滑落一滴细汗，整张脸白玉般无暇，宝相庄严。 空梵感知到了凌霄刚才身上的变化，那股黑色的灵力和他所修白色禅意几乎是对撞的，二者第一时间都感受到了彼此。 果真……大劫将至。 阿弥陀佛。 “施主莫急，恐怕是轩辕剑灵已经醒来。”少顷，和尚睁眼，露出一双惊艳琉璃眸，叹道，“兜兜转转，早已注定。” “……”凌霄突然很想掀开这和尚的天灵盖，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她好好的脾性温柔，爱害臊的小书生，怎么被西如来养成这个熊样？ 佛、道两家都爱打哈哈，同凡间的举着一根旗子高呼算命的瞎眼师爷没什么区别。 “有什么办法能进去？”凌霄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很担心墨水阳他们。 轩辕剑灵苏醒，远比云星洲布置的秘境要吓人许多。 因为这个剑灵不仅仅是剑中之灵，还是一个死了万万年的鬼。 “无妨，奇犽是个好孩子……”云星洲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那孩子在云镜身边，看上去并不坏。 “你想让他重新和日耀石融合，你觉得按照你所说的铸剑过程，正常人会愿意再来一次吗？”凌霄反问道，拳头捏紧，骨节微微泛白。 …… 她承认云星洲的铸剑过程。 因为有些痛，深入灵魂，千年万年都不可能忘记。 可是……白山月是个好人。 所以，她倔强地不肯承认。 如果度化轩辕剑灵的那个高僧出现在她面前，她会选择轮回吗？ 凌霄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嫁衣女子，那样鲜活的人，远远比自己勇敢。丈夫逃婚，她翻身上马千里追寻，只为一个交代。 可她，身为白山月的本命剑灵，却在千年前的封印之战中，眼睁睁看着白山月死在自己面前，却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他让自己活下去。 他甚至斩断了与凌霄剑之间的血契，将凌霄困在禁制之中。 为了这份刻在骨髓中的懊悔，她的灵魂受刑千年。 剑冢枯坐，妖魔涧屠戮，日月轮换，一代又一代新的昆仑弟子，没有一个像他。 白山月已经死了，魂飞魄散。 第二十七章 活着的理由 “呼，刚才真是好惊险！”白秀秀长舒一口气，外面的风一吹带走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浑身舒爽，“轩辕师兄太厉害了。” “可不是呢！”鱼灵机附和道，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打开裂缝的时候，怀中的初阳剑欣喜地都想拽着他飞出去，要不是水阳师弟注意到，拉了他一把，估计他也跟着那个缝隙跌出去了。 果然，日耀石对于初阳剑吸引力非凡。 而李轩辕作为亲身直面热浪的人，依旧执着维持他的高冷面瘫人设。他一只手捧着被悬墨裹住的日耀石，原来光芒四射的石头此时和地上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墨水阳注意到，李轩辕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再冷静的人，面对那样的情况，肢体都会比脑子诚实地产生害怕的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轩辕师兄的山河玉碎剑又多了好几道裂纹…… “多亏墨师弟帮衬。”李轩辕薄唇微抿，一双墨黑的瞳仁中带着肯定。 李轩辕其实和李归尘挺像的，都是老实人。 其实墨水阳也没帮什么大忙，他只是在李轩辕全心挥剑的时候，保护他不被太阳风所伤而已。 “咳咳。”墨水阳刚要推拒功劳，客气一下，喉咙就涌上一股腥甜，咳出鲜血。 只见他一张小脸儿惨白，唯有唇角被鲜血浸红，真是天可怜见。 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师弟，你没事吧！”众人赶紧上前围住他，皆是一脸担忧。 没办法……做好事想不留名，就是很难。 墨水阳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暂时昏了过去。 他也没睡多久，一路颠的难受，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鱼灵机背上，刚要吐槽鱼灵机的背不够宽厚。余光却瞥见一幕触目惊心。 是栗部落的聚居地。 眼前的场景，只让众人都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墙角散落着七零八落的尸体，沙子被四散的血迹染成暗红色，不少房屋的门户大开，显然是糟了袭击。 “你们回来了！”躲在角落的哈里什看到墨水阳等人，冲他们招了招手，小声唤道，“快来这里。” “这是怎么了？”李轩辕开口问道，他看到哈里什头上的鲜血，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们遭到了另外一个迁徙的部落的袭击。”哈里什抱着弟弟说道，他怀中的孩子似乎被哥哥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到任何惊吓。 小家伙看见李轩辕咧嘴一笑，这才发现小孩长了两颗乳牙。只见他黑黢黢的小胖手挥舞着，要去摸李轩辕手中的剑。 “这很正常，你们不要担心。”哈里什按住了弟弟不安分的招财手，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道，“这是别人的血，我刚刚装死抹上的。” ……很正常？ “部落争抢是常事，大部分人早早地就藏起来，这样一次袭击死不了几个人。”哈里什淡淡道，他似乎见惯了死亡。 “等进入北边的城市，就会安全了。”哈里什感受到了昆仑众人怜悯的目光，他不自觉挺直了脊梁，坚定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也将现实的黑白完全分开。 整个栗部落都在盼望着这件事情。 他们深信不疑，只要进入北方的城市，就能摆脱贫困无助的现状。 因着他们无法改变太阳，而选择不断搬离。 在日复一日的苦难中，人们只能坚强。 墨水阳转头，望着天边那轮西沉的太阳，轻叹一声，这秘境似真似假，可这群人的人生，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 “先别管那么多了，他们在里面怎么样了？”凌霄看着空梵和云星洲你来我往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的挑了挑眉，站在中间隔开二人。 云星洲阖眼感知，却眉头紧锁，道：“我好像同秘境失去了联系。” “什么？”凌霄额间青筋一跳，“你是个什么废物点心？我好好几个弟子给你弄进去，现在还失去联系了？” 凌霄暴怒之时，捏紧了拳头，刚要抬手揍人，突然敏锐地感觉到额间有股黑色的灵力渗透出来。 她眼神微闪，按捺住打人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笃信如果这一拳下去了，云星洲非死即残。 “你……”云星洲刚刚明明感觉到了凌霄剑灵的杀意，可这杀意来得急，停的也轻巧，落地无痕。 空梵紧捏着手中的佛珠，心中默念静心咒。 只见僧人双目紧闭，俊挺的鼻尖上滑落一滴细汗，整张脸白玉般无暇，宝相庄严。 空梵感知到了凌霄刚才身上的变化，那股黑色的灵力和他所修白色禅意几乎是对撞的，二者第一时间都感受到了彼此。 果真……大劫将至。 阿弥陀佛。 “施主莫急，恐怕是轩辕剑灵已经醒来。”少顷，和尚睁眼，露出一双惊艳琉璃眸，叹道，“兜兜转转，早已注定。” “……”凌霄突然很想掀开这和尚的天灵盖，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她好好的脾性温柔，爱害臊的小书生，怎么被西如来养成这个熊样？ 佛、道两家都爱打哈哈，同凡间的举着一根旗子高呼算命的瞎眼师爷没什么区别。 “有什么办法能进去？”凌霄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很担心墨水阳他们。 轩辕剑灵苏醒，远比云星洲布置的秘境要吓人许多。 因为这个剑灵不仅仅是剑中之灵，还是一个死了万万年的鬼。 “无妨，奇犽是个好孩子……”云星洲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那孩子在云镜身边，看上去并不坏。 “你想让他重新和日耀石融合，你觉得按照你所说的铸剑过程，正常人会愿意再来一次吗？”凌霄反问道，拳头捏紧，骨节微微泛白。 …… 她承认云星洲的铸剑过程。 因为有些痛，深入灵魂，千年万年都不可能忘记。 可是……白山月是个好人。 所以，她倔强地不肯承认。 如果度化轩辕剑灵的那个高僧出现在她面前，她会选择轮回吗？ 凌霄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嫁衣女子，那样鲜活的人，远远比自己勇敢。丈夫逃婚，她翻身上马千里追寻，只为一个交代。 可她，身为白山月的本命剑灵，却在千年前的封印之战中，眼睁睁看着白山月死在自己面前，却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他让自己活下去。 他甚至斩断了与凌霄剑之间的血契，将凌霄困在禁制之中。 为了这份刻在骨髓中的懊悔，她的灵魂受刑千年。 剑冢枯坐，妖魔涧屠戮，日月轮换，一代又一代新的昆仑弟子，没有一个像他。 白山月已经死了，魂飞魄散。 第二十八章 剑灵奇犽 这是昆仑等人被困在这个“极阳地狱”的第四夜。 “你告诉哈里什了吗？”墨水阳避开其他人，找到了族长栗。他说不出自己内心是什么想法，隐隐有些喘不过气，但又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如果没人推进铸剑的过程，那么他们至今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族长栗刚指挥部落的成员避开了白天的袭击，他佝偻着身子坐在床边，但眼神却愈发坚毅，充满信念，他冲里屋招招手，一个裹着白色袍子的少年就从中走了出来。 是哈里什。 少年上前扶住老人的手，面上的神情说不出的虔诚。 “你知道，要做什么吗？”墨水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忍，“你弟弟呢？” “他睡了。”哈里什在提起弟弟的时候露出一抹淡笑，又点点头，“我知道今天晚上要做什么。” “祭剑。” 只要他们铸造出绝世武器，攻破了北方的城市，哈瑞克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哈里什其实没那么在乎部族其他人的生死，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两岁的弟弟哈瑞克和一直在救助他们的老族长。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这个世界在他印象中一直这样运转着，没遇见哈瑞克之前，他每天的生活似乎都在机械的重复。 直到，在干涸的月牙湖捡到哈瑞克。 突然，生活就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哈瑞克让他感觉他是真正活着。 他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生活，贫困，无奈，日复一日的苦难。如果哈瑞克可以去北边过上不一样的日子，不用再为水源，食物担忧。他愿意牺牲。 哈瑞克不可以死。 自己因为他而活着。 墨水阳注视着哈里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烁着不一样的东西，他轻叹一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站在这样的立场上，他又能说什么呢？ “铸剑炉已经按照黑色羊皮书上所写的搭建好了。”族长栗开口道，为了这天的到来，他准备了五十年，他激动地拍拍哈里什的肩膀，“好孩子。” 哈里什没有说话，他只想多回忆一些，再多回忆一些。 过去十多年的记忆越来越不清晰，印在脑子里的，只有哈瑞克到来之后的记忆。 他确信，只有哈瑞克到来之后，他才“真正”活着。 墨水阳捧着日耀石，站在被烧得滚烫的铸剑炉前，他望着跳跃的红色火焰，眼前忽然浮现出另一张脸。 “你！叫什么名字！” “入门论文写好了吗？” “凌霄是魔剑灵。” “你刚才在幻境中看见谁了？” …… 从剑冢初见，到妙妙峰修行，再到昆山城奇遇，她双目赤红着说自己是魔剑灵，又在初阳山坦然赴死，一颦一笑，连同魔化时眉间跳跃的黑色焰火，都被他印在了脑海中。 “师父……”墨水阳苦笑一声，叹道，“我不该让他死。” “你走吧。”墨水阳转身看着站在一旁，无悲无喜的哈里什，他才十多岁，这样的铸剑过程，残忍的不像正道。 事情已经通知了昆仑长老，还没有到非要这把剑不可的地步。 剥离灵魂，再锻铸灵魂，这样制造出来的剑，就算是绝世神器，恐怕…… 也是一把魔剑。 墨水阳忽然心口一紧，魔剑…… “我不走。”哈里什站在原地，“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是一个改变哈瑞克命运的机会，他不可以退缩。 墨水阳微微弯腰，揉了揉哈里什毛躁的脑袋：“这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没有人需要牺牲。” 谁料哈里什忽然抬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那我是真实的吗？” …… 墨水阳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哲学上的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否定了这个秘境中的世界，焉知外面的九州是不是一个更大的秘境？ 他见过与九州截然不同的世界的，甚至认识来自那个世界的人，胡玲、屠千秋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 只有生而知之者和穿越者知道，存在时间空间上的平行世界。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墨水阳突然皱眉。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哈瑞克和后来到来的你们，让我感到真实。”哈里什如实回答道，“你们跟我们不一样是吗？” “我看到过你们队伍里的女人凭空变出水来。” “族长也说，你们跟我们不一样。” …… “哈瑞克现在在哪里？”墨水阳眼皮一跳，突然一个机灵，背后冒出一阵冷汗，他知道异样来自何处了。 “他应该在家里睡着吧。” “走，我们去你家。”墨水阳拉起哈里什的手就往铸剑庐外走。 “为什么？不是要祭剑吗？” “……不需要这把剑，你们也可以过上你们想过的生活。更何况，恐怕祭品不是你！”墨水阳有些苦恼于哈里什的死脑筋。 只有“哈瑞克”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意味着什么？ 他真是太蠢了，被一个一两岁的小孩耍的团团转！ 或许不止一两岁了，恐怕要比这个秘境的存在还要久！ 墨水阳一把抱起哈里什，用瞬行步赶到哈里什家，只见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哈瑞克呢！”哈里什瞪大了眼睛，他明明把弟弟哄睡了才去找族长的。 墨水阳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你在找谁？” 出现在身后的，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童。 墨水阳缓缓转身，瞧见了那孩童的模样。 身高不过到他腰际，一张白白圆圆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弯弯笑着，雪肤红唇，瓷娃娃一般。眉间一簇火焰跳跃着，同凌霄如出一辙，不过他的色彩是暗金色。 …… 是剑灵！ “弟弟！”哈里什直接扑了上去，虽然不知道哈瑞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他肯定这就是他弟弟。 谁料，孩童眉毛微蹙，眼底尽是厌恶之色。 “蛮州的孤魂野鬼也敢碰我？”只见他轻飘飘一抬手，就将哈里什推到了一边。 哈里什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有些不能接受。 “哈瑞克，你怎么了？” “我不叫哈瑞克。”孩童没有再看哈里什，他走到墨水阳面前，朱红的嘴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我、叫、奇、犽。” 墨水阳低头看着堪堪够到自己腰际的孩童，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 虽然小孩身上的气势很慑人，表情也到位。 但是…… 有一、点、点、滑稽。 听到小孩叫奇犽，墨水阳已经知晓了他的来历。 颉摩僧人唯一没有度化的灵魂——奇犽。 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传说中轩辕剑的祭品。 只是书上没有记载，他消失之后，成了剑灵，被困在这个地方。 第二十九章 做个游戏 “你背上的剑有点意思……”奇犽笑眼弯弯，盯着墨水阳背上的漆黑大剑，忽而勾起一抹邪笑，道，“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直觉告诉墨水阳，这不是简单的过家家…… 奇犽的情况跟师傅相似，但又有些不同，他似乎能独立于剑而存在。墨水阳看不透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 他打不过。 奇犽见墨水阳保持缄默，瘪瘪嘴，颇为扫兴，他一抬手，凌霄剑就飞到了他手中。 墨水阳剑眉紧蹙，也顾不得自己打不打得过奇犽，飞身上去想要抢夺凌霄剑。奇犽像是得了什么趣味的小孩一般，咧嘴一笑，有来有回地跟墨水阳过起招来。 奇犽没有招式，更没有章法，身上没有明显的灵力波动。 “土地神祗，五岳山神，八方神助，玄武狱！” 墨水阳瞬发土牢，封住奇犽的走位，右手掐诀，荒地生根，绿植破土而出缚住奇犽的小短腿。 他深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奇犽手中的凌霄剑，眸色晦暗。 少年身姿笔挺，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眉眼凌厉，一反往常，显然是动了杀意。 “有点意思。”奇犽眼睛一亮，诚实地赞赏道，“基本功很不错，预判很强，就是修为有点低。” 瞬发咒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此子天赋惊人，灵力纯净磅礴，刚刚拔地而起的土牢完全算准了自己的移动路径，他甚至还将用于种地的生长术开发出了如此奇妙的作用。 那绿植茎上带倒勾，显然是猝了毒。 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将种子布在地上的，如果自己不是剑灵，而是个修仙者，就算是金丹，恐怕也要着了这小子的道。 他本以为这个队伍里最难对付的是拿着山河玉碎剑的小子，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 可惜，一力降十会。就算他再怎么有战斗技巧，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奇犽咧嘴一笑，挥手几道剑气破开玄武狱，瞬步贴近墨水阳，凌霄剑就架在少年的纤细脖颈上，不过隔着剑鞘，他也没用动用剑意。 孩童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单手轻而易举地拔出凌霄剑，一寸寸抚摸着剑上的花纹。 这铸剑人的手法有老头万分之一。 “这剑没有认主？”奇犽抬眸，一双笑眼看着墨水阳，有些吃惊。 若是认主之剑，恐怕这小子还要难对付一些。 这剑不是普通的剑，在抚上剑身的一刹那，剑上古朴冰凉的气息就传递到他身上，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叫和哀嚎，让他心神一阵。 恍惚中感觉回到了万年前，部落相争的场景。 剑下亡魂，不亚于轩辕剑。 墨水阳阖眼，他已黔驴技穷，如此短的时间内，布置出这些已竭尽所学。 “什么游戏？”少年声音清冷，一双湛蓝色的瞳仁中一片寂静，瞬息之间，兵败如山倒，他就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奇犽只道这人果真不一般。 心性、术法都是一等一的出类拔萃。 “这个秘境，只有日曜石熔铸才能打开。”奇犽收剑入鞘，将剑还给了墨水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做。 而日曜石高温不化，只与灵魂相融。 “所以，必须有人祭剑，你们才能出去。”奇犽将目光投向愣在一边的哈里什，笑道，“他天赋不佳，数千个这样的灵魂祭剑，日曜石才有可能有反应。” “不过若是有天灵根祭剑，或许只需要一个……” 奇犽坐在沙床上，眸光落在墨水阳身上，意味深长。 “你什么意思？”墨水阳深吸一口气，奇犽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个是牺牲这整个部落，一个是昆仑中的人牺牲一个。 他都不喜欢。 “我要你告诉你的朋友，铸剑的真相。”奇犽勾起红唇，他很想知道这群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尤其在意那个山河玉碎剑的主人。 云镜说过，只有心怀山河大地的人能做山河玉碎剑的主人。 如果李轩辕的表现不如他意，他就亲手杀了他，夺回老头的剑。 墨水阳眸色一沉，这个剑灵要做什么？考验人性？ “我很欣赏你一开始的冷酷，可是呢，最后你还是放弃了让哈里什活祭的计划。”奇犽背对墨水阳站着，丝毫不担心墨水阳会产生威胁。 奇犽的眼睛望着远处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极阳地狱又开始了高温炙烤的一天。这是最后一天，如果他没有回归轩辕剑，他的灵魂也会消失。 他已经活了很久了，就算没有选择往生轮回，他还是在受苦。 老头…… 他不会让墨水阳真的害死哈里什。 失去记忆的两年，哈里什将他照顾的很好。 奇犽并不讨厌哈里什，可是他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哈里什跟他扯上关系。 哈里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蒙上一团黑灰，心如枯木。 为什么弟弟会这样…… “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的朋友来做选择，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是选一，还是一千？” 不知道是不是墨水阳的错觉，奇犽在说是“一还是一千”的时候，他额间的火焰显然跳的更加厉害。 “墨师弟！” 远处忽然传来白秀秀的声音，墨水阳知道是昆仑众人发现自己不见了，正在四处找他，听声音，就在不远处。 奇犽唇角一勾，笑眼弯弯，一张福娃娃一样的脸，却带着偷税的表情，麻婆附体。 “看来他们马上来了。” 只见奇犽乖乖躺在床上，又变回了哈瑞克的样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见底，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秀秀师姐，我在这。”墨水阳收敛情绪，牵扯嘴角，笑着迎了上去。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啊？”白秀秀脑袋脑袋一歪，有些好奇。 她身上的二十四把剑，在靠近这栋建筑时，均在颤抖，这里还残留着非常强大的气息，虽然白秀秀没有感知到，但是她相信她的剑。 “刚刚有什么不对劲的吗？”白秀秀神色凝重地盯着墨水阳，一双剪水眸里满是担心，“师弟，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我们说。”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天塌下来，有师兄师姐替你在前面扛着。” 白秀秀拍了拍并不饱满的胸膛，娇娇弱弱的身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可靠，但她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人不相信这样一双眼睛。 “好的，师姐。” 墨水阳噗嗤一笑，一刹那，如朝阳初升，脸上阴霾散尽。 这就对嘛！比刚才硬挤出来的笑容好多了。 白秀秀笑着揉了揉墨水阳的脑袋。 她并不知道，温柔很多时候能拯救人，但有时候，亦会坚定他人独自承担的决心。 第三十章 异变 墨水阳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白秀秀支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你这人真有趣。”奇犽站在墨水阳身后，他顶着一个一两岁小孩的身子，圆滚滚的异常可爱。 “哈瑞克！”哈里什看见站在地上的奇犽，赶紧将他抱了起来，弟弟怎么可以光脚站在这么烫的沙子上。 他仿佛选择性的将刚才的记忆删除了。 变回“哈瑞克”的奇犽，倒是并没有抗拒哈里什的动作。 “你刚才为什么不跟她说实情？我很想看看你那个温柔的师姐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做什么我知道。”墨水阳垂眸，嘴角泛起一抹醉人的笑，“他们一定选‘一’，而且都会希望是自己。” “是吗？”奇犽稚嫩的脸上浮现困惑，“知人知面不知心。” 墨水阳嘲讽一笑，他望着凌霄剑上的玄水晶，想起那人琥珀色的瞳仁。 师父，对不起。 我好像不能成仙了。 “你刚才为什么笑？”奇犽感觉墨水阳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很不一样，他警惕地盯着少年清瘦的身子，脸上浮现一丝愠怒。 “我笑你活了那么久，还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奇犽被惹恼，冷笑一声：“如果不做决定，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决定早就做好了。放心，不会让你失望。” 奇犽面露狐疑，一时间摸不透墨水阳的想法。 而墨水阳懒得管奇犽脑子里想着什么。 他现在只觉得空气清凉，周身舒畅，心中郁气全散。这荒芜的沙漠和炙热的太阳，此时落在他眼中，都是一派“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气象。 原来这个决定，做的如此轻易。 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冲着广阔的天地懒洋洋地抻了个腰。 …… “你快给我想办法啊！”凌霄越来越焦躁，眉头紧皱。天都要亮了，这意味着留给墨水阳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和尚不急，太监也不急吗？” 云星洲铺开阵卦，忽略旁边急的跳脚的女人，埋头计算着进入极阳地狱的办法。 地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学公式。 这个通道不行，这儿也不行…… 他握笔的手微微颤抖，额间涔出细汗，再有一个时辰左右，极阳地狱的第五天就要过去了，奇犽如果没有和日曜石融合成剑，就会消失。 凌霄见云星洲计算的样子，不做声，默默站在一边。 “空梵……昆仑弟子能平安回来吗？” 女子沉声道，她的拳头攥紧，指甲嵌入血肉，面无表情。 空梵微微皱眉，捏着佛珠的手不断加快，他骗不了她。 “贫僧……不知。” 涉及天命之女的卦象复杂，除非昆仑的星辰推演术配上占星仪，不然根本没人算的准确。 他只能算到，有人命危。 这句不知，已然沾惹因果了。 因为凌霄了解他，若他坦然说无事，那便是真的无事，可若他说不知……那多半便是凶多吉少。 凌霄勾唇一笑，一双凤眼含星：“我知道了。” 这一笑让空梵呼吸一滞，他心脏狂跳，预示着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诸天万丈，以血为媒，意通心窍，灵以成剑。” 女子红唇微张，轻轻吟唱，只见一道金色光芒平地而起，将凌霄高高托起，她手中捏着厚厚一叠纸张，上面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填满。 “师父九州第一貌美……” “师父又大度又善良……” …… 诸如此类，正是墨水阳的入门论文。凌霄垂眸，睫毛翕动，看着这些字，轻勾唇角，这纸上极尽赞美，可温柔大度却是与她半点不沾。 她仿佛能想象到墨水阳绞尽脑汁的样子。 这种情景，确实少见。 空梵抬头望着被光柱吞没的女子，一头橙色的长发倾泻下来，随风乱舞，火光四溅，窈窕纤细的身躯被橙红色的裙子勾勒，身上覆盖的阵法白光大作，映照着她轻勾的嘴角。 这场景空前绝后，万年难见，云星洲惊地放下笔，愣愣地看着逐渐消失在光柱中的女人。 “竟然认主了……”空梵低声喃喃道。 凌霄剑从白山月死后，再未认主。 为了赶去救人。 空梵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悄然滋生的情绪是何？ 嫉妒吗…… 五百年前，自己没有被她认可。 光芒散尽，天边繁星稀疏，太阳，快要升起了。 …… “师兄，你们来了？”墨水阳抿唇一笑，目光扫过昆仑众人。 这一眼，他会铭记在心。 只是很可惜，师傅不在。 李轩辕点点头，看着投入铸剑炉中，仍旧没有任何变化的日曜石，微微皱眉：“接下去要怎么做？” 炼制日曜石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而族长栗在看到哈里什仍旧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时候，惊得呼吸一滞，而后激动地连连咳嗽，脆弱的身躯仿佛就要散架。 他看着墨水阳，忙问为什么。 墨水阳安抚他不要着急，他们的苦难马上就要结束了。 栗忽然沉默，点点头，退到一边。 “师兄，看来族长等急了。”墨水阳笑道，“我得快些进行了。” 奇犽说，秘境中的人全是蛮州的孤魂野鬼，虽然他和普通的中州人一样，对蛮州人的野蛮不报好感。 但这一千生灵，已经在这极阳地狱受了多年的苦楚。 魂飞魄散绝对不该是他们的结局。 同环境斗争的人类，值得歌颂。 墨水阳抬脚就要走向剑炉，李轩辕剑眉微蹙，按住他的肩膀，冷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李轩辕不善言辞，可是眼底的担心骗不了人。 墨水阳不对劲。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他刚才扫过众人的一眼，让李轩辕心生异动。 “我也觉得师弟你很奇怪。”鱼灵机抱着初阳剑站在一旁。 墨水阳刚要说话，就被一道凄厉的呼声打断。 “哈里什！” 奇犽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中同哈里什遥遥相望，只见那张黝黑的脸冲他咧嘴一笑，漂亮的瞳仁比日曜石还要璀璨。 原来族长栗站在铸剑炉旁，又面容慈祥地将哈里什唤到身边。 然后，用尽力气，将抱着奇犽的哈里什推进铸剑炉。 计划被打乱，栗近乎疯癫，根本不相信墨水阳 一个人将近一生的执念，在此时凝聚成力量，支撑着这具老朽的身体作出动作。 哈里什只来得及将奇犽抛出去。 奇犽只觉得愤怒，懊悔……他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更让他让吃惊的是，哈里什在最后一秒将他抛了出去。 “天啊！”白秀秀惊呼，怎么会这样！ 李轩辕及时反应，将山河玉碎剑掷了出去。 只见山河玉碎剑碎裂成百片，瞬间架出一座冰雪长桥，在火舌吞噬哈里什之前，将整个铸剑炉冰封。 “噗——”李轩辕吐出一口鲜血，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山河玉碎剑是他的本命剑，此时碎裂成百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竟然同他切断了联系。 剑主立遭反噬。 墨水阳和白秀秀等人措手不及，赶忙给李轩辕疗伤。 李轩辕此时面色苍白，他看向墨水阳：“你说实话……” 族长栗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师弟绝对有事情瞒着他们…… 第三十一章 断剑重铸 事到如今，墨水阳只好将实情和盘托出。 “你原先不告诉我们，是不是打算……”白秀秀抿唇，神情严肃，“以后不许这样了。” 墨水阳笑，耸了耸肩，下次还敢。 鱼灵机站在旁边没有作声，如果他站在师弟的位置上，他会做什么选择？ 他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这种情况，半点不由人，没人舍得苛责墨水阳。 如果不是族长栗发疯的举动，恐怕祭剑的就是墨水阳了。 奇犽瘫坐在哈里什身边，愣愣地说不出话。 哈里什左半身焦黑，半张脸如鬼魅，鲜红的血液混着皮肉，绽开成一朵朵艳丽的花。 “哈瑞克……”少年伸手触摸着奇犽白净的脸颊，咧嘴笑着，鲜血从鬼魅的半张脸涌出，衬着他洁白的牙齿，他的眼神那样温柔。 “哥哥，我在。”奇犽哽咽着，用着部落的语言回答道，泪水汹涌而出。 他捧着哈里什的破碎身子不敢动弹，铸剑炉的火是日曜之火，没有人能够治疗这伤害，哈里什的生命力在逐渐散去。 “我的弟弟。”哈里什很想帮奇犽抹去泪水，可是他很疼。 疼的动不了手指。 这痛直接灼烫灵魂，哈里什感觉自己像一扁孤立无援的小舟，在波涛汹涌中沉沉浮浮，抓不住任何东西。 或许就要消失了…… “让我看看他吧。”白秀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奇犽身边，这个七八岁的孩子泣不成声，仿佛要被全世界抛弃。 白秀秀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她能救下哈里什。 奇犽愣愣抬头，只见白秀秀蹲下身子，伸手握住哈里什沾满血污的手，接着一阵温暖的白光闪烁。 那白光渐渐覆盖哈里什全身，虽然烧伤并没有好转，哈里什却停止了痛苦的呻吟。 “如果真有极乐世界，请让这孩子如愿以偿吧……” 少女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温柔的让人想哭。 白秀秀并不能治好哈里什的伤，但是她能让哈里什的灵魂不至于崩溃。 奇犽嘴巴微张，一阵恍惚。少女坚定却温柔的眼神和万年前的颉摩僧人重合，都是温柔且有力量的人。 在白色灵力的抚慰下，哈里什的身躯逐渐透明，他唇角挂着一抹淡笑，视线从未离开奇犽。 “哈瑞克，你要活着。” 纯白而透明的灵魂啊，消散在大漠的风中，太阳快要下山了。 奇犽伸手想要触碰，可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和你说了什么？”白秀秀歪头询问道。 奇犽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轰——” 只听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日曜石破冰而出，裹在上面的悬墨瞬间蒸发。 日曜石高悬在上，光芒灼热璀璨胜过天边烈阳。 栗部落的人只感觉浑身灼烫，来自灵魂的痛处让他们颤栗不止，高呼神迹，纷纷跪伏在地。 “是造物者对我们的惩罚！”族长栗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他看着墨水阳等人，双目猩红，满是憎恶，“是他们！他们带来了厄运！” “该死的外乡人！” “……” 群情激愤，怨毒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 除了墨水阳，没人听得懂他们的话语，可是人类的情感是共通的，昆仑众人瞬间就发现来自栗部落的憎恶。 “日曜石怎么了？”鱼灵机拔出初阳剑，剑柄上的日月模型不停旋转，“整个磁场都紊乱了。” 李轩辕缓缓直起身来，眸色深沉，他本命剑受损，难道和日曜石有关？ 白秀秀敏锐的察觉到部落居民在这光照下的痛苦，她咬破嘴唇，手指翻飞，却发现无限剑制无法开启。 “这里的空间也紊乱了！” 墨水阳望着高悬在天上的日曜石，刺眼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 “看来这里要崩溃了。” 场面一片混乱…… 部落的土著因为灼热痛得在地上打滚，耳畔尽是哀嚎呼喊，昆仑众人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爬上来。 他们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任何人。 忽然，只见半空中撕开一道裂缝，有着一头橙发的女子从天而降，长发飞舞，带着万丈金光。 他周身飞散环绕着数百张纸片，那纸片汇成长桥，向墨水阳飞去。 凌霄赤脚踩着长桥走到墨水阳身边，轻巧落地，橙红的裙子绽成一朵花。 “师父！” “凌霄前辈！” 众人惊呼出声。 奇犽也惊讶地说不出话，这是凌霄剑灵，她怎么进来的？ “瞧瞧你们这帮废物，我没跟着就捅这么大篓子。”凌霄凤眸微眯，望着天上的日曜石勾勾唇，“阳阳，你可感觉有什么不同？” 认主之后的凌霄剑，威力大增。 剑灵同剑主使用同一套灵力体系，血脉丹田共生。 墨水阳感到体内周天疯狂运转，此界灵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白秀秀身上的二十四把剑纷纷颤鸣不止，庆祝万剑尊主凌霄回归。 日曜石感觉到有人在跟它争抢此界灵气，光华大作，层层叠叠的太阳风爆发出来。 凌霄勾勾唇，目光扫过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奇犽。 “原来轩辕剑灵是个孩子，怪不得没有担当。” …… 这嘲讽拉得好，简直男默女泪。 凌霄钻入凌霄剑中，同墨水阳心意相通，她道：“我知道你偷学了掌门一脉的朔月，但是我妙妙峰一脉的剑法更加适合你。” “今日我教你一招——” 脑海中，师父正手把手教着他招式口诀，女子漂亮窈窕的身影与他的身影重叠，一红一黑。 墨水阳福至心灵，单手握着凌霄剑，腾空一跃，与日曜石并驾齐驱，遥遥对峙。 “天生我，我不灭，与日争辉。” 石破天惊的一剑！ 众人被光华刺的睁不开眼，连奇犽都回神，望着悬在半空中的人眼神复杂。 此招，叫争辉。 然而日曜石岂是如此容易击碎的，强光褪去后，它不过光芒稍稍暗淡，从半空中，下落百米。 “这个空间本来就保不住。”凌霄有些焦急，在空间碎裂时，她能带墨水阳等人出去，至于这些孤魂野鬼，她是一个也救不了。 正此时，李轩辕忽然心有异动。 只见地上沉寂的冰河长桥搭成阶梯，冲天直上，将日曜石从空中拽下，所有冰块都向日曜石涌去，层层叠叠，将其封住。 冰块恢复玉身，缓缓修成剑形。 日曜石镶嵌在剑身中间，以此为中心，剑身布开数道裂纹，裂缝中间似有岩浆滚滚流动。 “这是一把不会碎的剑！” 奇犽忽然想起云镜最后常常念叨的这句话，老者的脸缓缓在面前浮现，他朝虚空伸手，被一道极强的引力吸了过去。 灵魂在重铸，灼热与冰凉的玉身融合，仿佛回到了那人温暖的怀抱，灵魂的不安被一一抚平。 奇犽像个婴儿一般蜷缩着身体，唇角微微上扬。 他明白他在与剑融合，可是这次一点都不痛。 “老头，你是不是早想到今日了……” 孩童攥紧双拳，抓住心中念想的一切。 第三十二章 叮鼎鼎钉钉 是日，微风不燥，温度宜人。 “果然还是外面的太阳好。”墨水阳双眼微眯，抻了抻腰，颇为慵懒。 凌霄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喝道：“去去去，别挡着我们犽犽晒太阳。” 墨水阳捂着屁股，讪讪退到一边，颇有些嫉妒地看着被白秀秀和凌霄围在一起的小男孩。 轩辕剑灵奇犽。 小孩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皮肤白皙细腻如瓷器，炯炯有神的大眼闪闪惹人爱，额间一点殷红如神来之笔，更衬得其玉雪可爱。 正太党大胜利！ 自从这个家伙成了李轩辕的剑灵，就独得白秀秀和凌霄这两个怪姐姐的宠爱。 墨水阳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不是正太吗？ 凌霄似有所察，凤眸斜睨，哼道：“七八岁的才是姐姐们喜欢的正太，十四五岁已经青春期了，又难管又没意思。” …… “师兄！你看看他们！”墨水阳看见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的李轩辕赶忙扑上去，告状道，“长此以往，都没有我们的地位了。” 李轩辕没有说话，只是斜睨墨水阳一眼，眼中满满的嫌弃。 那眼神仿佛在说：跟小孩子计较有意思？ “师弟，你确实有点过分哦。”鱼灵机抱着初阳剑，笑的灿烂。 墨水阳突然觉得自己团宠地位丧失。 奇犽嘴角上扬，乐得看墨水阳吃瘪。 “好了，说正事吧。”墨水阳清咳两声，正色道，“请大家打开手机，连线前方斥候，胡老板。” 于是一个非常玄幻的场景出现了。 打开“鼎鼎”界面，胡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大家都登上‘鼎鼎’了吗？没有卡顿吧？” “没有没有。” “没有请扣1啊，双击还能送主播一个‘666’！”胡玲掐着嗓子吆喝道，非常土味。 大家都没怎么动作，就见鱼灵机在那疯狂双击。 傻孩子…… 墨水阳腹诽，要是这个世界人人都有手机，并且出现了类似快手的软件，鱼灵机这单纯的孩子怕就废了。 “感谢‘<。)#)))≦’老铁的‘666’。”胡玲灿烂一笑。 “好了，本主播要讲正事了。”胡玲按下遥控器按钮，一块白色幕布就放了下来。 上面显示的是国师府的地图概况，红色会移动的点是大婚那日，府内护卫的巡查路线，蓝色加粗实心点是藏匿少女的具体位置。 在齐无量若有若无的放纵下，胡玲成功放进了几个小厮当眼线，这些情报都是他们提供的。 “同学们有什么问题吗？” 搬砖的墨羊羊：这个地方离屠千秋房间很近呢。 <。)#)))≦：哈哈哈哈哈哈 秀秀师姐：不知道屠小姐知不知道白衣使者做的事情…… 李傲天：我记住地图了。 直播间上充满着快活的气息，没有一个人回答老师的问题。 胡玲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她横竖合不上眼，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屏都写着三个字是‘没听讲’！ 好在，她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老师，学生是什么表现根本影响不到她，她自顾自说道。 “这些凡人禁卫不是问题。但是，盛唐太子大婚，会有很多修仙界的人来，若是有谁跟昆仑关系不好，被他们抓到你们在国师府鬼鬼祟祟，也是一个外交事件。” “敲黑板！这是重点！” 胡玲扶了扶黑色镜框，还真有几分老师的样子。 少女藏匿的地方在屠千秋院子附近，男人在那里出现就很不合适，所以墨水阳和鱼灵机尤其要小心，不能被发现。 “最近第一客栈一定有不少修仙界的人入驻，你们可以先观察一下，有没有跟你们关系不好的门派。” “下面随机抽取一个同学打开摄像头，复述一下老师刚刚讲了什么。” ——钉！脑中一道天雷劈下！崩出十方闪电—— 鱼灵机刚才光顾着看老师的脸和刷礼物了，根本没注意讲了什么，他瞅了眼李轩辕，冷漠少年此时已经把地图在纸上完整的画了一遍。 比胡玲投影出来的更加精细，李轩辕抬手寥寥几笔，看似随意勾勒，一张3d地图落地生根。 建筑精致的能看见砖瓦雕刻，甚至连这里种的什么花，这里长得什么草都分毫不差。 属实带画家！ 再观白秀秀，咬着笔头，眉头紧皱，但是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努力型选手。 而墨水阳坐在原地，气定神闲，看见鱼灵机在看他，甚至露出一个微笑，那白晃晃的牙齿，闪瞎了他的眼。 鱼灵机恍惚中看到师弟师妹们脑门上都有一个巨大的光环，分别写着： 学霸——学弱——学神！ 就他一个小学鸡…… 鱼灵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抽到我，我下次一定乖乖听讲！ 胡玲紧盯着抽签结果，手机屏幕不停闪动，直到出现“<。)#)))≦”这个图案才停下来。 “@<。)#)))≦这位同学请出来复述一下内容。” 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鱼灵机的摄像头被迫打开，露出少年囧迫的脸。 “啊……这个……那个……” 鱼灵机只觉得脸烫的吓人，心中战鼓擂，咚咚咚，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他的胸膛。 “老师，信号好像不太好。”墨水阳冲鱼灵机使了个眼色。 鱼灵机会意，但是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忽悠过人，磕磕巴巴道：“啊——网——断——了——”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鱼灵机的信号似乎真的不太好，他的声音变得像电鳗一样。 “是吗？”胡玲皱眉，调试了一下服务器，“确实不太好，需要改进一下。” ！ “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下课之后注意查收邮件。”胡玲甜甜一笑，下一秒视频就被中断。 看来是忙着去抢救服务器了。 …… 鱼灵机甚至还没来得及送虚拟礼物，或者说句老师辛苦了。 墨水阳看着鱼灵机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的样子，扑哧笑出声。 白秀秀歪歪头，她信号挺好的啊。 李轩辕没有说话，刚才是他把灵力注入日曜石，控制了鱼灵机周围的磁场，导致他信号确实不太稳定。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凌霄和奇犽抱臂站在一边，两个人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 快乐是属于他们的，他俩什么也没有。 第三十三章 八方来客 距离太子大婚还有一周，最近的盛京十分热闹。 李轩辕被云星洲抓走研究重铸的轩辕剑，白秀秀则被太皇太后忽悠去景仁宫解闷。 只有墨水阳和鱼灵机两个留守儿童。 鱼灵机抬头看着低空御剑飞行的人，一脸惊讶：“为什么他可以在盛京地盘飞行？” 按照《九州宪章》规定，修仙者不得在凡人国度低空飞行，侵犯领空权益。 墨水阳双眼微眯，瞧见那人剑上的金色飘带，心中了然。 “天上的是柠门弟子。” “柠门？就是修仙界里最有钱的那个门派？掌握着好多条灵脉，跟各国各派都有贸易往来的那个柠门？” 鱼灵机瞪大双眼，想要将那御剑飞行的人的脸瞧仔细了，下次见面可得好好交流交流。 他们昆仑派太穷了。 都是一帮剑修，不会种菜，不会炼丹，不会冶铁。 世界和平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虽然因为底蕴深厚，表面上是修仙界的中流砥柱，实际上…… 鱼灵机还没当上掌门，已经替危燕操心起昆仑的财务了。 这里值得提一句，门派考试鱼灵机其他科目都马马虎虎，但是会计学等涉及财政的方面，几乎都是满分。 不要被他看上去天然的样子给骗了，其实可会理财了。 九州基金和股票，他均有涉猎。 “不然是哪个门派能大大喇喇在盛京低空飞行，还在剑上系那么招摇的金丝带？”墨水阳端起茶杯，轻呡一口。 这茶味道怎么酸酸的？ “呵，我觉得我的剑盒也得换一个了。”凌霄盘着头发，发间一朵红色芍药，额间描了个盛京流行的牡丹花钿，凤眸斜睨，似笑非笑地看着墨水阳。 “师傅我啊，要求也不高，梨花木打底就行。” 凌霄这般装扮，在她身上也不显半分艳俗，只觉得姿容潋滟，人比花娇。 墨水阳讪讪一笑，道：“咱妙妙峰也没有灵脉呐……” 言下之意，没有钱。 “哎——”凌霄支着下巴，望着空中闪闪亮亮的金色飘带，惆怅道，“白山月在时，昆仑可从没有为钱发过愁。” …… “小二，还有几间客房？” 忽然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响起，众人打了个哆嗦，目光纷纷投向楼下大堂。 是一个白发紫衣的仙人，身后跟着四个随从。 “回……仙长，只剩两间了。”店小二在那人目光中，只觉的如坠寒冰地窖，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这位仙长一张二十多岁的脸，头发却银白似雪，眸似寒冰，只觉高高在上，不可直视。 “只有两间？”男人唇色极浅，显得嘴唇愈发薄，五官收势均是尖锐凌厉，精致非凡，只见他细长的眉毛轻挑，道，“再要两间。” 一块璀璨的灵石被放置在柜台上，好家伙，上品灵石。 “哇，这位仙长好阔绰啊。”鱼灵机艳羡道。 一块上品灵石都够把这个客栈给买下来了。 “……这，小的不敢做主啊！”小二惶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供应给修仙者的房间就那么几间，得罪了谁，他的工作都要不保。 “哇，上品灵石！” 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那上品灵石，少年面如冠玉，此时眼睛紧盯着手中的灵石，仔细把玩。 “阁下是？”言遇之眉头紧皱，显然对于来人失礼的动作有些恼怒。 不过他自恃身份，也不会同一个筑基期的小辈一般计较。 “在下，昆仑妙妙峰，墨水阳。”少年拱拱手，潇洒一拜。 言遇之在听到昆仑二字时，神色一冷，身后的随从也露出憎恶神色，伸手按在剑柄上。 墨水阳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笑容却依旧灿烂。 “在下已自报家门，敢问阁下是？” “哼，阴山掌门的名讳可是你能知道的？”身后一个弟子冷哼一声，神色不善。 上次处理叛徒袁紫衣，大师兄赶去昆仑，却尸骨无存。 阴山可记着这份“情”呢！ 言遇之转身看了那多嘴的弟子一眼，执礼遭此一难是多年前的因果，他虽然对昆仑不报好感，却也不能同小辈置气，有失身份。 “原来是阴山掌门！失礼失礼。”墨水阳倒是丝毫不在乎阴山弟子的不待见，瞪大眼睛，仿佛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般。 “我们昆仑倒是占了这客栈两间房，不如掌门大人将这上品灵石给我，我们这就收拾干净，另寻去处。” …… 鱼灵机：“还能这么做生意？” 凌霄淡淡瞥了师侄一眼：“不然呢，等着小二把我们赶出去？” 她对徒弟的所作所为非常欣赏。 皇宫里还有一位昆仑弟子呢，不愁找不到地方住。 阴山还真是奇怪，难不成上得了台面的弟子都死绝了？ 居然派掌门出来给盛唐太子大婚献礼。 言遇之隐隐觉得有些损失，但又找不出墨水阳这番言语之中的漏洞。 给客栈上品灵石和给昆仑上品灵石到底是不一样的。 谁不知道，昆仑剑修穷的叮当响。 “哇，这盛京果真热闹。”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言遇之的思绪。 只见一队凌波仙子鱼贯而入，为首那人一袭水蓝色纱裙，姿容清丽，巧笑嫣然，令人眼前一亮。 “哟，峨眉派也来了。”凌霄抱胸，好事地靠在柱子上看戏。 阴山跟峨眉可是有仇的。 这双方当事人还撞到一起了。 “顾影师侄。”言遇之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倒是顾影一笑，道：“言掌门应该会将这房间让与峨眉吧？” …… 凌霄咂咂嘴，八卦道：“事情有趣起来了。” “凌霄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鱼灵机站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几百年前，阴山原本要与峨眉联姻。这阴山掌门原本该与这顾影的师父成亲，结果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二人没成，这两个门派还生了龃龉。” 凌霄讲起八卦时，头头是道。 关于言遇之和顾影师父的故事还被人编成话本，好几个版本呢。 她在昆仑剑冢无聊时，翻阅到不少。 你还别说，言遇之这幅皮相果真不赖，同李轩辕类型相似，却又因为岁月沉浸而多出几分威势。 “二位好好商量，我们就先走了。”墨水阳脑袋上的雷达洞察到了气氛的微妙，讪讪一笑，收起手中的上品灵石就要走。 “诶，墨师弟，先别走嘛，若是某些门派仗着有钱强买强卖，我们峨眉向来古道热肠，乐意帮忙。” 顾影双眸微眯，话里有话。 墨水阳忽然就觉得手里的上品灵石不香了。 第三十四章 女人她不好惹 墨水阳夹在阴山和峨眉之间，只觉得手中的上品灵石变得烫手。 “谁能欺负我们昆仑啊。”凌霄从二楼飞身而下，衣袂蹁跹，她拦在墨水阳身前，冲冲言遇之和顾影点了点头。 在旁围观的吃瓜群众忽然就被这从天而降的仙娥惊艳了一把。 本以为峨眉仙子绰约，遗世独立，却没想到，这客栈中竟然藏龙卧虎。 言遇之五百年前见过凌霄，修仙界还是很讲辈分的，他微微颌首，拱手一拜。 “原来是凌霄仙子。”他白色的眉毛一挑，却并没有意外之色。 从墨水阳自报家门开始，他就知道凌霄剑灵也在。 薛执礼之事，危燕可是写了好长一封“公关信”，详细公布了事情经过，不过事情涉及魔道，就没有对外公开，甚至连阴山门内弟子都不太清楚。 “凌霄仙子？”顾影眼波流转，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看来昆仑与盛唐关系不错呢。” 整个修仙界，谁不知道凌霄大名。 这盛唐太子大婚竟然派来了凌霄剑灵。 “墨水阳，是个好名字，看来青年一代，必然有你姓名。”顾影笑吟吟道。 这顾影仙子周身气息看起来深不可测，很难想象也就比墨水阳大个三十来岁。 墨水阳摆摆手，刚想假意谦虚一下，就被凌霄推到身后，接过话茬，“那是自然。” 凌霄在说这话的时候，精致的下巴微微上扬，神态自若。 “既然我徒弟愿意将房间让出，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二位商量了。”凌霄双眸微眯，望向顾影的眼神有警告的意味。 示意她不要想将昆仑拉下水。 “峨眉都是女仙，便让与顾影师侄吧。”言遇之垂眸，他本来就不欲与峨眉之人有争执，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 “那就多谢言掌门了。”顾影粲然一笑，从店小二手中接过钥匙，又道，“听闻天澜城瘟疫，阴山折损了不少弟子？” …… 连粗神经如凌霄都听出了顾影话语中挑衅的意味。 言遇之忽而神色一冷，攒眉道：“这种时刻，各大门派还需齐心协力才好。” 他二人口中提起的天澜城瘟疫难道还没有停止吗？ 凌霄同墨水阳对视一眼，连修仙者都中招了，看来这场瘟疫不简单，不知道昆仑什么情况。 顾影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她将目光投向墨水阳。 “多谢墨师弟慷慨礼让，听说今晚宝仙阁有一场拍卖会，我有意赠你一样东西。”顾影神秘一笑，带着峨眉弟子上楼离去，竟是一眼也没有给阴山之人。 “师父，女人讨厌一个人会表现的这么明显？”墨水阳望向凌霄，好奇道。 凌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墨水阳，提起裙子上楼，继续吃她还没吃完的点心了。 阴山之人见此处没有多余的房间，也就不再久留，不过除了扑克脸言遇之，其他弟子脸黑的不行。 被峨眉女仙甩脸子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墨师弟，那顾影仙子好像约你晚上去宝仙阁呢。”鱼灵机坐在二楼安静地吃完瓜。 墨水阳摊摊手，没办法，就是那么有魅力。 “峨眉派的女人属实恐怖，不建议你招惹。”凌霄将桂花糕丢进嘴里，警告道，“不过这宝仙阁倒是可以去一下。” “灵机，最近一次和昆仑联系是什么时候？” 鱼灵机搔搔头，努力回想，答道：“就是得知长生果真相时联系了不灵仙前辈，前辈当时正在寒水渊打架，说要等几日才到。” 凌霄托着下巴，思索道，昆仑是剑修大宗，会医的几乎没有，甚至都没有加入九州医药联盟，所以天澜城的瘟疫应该没怎么派人，最多捐了物资。 李归尘估计就是在寒水渊采药材呢…… 昆仑这么穷，也捐不了多少…… 咳咳，想岔了。 “师父是在想天澜城的事情？”墨水阳刚给李轩辕发了个信息，通知他重新给他们安排住所，就瞧见凌霄若有所思的模样。 “葡萄她们也不能一直住在盛京。”凌霄点点头，说出了她的忧虑，“看来峨眉知道不少情况，今晚倒是可以问问顾影。” “说来好久没有看小葡萄了，反正拍卖会在晚上，我们下午去瞅瞅？”鱼灵机拍拍脑袋，提议道。 天澜城逃难到这里的人，肯定知道瘟疫的情况。 凌霄和墨水阳点点头，决定去亲亲花园瞧瞧。 …… “哎哟——” 刚转过街角，就有一个小孩一头撞了上来。 凌霄因为听见了脚步声，及时的侧身避开，于是身后的墨水阳便遭了秧。 “哟，这不是东东吗？”墨水阳身子板硬朗不少，他双手按住了东东的肩膀，问道，“这是怎么了，走的这么急？身后有鬼追吗？” 东东揉揉脑袋，一抬头，瞧见是凌霄和墨水阳他们，神色微松，但仍是满眼惊惶。 “刘姨……刘姨上吊了！”东东抱着墨水阳，大声哭了出来。 小葡萄的娘？ “小葡萄呢？”墨水阳温柔地轻拍东东的背脊，柔声道。 “对……对！小葡萄呢！”东东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身子微微颤抖，他……他好像在火炉边瞧见了小葡萄。 小小的身子，破破烂烂…… 昆仑等人瞧见东东这番惊惶神态，眉头紧锁。 鱼灵机念了个清心咒，东东的情绪才平静下来，沉沉地睡去。 等昆仑众人赶至小院时，就看到了被三尺白绫悬挂在半空中的刘芳，以及在火炉边没了气息的小葡萄。 小葡萄是被人按进火炉里火火烫死的，而这杀人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 凌霄望着刘芳焦黑的半只手臂，神色复杂。 “有魔气！”鱼灵机鼻尖微耸，从焦味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墨水阳用布料盖上了小葡萄的尸身，声音微微颤抖。 …… 绿裙少女坐在树梢，一双碧绿的眸子望着城北。她摘下一颗长生果，轻飘飘吹了一口气，那果子化作飞灰，向北边飘去。 “我也不想杀你的……” “谁让你不接受我的果子呢……” “而且我不喜欢昆仑。” 第三十五章 宝仙阁 俯瞰盛京，四角方方，取天圆地方之意。 中央是皇宫大殿，四角则是四座繁塔，塔顶尖尖，上缀一颗圆润夜明珠，在夜晚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这四座繁塔，分别是九州钱庄、九州法庭、宝仙阁和红教坊。 冠有九州称号的是九州联盟（修仙联盟加凡人国度）轮流管辖的九州组织，而宝仙阁和红教坊就是盛唐独有的产业了。 宝仙阁是服务于仙凡的拍卖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卖的，甚至可以忽视盛唐律法，贩卖人口。 宝仙阁有两大门槛。一是来客门槛，只服务于凡人勋贵和修仙者，二是商品门槛，如果不是独一无二，绝对不会出现在拍卖行。 “真不愧是宝仙阁，连看门的仙奴都这般姿色。”凌霄遥遥望见站在宝仙阁门口的仙奴，各个堆着笑脸，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偏偏这般堆笑，也没生出谄媚之意。 “有吗？”墨水阳撇撇嘴，也就还好吧…… “诶，你们瞧那个，像不像太子殿下和屠小姐？”鱼灵机眼睛一亮，看身形背影，红衣与玄衣相映衬，当真是一对璧人。 仙奴对二人颇为尊敬，在前头领着他们进了宝仙阁。 凌霄瞅见二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微微勾唇，拍了拍鱼灵机的脑袋，道：“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婚期将至，太子同太子妃一同现身宝仙阁，想来有八卦可看。 谁料，凌霄进去了，墨水阳和鱼灵机却被仙奴拦在门外。 “你拦他们作甚？”凌霄攒眉，疑惑道。 只见仙奴拱拱手，道：“仙子貌美，奇货可居，可进。至于这两位小哥——” 仙奴指了指门派上的告示，上面赫然写着：昆仑门下暂不可进。 “这是为何？”墨水阳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这算什么，门派歧视？ “宝仙阁前夜丢失了一件宝物，根据招式来看，是昆仑弟子。”仙奴微微一笑，注意到墨水阳和凌霄的不适情绪，解释道，“劝两位弟子最近还是不要来宝仙阁，免得惹祸上身。” “诶——墨师弟你们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来人正是顾影。 她今日一件湖蓝色水仙裙，腰间别着一柄玄青细剑，柔软的乌发用湖蓝缎带绑起，其中似乎嵌有金丝，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倒真是像是掬起一抔清澈湖水用来装饰一般。 凌波仙子名不虚传。 “顾师姐。”墨水阳微微躬身，礼数周到。 “怎么不进去啊？”顾影问道，又转向仙奴，“怎么？梦奴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顾影仙子，最近风声紧，我这般告诫，也是为了昆仑派好。”梦奴清浅一笑，神色柔和，但语气却不容置喙，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能放昆仑的人进去了。 “你说我奇货可居是什么意思？”凌霄刚刚仔细翻阅了九州字典，发现“奇货可居”这个词汇虽然是夸人的，但是总有种奇怪的色彩。 …… 顾影噗嗤一笑，道：“今日是宝仙阁的瑰丽之夜，主题是‘颜值派对’。意思是只要颜值够高，不论是什么身份，都可以进入。” 墨水阳跟鱼灵机忽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意思是他俩不够帅喽？ 确实，二位在凡人中间非常显眼，但是在帅哥美女云集的修仙界，就显得比较平凡了。 而凌霄的脸——怎么说，因为是白山月捏的，如果她没有刻意掩饰，想忽视都难。 墨水阳一松口，将裹着黑布的凌霄剑递给凌霄，道：“师父你进去吧，我和灵机师兄到处逛逛。” 仙奴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仙长体谅。” “那就这样吧，我同凌霄仙子一起进去。”顾影甜甜一笑，完全看不出那日在客栈中会对阴山如此刻薄。 凌霄正沉迷于颜值得到认可的舒爽时，就被墨水阳一道传音打断。 他道：师父师父，黑布中裹有手机，记得给我们录像直播，我跟灵机就在这宝仙阁顶蹲着。 凌霄眉毛一挑，摸了摸剑身微微凸起之处，估计这就是手机了。 为了防止有人偷天换日，夺走宝物，宝仙阁内设有锁仙阵，一切仙术通通限制，是以，若想知道宝仙阁内情况，只能通过这个世界不了解的数码产品。 进入宝仙阁大门，先是一段长长的漆黑通道，凌霄便听到顾影低声询问。 “听言遇之说，你是凌霄剑灵？” “不然呢？世上还能有第二把凌霄剑？”凌霄挑眉，语气骄傲，不可一世。 她向来非常自信。 顾影呵呵一笑，继而话锋一转：“今日宝仙阁可来了不少人，十之有九，是为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凌霄不介意顺着顾影的话题问下去。 顾影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深沉。 说来，她师父因言遇之一事走火入魔，前年仙逝了，不出意外，顾影就是下届峨眉掌门。 心机深沉些好，不然，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妖魔劫中保住门派传承呢？ 峨眉派因为心法原因，向来只收女弟子，而适合修习峨眉心法的体质更加少，所以峨眉派人数尤其稀少。 峨眉人数稀少，却能在修仙界有一席之地，是因为一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规矩。 便是通过联姻，同其他门派结盟。 不过更加不为人知的一个原因，即是峨眉弟子的体质。 水相躯壳，利万物不争，是绝佳的双修体质。 峨眉原本也是修仙界较为强势的门派。 但是，自从百年前，峨眉与阴山联姻失败。当时的峨眉掌门，也就是顾影师傅——顾璇，因为怒火攻心走火入魔，无心处理门派事宜，以至于峨眉如今式微。 本来，在这种时候，峨眉的长老应该早早定下顾影的婚事，以稳固门派地位，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动作。 似乎完全没有联姻的打算。 据危燕说，顾影是个有主意的人。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一会您就知道了。”顾影故弄玄虚地轻笑一声，又调转话头，“您就不好奇，宝仙阁前几日失窃的是什么东西？” “总归，不是昆仑弟子偷得。”凌霄嘴角轻斜，笃信道。 忽然，一丝光亮照进通道，眼前出现两个侍者，一人拿着一个面具，看上去还是个灵器。 “说是‘颜值派对’，却还要掩饰容貌身份。”凌霄带上面具，无情吐槽道。 “呵呵，前辈可真有意思。”顾影笑道，“美人之美，在骨在皮，也在身量气质，就算有面具遮掩，也难掩光华。” “便如前辈这般绝色，影儿也是头一次见呢。” 此时已入了大厅，顾影带着小鹿面具，只露出一双含水眸，望着凌霄，笑眼弯弯，厅内灯光五光十色，映衬气氛暧昧。 凌霄勾唇，红润嘴唇饱满诱人，她点头谢过顾影夸赞，目光却落在角落上带着老虎头套的男人身上，那人似乎也一眼注意到她，眼神略有惊讶。 空梵？ 今夜是要拍卖什么东西，竟连清修的和尚也引来了。 第三十六章 白氏遗物 凌霄在顾影的带领下入座。整个场馆呈圆形，人们的座位围绕中央一圈两圈，像是巨大的斗兽场。 她们的位置极好，在第二排。 只见中央的帷幕被拉开，几个漂亮窈窕的姑娘，戴着面纱，扯着丝带从半空中降落，各个姿容胜雪，飘逸若仙。 凡人要做到这些动作，是很难的。 凌霄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些女孩的表演。 听说凡间女孩为追求“仙气”这一气质，不少人妄图通过不吃东西，瘦成纤细骨架，皇宫后院更有“肌息丸”这一腌臜东西。 因为追求纤细体型而患上厌食，不得生养的女孩更是追悔莫及。 这几个姑娘体态轻盈，腰肢不盈一握，面色白皙，唇色更是红润，显然身体健康，这编舞倒真有几分仙宫歌舞的意思。 “前辈，这些可是红教坊的姑娘。姿色、气度均是万里挑一。”顾影看见凌霄眼中惊艳之色，笑道。 “红教坊？”凌霄双眸微眯，很久以前为了调查混入红教坊的魅魔势力，她跟白山月去过红教坊。 那时候的红教坊只是九州最大的花楼，与朝堂没有任何关系。 凭借白山月的姿色，一进红教坊就被莺莺燕燕围个水泄不通。 那魅魔大胆又有本事，竟然还成了红教坊的琵琶首席。姿容算不上绝色，但身材绝对名品。凌霄现在还能想起白山月被人痴痴纠缠的样子。 说来…… 那魅魔叫什么名字来着？ 艺名，似乎是叫春尧。 她姓甚名谁其实也不重要了，最后也不过是一死。 凌霄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回忆又涌了上来。 “只要有人，就有贪嗔痴怨，就算是修仙者也避免不了，所以妖魔涧的妖魔可以一次又一次重生，单靠‘杀’是不成的。”那人望着倒在怀中的红颜白骨，心有戚戚，神色悲悯。 那一袭白衣，沾染点点血色，却并不能拉他入地狱。 悲悯如神佛。 “那要如何？”凌霄菱唇微抿，额间黑色焰火与她心脏同频，跳的厉害。 是她，未经白山月同意，杀死了春尧。 几乎只是心意一动，放在一旁的凌霄剑寒光出鞘，一击毙命。 那具软玉温香的躯体，在接触寒芒的一刹那，娇嫩的皮肤像被蒸干，面目狰狞，化为枯骨。 凌霄不知道，刚才驱使自己执剑杀生的冲动是什么。 她只知道：春尧是魅魔，还有，她冲白山月笑的过分好看。 很刺眼。 “若能度化，胜过以杀正道。”白山月凝望着凌霄倔强的眼睛，良久，轻叹一声，“罢了。” 凌霄很不喜欢白山月现在看她的眼神，她宁愿白山月责骂她，也不愿意听见他轻飘飘的一声“罢了”。 “她串通妖魔涧，害死了很多前线的人。”凌霄僵直着身子，死死地盯着白山月的脸，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动静，她都不会放过。 像一只倔强的猫头鹰。 她竟然觉得委屈，这委屈装满整个心脏，沉重得快要窒息。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必死的妖魔生气？ “你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动了杀意吗？”白山月微微蹙眉，寒声道。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真的发火。 凌霄很多时候，跟白山月斗嘴都抱着一种奇妙的心理。 用凡人的话来说，是撒娇吧。 白山月是她的主人，她天然就对他有依赖。 之后，回了昆仑，白山月就在自己身上用朱砂刺了带有禅意的阵法，避免自己被情绪轻易左右。 很多年之后，凌霄想起此事，忽然明白当时操纵自己的情绪是什么。 是嫉妒。 她喜欢白山月，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可惜，白山月死后她才意识到这个。 人总是失去后，才知道很多事情，原来连剑灵也是这样。 “前辈？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顾影伸手在凌霄面前虚晃一下，却被凌霄扼住手腕。手腕上的力道很大，掐的顾影生疼。 顾影这瞬间才意识到，在她面前的，是以“杀意”闻名的凌霄剑。 那人的瞳孔是琥珀色的，瞳色很浅，其中的漠然与警惕，激得她浑身寒毛直立。 怪不得，被称为“杀器”。 “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阴山与峨眉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拉昆仑下水。”凌霄没有松手，相反，她手腕发力将顾影拽了过来，在耳边低声警告。 “我有点听不懂前辈的话呢。”顾影讪讪一笑，又道，“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凌霄直视顾影的双眼，这姑娘似乎胆子很大，笑的像只狐狸，她放开手，就见顾影的手腕肉眼可见一圈红痕。 顾影转了转手腕，确定没伤到筋骨，又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天澜城的事情吗？” “嗯？”凌霄眉毛一挑，不置可否。 聪明过了头，这个顾影似乎喜欢事事当筹码。 “天澜城的瘟疫根本不可控，就算修仙者参与进去，也不过是减缓了蔓延速度。”顾影神色凝重，天澜城瘟疫的情况迟早会传出去，还不如她说出来，卖凌霄一个人情。 “这个瘟疫不是一般的瘟疫，连修仙者感染上了都没有一点办法。” 峨眉有几位医修长老，因此修为大退。 其他门派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凌霄微微蹙眉，她回想起小葡萄和东东关于天澜城瘟疫的说辞。 “先是高烧不止，浑身虚汗，接着身体上长出黑色的绒毛，看上去……像个妖怪一样。” 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想来，或许真的给这两个小孩说中了，是妖邪作祟。 可是没道理啊，如果是妖邪作祟，医药联盟没道理抓不出来，以致于事态发展到如今地步。 正思索着，忽然室内灯光变换，一片漆黑，凌霄狐疑蹙眉，按捺住暴起的冲动。 “多谢红教坊的姑娘带来这支‘清平调’，现在我宣布，宝仙阁‘瑰丽之夜’正式开始。” 只见中央被一束强光打中，精致的红木桌子从地下升起，桌上放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盒子，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他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前辈难道是第一次来宝仙阁？”视线重归光明，顾影发现背脊绷的笔直的凌霄，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凌霄没有说话，她最讨厌一片漆黑。 记忆中，有一片浓墨晕开延展的黑暗，深沉压抑，挤得灵魂无处藏身。 是梦中的场景。 她抑制着心中的翻涌的情绪，盯着台上的黑衣人。 只见男人“chua”得拉开红布，其中的东西展露，众人一片哗然，有些摸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头。 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不过样子精致了些，实在不该是宝仙阁拿出来的东西。 凌霄却双眸微眯，嘴唇紧抿，手不由自主使劲，落下深深的掌印。 这是白山月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 如何不乱 空梵轻捻着手中并不存在的佛珠，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便是喜欢抓些什么东西在手上，到头来还不明白，其实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等拍卖官开口介绍，这玉佩势必被人争相抢夺。 光是“白山月”这三个字就够人疯狂的了。 他不自主将目光投向凌霄，瞧见她微弓的身子，便知她内心是如何的百味陈杂。 这可是她的旧主之物。 “诸位先别急着离席，先等我讲完这玉佩的来历。”虽然瞧不见拍卖官面上的表情，但是听声音，必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 凌霄紧抿唇角，神色冷厉。 她不傻，一旦玉佩的身份揭晓，多少人会抬价争抢，她兜里根本没钱。 可是这枚玉佩也绝不可以落到其他人手上。 白山月这人千年前是青年俊杰，领军人物，千年后，他就成了祖宗前辈，生前游历之处留下无数财宝秘境，不少人因此获得机缘。 所以，在现在人眼中，白山月=大能=机缘。 并不是所有白山月遗留下来的东西凌霄都要拿回昆仑，不然就不会有如今蒸蒸日上的白氏家族。 但是这枚玉佩，不是法宝，是白山月从凡人时就戴在身上的珍重之物，从不离身。 凌霄一直以为这枚玉佩同白山月一起消失在了封印之战，却没想到千年之后，竟然在宝仙阁见到。 “昆仑‘白山月’，诸位都不耳生吧？”拍卖官声调上扬，想来惯是会吊人胃口，“这可是白山月的贴身玉佩。” 言毕，人群躁动，不过还是有人比较理智，关注竞品本身，张口问道。 “可我看着玉佩无甚新奇，同凡间店铺里的没有区别啊？” 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散出神识探查那玉佩，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拍卖官也不急，缓缓道：“这玉佩本身确实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其背后的秘境就不一样了。” “秘境？” “卖家说，这玉佩是开启秘境的钥匙。”拍卖官呵呵一笑，也不多做解释，敲了敲拍卖槌，高声道，“白氏遗物，底价一百上品灵石。” 修仙界同凡间的货币体系并不流通，修仙界用灵石，凡人用金银，汇率是一比一百。 底价单位是灵石，显然是对修仙者开放的竞品。 那槌声仍有回响，就听到人们此起彼伏的喊价声。 凌霄不在乎传说中的秘境，白山月有什么宝贝她一清二楚，流落在外面的她都瞧不上，不然九州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有机会掉进白山月的秘境了。 但是这枚玉佩，她不会让它落在别人手中。 就算没有钱，她也有办法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墨水阳跟鱼灵机绕过守卫，贴上隐身符顺着建筑攀援而上，直到塔顶才停下。 “灵机师兄，里面是什么情况？”墨水阳敲了敲那颗巨大圆润的夜明珠，听见混沌的声响，天色已晚，夜明珠的光华开始绽放，隐约能瞧见球体中涌动的液体。 他早就想干这种事了。 这么大的夜明珠，也就皇室胆子大，大剌剌摆出来。 实不相瞒，入京第一天，他就想敲。 鱼灵机打开手机，看着屏幕：“现在好像是在卖一块玉佩。” “玉佩？”墨水阳剑眉微挑，颇有几分少年风流的意思，顺势坐在鱼灵机身旁，探过脑袋，“这不是我掉的玉佩吗？” 真是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这玉佩玉质普通，上有裂痕，透着红色血丝，只有雕刻技巧称得上一句“妙”，一个很漂亮的“月”字。 墨水阳有印象时，手中就攥着这枚玉佩，不过在上昆仑求仙的路上不小心遗失了。 “你的玉佩？”鱼灵机一怔，“可拍卖官说这是白山月的玉佩啊？你看这上面还刻着一个大大的‘月’字呢！” “这真是我的玉佩。”墨水阳无奈地耸肩，至于这个“月”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不定我娘名字里有个月字呢。” 在墨水阳脑海中，他一定有个温柔漂亮的娘亲，就算素未谋面。 不然怎么解释他脑海中那个温柔的声音呢？ 凌霄可不知道墨水阳跟鱼灵机的对话，她坐的尤其端庄笔直，说是大家闺秀也不为过。 空梵垂眸摇摇头，他今日来此处，正是听说了“白氏遗物”的消息。 在场不少人，也是为此而来。 凌霄没有钱买会做什么，空梵很清楚。 “一千！”激烈的叫价在此时结束。 一千上品灵石，这价格已经高的有些离谱了。就算挂着“白山月”这个名号，也只是一个不确定内容，不确定位置的秘境而已。 拍卖官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拿起拍卖槌一敲，高声道：“一千上品灵石，一次！” “前辈，你想要吗？”顾影似乎看出凌霄的心思，唇角轻挑，慢慢摸上凌霄紧绷的手，似在安抚。 “‘瑰丽之夜’有一个规矩。主题胜出者，可‘以成交价多一枚上品灵石’的价格购入，而今日，似乎只有你和一个和尚破格进入。” “我刚才瞧，你似乎与那个和尚认识。” 顾影十分自信，在场那么多人都选择轻巧的面具，只有刚才那个同凌霄对视的人带着老虎头套。 在座所有人都有头发，没有头发的，只能戴头套。 “我这趟来盛京，师门给了一千上品灵石，用来给太子大婚祝贺添彩。” 凌霄一愣，忽然觉得眼前带着小鹿面具的女子竟然比妖魔还懂得如何挑动人心。 “祝贺灵石，你也有胆子借？”凌霄强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冷笑一声，反手缚住了顾影的手。 不愧是水相体质，皮肤柔嫩，竟看不出来是一双握剑的手。 峨眉软剑，轻巧，攻速快，一秒之内，能挥刺数百次。 顾影更是尽得真传，不然也不会是内定的下任掌门。 许是凌霄“不识好人心”的举动让顾影措手不及，她吃痛轻吟一声，但也不恼。 “不是借，是送。” 顾影莞尔一笑，意味深长。 很多时候“送”比“借”更难还。 小鹿面具的女人一双眼睛温和善良，让凌霄一阵恍惚，果然，她不喜与人交道，这世上让她摸不透的人太多了。 “贺礼自然可以有其他东西代替，何况，这太子的婚礼或许有其他热闹的事情……”顾影又自语，察觉到凌霄的力道减轻，另一只手摸上去松开桎梏。 “你似乎唯恐天下不乱？” “昆山城的事情，略有耳闻。”顾影这话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凌霄知道她在暗指“白衣使者”之事。 凌霄忽然一笑，道：“多谢顾影仙子慷慨。” 如此多势力齐聚盛京。 这盛京，如何不乱？ 第三十八章 瑰丽之夜 凌霄同顾影的这番对话，墨水阳和鱼灵机的听得清清楚楚。 “峨眉的顾影总给我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鱼灵机有些茫然出声，他甩了甩酸涩的右手，换了左手拿手机。 “行事看上去没什么动机，但感觉每步都别有深意。” 墨水阳不置可否，顾影有什么目的，他们迟早会知道，目前更重要的是这块玉佩。 看师父的反应，她似乎也认识这块玉佩。 不然，师父没必要接顾影这个人情。 这玉佩确实是他的没错，但如果白山月也有一块一样的。 那么…… 他跟白山月是什么关系？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墨水阳有些头疼。 今夜是望月，圆如玉盘，高挂于漆黑夜幕，四座繁塔尖上的夜明珠似在呼应。 寓意，但愿人长久。 凌霄看不见外面的夜色，宝仙阁内的五光十色已经闪瞎了她的眼。方才带着鹰面具的人以“一千上品灵石”的价格拍下玉佩。 之后上场的物件她都没有兴趣。 剑修只修一把剑，养剑，养意，养心。 其余外物并不能有助益，有时甚至还阻碍修行。 当然，关键是她身无分文。 不过她倒是注意到李衡宇拍下了一样东西——“千秋纸”，而后，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又买下“一方墨”。 凌霄看着这二人，一个狼头面具，一个绵羊面具，突然有些不适。 他俩在低调秀恩爱！ 我送你千秋纸，你送我一方墨。 谈笑间，几千两黄金就没了。 最为鬼畜的是，狼面具是屠千秋，绵羊面具是我们的太子。 攻、受、分、明！ “感谢诸位贵客今日莅临，宝仙阁蓬荜生辉，如今一十二件竞品均已售出，现在，我宣布，瑰丽之夜，正式开始！” 拍卖官话音未落，只听周围呼声一片。 凌霄还没反应过来拍卖结束，就见眼前一阵变换，四周景物更迭，居然变成一片桃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淡粉色的花朵绽开出一整个春天的春意与生机，带着各式面具的人们漫步其中。 这宝仙阁内的热闹，墨水阳和鱼灵机还来不及惊奇，只听耳边炸开一声巨响。 从那夜明珠中钻出一朵璀璨烟花冲天而上，倏然炸开。 盛京其他几座繁塔似能感知一般，烟火从盛京四角升起，一朵朵璀璨艳丽，五光十色的花朵在漆黑夜幕中炸开，衬得那原本孤冷桀骜的月亮居然也热闹起来。 极目远眺，这盛京繁华皆落于眼底，高高低低的房屋错落有致，万家灯火点燃黑夜。 回仙吸露餐霞者，却胜人间烟火馀。 墨水阳同鱼灵机嘴角都噙着淡笑，望着夜空、烟花、灯火，短暂地忘记了忧愁。 若是手中有酒，才是真的少年意气。 这世界没有杜康，却有山月。 半晌，鱼灵机才回过神来，看烟火看得痴了，竟连师弟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不过耳边微风穿行，吹起鬓角发丝，鱼灵机鼻尖微耸，嗅到了“酒”味。 只见远处屋檐上有白衣身影，锦衣夜行，身法轻盈，道袍猎猎，少年手上拎着两壶“山月”，踏风而来。 “你趁凌霄前辈不在，居然买酒喝。”鱼灵机嘴角上扬，打趣道。 墨水阳拱拱手，道：“还望师兄多多照顾。” 说着，将手中的一壶“山月”丢了出去，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鱼灵机稳稳接过，掀开盖子，霎时间，酒香四溢，胜却人间无数。 管它甚么妖魔劫、长生果，今夜月圆，风不噪，人正好。 鱼灵机灵台通明，一饮而下。 墨水阳也掀开盖子，不过他却只是小口酌饮。 未成年，不宜饮酒过度，而且，眼前景色如何，始终抵不过心中桃源。 …… “瑰丽之夜，颜值派对，今日破例者有两人。”拍卖官双掌合十，一声轻响，只见桃树移步换影，分散的人们又被聚集起来。 凌霄同空梵被推至中间。 一个狐面，一个虎头。 “二者才艺比斗，胜者照规矩，可‘以高一枚上品灵石’的价格，取走刚才成交的物品。” 凌霄抱剑站着，狐面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却足以让屠千秋和李衡宇面露惊愕。 显然是认出了自己。 空梵无奈叹气，他是修仙者，也是和尚，僧人与宝仙阁这处，总显得格格不入，原本是进不来的。 不过他认识这里的掌事，倒也因着“瑰丽之夜”的规矩，混了进来。 若论颜值，面对凌霄，他甘拜下风。 虽说，色即是空，容颜于他眼中本该是白骨一架。 可出家人也不打诳语。 凌霄没什么才艺，就等着空梵先出手，看看他是个什么路数，可这和尚好生磨蹭，等得她有些烦。 不过好在，空梵知她脾气，成功在她爆发前开口：“在下不才，便打一套拳吧。” 其实他原本想吹笛，只是带着头套，着实不便。 只见虎头男子起势，轻如飞腾，动如霹雳，拳风猎猎，行云流水。 众人原先觉得虎头凶厉，拳法狠绝，没成想，此人打拳居然是另一番意味。 一拳一慈悲，留劲生意，拳风所到之处，春风和煦，化雨绵绵，众人只觉内心也被治愈。 凌霄看完空梵这一套拳法，只道他从前果真是走错了路，看来西如来慧眼如炬，才发现这块珍宝。 谁能想到，打出这般拳意的人，曾经入魔？ 空梵施礼，冲凌霄做了个请的动作。 女子勾唇一笑，一双琥珀色的瞳孔近鬼似妖。 “借剑一用。” 顾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佩剑就被拿走。 只见凌霄抽剑出鞘，寒芒一闪，原本温和湿润的春日意境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地狱。 狐面女子身姿窈窕，翩若惊鸿，剑势如云，层层叠叠。就算身形柔软非常，剑意却锋利慑人，众人一阵恍惚，尸山血海扑面而来，天地空旷，只余一人站立。 一剑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 人与剑，本就是一体。 杀意凝聚，划破天际。 这如梦似幻的桃林幻阵，骤然碎裂。 破妄之剑。 凌霄凤眸微眯，剑尖直指鹰面男子，寒声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气息…… 是那夜告知消息的黑衣人，今夜他还不惜重金，买走了白山月的玉佩。 凌霄很不喜欢这种事事被人走在前头的感觉，就算此人尚未做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姑娘的搭讪，有些过时。”鹰面男子折扇一打，推开寒冷的剑锋。 此话一出，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众人不由一笑。 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 凌霄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原本就不指望这人如实道来。 “我看上了白山月的玉佩，你给不给？” “给，如何不给？” 第三十九章 每个人都是幕后黑手 鱼灵机不善酒力，没有两粒花生米，醉的更不成样子。只见他两颊绯红，打了个酒嗝，双目呆滞地望着手机屏幕里的鹰面男子。 “他——他的眼睛好像轩辕师兄啊！” 墨水阳闻言，眉峰一挑，凑近细看，果真有九分相似，俱是黑曜石一般的颜色。 他原先猜测筑基那夜的黑衣人是李衡宇。 如今，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每个家族都有不传之秘……” “这是一个传闻，小时候我们听皇祖母讲过。” …… 看来黑衣人的身份锁定在李家兄弟之间，六皇子和七皇子年龄太小，不太可能，剩下几个—— 李四招摇浮夸，也不像。而这个李五，小时落水，受了风寒，伤了腿，落下残疾，性子沉稳，不爱说话。 难道是掩饰？ 墨水阳回忆起黑衣人忽然散成烟雾的手，普通人显然不能做到这些，而李氏只有李轩辕和李衡宇有灵根。 没有灵根的人也有办法修习术法？ 想到此处，墨水阳眼皮一跳，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这夜风也变得凄冷起来。 历来，只有两个办法能做到这点。 第一个，是远古时期的凡人大帝，用龙气作引，汲取国家气运为自身所用。 第二个，是妖魔涧流传出来的邪法，夺人灵根，为自己所用。 前者，国破家亡；后者，损伤阴德，没有来世。 为什么要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来修行术法？ 从下山执行任务开始，他们就陷入了一团迷雾，从未见过柳暗花明。 白山月啊白山月，当初面对妖魔劫的时候，你是如何做的…… 墨水阳忽然感到有些无力，就算修仙者能杀尽妖魔涧妖魔，那杀得尽人内心的欲望吗？ 从前妖魔劫延续两百年，不单单是因为妖魔涧势力雄厚，更是因为妖魔与人勾结，防不胜防。 白山月作为总指挥官，背后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子。 这些事情，没有记入《九州史》，只在妙妙峰的一本手札中留有席地。 凌霄从不靠近白山月曾经住过的房间，也不准其他人进，一切都维持着从前的样子。 墨水阳记得自己趁凌霄不注意，偷偷溜入，当时紧张得心脏狂跳，翻开那本放在书桌上的手札。 入目第一句： 遇过恶，才知善之难得。 实际上，这只是一本战争实录。 白山月习惯分析妖魔劫期间每场战役的过程及成败因素。 墨水阳无法形容当时阅读的感受，透过浅浅墨迹和薄薄纸张，他惊叹于一个战略家精致完美的布局，惊叹于一个悯世者的慈悲心怀。 白山月对于每场战争抱有的目的简单纯粹，不涉及任何政治和意识形态。 他只想最大限度的保障普通人的生命。 即使在战争中，他们，注定牺牲。 对于妖魔涧来说，白山月是精致杀戮者；对于权力编织者，白山月是他们前进的阻碍；对于九州来说，他是伟大领袖。 多少看不惯的捧杀、陷阱，都在平淡的语气中一笔带过。 在墨水阳看来，白山月早就超越了人类的界限，摒弃了欲望和情绪，以凡人之身，踏入了神的范畴。 墨水阳自问，他做不到白山月这样 他崇尚丛林法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掉进了一张网，挣脱不得，这丝线的来源错综复杂，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掠食者，却不知从何而来的丝线早已缚住自身。 追本溯源，一切不过是因为人心。 捉摸不透之物。 若他不是昆仑阵营，或许妖魔涧更适合他？ 墨水阳忽而一笑，为自己奇妙的想法。 凌霄拿到玉佩时，整个人都懵懵的，顺利的过分。 原本以为，按照话本剧情，鹰面男子该反抗一下，然后被自己揍一顿，最终自己成功get珍宝。 却没想到，那人让的这样轻易。 她垂眸望着手中的玉佩，指尖轻轻拂过，这上面的裂纹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想来也是被人好好保养着。 倒是顾影付账的时候，特别有真实感。 一千上品灵石的交易从手上过去，不知道长老她们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顾影想到宗门那些长辈们严厉面孔下隐藏的慈爱，不由会心一笑。 是啊…… 支持她自作主张的，从来都是师门。 她有什么道理，不为师门多做打算呢？ 不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瞧，烟花！”出了宝仙阁，就见外面烟花璀璨，顾影推了推若有所思的凌霄，满眼欣喜地抬头望天。 这个时候，她才看起来像个年青人，没有算计，没有计较。 凌霄捏紧了手中的玉佩，也抬起头来。 烟火绚烂，炸开星火，夜幕如同一张画布，任由勾画，填充。 这幅画面，也被刻入在场的一双双眼睛。 后来的劫难中，人们会想起今日盛京的烟花，江山燃烧，最后的气数。 …… 王府密室内。 “殿下……国师问，为什么轻易让出那块玉佩？” 鹰面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木质令牌，看着上面繁杂的图案，唇角轻勾。 “集英，你看这令牌，你看出什么了吗？” 鹰面男子将木质令牌递到集英面前，男人的眼神亮如繁星，她吓得惶恐，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不知……” 她的身子颤抖的跟筛子似的。 跟了殿下十多年，她知道殿下在两种情况下会杀人。 一种，是愤怒杀人。 另一种，便是这样兴奋的眼神。 鹰面男子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将令牌收了回来，他摇摇头，叹道：“集英，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应该啊……” 男人咂咂嘴，背对集英，似在惋惜。 集英连忙跪着爬过去连连磕头。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不住地磕头，哭喊着“奴婢错了”。 男人转身，微微弯下身子，轻抬女子的下巴，望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水，柔声道：“错哪了？” 集英被强迫盯着男人的眼睛，漆黑深渊，大脑一片空白。 似乎是厌恶了等待答案，男人起身，拍了拍手，望着趴在地上没有生气的躯体，摇头轻叹：“集英，国师是国师，我是我，你不该帮他质问我的。” “白山月的秘境哪有这么好找，那玉佩放我手里，就砸了。” 他自顾自喃喃道，又举起手中的木制令牌，唇角弯弯。 “好了，这块令牌得尽快送与国师才好，从屠旸关到盛京，少说也要两月呢。” 第四十章 人格养成 十月廿三，艳阳高照。 今日的盛京，从里到外，只有一个鲜明的色彩。 红色。 盛唐太子大婚，万邦来贺，城内各型各色的面孔热烈交谈，半空中“象征着财富”的柠门弟子不断穿行，原本剑上金色的飘带为了衬托今日的喜气，也换成大红色。 墨水阳坐在宾客席上，颇有些迷幻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胡玲真是哪里有钱往那里钻。 继上次虚益山车赛，似乎是尝到了好处，这次居然胆子大的来主持太子婚礼了。 偌大的国师府会客厅，硬是被她摆了许许多多的投屏，仿佛身处演唱会现场。 还别说，胡玲八面玲珑的性格，倒是非常适合做外交官。在座这么多势力，修仙者、权贵、皇室、世家，她也显得游刃有余。 凌霄并没有现身，正安安稳稳地待在凌霄剑内。 “那位就是五皇子？”凌霄借墨水阳的眼睛瞧见了坐在皇室席位的男子。 李氏这一代样貌十分相近，各个拿出来都是“吾与城北徐公孰美”里的徐公，还好，跟galgame一样，气质和性格都不太一样，满足各种特殊xp。 这李五看上去比其他皇子安静许多，同李轩辕的高冷不同，是沉静。他善于用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很少说话，但也不是胆怯。 而李四就显得聒噪许多，似一只花孔雀，到处与人敬酒攀谈，到处都是他的战场。 “师父，你觉得谁比较像那夜的黑衣人？” “盛京的水太深，我看不出来。”凌霄答得漫不经心，“阳阳，你要是实力强一点，大可不必在乎这些弯弯绕绕。” “师父，蚁多咬死象。凡人若是认真谋划起来，仙人未必能安稳。”墨水阳虽然深谙弱肉强食的法则，但是谨慎一点总不会错的。 多学学隔壁慎勇，不求readyperfect，也别当个莽夫。 这套说辞，凌霄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千年前妖魔劫，如果不是白山月劝阻，好几个世家门派都得灭门。 有些人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活下来是靠实力，所有小动作都瞒天过海。实际上，坐在讲台桌上，这四四方方的九州，每个势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上面的人不搭理你，你就以为老虎在睡觉。 真是得烧高香庆祝一下核平的每一天。 “黑衣人不是会法术吗？有机会试探一下。”凌霄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徒弟大了，说起道理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 “对了，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秀秀和鱼灵机去内院找人，我、李轩辕、胡玲负责打掩护。”墨水阳答道，起身，大步向皇室席走去。 凌霄阖眼，抠抠耳朵。 她耳朵里是没有污秽东西的，这个动作是跟三秒山人学的，日子久了，也成自己的习惯了。凌霄眼皮微动，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原来剑灵是没有任何人类的生理机能的，情感机能也非常匮乏，凌霄最开始拥有的情绪，只有愤怒。 后面白山月让她学做人。 当时选择的观察对象是谁来着？ 昆仑七杰好像也就两个女的，一个严灵犀，一个冷清影。 她学谁都只学了个皮毛，没有领略到冷清影高岭之花外表下的温柔，没有体察到人妻严灵犀的多思多虑。 而且这两个女人，从本质上来说，也不是很像人。 优秀的修仙者，他们的极端值会一直往上，突破人类的界限。 后面白山月似乎明白，有些东西根本不用刻意学，天赋这种东西，一窍通而百窍通。 凌霄最初只通“杀意”，所以她暴躁、易怒。 这只是最初级的杀意。 跟着白山月到处奔走，她逐渐领略其他杀意，这一切都是从人身上学来的。 有人怒而杀人，手起刀落，有人隐忍十年，杀人悄无声息。 凌霄就见过，凡间有一位妇人，因为饱受丈夫殴打，为了孩子选择隐忍，十年如一日的为丈夫准备相克的食物，缩短他的寿命。 最后，她如愿成了寡妇。 因为父亲对母亲不好，她的儿子非常痛恨家暴。 成亲之后，与妻子相爱相亲，是十里八乡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若不是白山月他们追踪到魔气，牵扯出这么一桩陈年旧事。 那位太太或许能带着“贤妻良母”的面具走完一生。 “人确实是个不可控因素。”凌霄忽然沉默，良久才挤出这么一句话，让墨水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已走到了皇室那一桌跟前。 只见他冲李轩辕挑眉，又将酒杯举向李五，笑道：“今日盛唐太子大喜，九州同庆，我代表昆仑，敬大家一杯。” 李五错愕，抿着唇，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李轩辕微微蹙眉，传声给墨水阳：你在干什么？ 墨水阳：想逗逗老实人。 不过好在，李五只愣了一会，低头浅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 “太子哥哥大婚，我们也替他高兴。” “高兴什么？屠千秋名声那么臭。”李四撇撇嘴，声调稍微有些高，引得不少人侧目，“我还觉得她配不上大哥呢！”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 在国师府这样高声讲话，李四显得智商极低。 墨水阳却唇角微勾，装作半醉，道：“此话何意？” 凌霄，李轩辕一听见墨水阳语气中的醉意，便知道不对劲。 这个憨憨徒弟人精师弟要搞事情了。 “不过一个守疆的武夫之女，从前偷看太子洗澡，假装落水，什么没干过？”李四似乎也有些上头，声音越发高亢，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好了，别讲了。”李轩辕最终还是打断了李四选手的大胆发言，“今日太子大婚，二哥又远在天澜，小四，我看你是越发没有样子了。” 李轩辕那张脸彻底拉了下去，李四噤若寒蝉，不敢再语。 “呵呵……我看太子与屠小姐般配的很啊。”墨水阳讪讪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脑子已经被李轩辕的传音弄得爆炸了。 李轩辕：不许制造混乱！ 墨水阳：不混乱，秀秀他们不好得手，还有啊，李四跟李五，你更喜欢哪个？ 李轩辕被问的有些懵，官方答案是一样喜欢，但他还是非常诚实地答道：小五。 墨水阳眉峰一挑，意料之中。 高冷的人向来不喜欢聒噪的人。 不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李轩辕稍有迟疑，要问为什么？这很难说，不过他仔细回想，确实找出了一些理由。 李：小时候，我们都喜欢跟在李衡宇后面，李衡宇干什么，我们就学他干什么。凌晨四点起床，读书、练剑。小五落水残疾，是因为小四把小五的木剑扔进水里，小五去找，所以才出事的。我记得很清楚，小四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身份就该配什么东西。 墨水阳闻言，若有所思，李轩辕和李衡宇是皇后嫡出，其他几位皇子，只有李四生母的地位稍微显赫一点，贵为皇贵妃。 小孩子之间的鄙视链吗？ 这会对他们成年之后的性格造成什么影响？ 第四十一章 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 墨水阳承认从性格倒推行为，有主观臆断的可能。 但是信息不对等的时候，通过动机来分析行为，反而能少走许多弯路。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中间有人，不惜代价学习法术？ 在他看来，李四跟李五都有扮猪吃虎的可能。 “我倒怎么昆仑那桌空空如也，原来墨师弟你在这儿啊？” 或许是周围攀谈的声音过于嘈杂，墨水阳都没注意到顾影。她今日倒也应景，一套红色琉璃衫，人面桃花。 “顾师姐。”墨水阳作揖，笑道，“今日昆仑只来了两人，都在这了。” 李轩辕冲顾影点头示意，今日他的身份，是盛唐三皇子，没必要像墨水阳一样对修仙前辈行礼。 “哦？两人？”顾影双眸微眯，似乎意识到人数不对。 墨水阳早料到此，解释道：“秀秀和灵机似乎颇得太皇太后眼缘，此时正在皇宫等待婚驾。” 白秀秀确实招人喜欢，再加上太皇太后有意帮忙打圆场，所以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原来如此。”顾影点点头，笑而不语。 历史上很多秘密都是用纸糊着，很多时候点到为止，不可戳破。 “不知道太子大婚，顾师姐决定送什么礼物？”墨水阳嘴角上扬，面露狡黠。 不求与一千上品灵石等值，就算是稍稍逊色一些的宝物，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顾影知道墨水阳在笑话，摊摊手，笑道：“礼轻情意重。” “新郎到——” 忽听喇叭唢呐齐鸣，刺穿耳膜也捅破思绪，众人均转身，向门口涌去。 只见李衡宇衣冠整理的一丝不苟，红色蟒袍加身，上绣金丝银线，蛟龙吞云吐雾，威风凛凛。他骑在黑色宝马上，信步而来，宽肩乍腰，器宇轩昂。 目光扫过沿路围观的百姓，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看上去像个爱民如子的皇位继承人。 迎亲队伍是一水的羽林卫和宫女，男人腰间佩剑维护秩序，女人如散财童子一般，提着篮子向外撒着金箔红纸，十里长街，漫天都是金与红。 沿途人群中有人跳起来争夺金红，有人埋头于地上探寻，嘴却都没有停下，不约而同地高呼着“太子万岁，盛唐万岁”。 他们未必希望太子万岁或者皇帝万岁，他们只希望这“繁荣”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衡宇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双手虚扶住半跪的齐无量，道：“国师快快请起。” “原本该是屠将军替微辰主持亲事，可屠旸关不可一日无帅，只好由老夫来给微辰送亲了。”齐无量今日也换上一身大红衣衫，衬得鹤发童颜，满面红光。 墨水阳暗自腹诽：还真把屠千秋当自己女儿了？ 在场大多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不玩聊斋，场面话信手拈来，只见李衡宇温润一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国师担得起。” 墨水阳：真实。 凌霄：虚伪。 真实在于很多时候要微笑地面对奥利给。 虚伪在于你要忽略自己内心的声音。 李轩辕抿唇，望着李衡宇和齐无量，一双墨黑的眼睛，如同深潭。 他还是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大哥，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李衡宇可以眼睁睁看着父皇母后，朝中重臣堕入长生娃娃的陷阱。 至于齐无量，他现在或许是在帮助他们，但是李轩辕更清楚，他终将成为敌人。 未来的路，所有人都不确定。 摸着石头过河，每一步都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当太子和如今朝堂上最有权势地位的国师有了姻亲，他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正此时，屠千秋正在闺阁剥面梳头，说是闺阁，其实同其他小姐并不一样，一张书桌，几个书架，再加上放置武器的木架和一张紫檀木雕大床。 整个房间的布局大刀阔斧，尤其是正中间的一柄九环刀，寒光逼人。 说是男子的房间，或许会有更多人信。 喜婆高兴地念着“一梳梳到尾”之类的白首辞，屠千秋只觉得脑仁直疼，太阳穴青筋突突，也不知道是因为“念经”念得烦躁，还是因为梳头输得紧。 嫁给李衡宇没什么不好，有着太子妃这一身份，至少李四那厮轻易不敢再招惹她。 至于自己喜不喜欢？ 屠千秋侧目，看着被压在书桌上的千秋纸，嘴角微不可查地划过一丝弧度。 经历了一个时辰的梳妆打扮，喜婆终于停止了玩娃娃的举动，屠千秋长舒一口气，稍一动弹，脑袋上珠翠叮当。 她怕是顶了半个国师府在头顶。 “好了，我的新娘子！”婆婆扶着她的肩膀，仔细端详，眉开眼笑。 这是屠千秋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看到那么真心的笑容。 人是一种气氛动物，很容易就能被环境感染。 屠千秋一怔，展颜欢笑。 陈婆永远不会忘记十月廿三，申时，国师府内，太子新妇屠千秋的笑容。 她虽凤冠霞帔在身，眉如柳叶，眸若繁星，朱唇点绛，额间更用金箔点缀芙蓉，可那艳光之下，笑容发乎真心。 那是最原始的美，这种笑，任何珠宝点缀都显得累赘。 没有人能不为之动容。 当然，陈婆更不能忘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堪称她从业二十年一来，最为奇葩的妙事。 “有人？”屠千秋忽然耳朵一动，裙子一撩，拿起九环刀就冲出大门。 只见昆仑白秀秀身后跟着一群孕妇，两人大眼瞪大眼。 白秀秀讪讪一笑，冲屠千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从兜里掏出手机，食指灵动，飞快地敲击手机键盘。 昆仑秀儿姐：请问，偷闯别人家被人发现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李傲天：被谁看见了？别怕。待那别动。我马上来。 墨水阳垂眸，看着李轩辕的暖男（舔狗）四连，直道没眼看。 。)#)))≦：我上厕所没拿纸…… …… 墨水阳和李轩辕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昆仑秀儿姐：屠千秋看见了。 搬砖的墨羊羊：奥，没事，你跟她这么说*%*%。 白秀秀看完墨水阳的一套攻略，如释重负。 屠千秋只见这小绵羊展眉一笑，道：“这是我们昆仑的贺礼，请了二百五十个孕妇给您献舞，祝您早生贵子。” 白秀秀说完呵呵一笑，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 站在她身后的孕妇面面相觑，开始扭动着她们宽大的腰肢和并不灵活的躯体。 白秀秀：干得漂亮！ 屠千秋跟追出来的喜婆都惊呆了。 李轩辕和胡玲看到手机上的信息，纷纷扶额。 墨水阳可真会出主意呢！ 这主意虽然馊，但是逻辑勉强还是能自洽的。 尤其是，国师府明面上并没有孕妇存在，既然孕妇是“凭空出现”，自然也可以说是昆仑的献礼。 难道墨水阳算无遗策，早就准备了事情败露的解决办法？ 如果墨水阳知道他的队友在想什么的话，他一定指天发誓，其实这条主意是他师傅出的。 坐在凌霄剑内“安享晚年”的凌奶奶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弱弱地问一句，谁能给我送纸吗？ 第四十二章 一滩浑水 二百五十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在你面前僵硬扭动是什么感觉？ 第一现场记者屠千秋表示，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还好国师府够大。 众宾客簇拥着太子朝里屋走去，墨水阳和李轩辕无奈的扶额，想着怎么让迎亲的人走得慢一点，免得看到那副惊世骇俗的画面。 齐无量在接到下人报告情况时也是一惊，奇妙的目光锁定了墨水阳，不过，当着这么宾客的面他也不会问出来。 好在齐无量助攻，前进速度突然变慢，开始介绍其院子里玄妙的阵法。 搬砖的墨羊羊：秀秀师姐，屠千秋信了吗？ 昆仑秀儿姐：……大概吧。 这二百五十个孕妇跳了一会就跳不下去了，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笑。 “祝太太太子太子妃百年好合。” “早早早生贵子。” …… 屠千秋眉毛一挑：“这就完了？” 看在白秀秀长了一张和她前世合作伙伴一样的脸的份上，她愿意听她的辩解。 这些孕妇从前就是没见过市面的小老百姓，又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许久，再大的胆子都被吓小了，见到屠千秋这般有威势，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太子妃饶命！” 屠千秋目光扫过这一排排人，各个都是孕妇，柔弱不能自理。昆仑带她们进国师府难道真是为了献礼？ “罢了，多谢昆仑好意，我看他们日子不小了，快些找个地方安置了吧。”屠千秋揉揉太阳穴，走到一个孕妇前面站定。 这个看起来机灵些，刚才是第一个跳舞和开口的。 “我与你有眼缘，你随我进东宫待产吧。” 事出蹊跷，她想知道原因。 虽然是修仙时代，但是妇人生产也是一道鬼门关，若是能在东宫生产，安全性自然不是民间产婆能比的。 孕妇惊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屠千秋。 “多……谢太子妃。” 屠千秋勾唇一笑，果然机灵，这孕妇的眼神分明非常恐惧，但却仍就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白秀秀抿唇，好看的眉头紧蹙，屠千秋的立场并不清楚，这些孕妇经不起折腾，她刚要帮忙拒绝，就被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 “本宫竟不知，国师后院如此热闹？” 李衡宇一来便瞧见了这幅场景，他眉峰一挑，面露讶异。 国师府中有孕妇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 “不是说白秀秀在皇宫吗？”顾影轻轻撞了撞墨水阳的肩膀，揶揄道。 昆仑果真不走寻常路。 “皇宫到国师府才几步路，秀秀一时兴起想来看新娘子也不奇怪。”墨水阳看似应答从容，实际上也觉得自己鬼扯。 但是啊，说话的技巧就在此处，只要没有利益冲突，没有人会揭露“指鹿为马”“黑白颠倒”。 作为主角，天天被打脸真是够够的了。 凌霄瞧见这乌泱泱跪下一片，一乐，颇有些事不关己看八卦的架势：“哟，还挺热闹。” …… “师父，这可是你出的主意。” “是吗？”凌霄咧嘴一笑，“我说什么就干什么，你没有一点主观能动性吗？” 我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又说我不尊重师长了。 得，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师父。 墨水阳乖乖闭嘴。 “我之前同秀秀说过，想要特别一些的礼物。”出乎意料的是，帮他们在众人面前解释的竟然是屠千秋，“却没想到这般特别。” “这妇人挺有意思的，不如让她一路陪我？” 凤冠霞帔的女子低头莞尔一笑，红唇娇艳。 怪不得人家说，成亲那日的女孩子最美。 齐无量浮尘一扫，看着屠千秋神色复杂，似乎也没想到屠千秋会帮昆仑打圆场。 “今日你最大。”李衡宇看着屠千秋，墨黑色的瞳仁尽是宠溺，虽然可能连当事人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多谢秀秀的今日送的大礼。”屠千秋倒是习以为常，冲白秀秀眨眼一笑。 “对对对！祝贺太子太子妃早生贵子！”白秀秀一个劲的猛点头，十六岁的小姑娘把早生贵子挂在嘴边，倒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小丫头憨憨的，知道个啥啊？ “好了好了，别错过吉时了。”陈婆及时打断了这场“闹剧”，催促道。 迎亲结束，还要送亲呢。 李衡宇亲手给屠千秋盖上红盖头，将她背上花轿。 围观的一众百姓只道二人恩爱，盛唐必将世代繁盛。 李轩辕骑马跟在队伍最后，他今日身着一件墨黑锦衣，垫肩衬得整个人更加威武，同队伍最前面的李衡宇分明是一张脸，却叫人一眼明白是两个人。 白秀秀和墨水阳等人则跟在李轩辕后面。 “师弟，香莲没事吧？”白秀秀眉头紧皱，语气听起来都要哭了。 都怪她不小心。 其实也怪不了白秀秀，二百五十个凡人想要悄无声息的来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被发现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今天，是借太子的手，将这群人转明，光明正大地送出国师府。 “师妹不用担心，太子妃是个明白人。”墨水阳宽慰道。 “看来这屠小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顾影唇角弯弯，语气慵懒。 今日果真瞧了一出大戏。 盛唐国师，长生果，太子妃又是屠旸关守将之女。 尽是些位高权重之辈。 “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安分地做一颗棋子。”墨水阳甩袖，整理衣襟，“好了，今日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大半。” “大半？”顾影挑眉，疑惑道。 “每时每刻，都有‘惊喜’到来。”墨水阳冲顾影咧嘴一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屠千秋支着下巴，凤眸斜睨，看着缩在一边的女人。 便是刚才那个孕妇，名唤香莲。 香莲眼眶微红，道：“多谢太子妃抬爱。” 太难了，迷迷糊糊就跟着太子妃进了花轿。 “不是这个，我问你为何出现在国师府？”屠千秋眸色一闪，神色肃穆，显然不允许香莲说假话。 香莲嘴唇蠕动，望着屠千秋的眼睛，心道：太子妃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她轻叹一声，最后还是将自己的遭遇同屠千秋一并道来。 屠千秋闻言，神色晦暗。 原来师父私下在干这种事…… 屠千秋虽然上辈子是个杀手，但是作为自由接单的个体户，她有三不杀。 女人不杀、小孩不杀、jing察不杀。 虽然这些原则经常给她惹到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比起许多同行来说，她夜晚的睡眠质量明显更好。 她还欠师父一件事。 屠千秋扶额，只觉得这盛京的水越来越浑，越来越脏。 第四十三章 叶谭行头 夜幕降临，今夜皇宫彻夜长明。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盛唐的客人们一一揭晓礼物。 “柠门赠依兰香一对，祝太子太子妃永结同心。”柠门少主长着善财童子似的娃娃脸，穿金戴玉，富贵却不俗气。 皇帝笑的合不拢嘴，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客套。 “哇，依兰香。”凌霄艳羡道，“一千上品灵石可买不到这玩意儿。” 柠门柠檬，让人忍不住酸。 果然无愧修仙界第一富。 “是啊，就算父母都是天灵根，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一定有修行资质。”墨水阳附和道，“而这依兰香却保证生出有灵根的小孩。” “他这豪礼送出去，谁跟在他们后面，都显得寒酸。”凌霄红唇微撅，颇有些仇富意味。 “还好秀秀师姐先送出去了一份‘大礼’。”墨水阳端坐一旁，面上带着公事化的笑容，他微微侧身，冲顾影道，“看来你没送灵石倒讨巧了。” 顾影放下杯盏，笑着点点头。 峨眉在柠门前面，送的千千结，虽是手作，有灵力附在其上，可以保邪祟不侵。 白秀秀此时被太皇太后唤到身边，她几杯薄酒下肚，面色绯红，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天真可爱的很，逗得老太太高兴地咯咯笑。 “师父，我有时候在想，秀秀师姐都送给李家了，昆仑血亏。”墨水阳说是这么说，眼底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没有人不喜欢白秀秀。 纯白透明。 “李轩辕血赚。”凌霄眉峰一挑，深表赞同。 这太皇太后看白秀秀的眼神就像看孙媳妇似的，看今日的新妇都未必是这个眼神。 “毕竟轩辕师兄是交由太皇太后养大的，更亲些。”墨水阳又看看坐在对面的皇子席，都说龙生九子，他们性格不同。 小的两个正在斗嘴，也不知道在争辩些什么，或许是谁家姐姐更好看，谁的礼物更拿得出手；李五嘴边挂着笑容，正吩咐小太监帮他斟酒；李四从国师府出来，原先还臭着一张脸，现在似乎是受了谁的恭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李二皇子正在天澜城主持大局，自从上次长生宴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李轩辕倒是正襟危坐，只不过，目光经常投向白秀秀，剑眉微蹙，似乎在担忧秀秀酒后失态，他注意到墨水阳的眼神，清咳两声，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你说这李轩辕不表态还爱害羞，白秀秀那个木瓜脑子什么时候能意识到？”凌霄叹气道。 墨水阳当即就想到一个非常适合的俗语来形容凌霄，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过他没这么大的胆子讲出来。 “喜欢一个人，就算嘴上不说，眼睛，行动都会说明。”墨水阳沉吟一声，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很难想象，那双眼睛会含着情意看向别人。 “你还有一个月才到十五岁，就懂这么多了？”凌霄挑眉，揶揄道，“快给我递个螃蟹进来。” 宫女们端着盘子上菜，凌霄瞧见了肥美的螃蟹，口中生津。 口腹之欲这种东西，她始终保持。 当然，墨水阳他们是不能老吃东西的，本来筑基的修为都要辟谷的，你瞧瞧，在凡间待久了，鱼灵机那小笨蛋还差点因为如厕误事。 什么？你问凌霄上不上厕所？ 你见过那个剑灵需要上厕所？ 食物经过她幻化的味蕾，眨眼就化为灵气消散了，根本轮不到人类体内的各种菌，大小肠帮忙。 墨水阳也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地低头剥螃蟹，然后再送进凌霄剑内。 他剥螃蟹的手艺极好，蟹肉完整紧实，甚至还现调了蟹黄酱给人送进去。 师徒二人，默契非常。 顾影侧目，倒是有些惊异。 凌霄习以为常墨水阳的周到服务，专心致志的沉浸于美食之中。 “哟，大师兄来啦？”墨水阳低头认真播着螃蟹，听到旁边有人落座，张嘴揶揄道。 鱼灵机红着脸，踢了墨水阳一脚。 “你……你怎么让小老板给我送纸！” 鱼灵机想起胡玲憋着笑，操纵无人机给他递纸的场景，只觉心口热的吓人，脸颊愈发的红。 “这不是脱不开身吗？”墨水阳侧目，瞧见鱼灵机红透的脸，笑得愈发放肆。 “在说什么那么开心？让我也乐呵乐呵？”顾影瞧见匆匆落座的鱼灵机，又见他同墨水阳打闹，忍不住问道。 “我们在讨论阴山掌门会送什么东西。”墨水阳自己笑话鱼灵机就算了，断断不会将这个事情到处宣扬，他余光瞥见银发紫衣的男人上殿，知晓峨眉同阴山的过节，张口就来。 鱼灵机红着脸，附和道：“阴山的股票最近一直下跌，想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钱。” …… 墨水阳赫然回眸，一脸震惊地看着鱼灵机。 鱼灵机选手挺挺胸脯，表示自己也是个关注经济生态的人。 “阴山赠叶谭行头一套，祝太子太子妃举案齐眉，白首到老。”站在言遇之身侧的弟子一挥手，大厅中间就出现了四个衣箱。 分别是衣、盔、杂、把。 “都说阴山言遇之是个戏痴，没想到竟然连叶谭行头都是他的藏品。” 叶谭是九州戏曲名家，成名之时，白山月或许都未出生。 那个时代，修仙界各门派圈地为界，凡间世家掌权一方，力量零散。妖魔劫来临，并没有促使他们团结，许多门派世家反而抱着独善其身，各自为战的心态。 这一心态直接导致修仙界和凡间，在妖魔涧势力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是叶谭写了一曲《妖魔劫》，才促使门派和世家意识到统一战线的重要性。 叶谭在各地唱这曲，最终，于小离山，被妖魔涧【杀戮】祭司杀死。 叶谭行头，不仅仅是普通的衣、盔、杂、把，其上赋予了沉甸甸的历史意义。 “言遇之此礼，送的妙。”墨水阳双眸微眯，深蓝色的眸子微闪。 盛唐太子大婚，在座众人来自各大门派世家，这叶谭行头，意义深重。 既然顾影知道了“昆山城”之事，难保其他门派没有消息。 魔气再现，这礼物赠予盛唐，似乎也在敲打诸位，袁紫衣不仅仅是阴山的叛徒，更是圣龙长生祠的圣主。 若是妖魔劫来临，抓人问责已无意义，团结一致才是正道。 “谁说不是呢……”顾影垂眸，神色晦暗。 第四十四章 渣渣渣男 李轩辕显然也想到了这层，他盯着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神色复杂。 一直以来，他麻痹自己，是齐无量蛊惑了父皇母后，他们对一切并不知情。 其实真相显而易见。 “长生不老”这种谎言骗得到谁呢？ 最高明的骗术，没有人能揭穿。 因为欺骗的人是自己。 就算父皇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但是李轩辕却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在修仙界，高修为者对低修为者会有威压；而在凡间，没有人能抗拒天子的威严。 所以，不可直视龙颜；不可顶撞皇帝。 父皇这么聪明的人，如果知道袁紫衣的事情，难道不会怀疑齐无量吗？ 原本喜庆热闹的气氛一愣，知情者如墨水阳顾影等，心照不宣；不知者如王宫大臣和小门派，都摸摸鼻子，低头不语。 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 “言掌门有心了，知道我老婆子喜欢这些玩意儿，衡宇还不快谢谢人家。” 出声的，是在场看上去最老的婆婆。 若说年纪，她未必是场上最大的，这里的人年纪再大也大不过凌霄。 从凡人角度来说，太皇太后算是非常长寿了。 岁月在她的肌肤上留下道道印痕，却在她的眼睛中注满了智慧。 墨水阳一直知道太皇太后这号人物，这盛京的许多事情，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知道云星洲的身世，知道轩辕剑的传说，她拒绝了儿子上贡的“长生果”，说她习惯了现在这幅样子。 世上服老的人有几个？ 愿意拥抱衰老，和年龄和解的人又有几个？ 人如果不是不服老，不愿老，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逆天而行的修仙者？ 墨水阳的毕生追求就是成仙，但这不妨碍他敬佩太皇太后这样的人。 李衡宇淡淡一笑，躬身一礼，道：“多谢言掌门。” 而齐无量则显得淡定的多，仿佛一切与他无关，挂着笑容坐在席上，一个凡人，手持拂尘，倒显得比在做很多修仙者更有“仙”的气质。 言遇之颔首，不再多说。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接下来就看在座各大门派和世家的选择了。 顾影紧盯着言遇之的身影，原本红润的嘴唇因为紧绷而失了血色，她的拳头攥得很紧很紧。 就算各大门派要团结一致，也不该是言遇之来领这个头。 他不配。 顾影没办法忘记芙蓉洞中坐化的师父。 听峨眉的长老说，顾璇原本的天资是峨眉历代掌门最高的，水相体，容貌又生的娇俏出众，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多少青年俊杰希望跟峨眉联姻，师父偏偏选了言遇之。 大婚之日逃婚，心高气傲的师父站在喜堂整整一天。 因念着阴山与峨眉的旧谊，言遇之逃婚的原因没有外传。 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最看重门第、礼制的阴山言遇之，在大婚之日，于红教坊酣睡，浑身酒气，手中还捏着一盒女子的蔻丹。 顾璇之后乔装去过红教坊，威逼利诱撬开了老鸨的嘴。 那个女人是个戏子。 不过已经死了。 倒是个痴情女子，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要成亲，竟然用死来威胁。 一出贵妃醉酒，自缢而死。 言遇之之前或许根本没意识到他有多喜欢这个女人，直到摸到那人冰凉的脉搏，才明白，原来刻骨铭心。 顾璇只是他们这段复杂感情中的误伤者。 最可笑的是，再见言遇之，瞧见他那寸寸雪白的头发。 自尊自傲如顾璇，走火入魔。 长老口中的师父，是为爱疯魔，只有顾影才知道，师父只是气不过。 言遇之逃婚，打得是峨眉的脸面。 凭什么他跟一个戏子的爱恨纠葛要误伤到别人？ 峨眉不欠他，顾璇更不欠他。 她只是在名单中选中了言遇之，在顾璇看来，她的婚姻并不是要爱的死去活来，她最看重的是责任。 言遇之失信之后甚至不敢见她。 顾影还记得师父坐化那夜，将她唤到跟前，字字泣血。 “影儿，从前是我看不透，我只希望，以后峨眉都不要在仰仗联姻。” 师父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恨意，平静的像是海水，她望向自己的眼睛浸满了怜惜与不舍。 门派图强，靠联姻不过是自欺欺人。 峨眉的花团锦簇如镜中水月，一触即散。 这两百年来，顾璇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的顾影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现在她才明白，师父是将选择的权力交到了自己手上，同时自己的肩上也承担着振兴峨眉的责任。 言遇之，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他虽然是一派掌门，可他根本狗屁不如！ 因为礼制，他遇上喜欢的人却后退。 因为师命，他愿意同不喜欢的人成亲。 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担当”二字可言。 因为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害死了两个真情女子！ “顾师姐？”墨水阳眉头微蹙，瞧见顾影没有血色的面孔，担忧道，“你没事吧？” 顾影回神，扯了扯嘴角：“没事。” 墨水阳知晓这不过是客套，但做人的分寸就在此处。 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不必强求。 “听说巫彝族的人也会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何处？”墨水阳嚼着槟榔，吊儿郎当地抻了抻腰，这婚宴事情繁杂又琐碎，坐这么半天他都乏了。 瞧瞧坐在上面的皇帝皇后，还有两个漂亮的宫女给他们捶腿。 “巫彝族的服饰非常特别，应该很显眼才对。”鱼灵机应道，不同于墨水阳，他坐的倒是很端正。 巫彝族是守护妖魔涧封印的氏族，喜穿皮衣草裙。 他们不是修仙者，没有灵力，却能杀得了妖魔或者修仙者。 据典籍记载，他们生来就有巫力，可召风雷水火万物生灵作战。 凌霄吃完螃蟹，满足地擦擦嘴，听到墨水阳跟鱼灵机在讨论巫彝族，忍不住开口纠正：“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时代在发展，他们五千年前穿草裙，五千年后就不能穿汉服？” 巫彝族是白山月和凌霄游历时遇到的，在人迹罕至的山川湖泊中居住，他们不穿衣服，没有语言，没有算数，赤脚走在大地上，十足原始人做派。 白山月起初只是好心教他们生火穿衣，想要推动一下文明发展，却意外发现他们能召唤风雷水火，并且能和动物沟通。 而他们体内蕴藏的力量并不是灵力，而是另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 或许在其他世界被叫做念力、第六感第七感之类的东西。 总之，白山月决定给它学名定作“巫力”。 巫彝族在妖魔大战中作为先遣部队，在探查情报，预知危险等方面做出巨大贡献，是人类走向胜利的大功臣。 第四十五章 巫彝族第五零 凌霄跟巫彝族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巫彝族的人普遍都有一个非常奇异的属性，就是“宅”。 不然轮不到白山月发现他们，凭借他们的天赋和才能，扬名九州轻而易举。 如果不是因为妖魔劫，说不定白山月还请不动他们。 “宅”的人非常好相处，他们没有任何想要掠夺的想法。 说白了，妖魔劫虽然是个灾难，但是你也不能否认，它给了很多势力一个上升的梯子。氏族李家创立盛唐，一越称为皇族；白山月等七人一手创造的昆仑也成为了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乱世出英雄”这句话从来不是空谈。 九州太平了这么多年，昆仑又是一个帮忙不收钱的门派，免费除妖的苦力。 什么？你以为帮人消灾不要钱吗？ 符篆，路费，还不涉及时间成本等，长年下来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只出不进，昆仑财政方面的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了。 不过，虽然昆仑在修仙联盟的穷鬼印象不太招人待见，但是在九州百姓心中倒是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毕竟其他门派收个妖能消除贫富差距…… 不是穷人变有钱，而是乡绅裤衩都没了。 众所周知，富贵人家才需要除妖。 穷书生只能等美貌狐妖宠幸了…… 妖魔最肆虐的时候，不少人都直接举家搬到昆仑属地。 凌霄回想起妖魔劫刚结束的时候，昆仑周边，那叫一个繁盛。 不过昆仑选址的问题，白山月他们图清净，选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常年积雪，仙人住起来风雅，对于凡人来说，那就是贫穷的根源，再加上妖魔涧被封印，遇上妖怪的概率变低，撑死胆大的，大家都出去寻找致富路径。 于是柠门这一门派在和平时期，反而稳步发展，逐渐赶超许多传统大派。 且不说昆仑的奇葩事迹，来谈谈巫彝族。 先祖在妖魔劫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亲眼看着妖魔涧被封印，本来准备收拾包袱赶回自己老家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因为路程实在太远，最后居然决定原地定居。 之后莫名其妙就成了妖魔涧的守护氏族。 凌霄如果不是因为在封印之战后陷入沉睡，昏迷了两百年，不然肯定劝他们选别的地方。 妖魔涧中一片漆黑，满是黑色的魔瘴气，会侵蚀土地树木和人的心智，持续两百的妖魔劫，妖魔涧中的魔瘴气早就泄露出来。 可以说，妖魔涧周边根本是不适合住人的枯木林子。 在加上封印之战的惨烈程度，那里约等于一个乱葬场。 当时的说书先生起了个非常贴切的名字——“鬼哭林”。 也就巫彝族这样单纯的性子愿意选这样的领地，并承担守护妖魔涧的责任了。 巫彝族最让人叫绝的是——他们与大自然无与伦比的亲和能力。 每个人都像是世界的宠儿。 凌霄后面带人去妖魔涧“割草”（杀新长出来的魔物），鬼哭林已经不像鬼哭林了。 丰草繁茂，岸芷汀兰，流水淙淙不绝，林间小鹿跳跃，已是人间桃源。 巫彝族的人仿佛是大自然的医生，一切大战后疮痍，都被抹平。 他们拥有一种神奇的“治愈”的能力，是直达心灵的。 大殿在场这么多人，凌霄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了。 年龄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样貌平平无奇，坐在原地，没有公式化的假笑，满脸写着囧迫与焦虑。 大多数“宅”的人都伴随着另一个特质——“社交恐惧”。 “瞧见没，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孩子？他是巫彝族。” 墨水阳顺着凌霄的指点望过去，瞧见那人小脑袋转来转去，一会听柠门少主发表看法，一会又瞧瞧望向白发紫衣，满脸冷峻的阴山掌门。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不知所措地转来转去。 凌霄唇角微微上扬，巫彝族人不属于名利场，他们的天地更加广阔。 在山川生灵。 顾影顺着墨水阳的目光也瞧见了那个男孩，全场最格格不入的人，刚才送礼的环节似乎也没看到他上场。 是事先已经送过了吗？ 顾影不知道的是，其实人压根没有准备礼物。 民风淳朴，也没有许多俗世的规矩。 “你是巫彝族人？”墨水阳端着酒杯，大大方方地走到男孩身边，笑道，“我是昆仑墨水阳。” 第五零在墨水阳靠近他的时候，眉毛微蹙，他在这个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这个气息是邪恶又令人厌恶的。 不过这个味道很淡，远远不如那个拿着拂尘的老头子。 如果他不是族内鼻子最灵敏的，或许都闻不出来。 墨水阳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凑过去的时候，这个男孩面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 一开始仿佛在厌恶着什么，之后又有点莫名的小骄傲。 第五零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他本来不想说话，余光瞥见墨水阳背上的剑，眼神一亮，道：“这是凌霄剑吗？” “嗯？”墨水阳侧目看了眼背上的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又道，“我都说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此时凌霄剑内跟墨水阳炫耀：瞧瞧人家原来都不想搭理你，你师父的面子多大！ 墨水阳唇角微勾，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凝视着第五零。 虽然第五零没有灵力，但他就是知道面前这个人在和他的剑交流。 “果然是凌霄剑！”第五零望向漆黑大剑的眼神变得兴奋。 白山月和凌霄是巫彝族的老朋友，从五千年之前，到现在。最初的巫彝族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死了，但是巫彝族的记忆和情感是永恒的。 “我叫第五零。凌霄姐姐呢？” 听说凌霄剑灵是个漂亮的大姐姐，他是听说昆仑回来盛唐太子大婚，他才从鬼哭林赶过来的。 第五零是凌霄的狂热粉丝，如果不是追星，什么能让一个死宅出门呢？ “姐姐？”墨水阳坏笑，“她都五千二百二十六岁了，你叫她一声奶奶不过分。” 话音未落，墨水阳只觉脑袋一阵钝痛，一如在昆仑剑冢，被凌霄剑重重地锤了一下脑壳。 第五零噗嗤一笑，因为一个人坐着面对很多人而焦虑的情绪被抚平。 “你想见她吗？”墨水阳问道。 第五零重重地点点头。 “等会我们出去聊，我也有点事情想问你。”墨水阳跟第五零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巫彝族作为离妖魔涧最近的人，就算没有发现封印松动，但总有什么异常被忽略了，袁紫衣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妖魔劫再次到来的预兆。 第四十六章 迷雾重重 墨水阳跟李轩辕对了个眼神，李轩辕会意，二人拉着第五零就溜出了大殿。 当然也不管齐无量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李轩辕是有些不屑的，怎么说这也是他自己家，在自己家做事大可不必躲躲藏藏。 齐无量捋了捋胡须，收回视线，应付着各方人马的祝福。 说是出去逛逛，倒也不会逛出去多远，也就溜达到皇宫边缘。 “可算透着气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第五零一转头，就瞧见一个绝美的女子站在他身后。 她半倚着腰，却不显的松散，气质凛冽，容貌生的娇艳，肌肤赛霜欺雪，唯有一双凤眸斜睨，透着三分慵懒。 “凌霄姐姐！”第五零惊呼出声，真的跟老族长说的一模一样，是顶尖的美女。 “乖。”凌霄笑着摸了摸第五零的小脑瓜，“最近妖魔涧没有什么异常吗？” 第五零摇摇头，道：“封印没有问题，很扎实。” “你说很扎实？”墨水阳剑眉微挑，又道，“不应该啊，封印是倚靠九州运势所下，而这运势每五百年就会下沉，封印虽然不至于破损，但该有松动迹象。” 李轩辕垂眸，点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五零眨眨眼睛，似乎在回想这什么。 “好像确实有一件怪事。”第五零沉吟一声，“半年多前我睡在鹿群边上，突然听见春雷一声，我被闪电晃得睁不开眼，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瞧见鹿群都屈膝跪在地上，我在它们眼睛里看到非常恐惧的东西。” “这件事情，你有跟族内巫祭说吗？”凌霄跟墨水阳对视一眼，仿佛能从第五零的描述中，想象到那个画面。 第五零点点头，道：“巫祭说，有王诞生。” 在妖魔劫之前，其实人间也有许多零散的，兴风作浪的魔物。 而妖魔劫之所以被称为劫难，是因为这群魔物中间生出了王者。从此，魔物们的行动就是有非常强的组织性和预谋性。 当时散乱的修仙界和人间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修仙界虽然也崇尚弱肉强食的法则，但是绝对不会轻易杀人，可魔物不同，他们提升实力的捷径就是吞噬同类。 妖魔涧内就是一个大型修罗场。 在漆黑逼仄的空间内，如同养蛊一样，彼此撕咬，吮吸，最后出现蛊王。 毕竟在妖魔涧流传最广泛的一句话就是—— 欲望会吞噬更大的欲望。 封印之战中，白山月斩杀了当时妖魔涧的王，并且封印了它留下的卵。 在通道关闭前，凌霄惊鸿一瞥，看见那个墨黑色的卵，一层透明的薄膜圆润光滑，中间是浓墨重彩的黑，流动着，那黑色深沉地仿佛能将人的灵魂也吸引进去。 那里面是最原始的欲望和恶念。 甚至能勾引起本该不属于一个剑灵的“七情六欲”。 在封印之战前，凌霄从来没有做过梦。 可而后的五千年，她总能梦到一个嫁衣女子奔袭寻夫的场景。 在梦里，她感她所感，想她所想。 其实不用云星洲揭露，凌霄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嫁衣女子，白山月的妻子。 尽管有猜测，可这一切都不妨碍她欣赏白山月，并真心的喜爱他。 寻仙是他的宿命，结束妖魔劫是他的功绩，很多东西都有一个排序，感情可以在很后面，白山月又没吊着她。 至于她为什么会成为剑灵，或许又是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 她现在没想起来，但是潜意识告诉她，最好还是不要想起。 如果魔王又出现，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之后我们加强了对妖魔涧的巡察，一直都很平静。”第五零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有点嫌弃地看了李轩辕一眼，“盛唐屠旸关的守将最近管的越来越多了，有时候都侵占到我们的领地了。” 巫彝族的人领地意识还是很强的。 盛唐繁盛了五千年，很容易生出那种“天朝上国，唯我独尊”的想法，看待其他民族都非常傲慢。 “你们守将的态度是真的很差，我在鬼哭林撞见好几个过来偷猎的小兵。” “被我抓到了还一脸很拽的样子，偷偷骂我蛮子被我听见了还不认错。” 巫彝族的人是吃素的，基本不吃小动物。 因为他们能跟动物沟通，吃小动物就感觉跟吃人差不多。 但是盛唐的士兵就不是了，盛京都不是人人能吃肉呢，守将的伙食本来就很差，越过边界线出去偷猎也很有可能。 李轩辕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这些话，从小到大，他接受的思想都是李家怎么伟大，盛唐如何的文明。 可怜我们的盛唐三皇子被说的抬不起头。 “你说你在鬼哭林抓到他们？大概在哪个位置撞见的？”墨水阳问道，巫彝族好像住在鬼哭林深处呢。 所以说那些士兵很有可能不仅仅穿越的边界线，还穿越了一条禁忌之线。 众所周知，魔物可以人为媒介。 巫彝族人因为特殊的体质和单纯的心性，有天然的抵抗力，可凡人不同，就算是修仙者，如果没有防备，也容易中招。 墨水阳也不是干问，他话音刚落，就在土地上徒手画出了他脑海中的鬼哭林地图。 第五零转了转眼珠，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弯腰在地上指了指：“大概是这里。” 烬湖！ 鬼哭林唯一的水源，动物都会在那取水喝，去那里打猎最可能不过了。 只是，烬湖离禁忌之线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凌霄等人面面相觑，突然感觉背脊发凉。 如果魔王通过那几个守将逃出了妖魔涧，他在外面在蛰伏了应该快有一年之久。 这一年，妖魔涧无异动，这一年，他在暗处谋划了什么，所有人都无从而知。 “我先捋一捋，白衣使者、国师、还有国师府的树妖应该都是魔王的触须，一个长生果已经让盛唐的整个高层逼近瘫痪。” 墨水阳直达主题，李轩辕忧心忡忡。 虽然知道这个事实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是并不能缓解他的浮动的心绪。 在云星洲的帮助下，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练习着跟奇犽配合，来提升战斗力，可是心绪不宁，是不适合修炼的。 墨水阳、鱼灵机这段时间都有了新的突破，秀秀也成功迈入筑基。 只有自己，没有寸进。 “这一招其实非常高明。”凌霄紧抿着唇，“虽然凡人并不是对抗妖魔的主力军，但是没有他们的后勤支持，妖魔劫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李轩辕苦笑一声：“太子想要重整山河，却不知道背后的推手所图甚大。” 李衡宇受目光所限，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盛唐，或许盛唐高层整个换血对他治国理政更有益处，但这期间必将有一段持续的混乱。 而这混乱，或许就是魔军大举入侵的机会。 “屠旸关有守护大阵，就算妖魔涧封印被打开，应该还能再撑段时间。”墨水阳脑子飞速转动，通过一系列线索模拟着事情有可能的发展。 “足够修仙联盟调人过去了。”凌霄补充道。 “天澜城的瘟疫看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把火不仅在盛唐外面虎视眈眈，内部也已经燃起火星了。”墨水阳点点头，但是神色依旧严峻。 “目前唯一奇怪的，就是齐无量的举动，他愿意放掉这批孕妇，显然是他和树妖有了矛盾。” “如果借我们的手除掉了树妖，他进一步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那夜的黑衣人，应该跟齐无量有些关系。”墨水阳沉吟一声，陷入缄默。 他本来想说黑衣人有可能是李轩辕的某个兄弟。 但是考虑到李轩辕的情绪，他还是决定保留这个想法。 第四十七章 随便都能碰到个npc硬要给我塞任务 “先通知危燕派几个长老去鬼哭林探查一下吧。”凌霄微微蹙眉，道，“目前这些都还是猜测。” 墨水阳点点头，道：“我现在有个新想法。我原先以为，李衡宇大婚，各大门派只会派弟子出来祝贺，没想到阴山言遇之和峨眉顾影等人都来了。” “耀斑之日即将到来，或许我们可以找他们帮忙。”李轩辕会意，接着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帮忙？”第五零越来越听不懂昆仑这帮人的对话了。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众人都想起了这个免费战力。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这第五零，搞得第五零觉得背脊有点凉，莫名的打了个哆嗦。 “小零啊，你的巫力天赋是什么啊？”凌霄笑得甜美，第五零鬼迷心窍，不假思索地就道出了答案。 其实按照巫彝族规定，天赋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 因为巫彝族单纯的性格，同时又赋有强大的能力，很容易被人利用。 “我比较没用，是心灵控制的能力。”第五零说道自己的巫力天赋时有些沮丧，“不过我哥哥是少见的召唤雷的能力，很强的。” “心灵控制吗？”墨水阳剑眉微挑，有些意外收获，“说不定会有奇效。” “你还没问人家小零什么时候回家呢？说不定人家不愿意帮我们。”凌霄红唇微撅，一双剪水眸氤氲水汽，看上去委屈极了。 众所周知，巫彝族又称死宅族，万一人家参加完婚宴就决定回家，也帮不了忙啊。 凌霄句话一听就是老绿茶了，以退为进，如果这个时候你的雄性激素急速上升，一口应下，那么绿茶得寸进尺。 而我们的第五零是一个不知道“城市套路深”的质朴乡村少年，脑子一热就答应：“当然愿意啊。” 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奇怪，如果你多迈了一步，或者少迈了一步，你的人生就是天翻地覆。 多年后，第五零回想起来，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回去，因为他在盛唐拯救了更多人，可他又后悔自己没回去，没能跟自己的族人一起战死。 “小零真是个好孩子。”凌霄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的灿烂，“我猜你还没怎么逛过盛京吧，瞧见那四个夜明珠了吗？要不要姐姐带你逛逛盛京有名的四塔？” 第五零作为一个宅男，其实一个星期前就到盛京了，但是一直待在房间里，都没有出去过，不然白衣使者还有长生娃娃这两个在盛京百姓口中的高频词汇，他肯定能听说。 虽然他不太喜欢陌生的人群，但是在凌霄的鼓动下，心中也生出了好奇的情绪。 第五零红着脸点了点头。 墨水阳听见四塔，再观察凌霄的笑容，就知道她要搞事情。 九州钱庄、九州法庭、宝仙阁当然没什么，红教坊是什么？里面的姐姐奔放的不行，从里面出来的人，如果不是满脸口红印，不是女的，就是长得太丑。 这对于第五零这种社交恐惧来说，简直就是当众处刑。 “师父，不回宴会了？”墨水阳跟李轩辕对视一眼，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几个老头瞎比比有什么好看的。”凌霄洒脱地摆摆手，“你们两个回去就行，我带小零玩。” 墨水阳无奈一笑，师傅就是师傅，任何时候都遵从本心。 认主有时候有点不好，那就是凌霄能够离开凌霄剑很远了。 原先作为剑灵她的存在能量完全靠凌霄剑提供，离得远了就会很虚弱，认主之后，就因为契约的力量从墨水阳丹田抽取。 墨水阳认真算过，他有一半灵力都要上贡这大爷。 不过倒也不是全是坏处，他的丹田挺坚强的，因为需要的灵力多了，有压力就有动力，容量居然也变大了不少。 感觉自己有向电池发展的倾向。 李轩辕看到这幅场景觉得有些发笑，妙妙峰这对师徒像是颠倒了一般，更多时候反而是墨水阳包容宠溺凌霄。 墨水阳当然没办法阻止凌霄做事情，最后，四个人分成两队，凌霄带小孩，李轩辕跟墨水阳回宴会跟鱼灵机还有秀秀讲讲目前的情况，顺便交际一下有可能发展成“讨伐树妖队友”的对象。 盛唐太子大婚，家家户户都不约而同地在屋檐下挂上两个红灯笼，很多今年要成亲的人家也都把日子挤到今日来。 夜空漆黑，繁星与焰火齐绽。 盛京是欲望岛，是名利场，也是所有盛唐百姓最渴望的地方。 虽然房价高昂，工作竞争激烈，但是依旧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冲破自身阶层的束缚，实现阶层飞跃。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更是一个年轻的城市。 尽管这座大厦的钢筋生了锈，白墙掉了皮，但是它依旧雄伟高昂的屹立在眼前。 没有人希望眼前的繁华碎裂。 凌霄远远看到街边一个糖人摊，拉着第五零就挤过人群，冲了进去。 “老板来两串糖人。”凌霄笑得灿烂，老板也是被美貌晃了眼睛，鬼迷心窍地就把两串糖人递给了凌霄。 “不用给钱，今天我们太子大婚，送姑娘沾点喜气。” 凌霄笑眼弯弯，道：“谢谢老板，祝生意兴隆啊。” 凌霄把其中一串分给第五零，刚要走，就被一个声音叫住。 “我倒是谁让翟老板送糖人，原来是姑娘。” 这声音有些耳熟，凌霄转身，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是宝仙阁的？” 仙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姐姐，他是谁啊？”第五零拉了拉凌霄的衣袖，好奇问道。 盛唐的人普遍地都长得精致细巧些，五官都是婉约派，这个仙奴尤其是，如果不是听到他声音，第五零还要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呢。 “看见西南角的那座塔了吗？”凌霄给第五零指了指，道，“他就是那座塔的管事的。” “姑娘夸张了，我不过就是一个看门的。”仙奴垂眸一笑，倒是惊艳。 凌霄眉峰微挑，直截了当道：“你未必是老板，但是地位却不见得低。” 如果只是一个看门的，怎么能有决定人能不能入场的权利。 “姑娘倒是聪明。”仙奴笑道，“您还记得我说过，有疑似昆仑的人偷走了宝仙阁的东西吗？” 凌霄点点头，凤眸微眯：“你想要我帮忙？” 她也不傻，他今日又提这件事，肯定是要让自己帮忙。 “那确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仙奴笑着点点头，凌霄倒也爽快。 那日丢的确实是宝仙阁最重要的东西——宝仙阁的真正主人。 第四十八章 曲情春尧 “姐姐，你为什么要答应帮刚才那个人啊？”第五零舔了舔糖人，有些不解地问道，“他还怀疑是昆仑的人呢！” 凌霄无所谓地摊摊手，道：“正因为我们有嫌疑，所以自证清白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可是那是个大活人，自己长着腿，不会跑回去吗？”第五零有些天真地问道。 族长和巫祭也经常失踪好几天，他们从不大惊小怪。 “小零，鬼哭林外面的世界上好人没有那么多。”凌霄微微弯腰，双手搭在第五零肩上，语重心长道，“有些人会毫不犹豫地夺走他人重要的人，宝仙阁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被人挟持了，因为他知道很多，又很重要。” 第五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外面的世界确实很复杂，刚才那个宴会，他听到了好多人的心里话。有些人笑脸迎人，脑子里却骂着老狐狸。 仙奴说他在虚益山附近找到了“主人”的求救标记。 看来他们还要去虚益山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冒充昆仑干坏事。 “不要想这些啦，我们今天玩得开心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凌霄甩掉脑子里的烦恼事，又牵起第五零的手往红教坊走去。 她好久没有搞恶作剧了。 是该松松筋骨了。 第五零看见凌霄勾起来的嘴角，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红教坊在东南角，同宝仙阁的装潢不同，宝仙阁堆砌金玉，红教坊则是红纱，檀木，暧昧的气氛从门口就能感知到。 凌霄换了身男装，打着把折扇，腰佩白玉之环，身材颀长，端的是风流贵公子的作派，因为她的眉宇生的很英气，但是眼角微微上扬，平添妩媚，整个人矛盾有融洽，给人难辨雌雄之感。 门口的丫鬟们一看便看到了这位客人，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 “姑娘们肯定会喜欢这位小哥。” 凌霄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挑眉一笑，勾起丫鬟的下巴，道：“喜欢谁啊？” 她倒是和这暧昧的烟粉色气氛融合的很好，轻佻纨绔。 而第五零就不一样了，姑娘们涌上来，笑问道：“弟弟可真可爱，今年几岁啦？” 第五零红着脸，眼神飘忽，不敢说话。 颇有种唐僧初进盘丝洞的感觉。 “今天太子大婚，带弟弟出来见见世面。”凌霄单手将第五零揽入怀中，笑道。 “是贵客啊。”来人声音娇俏，围着的姑娘纷纷给她让出道来，只见她粉面含春，一双眼睛眼角尖锐，看着就很灵动精明。 她上下打量凌霄，最后捂嘴一笑，道：“姑娘来红教坊做什么？” 一般来红教坊的女人，大多都是找茬的。 年轻的贵妇人来找自己夜夜笙歌的丈夫，满脸带着怨气和嫉妒。 这位姑娘看起来显然不像。 “姑娘？”围在一边的姑娘都吃惊的瞪大眼睛，好容易来了一个俊俏的哥哥，竟然是个姑娘。 凌霄折扇打开，笑着点头：“好眼力。” 她的伪装本来就不甚用心，女扮男哪是换一件衣服，换个头发就能成功的。 能骗这些年轻姑娘已经是因为她天赋异禀了。 “怎么，难道红教坊不欢迎姑娘花钱观赏？”凌霄耸耸肩，从手中变出几个锦盒，正是齐无量赠与他们装长生果的盒子。 这盒子还挺值钱的，掌事一眼就看出了价值，眉开眼笑。 “欢迎欢迎，怎么不欢迎。” “这些盒子就当送给姑娘们的见面礼。”凌霄微微一笑，“我今日来，就是来找了乐子的，把教坊里最红的姑娘都给我叫出来。” 掌事笑着接过盒子，转手交给贴身丫鬟收好，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一会，又招呼凌霄道：“姑娘里边请。” 凌霄提起衣服的前摆一甩，走在前面，大步流星，第五零紧紧跟在身后，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了单，被旁边这些白白嫩嫩的姑娘给生吞活剥了。 掌事给他们安排的包间倒是清雅的很，入鼻满是竹子的清香。 凌霄在门口便听到有琵琶声传来，琵琶声音清脆，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凌霄眉峰微挑，这姑娘似乎是得了相思病啊。 “瞧瞧，这曲情姑娘已然在欢迎贵客了。”掌事说是这么说，却面露尴尬，她转头低声骂了几句贴身丫鬟。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正常人是听不见的，但是凌霄跟第五零都不是一般人，二人对视一眼，有些狐疑。 这曲姑娘是怎么回事？ 红教坊最红的琵琶首席。 凌霄忽然想起了春尧，刚推开房门，却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当初杀了春尧，是因为她的七情六欲在复苏。 嫉妒。 是一种非常黑暗的情绪。 如果她有了七情六欲，那她是不是又变回了人？ 凌霄忽然有些迷茫，倒是掌事在她腰上轻轻推了一把，才进了内室。 曲姑娘在珠帘后面弹着琵琶，容貌半掩，引人遐想反而更加有魅力，不过她露出来的一双杏眼，眼眶微湿，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像是雨后的玫瑰，愈显娇嫩。 凌霄微微一愣，她原先以为自己早已想不起春尧的面孔，可在看到那双眼睛时，记忆又潮水似的涌回。 她一瞬间就慌了心神。 不过好在，眼前的曲姑娘，显然是个人。 这是因果？ 掌事见到曲姑娘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眉头紧蹙，刚要说话，就见凌霄一抬手，截住了她的话茬。 “您先离开吧。”凌霄抿唇，神情严肃地落座，双目紧盯着曲姑娘，稍稍温和了表情，道，“姑娘您继续吧。” 掌事见凌霄没有生气的样子，松了口气，福了个身，关好房门离开了。 第五零的心灵控制技能树有点读心术，可是他不想读面前这位姑娘的心声，因为光听琵琶音，他就能感觉到强烈的情感。 凌霄合上眼帘，只觉得的万籁俱寂，浓墨似的黑从四周涌来，如流水，无孔不入。 “任何痛苦的回忆，就算你暂时忘了，总有一天都会回来的。”白山月曾经莫名其妙得讲过这样一句话。 这是她的因果，凌霄有种强烈的直觉。 无论什么代价，她都要帮助这位曲姑娘。 第四十九章 红斑 良久，琵琶音止，围绕在周围的浓墨是的黑又如潮水般一下子退散。 凌霄恍然回神，透过珠帘同曲情四目相对，曲情轻轻点头，低头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姑娘这是怎么了？”第五零歪着脑袋，那琵琶声哀怨的情绪充满他的胸腔，呼吸都因此迟缓。 “没什么，就是眼睛酸涩。”她仆一开口，清脆如同黄鹂鸟一般的声响。 凌霄感觉就像回到了五千年钱，跟春尧一模一样。 一个是魅魔，一个是人，但是长着一张脸，拥有着一样的声音。 修仙界的人都很相信因果机缘和本心。 凌霄上前，掀开珠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良久，才道：“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曲情有些诧异地抬头，望着那人琥珀色的眸子，瞳色很淡，中间隐约还能看见一道金色的线，像是猫和老虎。 作为红教坊的红牌，来来往往的客人见了不少了，识人的本领她也是有的。 面前这位客人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她的承诺一定会实现。 鬼使神差地，曲情摘下了面纱，露出了全貌。 第五零和凌霄同时一愣，曲情的脸非常漂亮，可是她面纱下的半张脸，长出了一块红斑。 那红斑的形状非常诡异，从耳下延伸到嘴角，绽成一朵血色的花。 曲情看得清楚凌霄和第五零的惊讶，但是并没有看到厌恶的情绪，她松了一口气，道：“我这红斑长了半个月了，在掌事姑姑的手下瞒了那么久，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力了。” 她说着泪珠子又不要钱似的串成了线，哽咽道：“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红教坊里姑娘的资本就是脸和才艺。 曲情若是毁了容，就如同从云端掉到泥地里，任谁都会踩一脚。 好在，红教坊不是街巷里的窑子，姑娘们大多是卖艺不卖身，所以曲情蒙着面纱弹了几天曲子客人们也照样捧着她。 但是男人是经不起吊的，时间长了，她必定是要露馅了。 曲情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哭才怪呢。 第五零见不得女孩子哭，不知所措地看看凌霄，却见凌霄盯着那块红斑若有所思。 “你这红斑是什么时候长得？”凌霄突然发问，她的神情严峻非常，显然容不得任何谎话。 曲情在这样的目光下，也熄了说谎的心思。 只见她面色微红，吞吞吐吐道：“许了一个公子后，第二日清晨面上就长出了红斑。” 第五零疑惑地眨眨眼，转头问凌霄：“什么叫‘许了一个公子’啊？” 凌霄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非常有耐心地跟第五零解释道：“就是有情人自然而然会做的事。” 不过凌霄没给第五零继续问“什么是自然而然会做的事”的机会。 “那公子是谁，你可知道？”凌霄继续问曲情。 这红斑她知道的。 这是被魅魔侵蚀的迹象，魅魔喜欢用人类的躯体行事，他们看到喜欢的身体，就会播下魔种，等到红斑布满整张脸，红班会彻底消失，但是身体的主人的灵魂会死去，接着就轮到魅魔鸠占鹊巢。 曲情咬咬唇，那个公子很有才情，她是真心喜欢的，不然也不会…… 不过现在细细想来，她突然觉得有些荒唐，那人竟然连身份姓名都没有同她讲，可笑自己那夜被鬼迷了心窍，就像那种从没听过甜言蜜语的小姑娘一样。 这半个月，自己就算被红斑所恼，还一直盼着那个公子前来看她。 “我不知，听口音也不想盛京人士。”曲情摇摇头，神色黯淡。 事情讲到这个地步，凌霄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是魅魔所为了。 这向来是它们的一贯作风。 魅魔是没有性别的，他们喜欢用女人的躯壳，有时候也会用男人的身体体验。 还好红斑只是扩散了半张脸，而空梵这个佛修又在盛京，曲情有救。 凌霄豁然一笑，这是天意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杀了春尧的躯壳，但是她能救曲情的灵魂。 “你不要担心，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保证你的脸完好如初。” 且不说这边凌霄花了大价钱（虽然是白嫖齐无量的）把曲情带出红教坊去找空梵救治，墨水阳和李轩辕可愁坏了，不知道哪些坏心眼的给白秀秀和鱼灵机敬酒，这两个醉鬼晕乎乎的可不好收拾。 顾影幸灾乐祸地笑笑：“看来墨师弟今夜会比太子还累啊。” 墨水阳剑眉微挑，顾影的车来的太快，让他有些接不上招。 瞧瞧，这就是冰清玉洁的峨眉准掌门！ 顾影虽然表里不一（反差萌），但是并不是个坏人，她原本是打算参加完宴会就赶回峨眉的，但是墨水阳提了一句耀斑之日的行动，她就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虽然，这婆娘很爱算账，欠她的每一笔以后都要还。 …… 宴会结束，齐无量回到国师府，果不其然瞧见那位姑奶奶坐在树梢，双眸冰冷的看着他。 “欲望大人。”齐无量单膝跪下，“情势所迫，我也没想到昆仑的人会这样。” 白秀秀白天的开脱之言犹在耳，想想都让人觉得发笑，可偏偏又找不出什么眼中的错漏，再加上屠千秋有意打圆场，这些孕妇逃脱是必然。 欲望垂眸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老人，他的脸似乎都要轻吻大地。 这是一个人类，她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偏偏，他又深得魔王大人的信任。 “你要明白，任何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欲望跳下树梢，足尖轻盈点地，冷冷的看着齐无量。 “我的计划还没有全部完成，魅魔那边也给我惹是生非。”欲望用脚尖勾起齐无量的脸，又狠狠一踢，“我知道你心思活络，你只是个人类，爬到这个位置已然是魔王大人的庇护，更多的，你想都不要想。” 齐无量笑着擦掉溢出嘴角的鲜血，恭敬道：“谢谢大人教导。” “对了，派几个人去虚益山，狙杀昆仑弟子。” 欲望的根系已经遍布整个盛京，任何发生在盛京的事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他们救走了那些孕妇，那我就吃几个修仙者。 等价交换。 第五十章 成为秘密 这是昆仑众人第二次来虚益山。 上次来的匆匆，并没有什么心思观察周围景色。 印象中，这里的树木郁郁葱葱，可今日来，树叶枯黄，好多树木看上去都死了。 “这些枯死的树木，看上去像是营养不够。”墨水阳蹲下身，伸出手指摸了把树木边上的泥土嗅了嗅。 第五零作为巫彝族的天赋能力这时候就显现出来。 他眉头紧皱，道：“这一看就是树木之间争抢营养。” 一般树木之间都会隔开一定的空隙，营养应该是完全够用的，这显然不正常。 凌霄慵懒的靠倚在树木上，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远远望着盛京城国师府的那棵大树，阳光直射在她白皙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那棵长生果树的来历。 不是简单的树妖。 “姐姐也觉得那棵树有问题吗？”第五零站在凌霄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棵传说中的长生果树。 第五零还未入京就知道国师府的这棵树了。 所有生灵都在跟他说，盛京里有非常强大且邪恶的东西。 他原本只是准备待几天就走，所以也不在意。 可是自从听说凌霄姐姐他们要讨伐树妖，就有些替他们捏一把汗。 按照虚益山如今的情景来说，说明那棵妖树的根系已经蔓延开来，妖力深厚可想而知。 墨水阳不是白山月，他不可能发挥凌霄剑最强的威力，面对如此的强敌，第五零又帮不上忙，要是哥哥在，说不定能一道雷把树劈了…… 哎，还是自己没用帮不上忙。 凌霄吐出嘴巴里的狗尾巴草，感觉到第五零失落的情绪，嘴角上扬，双手搓揉着第五零的肉脸，道：“放心，天无绝人之路。” “不用担心，那妖怪我知道。”开口的是奇犽，他变成一个小人坐在李轩辕肩头，因为太小了，第五零一时半会还没找到他。 不过等他看到的时候，眼睛一亮，凑近同奇犽大眼瞪小眼。 “你好可爱啊。”第五零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东西。 奇犽鼓着脸，脸颊微红，道：“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在场虽然有很多正太，但是其他人都是会长大的，奇犽已经停留在八岁很久很久了。 昆仑众人非常有幸见到小学鸡吵架。 “那是什么妖怪啊？”白秀秀也凑过来，凑得很近，近的李轩辕鼻尖萦绕满是淡淡的奶香。 李轩辕的嗅觉系统自动屏蔽了第五零。 “我也想知道！”鱼灵机也跟着凑了过来。 奇犽非常嫌弃的瞅了眼围绕他的几个白痴，昂着头，抱着双臂，不可一世的样子。 墨水阳忍不住伸手轻轻弹了弹奇犽的脑门，气得他瞪大了眼，骂道：“你干嘛！” “你可以变这么小啊？”墨水阳语调转了几个弯，最后一个音眼神落在了凌霄身上，意味深长，“师父，你可以吗？” 啊，我也想要师父变小坐在我肩膀上！ 凌霄翻了个白眼，意思想都别想。 墨水阳眉峰一挑，无奈的耸耸肩。 “散了散了，估计奇犽也不知道，故意吊着我们呢。”墨水阳摆摆手，故意装作那种很明白的样子，奇犽哪里知道这是墨水阳的激将法，当即大声喊道。 “谁说我不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知道？” “哼！我就是知道！”奇犽喊得脸红脖子粗，整个人气鼓鼓的，“它本体虽然是树形，但是其实并不是树！是由世界上最黑暗最邪恶的物质聚集形成的！” “所以呢？”墨水阳摊摊手，不以为意的样子看着非常欠揍。 李轩辕垂眸看着墨水阳和奇犽吵闹的样子，嘴角微不可查的挂上一抹笑意。 非常温柔。 白秀秀注意到李轩辕的笑容，也跟着笑。 自从齐无量送他们长生果，李轩辕已经很久没有笑了。 “所以，耀斑之日，阳气最盛，它本来就虚弱，而轩辕剑是最克制它的东西！”奇犽哼了一声，又看了眼墨水阳背上的凌霄剑，“你个废物，都配不上这么好的剑。” 凌霄在旁边扑哧笑出声，可不是呢，说的太对了。 要不是当初自己脑子一热，会轮的到这小子？ “师父！”墨水阳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凌霄双眸微眯，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噤声。 “有杀意。”凌霄神情严峻，低声道。 话音刚落，周围忽然被灰黑色的浓雾覆盖，视野完全受阻。 鱼灵机调整呼吸，灵力运转，编织着自身周围的空间，他周边两米的雾气都退散开来。昆山城之后，鱼灵机也进步了很多，能够掌控更大的范围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聚集到鱼灵机身边，抽出剑，背靠背，警惕地环视四周。 “是魔气。”李轩辕剑眉微蹙，就见他的轩辕剑一瞬间爆发出火光，一剑刺入黑色迷雾中，就听黑暗中有人一声闷哼。 “他伤口上种了日曜之火，跑不掉了。”奇犽自信的勾唇一笑。 话音刚落，周围的黑雾突然散去，视线之中空无一人。 李轩辕同墨水阳对视一眼。 “追？” “不追。”墨水阳摇摇头，又道，“他们来的比我们早，若是追的深入，说不定还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言之有理。”李轩辕点点头，倒是奇犽有些郁闷，不是很理解他们的谨慎。 作为一个单纯的剑灵，对于阴谋诡计理解的还是不够深刻。 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人中了日曜之火，菜的一批。 …… 此时，也在虚益山的李归尘也感知到这来得快去的也快的黑雾，他用竹筒在舀了瓢湖水，又用灵力过滤掉其中的脏东西，端给一个靠着树躺着的年轻人。 “喝吧。” 年轻人唇色苍白，嘴角干裂，可尽管这样，他也咧嘴一笑：“多谢。” “你快死了。”李归尘给年轻人喂水，他神色严肃，道，“我不该把你带出那里。” 年轻人握住李归尘的手，认真道：“归尘，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没有那么强烈的信仰，不用严刑拷打，我就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到那个时候，我就真的成了九州的罪人！” “虽然离开那里，我可能活不了一个月。” “有些秘密，可能没人知道，才能真正成为秘密。”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李归尘盯着年轻人的眼睛，他明白，面前这个人本来就是想寻死的，只不过他没有足够的勇气。 大多数人都是胆小怕死的。 就算面前这个人凭借外力，以凡人之身活了数千年之久。 他口中的秘密，必然事关重大。 “我决定把你带回昆仑，你的秘密要留要去，或许危燕能作出正确的裁决。” 第五十一章 再次偷袭 凌霄从手中变出仙奴交给她的追踪器，原本信号微弱，但是在进了虚益山之后，频繁闪烁。 “看来果真在这山里。”凌霄皱眉，“难道假冒昆仑弟子绑架宝仙阁主的人是魔？” “说不准。”墨水阳眯着眼睛，如果绑架的和刚才偷袭的是同一拨人倒还好说，如果是两拨人，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追踪器指示的方向一直在变化，凌霄他们从白天跟到晚上。 居然还挺能跑。 看样子，似乎是要往北边跑。 “他似乎有干扰追踪器的手段，中间让我们绕了不少路。”墨水阳抿唇，“我看他走的方向，北隘口是他必经之地。” 李轩辕点点头，道：“我们就去那里拦他。” 话音刚落，白天偷袭他们的黑色雾气再次涌了上来，伴随着蒙蔽视线的黑雾，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在变幻，轻易的将昆仑众人分散。 凌霄在感到雾气的第一瞬间就拉紧了第五零。 他几乎没有任何战斗能力。 因为契约的关系，就算迷雾阻挡和位置变换，她还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墨水阳的位置。 凌霄一把打横抱起第五零，长腿迈开，飞速地向墨水阳的位置奔去。 偷袭的人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把他们逐个击破。 白秀秀、李轩辕、鱼灵机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就算遇到偷袭，撑个一时半刻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墨水阳没有，他没有家族支撑，作为他的师父，自己其实也没有给他具体的帮助。 凌霄心急如焚的同时，瞬息几个闪现，不过几个呼吸，她就穿越了大半个山脉，赶到了墨水阳的身边。 “师父？你好快啊。”墨水阳嘴角一斜，满不在乎的擦掉嘴角的鲜血，“不过我应付得来。” 凌霄看着被困在玄武狱中的黑色人影，正在挣扎哀嚎。 墨水阳应该是在黑雾出现的一瞬间就准备好了陷阱。 “追杀我的应该是他们中最弱的。”墨水阳皱眉道，“他看上去像人，又不像人。” “谁派你来的？”墨水阳剑指黑衣人，寒声质问道。 那人见逃脱无望，神色一狠，刚要自杀，就被墨水阳一脚踹翻。 就见墨水阳慢吞吞从怀中抽出白色绢布，擦拭剑身，他神色狠戾，道：“当着近战大爷的面你还想吟唱咒语自爆？” …… 凌霄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上去她似乎白担心这个便宜徒弟了。 黑衣人吞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缄口不言。 “你不说我也知道。”墨水阳见黑衣人打定主意不说话，冷笑一声，道，“盛京除了国师府，还有谁能跟魔沾上关系？” “我还猜，不是齐无量，是那个树妖？” 齐无量还指望借刀杀人呢，要杀他们也要等耀斑之日之后。 “欲望大人才不是树妖那种低级的东西！”黑衣人冲墨水阳啐了一口唾沫，脱口而出，及欲望大人四个字时，神色狂热。 不过话刚说完，他就懊悔不已。 “欲望？”凌霄眉峰一挑，“妖魔涧三大祭司？她也复生了？” 五千年，封印之战的时候，白山月斩杀了三大祭司中的两人，包括欲望祭司。 这样一来，所有的猜测都被证实了，妖魔劫是真的开始了。 欲望复生了，那么杀戮、瘟疫呢？ “师父，这段对话已经录下来了，足够向修仙联盟提供证据了。”墨水阳左手变出留声海螺，冲凌霄得意的挑挑眉。 “你刚才的招式，我看到了修仙门派的影子。你原来是修仙者？”墨水阳接着逼问道。 “是又如何？” “为什么放着登仙之路不走，要投身黑暗？”墨水阳有些不解的问道。 对于他来说，成仙是这个世界上最光明的一条路。 他此话一出，黑衣人居然大声笑了出来。 “登仙？”黑衣人的眼神涣散，呈癫狂之色，“从踏入修仙时代，五千年了，你告诉我，成仙者有几人？” “修仙者不过是比凡人多了几百年寿元而已，最后还不是抱着那点修为老死？” 确实，九州上下五千年，世上记载，只有五人登仙。 一是朝闻道的夫子、二是白山月的师父酒真人，三是西如来，另外两位，是人间散仙，虽然渡了劫，但是自愿兵解，留在凡间。 这二位，是日月剑高楼和文字剑百里无羁。 此二人，同白山月一起，于封印之战中战死。 昆仑，天下大宗之称，也是自那一战彻底打响。 高楼与百里无羁，虚长白山月百岁，三人忘年之交，互引知己。 封印之战那日，一百二十八岁的渡劫期白山月，战中进境，借助雷劫，重创了当时的魔王，但他没来得及渡劫成功，就同高楼百里无羁一起，开启了封印大阵。 所以，登仙者只有五人。 可就算白山月没有登仙，他也是修仙界千年来，绝无仅有的天才。 一百二十八岁渡劫，试问普天之下能有几人？ 凌霄有时候想来，都觉得白山月或许本来就是神仙下凡，大梦三生，就会归位九重天，不然怎么解释他的一生。 诞生在妖魔群舞的时代，那时候的修仙者并不是单纯的修仙者，或许比起修仙者，另一个身份会更加适合。 是守卫者，是军人。 人类阵营和妖魔阵营泾渭分明，白山月是最年轻的领导者，同时也是最有英明的领导者。 “你挣来的这几百年寿命已经比没有灵根的人幸运很多了。”墨水阳安静地听完黑衣人的话，轻叹一声。 人都喜欢看自己没有的，却注意不到自己已经拥有的。 “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早就杀死自己了，不用我动手。”墨水阳眼神微闪，下一秒，黑衣人就化作一片血雾，消散在玄武狱中。 “他胸口上原本就有伤，是轩辕师兄白天刺中的那人。看来日曜之火对沾染了魔气的人伤害非常致命。” 凌霄因为想起了白山月，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墨水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嘛？刚才我那么帅，师傅居然在发呆？！”墨水阳微微噘嘴，嗔道。 第五十二章 欧皇白秀秀vs肝帝鱼灵机 耳畔的风声吹动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有人踩在土地上，碰撞出细微的鼓点。 在浓密的黑雾中，视力已经失去了作用，鱼灵机干脆合上眼帘，屏住呼吸，避免干扰。 他从小耳朵就很好，修炼之后，耳朵到大脑的周天是其他人的好几倍，所以他的潜行本领是最强的，因为他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 同时，任何细小的声音也逃不出他的耳朵。 倏忽，左耳传来破风声，鱼灵机微微侧身，手中的剑挡在眼前，同那人的兵器相撞，发出冰冷清脆的声响。 鱼灵机蓦然睁眼，同那人四目相对。 冰冷的剑刃清晰的倒映出两人的眼神。 第一回合，刀剑相撞，二人没有缠斗，各退后了十米，遥遥对峙。 “你有一把好刀。”鱼灵机抿唇，神色严峻。 他的虎口微微发麻，提醒着他来人并不简单，修为很有可能在他之上。 黑衣人舔舔唇，笑道：“反应很机敏嘛……” 鱼灵机不再言语，将剑举在身前，清澈的双眸神色坚毅，他的刀很好，但他的初阳也不会输。 见鱼灵机列好阵势，黑衣人收敛笑意，一把大刀横在身前。 修仙界中的争斗，不需要裁判说开始，二人都默契地握着他们的武器向前冲去。 刀，向来是兵刃中的霸者。 而剑，是侠者，是君子。 用刀者，单面开刃，多用挥砍，这样的动作有利于他们使出力气，成全霸气。 使剑者，双侧开刃，剑尖最为锋利，多用刺挑，剑客使剑，一望无前，借着那一点剑尖，刺破黑雾迷蒙。 “日月剑法第十五式——望月。” 这剑招原先见师父使过，自己也模仿，可始终不得精髓，因为望月，是为圆满。 鱼灵机的一生，尚未得过圆满。 从小由爷爷抚养长大，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村里的孩子都喊自己野种。 瑰丽之夜那日，十五月圆，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同墨师弟喝着小酒，忽然就有些明白，其实人之一生，所求圆满，不过如此。 内心本来就是一个无底黑洞，它可以大，可以小。 所以有人贪婪，有人知足。 黑衣人只见这不过二十左右的孩子，嘴角挂着一丝淡笑，他的刀裹挟着风雷之力，排山倒海似的向他涌去，却在触及他剑刃之际，四两拨千斤似的被泄下。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鱼灵机手腕一翻，初阳引着那刀向下挥去，黑衣人忽然就觉得手腕一软，手中的刀就落在了地上。 等他在回神，脖子上已被架上了冰凉的剑刃。 “你为谁做事？”鱼灵机刚问出口，就见黑衣人化成一团黑雾，与四周融合在一起。 鱼灵机剑眉紧蹙，环视四周，警惕着黑衣人的再次攻击。 他并不后悔刚才没有直接杀了黑衣人。 最多，不过再来一次。 鱼灵机感受着因为使用望月，半空的丹田，无奈地笑笑。 看来，得指望师弟他们早一步找到他了。 相比起鱼灵机，白秀秀应对倒是轻松很多，她直接将黑衣人拖进无限剑制，黑衣人都没反应过来，身上的黑雾散去，露出一张七老八十的脸，莫名其妙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周围还悬着十多把剑虎视眈眈。 “师弟他们在哪里？”白秀秀倒不关心是谁派黑衣人来狙杀他们，她最关心的是消失的师兄师弟们。 “小姑娘，你要不要先担心担心自己？”老头怪笑几声，接着非常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体像是充了气，越来越鼓，衣物爆裂开来，露出焦黄的肚皮。 白秀秀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肚皮骤然爆裂开来，从中飞出了一只只蝙蝠。 蝙蝠的眼睛是赤红色的，尖利的牙齿上还挂着涎水。 魔物！ 这一群蝙蝠同时拍打翅膀，发出奇怪的叫声，那声音混着老头桀桀的小声，回荡在无限剑制的空间中。 “鱼肠！”白秀秀高呼一声，一把飞剑应声而来，勇绝之剑，白秀秀握剑，面对蝙蝠群，神色镇定，将手中的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其余的二十三把飞剑也顺着白秀秀的心意飞舞着，无限剑制内凭空下起了一场蝙蝠雨。 因为数量确实巨大，有些畜牲越过层层飞剑构成的防护罩，咬到了白秀秀的胳膊，却莫名发出一声惨叫，落在地上。 白秀秀吃痛，看了一眼那只蝙蝠，它像是被什么灼烫到了一样，连身体都被腐蚀了打扮。 是因为自己的血？ 白秀秀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不停地从伤口上泄露出去。 老头整个肚子都被掏空，露出血肉模糊的肠道器官，尽管如此，他的气色看上去仍旧非常好，以身饲魔，他的整个躯体都被魔气浸染，肉体凡躯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身体没了，他还可以换另一个，因为他灵魂不死！ “你被血蝠咬了，你很快就会因为灵力散尽而变成一个凡人，接着就会变得和天澜城的那帮笨蛋一模一样！” “天澜城？”白秀秀眉毛一挑，老头说的没错，她确实感觉灵气在顺着伤口泄露出去，同时还有一股黑色的魔气顺着她的筋脉上涌，不过和老头想的不一样。 那黑色的魔气运行到半路，就被一股纯白的灵力吞噬转化。 体内的舍利子又开始运转了。 白秀秀很轻易的就想到那烫伤的蝙蝠，恐怕也是因为自己的灵力带有禅意吧。 虽然禅意天然就是妖魔的天敌，但是修出禅意的佛修没有几个，白秀秀隐隐感觉体内的这颗舍利子在未来，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惊喜。 “怎么？果然盛京的贵人记不起天澜城的草民啊？”老头怪笑一声。 “天澜城的瘟疫已经死了十万人了。这盛京却还有心思给太子办婚礼。” “等到他们的血蝠从他们身体里长熟，整个盛唐都会被血蝠袭击。” 老头说完那么多，忽然又觉得自己搞笑，跟一个将死之人说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反正这个小姑娘是见不到将来的盛况了。 “老爷爷，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死啊？”白秀秀忽然就贴近了老头，蹲在他身边甜甜一笑。 自从察觉到自己血液对于蝙蝠的克制作用，白秀秀就用鱼肠划破手掌，接触到鱼肠的蝙蝠就通通落在了地上。 她为了让老头多说几句，还故意装作打得很辛苦很艰难的样子。 果然是跟水阳师弟学坏了。 “怎么可能？”老头一怔，瞳孔放大，一口鲜血从喉咙中喷出，这具身体就断了生机，并且非常快的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下一秒，一股黑色的烟雾从尸体中钻出。 “虽然师父说，决斗不灭魂魄，但是……”白秀秀温和的眼神一变，竟有些许凌厉，“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你想逃到哪里去！”白秀秀追着在无限剑制中乱窜的黑烟，二十四把飞剑分别贯穿烟雾，嗖嗖嗖的几声，那黑雾支离破碎，最终消散。 战斗结束的一瞬间，白秀秀就泄了力，半跪在地上，也没有多余的灵力支撑无限剑制。接着她从无限剑制中脱出，于半空中下坠。 鱼肠原本想接住白秀秀的，不过它感受到轩辕剑的气息，于是就乖乖装死。 果然，白秀秀最后落在了李轩辕的怀里。 第五十三章 大道剑心 李轩辕因为和奇犽在一起，日曜石对魔物本来就有极大克制作用，在奇犽的提醒下，一个照面，李轩辕就把狙杀他的人杀了。 令他比较诧异的是，那人是刘芳。 死去的刘芳，也就是葡萄她娘。 魔道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让死人复生。 不过不保证复生之后的人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个。 但是他们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货没到之前，他们就收走了应收的款项。 白秀秀跟李轩辕四目相对，不知道是因为刚经历过激烈的战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陶瓷般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色。 李轩辕抱着白秀秀从半空中缓缓下降。 如果要再偶像剧一点，应该还要边抱边转圈。 “秀秀，你没事吧？”李轩辕当然没这么干，他只是很正常的落地，然后非常直男地问候。 白秀秀红着脸摇摇头，从袖里乾坤变出白色瓷瓶，磕了点药补充灵力。 “我们得快点去找鱼灵机和墨水阳。”李轩辕望着浓墨铺开的山中夜色，神情严峻。 白秀秀点点头，又从手中变出一只死掉的血蝠尸体，道：“轩辕师兄，刚才追杀我的那个人使用了这种东西。” “这是？” “天澜城的瘟疫很有可能跟这个有关。”白秀秀郑重道，“这瘟疫并非天灾，很有可能是妖魔涧的手笔。” “确实，如果欲望复活了，那么瘟疫没有道理不兴风作浪。”李轩辕剑眉微蹙，一双墨黑色的瞳孔晦暗不明。 他小时候，以为盛唐是一个铁通做的怪物，去了一趟昆仑，下山后，却发现盛唐只是一个在洪水中的小木盆，还有很多细小的窟窿。 从内而外，洪水顺着这些小窟窿，透过腐朽的木板，蔓延进来。 只等着吞噬掉抓着木桶的人。 而今，这窟窿越来越大，长生树、瘟疫，宝仙阁似乎也不太对劲，桩桩件件都让人头疼。 或许李衡宇的想法是对的，盛唐需要改革。 可是，攘内必先安外，妖魔劫的情势下，李衡宇的改革只会主推盛唐这座国家机器更快地瓦解。 他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李轩辕忽然一笑，这种时代，谁不是谁的一把刀呢？ 他不是也要顺齐无量的意，除掉欲望？ “师兄……”白秀秀看见李轩辕自嘲一笑，有些心疼。 师兄一定是想到盛唐的事情了。 “你不要担心，既然山河玉碎，那就山河重整！”白秀秀鼓着腮帮，挺胸，拍拍胸脯，鼓励道，“轩辕剑原来不是山河玉碎剑吗？不破不立，妖魔劫不用担心，我们是昆仑弟子，没有什么好烦的！” 听完白秀秀一番话，李轩辕沉默着没有说话，搞得白秀秀有些尴尬。 她正打算在说些什么打断这尴尬的气氛时，就听李轩辕噗嗤一笑，伸手狠狠揉了揉白秀秀的脑袋，揶揄道：“你这语气，跟墨水阳那家伙学坏了。” “尽说些假大空的忽悠人。”李轩辕笑道，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柔的像是太阳，冰雪消融。 “哪有……”在李轩辕目光注视下，白秀秀垂下脑袋，耳垂红红的，无力的辩驳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朝代换个名字。”李轩辕豁然一笑，这些日子都是他钻牛角尖了。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就算是盛唐覆灭，只要人活着，总有人会再扛起旗帜，重建国家，不管那个人姓不姓李，新的国家叫不叫盛唐。 这些日子自己的纠结竟然是钻牛角尖了。 人固有一死，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后，命运落到何种地步，都是因为曾经做过的事。 想到这里，李轩辕周身灵力大涨，疯狂运转，竟然有要突破的迹象。 白秀秀察觉到李轩辕的异动，抬头看着李轩辕：“师兄？你要突破了？” “现在不是好时机。”李轩辕运转周天，强压下躁动的灵力，原本浮躁的丹田被镇压，灵力被凝练的更加扎实，“我们快去找人吧。” …… 鱼灵机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全神贯注的对着黑雾。 他已经使用了三次望月了。 逼近身体的极限。 原本他的灵力，应该只够使用两次望月。 在第二次挥剑的时候，他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全天下所有剑修可遇不可求的“大道剑心”。 整个昆仑剑修，有史以来，只有寥寥几个人进入过“大道剑心”。 包括事事都比人天才的白山月，还有那两个散仙前辈，百里无羁和高楼。 鱼灵机感觉周身所有的毛孔都被打开，在大口大口的感受着周围的空气，他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是紧张，更是兴奋。 就算身体的灵力逼近枯竭，但是他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鱼灵机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剑痴的属性。 他忽然想起，当初百里无争见自己的第一句话。 那时，他正挂在峭壁上长出的一棵歪脖子上。 他是为了采药才故意去悬崖边采药的，爷爷的病必须要靠天天吃那种仙植才能吊着命。 鱼灵机每天都去悬崖边采药。 但是总有失足的时候。 峭壁上的石头滑落，自己被砸了下去…… 然后自己抓住了那颗歪脖子树。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神力，才十岁零一点，硬生生抓着那扎手的树枝，就这么挂了半天。 鱼灵机现在想来都觉得了不起。 其实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自己不能死，自己死了，爷爷也活不了。 幸好云游的百里无争看到了他，不然不管他怎么能撑，迟早掉下去。 当时百里无争看见自己第一眼，就瞪大了眼睛，捧着书本的手都松了，害得他珍藏的孤本从半空中掉下，散了绳，一张张的在空中四散飞舞。 “这是什么呆子！”百里无争骂骂咧咧地驱使飞剑向鱼灵机飞去，也顾不上自己四散的绝世孤本了。 鱼灵机现在想来忍不住一笑，或许整个昆仑都没见过这样子的百里长老。 百里长老向来端着书卷气，飘逸的同时又稳重的很，一看就是个智多星的角色。 “你现在还有心思笑？”黑雾中传来有人愤怒又有些不解的声音。 他一个金丹期，打一个筑基期的小辈那么久，已经很让他暴躁了，这小崽子居然还笑？ 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吗？ 第五十四章 没有商业道德的奸商，记仇jpg. 鱼灵机笑着摇摇头，这在黑衣人看来就是轻蔑嘲讽。 只有鱼灵机才知道，其实自己没想那么多。 如果最后是握着剑死的，这种归宿他还挺满意的。 墨水阳、李轩辕、白秀秀他们都是聪明人，脑子里装着很多东西，剑或许不是最靠前的。 可是鱼灵机不一样，他没有烦心事，也不会想未来，初阳在他心中就是第一位。 他是四人中最先到昆仑的。 昆仑是剑修大宗，他从小在其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剑的信仰远不是墨水阳他们能比的。 进入大道剑心，更是让鱼灵机觉得这一遭没有白来。 他生命的质已经远超自己预想了。 关于大道剑心的描述，其实很少。据说，每个人都不一样，鱼灵机看到的是一道道线，这些丝线在迷雾中布满。 连自己的体内都有许多。 丝线由“意”构成，迷雾中闪烁的大多是杀意，还有一抹非常细微的窥视的视线，多亏进入了玄妙的大道剑心，不然，自己肯定撑不到现在。 “昆仑鱼灵机年十八，师从初阳山危燕，战至最后。” 少年掷地有声，眸光愈发坚毅，他的手掌抚过初阳剑身，一阵淡金色的光被镀了上去，倒映着鱼灵机白净的脸竟然显现出几分神性。 这是必杀的招式，师傅多次嘱咐自己，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可使用。 为了更强大的力量，逆天而行，很多时候是要折寿的。 只见初阳剑柄上的日月模型不停旋转，鱼灵机阖着眼，感知着迷雾中的杀机，刚要挥剑，忽见他唇角微勾，道：“师弟你来了。” 话音刚落，黑衣人按着刀柄的手微微一抖，后脑勺就被一柄漆黑飞剑一击砸中，砸的他眼冒金星，半天回不过神来。 最搞笑的是，他“哎哟”一声的同时，也听到另外两个男声的“哎哟”。 更过分的是，接着那柄剑又倒着飞回来，连续砸了他脑壳六下。 黑衣人彻底歇菜。 凌霄从凌霄剑上跳下，狠狠锤了锤鱼灵机的脑袋。 “笨蛋！还没到绝路呢！” “凌霄前辈。”鱼灵机睁开眼，他的眼睛还没从玄妙的状态中出来，瞳色变得很淡，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这光照着他的眉毛似乎都变白了。 “师傅你可真站着说话不腰疼，刚刚命悬一线的又不是你。”墨水阳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右手把第五零扶起来。 他们是坐着凌霄剑俯瞰整座虚益山寻人的，凌霄修的杀意，很快就找到杀意最重的几处，然后，凌霄招呼都没打声，就驱使凌霄剑俯冲下滑，她飞的太快，心又很急。 根本没注意墨水阳跟第五零摔下剑，直接骑着剑把藏匿在迷雾中的黑衣人砸晕。 所以刚才才会有此起彼伏的“哎哟”声。 凌霄凤眸斜睨，眼神好像在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教训我。 “你就摔个屁股墩，矫情什么？” 墨水阳避开凌霄鄙夷的视线，又推了推站在旁边疼的发懵的第五零，道：“你差点也摔到小零。” 话音还没落，墨水阳和鱼灵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川剧变脸。 凌霄一个闪现到第五零身边，捧着他的小脸蛋，关心的问询道：“小零没事吧？没摔到哪儿吧？” 第五零还在发懵，刚刚剑在空中飞的太快，就算墨水阳有分出灵力在保护他的耳膜，他现在还是觉得耳朵边都是凉嗖嗖的风声，都听不见人说话。 “不好了，吹坏脑子了。”凌霄烦躁的抓头，又用力拍了拍第五零的脑袋，又道，“快点给老子好。” 她拍第五零脑壳的样子，非常像另一个世界老奶奶拍“破电视”的样子。 也不知道第五零脑子什么构造，这样拍几下，居然真的好了。 搞得墨水阳一直神经兮兮地盯着第五零，仿佛在看什么外星生物。 真是金钟罩，铁布衫…… 最后，墨水阳摇摇头，咂咂嘴，他才疏学浅，看不透第五零是什么神仙。 袭击鱼灵机的人一倒下，黑色的迷雾就散去了，看来刚才分散他们的黑雾是这家伙的能力。 凌霄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这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凌霄偏头看墨水阳，“你记得吗？” 墨水阳记性好，不光是纸上的东西记得牢，连人脸都是过目不忘的，这些日子盛京来来往往少说数万张脸，墨水阳全都记在脑子里。 虽然记性太好，有时候还是非常苦恼的。 还好他脑子上周天多。 墨水阳低头瞧了一眼，嘴角一扬：“这不是国师府的管家吗？” 凌霄一拍脑袋：“对对对，就是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国师府的树妖按捺不住了。”墨水阳得意的挑挑眉。 “水阳师弟！” 迷雾散去，白秀秀他们也找了过来，兴奋地冲他们挥挥手。 鱼灵机调整好凌乱的气息，瞳孔也恢复正常，看上去又是一个好憨憨。 “秀秀师姐！”墨水阳也冲李轩辕和白秀秀挥挥手。 就在两方人马快要汇集之时，就听凌霄厉声喝道：“退后！”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原本晕掉的黑衣人猛地睁开眼跳了起来，黑色的迷雾再次覆盖，接着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粗壮的根茎破土而出。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如果没有后退，那么刚才那粗壮的根茎洞穿的就不只是土地，还有他们的脑子了。 “小心，迷雾中至少有三个人。”凌霄高声提醒道。 其中有一个人的气息尤其微弱，看来是擅长隐匿气息的人。 李轩辕紧拉着白秀秀的手，他的手掌渗出细密的汗，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四周。 鱼灵机因为灵力枯竭和第五零一样没有战力，所以凌霄跟墨水阳死死地守在他二人身边。 “看轩辕师兄的样子没有经过苦战，但是秀秀明显气息虚浮些。” 墨水阳忽然冷笑一声，连狙杀他们的人选都有细细筛选过，齐无量可真是好算计。 李轩辕不能死，他还要杀【欲望】，所以安排了个最弱的，至于其他人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所以鱼灵机和白秀秀都是死战。 至于自己，手握凌霄剑，所以齐无量就只是随便指派了个人来。 他似乎很没有商业道德。 买卖还没做成，就想着卸磨杀驴了。 第五十五章 只有欲望才能吞噬欲望 鱼灵机没了战力，但是他灵敏的嗅觉和玄奥的境界仍旧在，他干脆合上眼睛，忽然道：“三刻钟方向！” 墨水阳默契会意，瞬间抬手用剑一挡，只听叮当一声，在静谧的气氛中非常刺耳。 李轩辕和白秀秀听到响动，对视一眼，往声音方向摸去。 他们刚走了几步，坐在李轩辕肩头的奇犽就皱紧眉头，道：“小心地下！” 李白二人脚步一顿，前方的土地又冒出一段段根系，瞬间封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好强的妖力！”奇犽眼神微闪，语气差异。 此处离国师府少说也有五十里远，这树妖的根茎竟然在地下辐射这么大范围。 实在是“树大根深”啊。 李轩辕又想起齐无量在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势力，原来整个盛京早都在他们的鼓掌之中了，不知道李衡宇有没有什么准备，依照李轩辕对他的了解，他肯定知道让齐无量这个外臣专权，对他的统治毫无益处。 最有趣的是，李衡宇还娶了齐无量的徒弟屠千秋。 这帮狐狸斗法，从来不考虑下面人的感受。 此时，远在国师府的【欲望】正悠闲地坐在树梢，她望着虚益山的方向，断断续续的轻哼着歌。 与她的轻松写意形成对比的，是站在一边的齐无量。 当然他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着急。 “齐无量，你似乎很小瞧昆仑的人。”欲望垂眸，一双碧绿的眼睛如同昂贵的绿宝石，海藻般的微卷长发从树梢垂到地上，却还柔顺的不可思议。 “属下不敢，派去的大多是金丹修为。而昆仑的弟子，最高也才筑基期。”齐无量对答如流，他料到欲望知道狙杀人选会有疑问，这不是让他感到焦虑的点。 他最害怕的还是欲望亲自动手，李轩辕若是死了，他还要多花心思，重新组织怂恿正道人士围剿【欲望】。 可是距离耀斑之日不过一月。 没有轩辕剑，或许至少大乘期才能整治得了【欲望】。 他与欲望政见相左，他做到国师的位置，又擅长党争，早已拉拢了妖魔涧不少左派势力，只等大军冲破屠旸关，将战争的火焰直接点燃。 而欲望她是温水煮青蛙的做法，她想控制盛唐的皇室贵族为她所用。 事实上，她已经快要成功了。 不过她不了解李衡宇，这个韬光养晦的太子，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 表面上像只绵阳没有脾气，实际上是只狠厉的狼。 他完全有决心和毅力，将整个朝堂换洗。 齐无量很忌惮这个太子，不然他也不会让屠千秋嫁过去，在关键的时刻，他会让时间巫女发挥应有的作用。 等妖魔大军入驻盛京，他会扶植另一位皇子登基，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整个凡人国度都会是他们的助力。 上一次妖魔劫失败，是因为凡人和修仙者联合。 这次，在战前，他们就要砍掉修仙联盟的半个臂膀！ 可惜，妖魔涧仍旧有很多追随三大祭司走右派的人，连杀戮祭司向来暴躁的人都站在欲望那边。 只有【欲望】死了，齐无量才能成功上位。 他是个凡人，大限将至，他也去求过他一直效力的那位大人，求他赐予自己永恒，可是，那位大人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只有欲望才能吞噬欲望。” 妖魔涧的至理名言。 齐无量是聪明人，那位大人是告诉他，他的“永恒”需要争夺过来，那便是吞噬欲望。 凡人吞噬妖魔，之后成为妖魔，永恒的存在，就算死亡，千百年之后只要在妖魔涧滋养，还能继承记忆，卷土重来。 这不是没有先例，五千年前，就有一个女人差点成功。 正是前一代欲望养出来的怪物。 甚至于让再次复生，继承记忆的新任【欲望】，一回想起那个女人，都会神色大变。 “金丹修为？”欲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凝视着低伏在地上的齐无量。 这个老头脑子里想的什么，以为她不知道吗？ “凌霄剑主，金丹修为你就放心了？”女人嗤笑一声，只见松软的土地里径直冒出一段根茎，直接捅穿齐无量的脚踝，瞬间鲜血淋漓，“如果不是看在魔帝的份上，你该万蚁噬心而死。” 齐无量低吼一声，因为剧烈的疼痛，额间瞬间冒出大把大把的冷汗，他的脸伏得更加的低，几乎埋进泥土里。 他能嗅到土地中血液的味道，全是死去的孩子。 他都不记得这小小的一方土地埋了多少尸骸了，有些婴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活活迈入地里。 齐无量其实心中有愧，他作为一个人，无论在怎么利己，都有“保护幼儿”的人性在那里。 他有时候会唾弃自己软弱，因为比起这一丁点的人性，他一生所追求的“永恒”更为重要。 作为一个凡人，他的灵性、资质都比不上修仙者，可就是这样的他，潜心学习阵法，竟然也能对抗修士，他只恨老天不公。 长生路上的通道，竟然没有给他打开。 尽是些猪头猪脑的得了机会，比如他那个两百斤，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弟弟，居然也有仙缘，稀里糊涂修行几十年就有金丹的修为，寿元五百年。 “是，属下办事不利。”齐无量咬着牙，但是语气依旧恭敬非常，做足了姿态，就像只狗一样。 欲望冷哼一声，忽而一笑：“你办事不利，我周到啊。” “我特意向杀戮和瘟疫借了人，你派去的几个水货金丹都没用，还是看他们的吧。” …… 齐无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欲望今天把他叫来，讲这么一番话，很明显是在敲打警告他。 没关系，他从一个掏粪郎的儿子爬到如今的地位，不知道受过多少羞辱，就连支持他的左派势力，都有不少暗中讽刺中伤他的。 这些人永远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对于向上爬有多大的执着。 “大人神机妙算，属下受教。”齐无量恭敬一拜，语气中竟然听不到任何一丝不满。 其实妖魔比凡人还讨厌这种情绪不明显的人，不过就算欲望知道齐无量狼子野心，她也不能杀了他。 魔帝的红人。 不过看他样子，似乎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不知道魔帝怎么想的…… 明明分他点儿魔气，这老头就能灵魂永生的。 第五十六章 傀儡术再现! 在刀剑相击的一瞬间，墨水阳的灵力缠成丝线，顺着接触口，爬上了敌人的佩刀。这是修仙界最基础的“追踪术”，但是墨水阳显然将其简化了许多。 原先的追踪术是要用所追踪之人的东西做媒介的，比如头发，八字纸人之类的。 凌霄就曾经用墨水阳写的“论文”为媒介，直接撕破空间追到极阳地狱。 而现在，墨水阳使用的追踪术，并没有任何媒介。 他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凝视着面前黑色的迷雾，黑衣人的身影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只见墨水阳唇角一勾，嘲讽道：“金丹打筑基居然还搞偷袭？” “你说说你入魔有什么用？” 往往修仙者入魔都是为了更强大的力量，他倒好，恃强凌弱还藏头藏尾起来了。 墨水阳吊儿郎当贱嗖嗖的样子向来非常讨打，凌霄都能想象黑衣人在迷雾中气的吐血的样子。 “说得好，怂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看你使的是大刀吧？怎么用的跟绣花针似的？”凌霄接着墨水阳的话茬继续挑衅道，“哎哟哟，绣花针可了不得，遇到晕针的人可不就不战而胜了？” …… 鱼灵机原本因为灵力枯竭而惨白的脸在听了凌霄的“荤话”之后，忍不住轻咳一声，脸颊竟然有了血色，不过是被羞的。 这对师徒气人的本事，还指不定是谁更高一尺呢！ 第五零倒是单纯很多，眨巴眨巴大眼睛，伸手摸了摸鱼灵机的额头，兀自喃喃道：“没发烧啊……” 被根茎隔开的李轩辕和白秀秀耳朵也没聋，当然听得到凌霄没脸没皮的叫阵。 白秀秀认真的点点头道：“绣花针确实是个很强的武器，听说从前有个东方前辈，能够操纵针线杀人于无形！” 李轩辕宠溺地看着白秀秀，也没有告诉白秀秀凌霄那话具体是什么意思。 他忍着笑意，沉声道：“秀秀说得对。” 白秀秀也不傻，她听出李轩辕忍耐的笑意，红唇微撅，嗔道：“轩辕师兄你笑什么？” 黑衣人听到昆仑所有人的反应，感觉像在闹市中，被人扒了裤子遛鸟观赏似的，他涨红了脸，高声骂道：“你他妈再说一句？” “怎么？我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对吗？难道不小心戳到你痛处了？”凌霄也不是怕事的人，有人送上门来打架，她求之不得。 “有本事他把凌霄剑放下跟我打架。”黑衣人心疼的摸摸自己刀刃上的缺口，自己的刀也不是什么便宜货，刚刚跟凌霄剑一撞，自己的刀居然崩出了一个口子。 最糟心的是，凌霄剑还没有出鞘，单纯是靠剑鞘就崩掉了自己的祖传大刀。 “那也行啊，你把你修为全废，再撤了这黑雾障眼法，让埋伏在暗处的同伙不要搞事情，我就跟你打。”墨水阳哼哼鼻子，剑眉一扬，端的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你是当我傻，还是你自己脑子本来就有坑？让我放下武器赤手空拳跟你打？想的怎么这么美？” 鱼灵机当时想：幸好自己不是墨水阳的对头，不然不用打架就要被气的七窍生烟。 目前的局势，是他们身处劣势。 因为我在明，敌在暗，虽然墨水阳能确定黑衣人的具体位置，但是这迷雾中还隐藏着其他人。 他们似乎还很擅长收敛气息，凌霄甚至都感觉不到杀意。 如果能硬刚的话，墨水阳也不喜欢嘴炮，一点都不潇洒。 不过，这种劣势局面，只能等敌人先露出破绽，而且这破绽必须足够致命。如果一击不成，反而自乱阵脚。 那么死的，就是他们昆仑四个人再搭上个巫彝族第五零了。 “同伙？”黑衣人忽然一笑，这两个字咬的格外玩味，他摇摇头，“他们可不是我同伙。” 他虽然入了魔道，可他至少还是个活人。 “相信我，死在我手里，比死在他们手里要幸福得多。”黑衣人颇有些怜悯的意思，不过又想起凌霄师徒刚才一唱一和的表演，面色一沉，道，“我不参与了，你们打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变成傀儡了还怎么叫。” 黑衣人黑袍一甩，迷雾连带他这个人都隐匿不见。 连墨水阳附在他身上的灵力都瞬间被切断。 看来黑衣人早知道墨水阳看得到他，墨水阳笑着摇摇头。 这耍大刀的大哥，其实还有点意思。 至少还有点作为高手的风范，对于弱者的小手段并不在乎，他还撤了迷雾，人为的给他们降低难度，这说明……隐藏在暗处的人，远比他要厉害。 如果不撤迷雾，他们死的会更快。 迷雾一撤，轮不到墨水阳李轩辕猜想了，暗处的人就直接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在场所有人，除了第五零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隐藏在暗处的人，他们认识的。 一个是刘芳，一个是——小葡萄。 狙杀李轩辕的人就是刘芳，当时他急着找其他人，来不及细想，没想到…… 小葡萄的半边脸被火烧的焦黑，头皮上稀稀拉拉的挂着一些头发，衬得另半边完好的脸白皙非常，她咧着嘴，似乎在笑，嘴角还挂着深黑的血痂。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阴风阵阵。 凌霄紧抿着唇，怪不得她感觉不到杀意，原来另外两个人都是死人。 刘芳一直垂着脑袋，闭着眼睛，她虽然是站着的，但是看上去并没有意识。 可小葡萄不一样，她瞪着一双眼睛，瞳色泛黄，瞳孔扩散，但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 “咯……咯……咯。”小女孩咧嘴，声带摩擦着，发出诡异的声音。 因为是被火烧死的，她的喉咙吸进了很多灼烫的火星，声带早就毁掉，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放着生锈了很久的发条，再次扭转起来，刺啦刺啦的，让人听着就疼。 “是傀儡术！”墨水阳最先回过神来，高声提醒道。 “嘿…嘿，有、见识。”“小葡萄”盯着墨水阳，嘴角咧得更大，崩开血痂，露出嘴角有些腐烂的白肉，“这个小、孩，死得惨。” “怨气，恐惧……” “饱……” 第五十七章 对战傀儡! 这场景实在是过于渗人，对于之前就认识小葡萄的昆仑众人来说，更是残忍。 他们安葬了小葡萄母女，却不知道，他们的尸体也被人挖了出来，用来炼制傀儡。 “去……碾碎他们！”“小葡萄”话音刚落，一直安静站在她旁边的“刘芳”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珠完全泛白，左手臂焦黑，捏紧的右拳张开，露出尖利细长的指甲。 周身散溢着强烈的魔气。 她气息高涨，一路从金丹修为蹦到了元婴境！ “刘芳”的左胸口上还有这被轩辕剑贯穿的痕迹，日曜之火不停蔓延，点燃凝固的血液，燃烧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 其实，再给日曜之火一些时间，“刘芳”这具腐朽的躯体就会被燃烧殆尽。 可是，在此之前，他们要应对来自元婴境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这具傀儡原本还能用些时日的……”“小葡萄”看向李轩辕，她的瞳孔没有焦点，但是李轩辕就是能感觉到她的注视，“日曜之火……” “刘芳”顺从“小葡萄”的意愿，直接向李轩辕飞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李轩辕一掌推开白秀秀，左手抬剑，阻挡“刘芳”尖利的指甲刺到他的眼睛。 嵌在轩辕剑中心的日曜石，在感受到魔气的第一时间，就开始震动不安，剑身裂缝上的红色液体都流动起来。 原本坐在李轩辕肩上的奇犽感应到轩辕剑的兴奋不安，也在这一瞬间钻进了轩辕剑中。 李轩辕白皙的额头涔出细密的汗水。 没想到这傀儡的力气这么大。 凌霄飞身上前，扶住踉跄的白秀秀，足尖一点，抱着白秀秀送到墨水阳边上，道：“你护着他们几个，小心别被这层出不穷的根茎伤到，我去钳制那小丫头。” 擒贼先擒王，操控傀儡的人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是分出了一缕神识在“小葡萄”身上，所以“刘芳”才听从“小葡萄”的指挥。 只要掐断了这缕神识，这傀儡术自然就破了。 不过…… 往往傀儡师都会设置一个“礼物”。一旦神识被切断，傀儡一般都会自爆，避免落到别人手中，顺便还可以重创敌人。 凌霄显然是在场最适合的人。 她对战斗的判断很多时候都顺从直觉，恰恰就是这直觉，有时候比墨水阳深思熟路出来的战术都靠谱许多。 不过凌霄想要接近“小葡萄”并没有那么容易，那些根茎似乎有意识保护着“小葡萄”，一路上阻拦着凌霄的前进。 脚步一旦稍微滞后一点，就会被下一秒突然冒出的粗壮根茎洞穿。 普通根茎当然伤不到凌霄，但是这些乳白色的根茎中注入了“欲望”的魔力，有着金丹期的威力。 凌霄虽然不会死，但是她一旦受伤，消耗的是魂力，魂力的聚集凝练条件比修炼灵力难多了。 而且，剑灵作为一种魂体，所有神经比人类要发达很多，包括痛觉神经。 虽然凌霄忍痛能力非常强，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受伤。 凌霄手上没有拿剑，她只是随手捡了一根枯树枝，凌霄剑留给墨水阳防身用。 她的步履很轻又很快，脚尖踩到地上被晒干的落叶都不会发出声响。 那些根茎都突破了作为“树”的常识，像是章鱼的触须一样，张牙舞爪地在空中飞舞，甚至还能两三个合为一体，延伸的更长来追踪凌霄。 “要来杀我吗？”“小葡萄”睁着眼睛，涣散的瞳孔静静地盯着某处，如果不认真看她的脸，只觉得安静的像个娃娃，“那让我们看看，是我先杀了这小子，还是你先靠近我。” 她挑挑眉，手指微微翻动。 鱼灵机虽然不能参加战斗，但是他一直注视着战局。 他能看到凌霄和墨水阳看不见的线，这线从“小葡萄”的指尖延伸出来，一直牵引到“刘芳”身上。 李轩辕目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刘芳”身上，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战场的其他地方。 因为如果少一分精力，他都会被这尖利的指甲直接撕碎。 这指甲不是凡人自然生长出来的指甲。 “刘芳”的攻击变得更加的迅捷。 那指甲破风划过面门，李轩辕隐约能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闻到这气味的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就微微凝滞，动作被放慢了一帧，就这一帧，他的脖子上就被划出了一道血线。 如果不是奇犽操控轩辕剑微微挡了一下，或许他的脑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她指甲上应该猝了毒。”奇犽提醒道。 李轩辕点了点头，但是他没有办法分出灵力去逼毒，对抗元婴期实力的“刘芳”，他全身的周天都已经运转起来了，如果贸然抽走一部分灵力去逼毒，可能他会死得更加早。 “李轩辕中毒了。”墨水阳观察到李轩辕的唇色微微发紫，那道血痕在他白皙的脖子上非常显眼，“他脖子上的伤口周边也微微泛紫。” 墨水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似乎还能看到有淡淡的黑色的毛从伤口那里钻出来。 白秀秀心急如焚，她一连嗑了好几瓶补气丹，筋脉被撑得快要爆开，这样很容易损伤根基，但是她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灵机师兄不仅是灵力枯竭，身上更是有许多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伤势不休养个一个月是不行的。 而她只要补充灵力，就能重新成为战力。 然后她就可以保护灵机师兄和第五零。墨师弟就能抽出身去帮轩辕师兄了。 墨水阳并不阻止白秀秀疯狂的举动，他心中永远都是有一个天平，利益和坏处在左右两端。 损伤根基总比丢了小命好。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这超乎正常的“冷静”吓到，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见过，接触过不少人了。 人在涉及自己亲近的人时，往往都是不能保持冷静的。 所以九州法院会有很多法律条例，避免亲亲相互。 很多人性的弱点在墨水阳身上似乎都被缩减了，但是与之相对的，人性的闪光点也未必在他身上闪耀。 自己的身世还是个未解之谜呢。 墨水阳又想起那块“白山月的玉佩”，他怎么会和白山月有同一块玉佩呢？ 凌霄自从在宝仙阁拍下那块玉佩，一直收着，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第五十八章 都说一心不可二用，但是墨水阳知道，这一定不包括自己，他一边画着隐匿阵法，一边又盯着李轩辕和凌霄的情况，还要注意白秀秀的运气有没有走岔，免得灵力没回复，人先走火入魔了。 他甚至还有精力思考自己身世的问题。 可惜可惜，这么强的脑力居然只是个筑基期…… 过了半刻钟，墨水阳勾完最后一笔，隐匿阵法既成。 而镜头切回李轩辕，他应对的越来越吃力，脚步看着就很沉重，拖那么久已经用了不少底牌了。 他脖子上的伤口似乎也扩大了，墨水阳这次看得很清楚，是真的有黑色的毛长出来，都已经缠绕他脖子一圈了。 看上去就像是貂毛围脖一样…… 等等，这个描述，怎么这么像——天澜城的瘟疫！ 正此时，白秀秀也调整好了气息和灵力，不等她开口，墨水阳就道：“第五零和灵机师兄就交给你了，我去帮轩辕师兄。” 白秀秀郑重地点了点头，周围的二十四把剑飞出四把，跟着墨水阳一起去帮李轩辕。 “师弟，砍掉‘刘芳’那只焦黑的左臂应该能够削弱她。”虽然鱼灵机的脸色惨白，他的眼睛却格外的亮，“小葡萄”指尖的丝线大多都缠绕在刘芳那只烧焦的右手上。 正是这只右手，把小葡萄按进火炉中，杀死了刘芳最疼爱的女儿。 刘芳摆脱“欲望”控制后，看到小葡萄的尸体，最怨恨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是因为自己软弱，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催动眼前的“刘芳”行动的怨气也多来源于此。 墨水阳看着鱼灵机的眼睛，似乎是一夜成长了许多。 危燕说过，鱼灵机是块璞玉。他不是天灵根，人看起来也有些真诚的傻乎乎，却能成为掌门首徒，这是有原因的。 想必，今夜宝剑开锋了。 掌门不愧是活了六百多年的老油条，慧眼识珠啊。 “大道剑心？”墨水阳剑眉微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白秀秀惊喜地望向鱼灵机，开心道：“恭喜师兄啊！” 大道剑心可是每一个剑修的毕生追求！ 鱼灵机知道墨水阳向来聪明，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快就猜出自己进入了大道剑心，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墨水阳，因为墨水阳的反应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一个可能。 墨水阳笑着点点头，左手抽出了凌霄剑，剑锋寒芒绽放，映照他湛蓝色的眼睛，他人已奔赴战场，但是他的话依旧在鱼灵机和白秀秀耳边回响。 “我好像——没修炼之前，就进过大道剑心。” …… 多么——装13的一句话啊。 白秀秀跟鱼灵机都觉得胸口积郁了一口老血。 墨水阳是人吗！！！ 墨水阳倒是不以为意，他一直挺自信的，觉得自己就是九州大陆最特殊的一个，虽然……曾经被白秀秀“天命之女”的光环闪瞎过一段时间，还因此中了猫大仙的幻阵…… 黑历史先跳过。 在修炼路上，他总是不用看书学习就能知道方法，像是身体的本能，又像是——记忆传承？ 他周天都是自己摸出来的，凌霄当时还问自己之前有没有师父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生而知之者。 先等会——白山月好像也是。 再联想到白山月的那块玉佩…… 墨水阳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自己是白山月转世？ 他瞥了远处的凌霄一眼，见她从半空中跳下，身姿矫健，和夜幕中的圆月重叠，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右手握着枯树枝，一剑劈开了面前拔地而起的乳白根茎，橙色的长发无风自舞，衬得她琥珀色的凤眼更加凌厉。 墨水阳感叹一声身法漂亮的同时，只觉得丹田一紧—— 没错，凌霄抽走了不少灵力。 虽然墨水阳知道，师父已经很省了。 师父是亲眼见着白山月魂飞魄散的，这种事情，她应该不会弄错…… 难道——自己是白山月私生子！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就被墨水阳摁了回去，这是什么神奇的脑洞，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或许那玉佩只是机缘巧合落到自己父母手上，他们看这个特别，就留给自己做传家宝？ 李轩辕此时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他的步履虚浮，脸红的不正常，身上冒出的冷汗都把衣服浸透了，撑到现在，已经不是他握着剑，而是轩辕剑带着他躲避“刘芳”的攻击了。 墨水阳在身上贴了个隐匿符，悄悄靠近“刘芳”。 傀儡终究是傀儡，没有神识和脑子，察觉到隐匿符这种东西，对它来说还是比较困难的。 墨水阳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时机，只要“刘芳”的左臂一暴露，他就一定要得手。 越到这种时刻，墨水阳就越沉静，大自然动物的很多习性都值得他们学习，比如豹子，大型猫科动物，步伐轻盈又优雅，深谙埋伏的艺术。 向大自然取经，豹子也能击杀大象！ 时机到了！ “日月剑法第十二式——朔月！”墨水阳一跃而出，身姿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只见寒芒一闪，一只焦黑的手臂应声落地。 “刘芳”的动作一顿，忽然有些迷茫的盯着落在地上的手臂，狰狞的面容忽然多了一丝诡异的人性表情。 李轩辕感觉到“刘芳”身上的气势正在逐渐下降！一直掉到原本的金丹期。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反攻的力气了。 “刘芳”狐疑的环视四周，似乎在找是谁砍了她的手臂。 墨水阳扶了一把李轩辕，给他塞了个“抑毒丹”，传音道：“宝仙阁打劫来的东西，看来派上用场了。” “轩辕师兄，两个筑基合力诛杀金丹，有信心吗？” 李轩辕闻言，唇角微勾，定了心神，稳了身姿，握紧轩辕剑，顺势挽了个剑花，原本就颀长的身材更加超模，只见他剑眉微挑，道：“怎么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 “呵，隐身符？”“小葡萄”转了转眼珠，冷笑一声，下一秒，“刘芳”就仰天尖啸一声，墨水阳和李轩辕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震慑到。 那声音凄厉非常，像是能喊出血来。 墨水阳的身影被震了出来，“刘芳”颇为人性化的一笑，接着一巴掌就乎了上去。 “越过师父打徒弟？”凌霄手执枯树枝，脚尖踩着一截根茎，眉峰微挑。 她身后是一排排瘫倒在地上抽搐的乳白根茎，只见凌霄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手指，神情嚣张至极。 “问过我意见没有？” 橙发女子眉眼和唇角都是弯弯的，虽然在笑，却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的浓烈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第五十九章 秽土转生! 凌霄一剑划下，裹挟着狂风暴雨般的剑意，一瞬间，地面上就落下道道深刻的剑痕。 不过，剑气在到达“小葡萄”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又冒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抱起“小葡萄”跳到一边。 “啧啧啧……”那使刀男人咂咂嘴，看着裂开的地面，心中一惊，暗道不愧是凌霄剑灵，他轻轻放下“小葡萄”，又道，“姑娘这凶残的样子，我都甘拜下风。” 凌霄收回剑势，枯树枝一挽，背到身后，凤眸斜睨，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挑，故作轻松道：“一打二？也不是不可以。” 黑衣人摇摇头，盯着凌霄背后断掉的枯树枝，笑道：“姑娘可没有趁手的兵器啊。” 凌霄本人的剑意过于锋利，没有足够好的兵器是没有办法支撑的。 她对于力量最深刻的了解就是一剑破万法。 收敛锋芒对她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那又如何？”凌霄笑笑，丢掉手中的枯树枝，红唇微动，一柄飞剑凌空而来。 黑衣人诧异的瞪大眼睛，那剑柄上的日月模型，不正是鱼灵机的初阳吗？ “我在昆仑剑冢待了这么多年，剑缘又不差的。”凌霄垂眸莞尔，感受着手中“初阳”的剑鸣。 剑灵跟人不一样，人是很难使用有主之剑的。 可凌霄不一样，只要是在昆仑剑冢待过的剑，她都可以召来使用，以前跟李归尘还小的时候，她还经常抢走他的山河剑…… 虽然这种事情，是被掌门明令禁止的。 不过，谁让李归尘那么正经，正经人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其实凌霄召“初阳”的时候，初阳还在鱼灵机手边犹豫了一下，是鱼灵机笑着点点头，初阳才飞出去的。 初阳是历代掌门之剑，每代掌门都挺烦凌霄这个刺头的，所以连带着初阳都有点“叛逆”。 所以，凌霄的剑缘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好。 不过，遇到正经场面，昆仑还是会一致对外的。 初阳很给凌霄面子。 “小葡萄”歪歪脑袋，嘴角一直挂着诡异的笑容，她眨眨眼睛，伸展了僵硬的身体，关节响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异常清晰。 “凌霄剑灵……是吗？” 黑衣人虽然跟“小葡萄”算是一个势力的人吧，但是是不同派别的，“杀戮”的派系，一般人都不愿意招惹，尤其是以“疯狂”着称的千机。 虽然只是一缕神识附在这傀儡里，但那位大人的气息却没有减弱半分。 齐无量应该也没有料到，【欲望】也不放心他，居然问【杀戮】借了人。 …… 他是不是站队太早了？ 黑衣人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 “嗯？”凌霄下意识的挑挑眉，“怎么？怕了？” 千年前妖魔劫末期的时候，白山月并没有出席对战“杀戮”的战场，凌霄自然也没去，不过白山月的安排很好，妖魔大军兵败如山倒。 看上去激进的“杀戮”见势不对就撤了，之后一直龟缩，最后封印之战的时候都没见过他。 反倒是“杀戮”手下的一条疯狗，执拗地待在那个战场上，手段疯狂、残忍，一个人就屠杀了修仙联盟数万人，这是白山月计划外的损失。 没错，这条疯狗就是“傀儡术”的使用者——千机。 “白山月死了，那么债是活该落到你头上的。”“小葡萄”手指翻飞，嘴巴念念有词，眼神和躯体突然变得异常灵活。 突然间，乌云压顶，空气变得异常压抑，夜幕中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轰隆”一声，居然下起瓢泼大雨。 好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哪位大能要渡劫了。 “装神弄鬼！”凌霄攒眉，眼皮微跳，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 这阵雨来的狂暴突然，翻开了湿润的泥土，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那些原本瘫倒在地上抽出的乳白根茎像是吸收了什么，突然恢复了生机，又开始了狰狞的挥舞。 凌霄敏锐地感觉到地下又异常，腾空一跃，脚下的泥土就伸出一只白骨手。 不少秽物从地下钻了出来！ “秽土转生！”“小葡萄”咧嘴笑道，一阵雷电闪过，她的脸半明半暗，黑暗吞噬了她被烧焦的那部分，恍若生前。 凌霄想起来了！ 当初千机，就是使用这招，让死去的魔军和修仙者复活，修仙联盟措手不及，这才死掉数万人。 如果不是白山月布置得当，或许那场战役会输也未可知。 凌霄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血蝠”死在了白秀秀的“无限剑制”中，她的敌人可能还会多出那群缠人的蝙蝠。 “！”墨水阳看着凌霄那边的战场，神色大变，“那边是有人渡劫吗？” 李轩辕捂着胸口，虚弱非常，他苦笑一声：“看来我们得死在这里了。” 敌人很重视主角团，根本不给他们发育的机会，在他们幼小的时候，就出动了强大的战力，准备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虚益山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凌霄眉头紧皱，飞快地舞动着初阳剑，将迎面扑上来的尸体都砍了，这些喽啰不足为据。 不过比较恶心的是，因为本来就是尸体，物理攻击很难奏效，除非凌霄给他们每个都剁成肉屑。 敌人太多，她挥剑再快也做不到。 这个时候，她要防止这些喽啰再次“站起来”，就只能动用墨水阳的灵力。 很可惜，墨水阳的灵力是有限的，她也不敢抽取太多。 不然，可能她这边没事，墨水阳死了。 …… “千机似乎……玩过火了。”欲望坐在树梢，望着虚益山的劫云，有些烦躁地蹙眉，这么大的动静，盛京还留着不少修仙者呢。 其中，她最忌惮的就是一个和尚。 “罢了，只要昆仑的人都死了，就没有人能阻止我王了。” 被欲望忌惮的空梵和尚此时正在宝仙阁密室内，窥探着一个世界的秘密。密室隔绝外界，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虚益山的异常。 赶去看情况的是阴山掌门言遇之和峨眉顾影。 不过在他俩到达之前，一切早已结束。 第六十章 舍弃 虚益山本来不该有那么多尸体的。 自从天澜城的瘟疫发生之后，不少见过瘟疫惨状的人都从天澜城或者天澜附近逃往盛京。 其中有人是要就“天澜城的实况”上京告御状的。 有权贵为了防止事情闹到朝堂上，自己乌纱不保，派人在虚益山，拦截了所有逃难的人，原地诛杀，就地埋尸。 虚益山就成了一座坟。 小葡萄和刘芳那波人，是在瘟疫彻底爆发前逃来的，居然算的上幸运！ 千机一看到虚益山就觉得是块宝地，非常适合昆仑的人埋骨。 这是一块多么“肥沃”的土壤啊！ “小葡萄”咯咯笑道，好整以暇地看着凌霄应接不暇。 这战场也波及到了墨水阳和李轩辕，不少尸体和“刘芳”对他二人形成合围之势。 还好，墨水阳离开前给白秀秀他们设了隐匿阵法，不然，白秀秀要护住两个人一定非常艰难，只有零星几个尸体在他们附近游荡，都被鱼肠解决了。 其实这种面对大量杂鱼敌人的时候，很适合白秀秀行动。 虽然她没有足够的灵力再次开启无限剑制，但是她的武器的数量就是一个优势。 鱼灵机瞧出了白秀秀的担心，他轻叹一声，道：“师妹，这里没什么大危险，我灵力恢复了一些，再加上水阳师弟的隐匿阵法，一时半会不会出事，你去帮墨师弟他们吧。” “大师兄！”白秀秀原本就水汪汪的杏眼此时更是泪水盈眶，鱼灵机这样的情况，她怎么可以离开。 “去吧！”鱼灵机强忍疼痛，故作轻松的笑笑，甚至还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我是大师兄，怎么可以让师弟阵前作战，自己靠师妹保护呢？” …… 昆仑的人总是会把其他人的安危摆在自己前面。 很多门派的大师兄都是门派中风光无限的人物。 鱼灵机不一样，他不是天灵根，人又很温柔，光芒常常被白秀秀、李轩辕、甚至墨水阳掩盖。 但是他却是是白秀秀见过最有责任感的人。 李轩辕、白秀秀、墨水阳都比不过。 他们的道更自由，更自我。 鱼灵机不一样，他很小的时候就能为了爷爷去悬崖采药，百里无争说他有仙缘，要带他进昆仑的时候，他最先问的，都是爷爷怎么办？ 鱼灵机是侍奉爷爷百年之后再上的昆仑。 大多数人挤破脑袋都求不到的仙缘，在他的眼中没有亲人重要。 而现在，他的师弟师妹就成了他的亲人。 白秀秀知道：鱼灵机是最好的大师兄！ “七凶、干将、莫邪、万钧……去！”白秀秀手指成诀，御剑破开尸海，墨水阳和李轩辕的压力瞬间减轻许多。 “秀秀师姐！”墨水阳注意到擦过他头顶，一剑杀死尸体的是白秀秀的剑，回头看见白秀秀冲他点点头，问道，“灵机师兄怎么办？” “他让我来帮你们！”白秀秀眼角仍挂着泪水，可以看出作出这个决定，她经过了强烈的挣扎。 …… 这种选择，其实相当于舍弃其中一方。 墨水阳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职责白秀秀，他没有说话，将心中的情绪全部发泄在了扑上来的尸体上。 抑毒丹的效力快过了，李轩辕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已经钳制不住“刘芳”了。 白秀秀抱起李轩辕，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第一时间意识到是血蝠的毒，剂量看起来很大，她用鱼肠划开自己的手掌，按在李轩辕的伤口上。 飞快的做完紧急处理，她解开腰带，将李轩辕腰围住系在自己背上。 然后，手握鱼肠迎面对上了金丹期的“刘芳”。 无论是白秀秀还是墨水阳，此时都憎恨这自己的弱小。 如果他们修为再高一些，怎么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白秀秀就能有足够的灵力打开无限剑制，让鱼灵机、李轩辕、第五零进去避难。 因为弱小，她做出了一个会让自己愧疚一辈子的决定。 墨水阳没有白秀秀那么强烈的情绪，他更加理智些。他更清楚，其实无论自己是筑基期，还是金丹期，总会出现更强大的敌人。 因为他们对上的是妖魔涧，有着几千年的积累的组织。 只有成为白山月那样的强者，他们才能掌握主动权。 墨水阳不知道的是，饶是白山月那样教科书般成功的人生，都留下了很多遗憾。 人生就是这样，能成为修仙者，走上登仙之路，他们已经比很多凡人都幸运了，如果小葡萄、刘芳、东东，他们是修仙者，面对瘟疫或许不会那么无力。 如果这些死在虚益山的人是修仙者，权贵怎么可以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 凌霄看着杀不完的尸体大军，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透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她看到“小葡萄”的挑衅一笑，怒气从心底涌了上来，额间再次浮现出跳动的黑色火焰。 初阳剑顿感不适，凌霄身上冒出的是魔气。初阳是正气之剑，与魔气属性相克，它挣扎着摆脱凌霄，飞向鱼灵机的方向。 从刚才开始，眉心中间袁紫衣种下的种子就一直挑动着她的情绪，凌霄知道，她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魔气了。 “啧啧……”“小葡萄”咂咂嘴，嗤笑一声，“没想到没想到，白山月这个高举除魔大旗的人，居然养着魔剑灵。” 她眼底露出一抹快意，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黑衣人缄默着站在一边，他是齐无量的亲信，对于凌霄是魔剑灵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他感觉到凌霄身上节节攀升的气势，知道面前现在是个惹不起的姑奶奶，赶紧化作黑烟溜了。 一旦凌霄失去神志，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他千机大爷只是一缕神识，大不了傀儡自爆，对本体没啥影响，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魔化凌霄远比正常的她要强大许多，气势节节攀升至合体期，也不再依赖墨水阳的灵力，抬手一挥，就有一排尸体倒下。 再任由魔气这样侵蚀下去，凌霄很难恢复原状了！ 正此时，山河剑意扑面而来，大江大河汹涌，一下子解决掉许多尸体大军。 李归尘看见凌霄这幅模样，眉头紧蹙，从袖里乾坤取出一瓶丹露，给了凌霄一闷棍，将丹露抹在凌霄眉心。 这丹露是洗剑池的池水凝练出来的，纯度极高，对于魔气的抑制作用非常强。 接着凌霄身上白光大作，白山月留下的阵法再次发挥作用，她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山河剑意……”“小葡萄”唇角微勾，“有点意思。” 第六十一章 尘埃落定 第五零抱着根木棍站着，神色紧张的看着周围游荡的尸体。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比现在的鱼灵机有力气。 至少不能毫无抵抗地就死了。 不然哥哥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蒙羞！ 鱼灵机倒是一副生死由天的样子，闭目养神，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梳理刚才大道剑心的感悟。 在他想来，凌霄前辈肯定能解决掉被操控的“小葡萄”，墨师弟、轩辕师弟、秀秀师妹三个人肯定也能应付“刘芳”，他们三个向来是所向无敌的。 至于自己…… 死前能进一次大道剑心，已经足够了。 “小零，一会如果有尸体过来，我还能自爆拦住他们，到时候，你就跑吧。”鱼灵机让白秀秀走，也不是忽视了第五零的性命。 他当然没有权利代替第五零做决定，放弃性命。 自爆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在“初阳”飞回来的时候，鱼灵机就知道大事不妙。 这说明凌霄前辈出问题了！ 墨水阳留下的隐匿阵法的效力也在逐渐减弱，已经有尸体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在阵法外面试探。 鱼灵机握着初阳剑，笑道：“老伙计，没想到我死前还能看见你。” 就在鱼灵机准备冲出去自爆的时候，几道剑光闪烁，阵法周围的尸体瞬间被肃清，好快的剑！ 看清来人后，鱼灵机松了心弦。 正是不灵仙——李归尘。 不灵仙不灵仙，这次成了及时雨！ 鱼灵机也没空想，为什么远在寒潭采药的李归尘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忙道：“李长老，快去帮凌霄前辈！” 李归尘点点头，丢出宝器罩住鱼灵机和第五零，就飞身离去。 他已经带着宝仙阁主走到北隘口了，却看到虚益山此处劫云密布，魔气大涨，一路追着魔气来到了此处。 没想到救了自己的师侄。 其实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凌霄，他在盛京待了几日，对于白衣使者和长生祠的事情了解的只比凌霄他们更多。 他无比后悔当初在圣龙长生祠他的错误决定。 是他—— 亲手害了那么多生命。 最可悲的是，这些日子在盛京，他见识到了比妖魔更恐怖的东西。 其实，人类的杀孽才是世上最重的。 偏偏——是他们李家。 或许真是安逸太久了…… “你是山河剑李无期的后代？”“小葡萄”玩味的笑笑，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昆仑不灵仙——李归尘。 “怎么，执诫长老难道不该清理门户吗？难不成昆仑与妖魔有勾结？”千机越想越觉得有趣，笑得张狂起来，“我定向魔帝谏言，大业有昆仑相助，必是事半功倍。日后事成，必定给昆仑留个‘看门狗’的席位。” “是非曲直，我心中自由衡定。”李归尘不欲与千机争辩，剑势如山，呈万钧之势压来。 千机只是一缕神识依附在傀儡上，自然是打不过李归尘。 他依旧咧嘴笑着，在李归尘冰凉的剑锋触及脖颈的时候，念出了自爆的咒术。 李归尘赫然收势，长袖一摆，灵力积聚成山，将自爆压制在狭小的空间内，免得波及其他地方。 凌霄沉睡之后就自动回归凌霄剑中。 刚才凌霄魔化的时候，墨水阳和凌霄之间的联系也就中断了，此时感到师父回归，他松了口气。 不过面前的“刘芳”倒是失了控，尖啸一声，攻击愈发凌厉起来。 白秀秀应接不暇，墨水阳使出地缚术，钳制“刘芳”的动作，将白秀秀拦在身后，使剑挡住“刘芳”的攻击，感到对方强劲的力道，又顺势手腕反转，左手接剑。 剑锋也跟着反转，在“刘芳”的指甲上转了一圈。 他轻佻的扬眉，道：“芳姐，我来给你修修指甲。” “现在病毒这么多，要勤剪指甲，注意个人卫生。” “刘芳”当然听不懂墨水阳讲的俏皮话，它只觉得眼前这个青年灵活的很，像只猴子一样。 李轩辕跟白秀秀的战斗风格偏正派，都是正面的硬抗。 但墨水阳不一样，他不正面打，大多时候喜欢绕来绕去，避开“刘芳”的攻击，再借助地势等因素，冷不丁的给她一闷棍。 而且，只挑右手臂打。 墨水阳之前偷袭，削掉了刘芳的左臂，它现在能对人危害最大的就是沾毒的右手了。 据他这么久的观察，他发现“刘芳”没有半点灵智，对于笨蛋，就算他是渡劫期，墨水阳也有胆子去撩他的胡子。 尸体大军已经不再行动，这说明“小葡萄”已经被解决了。 他现在只要拖到盛京中的其他修仙者赶来就行了，虚益山这么异常，他们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哪怕来一个顾影，对付着这个“刘芳”都是轻轻松松。 李归尘这次是悄悄入京，他并不想过多地暴露自己的行踪，宝仙阁主还在水潭边晾着呢。 看到墨水阳应付得来，他就放心离开了。 这小子不错……就是招式太阴。 李归尘离开的时候，小小的夸奖了一下墨水阳。 “哟？言掌门，你也来凑热闹？”顾影在半路碰上言遇之，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气愤。 她这话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中文博大精深，语气一旦不对，就多出很多其他味道。 言遇之遇到峨眉的人就气短很多，对于顾影的阴阳怪气并不责怪。 “毕竟是魔气。”言遇之声音冷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一旦牵扯到魔气，作为修仙联盟的一份子，人人有责。 顾影也是个知趣的人，话到这份上了，再把那些恩怨摆出来，未免显得气度狭小。 阴山袁紫衣的事，虽然没有摆到台面上，但是已经成了修仙界的谈资，不知道言遇之怎么还有脸。 顾影冷哼一声，再也不瞧言遇之，加速向目的地飞去。 这盛京真是越来越乱了。 当然，凑热闹的不止峨眉和阴山，柠门的人比他们来的还要快。 “多谢宁少主！”墨水阳恭敬一拜，是这个善财童子似的人，最后解决了刘芳。 那一剑相当漂亮。 “这满地的尸体，真是好惊险呐。”宁世沅嘴上是说着这样一番话，一张娃娃脸却眯眼笑着，非常违和。 柠门有一条非常奇葩的规定。 因为和气生财。 所以无论他们内心是什么想法，脸上一定要笑。 墨水阳擦掉脑袋上的冷汗，啧啧，就人家这素质，活该有钱…… 第六十二章 人情世故 “宁少主好及时啊——”顾影翩然落地，看见挂彩的昆仑众人心道，果然和他们有关。 昆仑的人自带任务体质，走哪哪出事…… 这宁世沅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真是令人嫉妒呢。 谁让人家柠门有钱呢，天材地宝堆砌着长大的，废物都是天才了。 更何况，宁家人连“依兰香”那种东西都能随手送人，改善后代资质的能力他们完全有。 宁世沅也是个天灵根，金系天灵根。 金系天灵根可以强化武器，攻击力可以和雷系灵根相媲美。 “不过是碰巧路过罢了。”宁世沅冲顾影客气笑笑，又转头问墨水阳，“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看……三皇子似乎情况不太乐观。” 宁世沅的目光落在李轩辕脖子上的伤口时，少见的皱起了眉，顾影和言遇之瞧见了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听天澜城的长老他们说过，天澜城的瘟疫就是这样的症状……”顾影柳眉微蹙，天澜城的瘟疫可还没有解决的办法。 凡人中招必死无疑，修仙者有生还的几率，但是根骨算是彻底坏了。 言遇之的反应比顾影大多了，阴山因为离天澜城近，是医药联盟中派去最多长老的门派。天澜城一行，阴山实力大打折扣。 “这瘟疫会通过血液，唾沫感染，为了防止感染扩散，还请昆仑诸位隔离，尤其是三皇子，一定要单独隔离。” 在天澜城，单独隔离的人往往就被宣判了死刑。 白秀秀紧咬着下唇，盯着言遇之眼神清澈又倔强，她并不打算放开李轩辕。 无论在言遇之口中，这瘟疫多么厉害，白秀秀知道，只要给自己时间，她一定能救轩辕师兄。 言遇之看着白秀秀的神色逐渐不耐起来。 “何必呢……”墨水阳将白秀秀拉到身后，站在言遇之和白秀秀中间，隔开二人的视线，笑道，“昆仑的出来的人，要死一起死，我们不会让李轩辕一个人待着。” “大不了我们仨儿一起隔离，不过鱼灵机和第五零他们没有靠近这里，灵机受了重伤，希望言掌门、宁少主、顾师姐无比要好好救治灵机。” 墨水阳语毕，冲三位恭敬一拜，将鱼灵机和第五零郑重托付给他们。 “哪里哪里，都是修道中人，我们一定会尽力救治。”宁世沅似乎有些被触动，眉目柔软，笑得真心了些。 言遇之连着被昆仑两个小辈驳了面子，长袖一甩，冷哼一声：“呵，自寻死路。” 这种时刻，哪里是讲同门情谊的时候。 不过是增加不必要的折损牺牲罢了。 顾影倒是一乐，言遇之吃瘪她就开心。 “且不说这个，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强烈的魔气，我可从来没有见过。”顾影乐归乐，也不会忘了正事。 墨水阳叹了一口气，脑子一转就想出了说辞。 他当然不会讲魔气来源其实是凌霄，全部推给傀儡师千机。 “想必各位都知道妖魔劫很有可能已经开始了吧。”墨水阳一脸悲悯地叹息一声，“这长生果其实是死去的婴孩变得，据我们调查，国师府的那颗参天巨树，很有可能就是妖魔涧的【欲望】祭司，昨夜想要除掉我们的是【杀戮】座下傀儡师千机，瞧，这个女人就被他变成了傀儡。” 言遇之、顾影、宁世沅闻言都垂眸沉思。 国师府有问题，在座各位都知道，言遇之在大殿赠叶谭行头也是给盛唐李氏留了层遮羞布。 原以为只是小妖小魔，没想到竟然是妖魔涧的【欲望】祭司。 少说也有合体修为。 而在场修为最高的言遇之，也才分神期。 所有人都面露难色。 最后是宁世沅先开的口，他难得的收敛笑意，变得非常面瘫。 大约是笑多了，没有做其他表情的能力。 “兹事体大，我们得先通知修仙联盟，还要等五个常任理事门派作出决定。” 这套说辞不用宁世沅讲，墨水阳就能想到。 凡事如果走过程走到修仙联盟，不拖个半年一年是很难出结果的。 五大常任理事门派是上次妖魔劫作出巨大贡献的门派，为首的是中州昆仑，其次分别是丰州蜀山、云州瑶池、醴州太清秘府、徽州归元宗。 这几个门派分布在九州各处，平时沟通就不太多。 在场的阴山、峨眉、柠门，说到底就是在中州威望很大的门派罢了。 门派有史以来最强的前辈都可能没超过大乘期，而【欲望】祭司，当年可是杀了不少大乘渡劫的修仙者。 就算【欲望】已经重生了一次，实力大打折扣，但也不可小觑。 而且看她的样子，目前只霍霍了盛唐，他们没必要为了凡人国家搭上自己的门派。 通知修仙联盟，等他们作出决定，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墨水阳并没有揭穿他们的小心思，他只是礼貌的点点头，末法时代，小门派选择明哲保身无可厚非。 昆仑其实也不怎么样，或许有渡劫大乘的前辈，不过大多在外游历，一时半会联系不上，常驻门派的，只有五座峰的长老和掌门。 危燕去最近的丰州找蜀山掌门了，三秒山人和百里无争都被派去屠旸关探查了，不灵仙李归尘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凌霄或许就是门派的最强战力了。 不过…… 一旦凌霄出马，很有可能会出事情。 如果凌霄在战斗中无法抑制住魔气，整个修仙界都会知道她是魔剑灵。 到时候，解决了【欲望】祭司，下一个称为修仙联盟活靶子的就是凌霄。 修仙界大多数人对妖魔的态度都跟李归尘一样。 墨水阳不想凌霄成为东郭先生。 “事实上，危燕掌门已经去联系其他四个常任理事门派了。”墨水阳摊了摊手，毫不掩饰失望的神色。 顾影红唇蠕动，虽然很想帮墨水阳，但是她首先得为门派未来考虑。 “墨师弟，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你尽管找我。”最后她还是以个人的名义，做出了最大的承诺。 毕竟她也才是个三十岁的青年。 心中自然是有一丝热血的。 如果放任盛京被妖魔涧势力侵蚀，唇亡齿寒的道理，谁又不明白呢？ 第六十三章 李轩辕病危! “谢了。”墨水阳剑眉轻挑，说实话，凭借这几天和顾影的相处，她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已经让他吃惊了。 虽然之前跟顾影说“讨伐树妖”一事，她是欣然答应。 但是当时他们并不知道“树妖”是妖魔涧的【欲望】祭司。 搞到最后，其实讨伐树妖的众人还是落在了主角团身上。 墨水阳看着昏迷的李轩辕，他整张脸苍白的不可思议，透着淡淡的紫色，显然中毒颇深。 墨水阳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白秀秀的紧急处理，李轩辕可能现在就死了。 最后，言遇之给他们找了个客栈，付了三个月租金，让他们三个人在房间里隔离。 倒是没有苛待他们，水果食物一应俱全。 李轩辕现在烧的厉害，白秀秀正在用灵力给他降温。 也算是半个医修。 “秀秀师姐，你是不是知道救治的办法？”等言遇之他们离开之后，墨水阳就忍不住问道。 白秀秀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刚才言遇之态度挺差的，但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秀秀师姐刚才的行为，只能说明她可能有办法。 白秀秀点点头，从袖里乾坤变出一只血蝠，她道：“这是偷袭我的人留下的，我打听出来，天澜城的瘟疫和这血蝠脱不开关系。” “我在战斗中，被这血蝠叮到过。不过我的血似乎比较特殊，这毒对我好像并没有作用。” “方才我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血液融到了轩辕师兄的伤口中，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作用。” 说到这，白秀秀看着昏迷的李轩辕，他一张脸半红半紫，嘴唇微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墨水阳托着下巴，皱眉思考。 李轩辕的情况看上去不容乐观，白秀秀轻叹一声，道：“轩辕师兄中毒太深，看来得试试换血了。” 凡间的医者也有换血之术，讲的是一命换一命。 九死一生。 修士的身体虽然比凡人强壮不少，但是换血之术，也是非常凶险的。 是不到最后不会用的办法。 白秀秀对李轩辕情深义重。 墨水阳抓住白秀秀的手腕，摇头道：“师姐且慢。” 刚刚听白秀秀一席话，如果血蝠的毒对白秀秀没有作用，用另一个世界的话来说，白秀秀体内有抗体。 而他们手中也有血蝠，自然也可以做血清。 想到这，墨水阳就知道谁能帮他们了。 “我有办法了，你先用血给轩辕师兄吊着命，我可能有办法做出解药。” 白秀秀柳眉微蹙，道：“师弟你可不要骗我。” “秀秀师姐，你不能死。换了血，你可能只能救李轩辕一人，但如果解药出来了，那么整个天澜城的百姓可能都有救了。”墨水阳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的，拽着白秀秀手腕的力道不自觉的加大。 白秀秀盯着墨水阳的深蓝色眼睛微微一愣。 他们下山以来，那么多危机的时刻，都是墨水阳出主意，他很少作出错误的决策。 天澜城少说也有数万人居住。 这毒也很有可能扩散到整个中州。 而她白秀秀只有一个人，放干了她的血，也救不了几个人。 “相信我。”墨水阳看着白秀秀的眼睛，直到她眼中的焦虑逐渐平息。 稳定了白秀秀的情绪，墨水阳就拿出手机准备联系胡玲。 谁知道，手机上好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胡玲。 他刚回拨出去，就听见胡玲大声道：“我的妈呀，可算打电话了，你们干嘛了，鱼灵机那个傻子干嘛给我发这样一段话啊？” 然后“piapiapia”几个截图甩过来，吓得墨水阳一个激灵。 他定身看截图，看完之后，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昨夜情况那么危机，鱼灵机以为自己要死了，发给胡玲的是“遗言”。 但是，这个“遗言”看上去非常舔狗。 什么“以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早睡早起，不要玩手机玩那么晚”诸如此类的。 看着看着，墨水阳上扬的嘴角就开始僵硬了，他注意到了亲密图标，这两个人聊天很久了，都他妈有巨轮了。 鱼灵机快死的时候，也只想起给胡玲发“遗言”，也没记得他们。 …… 儿大不由爹。 墨水阳想起自己伺候喝醉的鱼灵机的那些日日夜夜，还因此被师父误会是弯的。 这些年的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奥……他没事，你放心。”墨水阳回复到，坏心眼的没有揭穿鱼灵机喜欢胡玲的事实，依照胡玲这种钢铁理工女的性格，这两个人反应过来估计得好久之后了。 “真的吗？”胡玲狐疑的反问道，又道，“你找我什么事？” “你来xx客栈123房，我给你两个标本，你去研究血清和抗体，天澜城的瘟疫你知道吧，如果你做出解药，你胡玲的大名就要传遍整个盛京了。” “天澜城的瘟疫我见过的，看上去可不像科学能解决的问题。”胡玲没有轻易被墨水阳打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她提取个血清和抗体，可能要把她全部身家都搭进去。 “我给你的标本一个是妖物的尸体，一个是修仙者的血液，这两个也不是纯自然的玩意儿。”墨水阳笑道，“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天澜城去了那么多医药联盟的人都束手无策。” “你不是一直很想证明科技吗？” 墨水阳此话一出，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胡玲之前一手打造出梦幻科技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墨水阳这句话可谓是真的说到点上了。 虽然胡玲没有当年那么固执了，但是年轻时候的执念还是会一直埋在那里的。 良久，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句“好！” 墨水阳还想说些什么，对面就已经挂了电话。 估计已经在冲过来的路上了。 白秀秀一直坐在床边照顾着李轩辕，她非常专注和温柔。 墨水阳随便找个椅子，脚搭在桌上，合上眼帘，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全然没有了刚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配出来的解药有没有用…… 其实他也不知道啊。 但是，这个办法，全天下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这可能就是“生而知之者”存在的意义。 第六十四章 魔卵 “我这一生……你便叫墨水阳吧……” 一片深沉的黑中，耳朵和眼睛像浸了水，看不清那人的脸，也听不清那人的话语。 只余“墨水阳”三个字在口中心中反复咀嚼。 …… 墨水阳赫然睁开双眼，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仿佛积蓄氤氲着风暴，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这空气，以此来驱赶自己内心的孤独感和溺死感。 “好啊，你叫我来，自己居然睡了过去。”眼前是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她的脸被pv材制的东西裹着，露出一张娇艳的脸。 正是胡玲。 她身上穿的是防护服。 作为一个凡人，她可得惜命。 她进来先看了李轩辕的状态，比起天澜城的人只差不好，能活到现在，看来白秀秀的血确实有用。 接着就看到了在一旁睡觉的墨水阳。 他这觉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额间的青筋微凸，俊朗的面孔上带着焦虑不安，看上去非常惶恐。 白秀秀一直注意着李轩辕的状态，一直没发现墨水阳的不对劲。 胡玲也没做声，白秀秀脸上的疲惫她一眼就看出来，谁忍心责怪这样一个姑娘呢？ 墨水阳皮糙肉厚，只是做噩梦了。 胡玲把墨水阳摇醒，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一愣。 深蓝色的眸子中蕴藏的东西，非常危险，像是野兽一般。 不过她倒是沉着，第一时间收敛了情绪，装作无事发生。 潜意识告诉她，墨水阳刚才做的什么梦，不是她该问的。 “胡老板你来了啊。”墨水阳盯着胡玲愣了半晌才开口，他刚才的视线，也不知道是在看胡玲还是看别的什么，神游了半天。 胡玲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墨水阳的脑袋，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能来的不快吗？” 墨水阳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刚才的事情他似乎也选择性的忘记了，一扫阴霾。 “这是秀秀师姐的血，这是血蝠牙上的毒液。”墨水阳从袖里乾坤取出两个瓷瓶，再交给胡玲的时候，动作一顿，手架在半空中，郑重道，“血清提取时，你一定要小心，这毒液说不定能通过空气传播。” 胡玲点了点头，接过瓷瓶，故作轻松道：“当然，我可惜命了。一定保证科学严谨的精神做实验，保证不出任何事故。” 她拍了拍胸脯，接着目光环视四周，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面上的失望之色。 “灵机师兄被带去单独治疗了，不在这里。”墨水阳翘着二郎腿，看着胡玲揶揄道。 瞧瞧这失落的神色…… 啧啧啧…… “谁说我在找他？”胡玲死鸭子嘴硬，但是脸上的红云根本掩饰不住，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是在找凌霄呢！” 胡玲一提起凌霄，墨水阳上扬的嘴角就垂了下去。 他虽然能感觉到师父在凌霄剑中沉睡，但是并不清楚师傅的状态。 虚益山上那么强烈的魔气，如果是师父，那么她的状态一定非常糟糕。 胡玲看到墨水阳的神色就能知道凌霄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墨水阳不说，她问了也没用。 聪明人交流就是非常节省时间成本。 倒是奇犽从轩辕剑中蹦了出来，道：“你的剑灵状态很危险……” 只有奇犽会说凌霄是墨水阳的“剑灵”。 “世上修杀意的剑有很多，虽然杀意很强，但是‘杀’人的同时也在伤己。古往今来，这些剑都被成为凶剑。” “最后都是落得个‘极刚易折’的下场。” “而剑灵最为重要的剑意，说白了就是死前的执念。” “凌霄是个女子，她的执念为什么是“杀”呢？” 奇犽眉间暗金色的火焰微微跳动，比起墨水阳，他要更清楚凌霄的状况。 她的气息远没有之前强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的气息。 剑灵与剑其实是两个矛盾的东西。 “剑”主死，而“灵”主生，二者相生相克，一旦死大于生，剑灵的神志就会被吞噬。 凌霄因为魔气浸体，死势远大于生势。 “我真的很好奇，听你们说，白山月是个绝无仅有的大善人，他能牺牲自己为了九州安稳。”奇犽疑惑地歪歪脑袋，“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以灵铸剑呢？” 奇犽本身就是一个以灵铸剑的反面例子。 上古时代，部落战争的凶残程度，比起妖魔劫也未必落了下乘。 因为输掉的部落，男性大多会沦为食物，而女性则沦为奴隶。 有时候首领心情不好，运势不对，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部落的人全部被屠杀。 轩辕剑一战成名之后，颉摩僧人没有度化他。轩辕剑便在几大部族之间流转，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饮了多少血。 墨水阳紧抿着唇，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 且不说墨水阳这边，不灵仙李归尘披星戴月，一路护送宝仙阁主来到昆仑初阳峰，却得知危燕去了丰州，没了掌门的星辰推算术做决定，他看着半死不活的宝仙阁主不知如何是好。 那书生倒是心态很好，口中涌着鲜血，浸得满口红牙，他还笑得出来：“看来天意将这选择的权力交到了你的手中。” “你离开时凝秘境，寿元即逝，落个肠穿肚烂的下场，可尽管这样，你还是跟我来了昆仑，你告诉我，你是真心想要‘保守’这个秘密吗？”李归尘剑眉微蹙，话音未落，山河剑出鞘，寒光一闪，剑指李同寿。 没错，这盛京的宝仙阁主，竟然是李家人。 李同寿，记载在李氏‘长生祠’上的名字，只有英雄才能在那里留有位置。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活了这么久。 妖魔劫是战争，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两方的博弈试探，互相都会派出奸细、间谍。 李同寿在五千年前，名声非常差，作为李氏子孙，却做着妖魔的走狗，妖魔在哪作威作福，他必定在一旁摇旗助威。 直到妖魔劫结束之后，盛唐的皇帝才公开，李同寿其实是深入敌营的大英雄，并宣布他因公殉国。 但是李同寿没有死，作为一个凡人，他活了五千年。 如果不是…… 他可以继续在秘境中带着，活更多个五千年。 “最后一役，魔帝知道我是奸细，雷霆震怒，但是他并没有杀我。”李同寿勾唇一笑，嘴角鲜血汹涌，他毫不在意，“他知道大势已去，求我保住一个魔卵。” “你答应了？”李归尘横眉冷对，寒声道。 李同寿点点头，神色疯狂，他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道：“我只是想活着，我听从大哥的话，潜伏敌营那么多年，那么多危机的时刻我都活下来了，没道理再最后死掉。” “死了的英雄不算英雄，我只是想活着享受荣耀！” “那魔卵呢？”李归尘不敢苟同李同寿的想法，追问道。 “白山月截住了我。”李同寿闭上眼睛，气息微弱，“魔卵后来怎么样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活了下来。” “我高兴地去找大哥，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想杀我，因为我最后的反叛行为。”李同寿睁开眼，眼神涣散。 “没想到，我掉进了时凝秘境，活的甚至比盛唐还要久。”他说到兴奋处，张狂地笑了起来。 鲜血汩汩地从喉咙中喷出来，像是喷泉一样。 “我原以为魔卵死了，妖魔涧封印了，所有事情都结束了，直到‘异莲’开花，这说明，魔卵到了盛京！它还活着！” 第六十五章 头脑风暴制药法 提取血清和抗体研制出解药并不是一眨眼就能完成的工作，就算在科技世界都需要一个科技团队经过长时间废寝忘食的研究。 这个团队中的人最低的准入门槛都是博士。 胡玲只有一个人，生产力当然跟不上。 还好，这个世界是个玄幻的界面，要是完全依靠科技，李轩辕都变成骨灰了也未必研究的出来。 现在正式介绍一下“针对天澜城病毒编号xf123处方研究团队”。 为首的胡玲，知识体系庞大，脑细胞发达，动手能力超强，“梦幻科技街”的创造者。 之后是胡玲的副手，墨水阳。 年仅十四岁的天才少年！ 他拥有着两套知识体系，关于科技的生物、医学全部都印在他脑子里，加上他理解能力超强，算是半个没有文凭的博士。 从前这些知识，他大概就是放着，但是如今要用了，大脑就开始变成海绵，在知识的海洋中浸泡，膨胀…… 光是研究的这几天，他的进步已经让胡玲叹为观止。 有时候，dr.墨提出的创新性想法甚至都超过了胡玲那个世界科技发展的范围。 这个世界的玄学他也学习了解的非常深入，玄学与科技相结合，墨水阳四舍五入就成了一个高精度的研究机器。 既可以做光谱，也可以做剥离，分析。 另一个世界的化学元素在这个世界就是灵力质子，墨水阳的感知能力很强，能精确到纳米级。 这可帮了大忙了。 因为墨水阳在隔离，胡玲来回跑嫌麻烦，最后干脆把实验室搬到了他们房间。 白天晚上搞研究，如果实在太困，打个地铺就睡了。 作风雷厉风行，效率为先。 墨水阳捏着分析书，化身3d打印机，将检测出来的病毒打印出来。这个病毒并不简单，想要完全1:1还原是非常困难的。 他之前已经失败了两百多次。 总是在最关键的基因复刻上出现问题。这病毒的结构非常精密复杂，有一条基因链非常微小难处理，这对墨水阳的控制力是非常大的挑战。 胡玲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逐渐成形的病毒模型。 这是最关键的时候！ 墨水阳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白皙亮堂的额头也因为过度专注涔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他紧抿着唇，按照脑中的设想，一丝不苟地操控着灵力元素。 经历这么多次失败，他对灵力的操控能力也在逐渐加强，换而言之，他对灵力的利用效率也提高了不少，等量的灵力，在他手中能发挥出从前两倍的作用。 白秀秀虽然不太理解墨水阳和胡玲一天到晚忙些什么，但是眼前构造出来的模型，墨水阳已经失败过好多次了，她再怎么不懂，都知道这对他们的研究非常重要。 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非常紧张。 …… 终于，在长达半个世纪的缄默之后，传来了第一声欢呼！ “成了！”胡玲兴奋地拍手大喊。 墨水阳倒是非常平静，点头“嗯”了一声。 白秀秀看着墨水阳手掌中悬浮着的“病毒”，道：“就是这么个东西吗？” 墨水阳点点头，活动活动僵硬的手指和脑袋，解释道：“你别看这小东西长得很普通，一旦进入到人体中，瞬间就溶解到血液、骨质、细胞中，想要分离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就是为什么去天澜城的那么多医修对此束手无策。”墨水阳见白秀秀听得云里雾里，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你们医修和老中医治病是怎么样的过程？” 白秀秀戳戳下巴，道：“凡人大夫好像是对症下药，驱寒除湿热之类的，我们医修简单粗暴很多，直接用灵力疏通。” “没错，正是因为你们的治疗都需要找到病灶，所以一旦病毒分解在体内，隐藏起来，你们就很难找到病灶，这就是为什么天澜城的瘟疫控制不住。” “原来如此。”白秀秀点点头，又道，“那还要多久才能出解药？” 她说着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李轩辕，这些日子，胡玲和墨水阳也研究出了不少试用药，起了些作用，他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 但是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白秀秀的表情让人看着都揪心。 这些日子，墨水阳和胡玲在旁边研究多久，白秀秀就衣不解带地照顾李轩辕多久。 因为一旦李轩辕稍有恶化，所有特效药都不如白秀秀的血有用。 最近手腕的血已经不太有用了，白秀秀是逼出心头血来吊着李轩辕的命的。 心头血本来就是人的精气所在，对于修仙者来说更是如此。 频繁的使用心头血，搞得白秀秀的气色比病人还差。 这份柔弱与温柔，让她脆弱的异常美丽。 “应该就在这几天吧。”墨水阳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他知道对于此时的白秀秀，最需要的是准确的答案。 白秀秀垂眸，神色微闪，不再言语，非常认真地盯着李轩辕。 她原先以为自己对李轩辕、鱼灵机、墨水阳都是同门之情。 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墨水阳或者鱼灵机，她也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们。 但是现在她明白，李轩辕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白秀秀坐在床边，望着李轩辕的睡颜出神。 李轩辕有着很漂亮的一张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眉宇间的气质很冷冽，嘴唇很薄，但是颜色很漂亮，看上去是生人勿进的气质。 这样的一个人，会耐心地给她讲题；会给她拆招抠动作；会在危险到来的时候挡在她前面。 李轩辕厌恶浪费时间，但是似乎花了很多时间照顾自己。 他的睡相很安稳，呼吸很浅，双手叠在胸口下面一点点，保持这个姿势可以一直不动，一看就是小时候教养很严苛。 听说他们凡间的皇子公主，如果坐不端正或者睡不老实，就会被教养嬷嬷拿竹子打。 轩辕师兄不知道有没有经过这些，她在脑子中勾画出李轩辕小时候的样子，可能也是认真严肃的一张脸。 一定是皇子公主中，让教养嬷嬷操心最少的。 她要是能早点认识轩辕师兄就好了…… 白秀秀意识到，她很喜欢李轩辕。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参与他的过去未来，融入他的生命。 轩辕师兄，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 第六十六章 一波未平 白秀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墨水阳拿着研制出来的新药，笑着在她面前晃了晃。 “秀秀师姐，请验药！” 其实是墨水阳敲晕白秀秀的，不然这家伙真当自己是铁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了。 本来修为就没到那种地步，再加上心头血流失，李轩辕再这么病下去，白秀秀可能先他一步走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 胡玲也自觉封口。 这药的颜色是暗红色，闻起来有一股奇异的味道。 白秀秀抬眸，连日来，因为李轩辕病情而暗淡的眼神也逐渐恢复光亮，她快速地接过瓷瓶，却在喂给李轩辕的时候，开始忐忑了。 如果又不行该怎么办？ 那就换血吧…… 她就自私那么一次，不管别人会不会原谅她。 墨水阳和胡玲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着白秀秀和李轩辕一对金童玉女，同时发出感叹。 “兄弟，他俩明显男女主标配啊，你怎么混的？”胡玲最为二十一世纪青年，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沉浸在实验室中，但是谁青春期的时候没看过基本快餐小说啊。 皇子+血脉特别美少女，这是主流言情的老套路了。 墨水阳笑着耸耸肩，道：“我就是一主角马前卒。” “我看不像。”胡玲撇撇嘴，又道，“你不是穿越的，还知道那么多，男主之位其实竞争力也不差。” “算了吧，我可不想凑他俩的热闹。”墨水阳摇摇头，说起来，这么久了，师父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 李轩辕逐渐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白秀秀红了眼眶。 “怎么了？”他很久没有说话，身体也很僵硬，但是第一时间就伸出手，拭去了白秀秀脸颊的泪水。 “轩辕师兄！”白秀秀说不出话，哭着就抱住了李轩辕。 李轩辕有些不知所措，少女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在鼻尖旋转跳舞，他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轻轻拍着白秀秀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墨水阳跟胡玲看到这场景，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背过身去。 “我好啦！” 打破这美好场景的是鱼灵机，绝对的气氛破坏者。 肇事者推开门，嘴角咧着，笑的非常开心。 然后直直对上僵硬的李轩辕和白秀秀，二人的脸颊均是有些红。 鱼灵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但是步子已经迈出去了，没有回头路，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咳咳……你们看我身体全好了。” 因为过于尴尬，鱼灵机甚至打了一套拳来显示自己身体的健康程度。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倒是胡玲get到了鱼灵机的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鱼灵机看到胡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他还记得自己发的“遗言”呢！ 胡玲就洒脱的多，她大步走过去，用肩周用力撞了撞鱼灵机的胸口，爽朗道：“不错嘛，恢复过来了。” 胡玲在全身心投入研究之前，还去看望了鱼灵机。 看到他都是皮肉伤，医修完全可以救治，胡玲就放心的离开了。 鱼灵机傻呵呵地挠挠头，又道：“轩辕师弟没事吧？” 此时，白秀秀和李轩辕已经隔开了老远。 白秀秀红着脸站在一边，李轩辕镇定些，他笑着摇摇头，道：“无碍。” 墨水阳看着这一对对的，突然觉得被世界背叛了。 李轩辕和白秀秀玩内部消化就算了，鱼灵机你还是练习生就爆出恋爱绯闻，丝毫没有作为idol的职业自觉！ “看来我要发财了。”胡玲给李轩辕做完身体检查，看着报告单，眉毛微挑，“恭喜恭喜，你痊愈了。” “轩辕师兄，如果没有秀秀师姐日夜不眠的照顾，估计你就嗝屁了。”墨水阳也开心，助攻男女主的事情干起来也非常自觉。 “不不不！”老实人·白秀秀连连摇头，张皇道，“墨师弟和胡老板一直研究解药也很辛苦！” “还要多谢墨水阳给我这个机会呢！参与这么一个神奇的研究，够我晚年回忆了。”胡玲爽朗地笑笑，又道，“解药研究出来了，我得收拾收拾行李去天澜城。” 天澜城才是他们的研究成果最该去的地方。 墨水阳点点头，道：“一路小心。” “我跟你一起去吧。”谁也想不到开口说话的是白秀秀，墨水阳原以为，李轩辕好不容易醒了，白秀秀应该会更希望待在李轩辕身边才是。 鱼灵机刚想说自己可以送胡玲去天澜城，就被白秀秀打断。 “天澜城的瘟疫发展了几个月了，情况很可能发生变化，我跟着去方便你因地制宜的研究。再加上——” “这瘟疫十有八九是人为而非天灾，你一个凡人女子，实在不安全。” 白秀秀的神色坚定，她清楚，她才是最该去天澜城的人。 墨水阳忽然明白，为什么白秀秀是天命之女了。 她长相柔弱，看上去需要人保护，但是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不会被任何事情阻拦。 这是主角的品格。 也是英雄必备的属性！ “大师兄你们就待在盛京，国师府也是不稳定因素，日曜之日也快来了，欲望祭司那日实力会大大削减，你们的任务比秀秀更加重要！” 鱼灵机看着白秀秀的眼睛，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虽然很想跟胡玲去天澜城，但是听秀秀那么一分析，确实她才是最适合去天澜城的人选。 “挺好的，路上有伴了。”胡玲拍案，结束讨论。 等白秀秀和胡玲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三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对了，凌霄前辈呢！”鱼灵机刚一提凌霄的名字，墨水阳眼皮一跳，桌上的凌霄剑就开始颤鸣起来。 淡淡的黑气从剑中渗透出来，众人感觉仿佛被一只手拉近了杀伐地狱，到处都是人的哀嚎惨叫。 接着，奇犽从轩辕剑中跳出，咬破食指，鲜血滴在玄水晶上，按住躁动的凌霄剑。 “‘死势’大于‘生势’，我只能稳住她一会，你们快去找佛修！”奇犽高声喝道，拉回众人的思绪。 墨水阳第一个反应过来，刚要出门找人。 房门就被人推开，一个温润的和尚亭亭站在门口，双手合十，柔声道：“阿弥陀佛。” 第六十七章 往事不可追 来人正是空梵和尚。 他刚出时凝秘境，就算到凌霄有难，第一时间就找来了此处。 墨水阳记得，在瑰丽之夜的时候，空梵一套拳意，桃林生机盎然，和之后的凌霄完全是两个极端。 在奇犽之前说凌霄的“生”势压不住剑的“死”势时，墨水阳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空梵和尚。 这些日子，他也抽空出去找过，不过这和尚不知去了哪里，让他每次都扑了个空。 方才他还想，若是他找不到空梵和尚，离盛京最近的寺庙也要好几日路程…… 幸好这和尚来得及时。 “你是不是在我师傅身上安了什么监控，来的很及时啊——”墨水阳眯着眼睛，打量着正在施法的空梵，语气中夹杂着莫名其妙的醋意。 空梵紧闭着眼睛，施法的过程中满头大汗，照得他光洁的脑门更加锃亮。 他修炼不到家，没有颉摩僧人那样的本事，随手度化。 压制“死”势是要花很多心力的。 墨水阳见他这幅样子，就不再说话了，他坐在一边，一直盯着凌霄的状况。 自己真没用。 尽管看上去好像很多事情，他都能找到办法。 旁人也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虽然事实情况也差不离，但是，在师父身上，他栽过好多跟头。 在圣龙长生祠、在初阳山、在此时此刻，他都非常被动。 都是自己不够强。 他这么想着，眉宇间流露出烦躁的神色，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一直在说些什么，吵闹的很。 墨水阳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或许他自己没察觉，但是李轩辕和鱼灵机都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势。 墨水阳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 一般中州人都是黑色或者棕褐色的眼睛，他却是深蓝色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异族血脉。 这双眼睛很像大海。 天气晴朗时，给你一种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当乌云低垂，狂风四起，大海就会化身一只凶兽，吞噬一切。 万物在那样一双眸子里都是扁舟，由他主沉浮。 说来，水阳师弟一直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呢…… “你师弟很不一般……”奇犽站在李轩辕耳边低语。 李轩辕有些诧异的抬眸，他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奇犽剑灵跟他一个想法。 “昆仑的人，都不一般。”说话的是鱼灵机，他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听到了奇犽的话语。 奇犽眉峰微挑，不置可否。 鱼灵机显然是在帮墨水阳说话，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墨水阳怎样，都是昆仑的人。 鱼灵机某种角度来说，真的很适合当掌门。 他继承了昆仑一贯的优良传统——护短。 凌霄躺在床上，额间黑色的火焰忽明忽暗，身上徘徊着两股气，一股湿冷阴暗，另一股春暖花开。 空梵睁眼看着凌霄的脸，从前他是昆仑弟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机会细看凌霄的脸。 他虽然背着凌霄剑，但是凌霄不太爱出来，大多数时间，都是懒洋洋地睡在剑里。 每次出来，都是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 所以凌霄在方寸，也就是从前的空梵心里，一直是强大的象征。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魔剑灵状态的凌霄。 痛苦挣扎的神色，在那样漂亮的一张脸上出现。 她不再是强大的象征，脆弱和疯狂在她脸上交错。 他第一次，看清楚了凌霄的脸，而不是她的背影。跟他想象的差不多，是艳丽张扬的长相，恍若神仙妃子。 但是，被拉下了神坛。 凌霄意识到方寸在偷看，盯着他，收敛痛苦的神情，转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在看什么？” 她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引诱的意味。 “你是魔剑灵？”当时的方寸憋了半天都没说话，最后才试探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嗯哼？”女人浑身被汗水浸透，轻薄的衣服勾勒着她紧致玲珑的曲线，面色酡红，双目迷蒙，神色却邪魅的很，眉峰轻挑，“所以呢？” 方寸觉得，如果自己当时没回答好，凌霄很有可能会杀了他。 魔剑灵状态的凌霄像换了一个人，动作未必是勾引，但是四处都透露着妩媚，轻佻。 “……有办法变好吗？”方寸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问出这么一句话。 凌霄倒是噗嗤一笑，耸耸肩，道：“白山月都没有办法。” 空梵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自己刻意忘记的事情，当时自己是为什么走火入魔来着？ 或许就是抱着想要跟凌霄一样的心情吧。 如果墨水阳和胡玲知道了空梵的心情，或许能用更贴切的话术来形容他的行为。 这不就是粉丝追星的脑残行为吗！ 偶像干什么，自己也干什么，也不管是好是坏，一味模仿学习。 在方寸心中，凌霄的身影在人们的歌颂中和一次次战斗中被无限拉高，推上神坛，一旦发现原来心中的神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就很容易走上错误的道路。 所以在方寸发现，白山月跟凌霄前世种种关系的时候，他才那么气愤。 凌霄都没怎么生气。 这也很像粉圈的某些行为，蒸煮都没啥呢，粉丝就在那里宣战。 但你能说这些人的爱是虚假的吗？ 为了他们pick的idol，他们可能死都愿意，这样执着强烈的爱意，谁能说是假的呢？ 只是你的爱太有棱角，很多时候反而会伤害到你最想保护的人。 空梵花了将近五百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在皇宫见到凌霄时，他当时的情绪还有些超乎寻常的激动。 现在，他才真正释然。 他说他要来盛唐的时候，佛门的师兄师弟们都不同意，只有西如来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去吧”。 就算出了五指山，褪了魔气，空梵心中的魔也依旧在。它的影子虽然很淡，但是它在。 这次来盛唐，他不仅是救凌霄，更是救自己。 “阿弥陀佛。”空梵双手合十，神色平和，宝相庄严。 墨水阳、李轩辕、鱼灵机都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佛”的那丝气质。 想来，方寸由道转佛不过短短五十年，竟然能有如此境界，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 空梵结束运功，凌霄身上的“生死”量场也归于平静。 第六十八章 boss战前分析 “师父，你醒了？”墨水阳坐在床边，关心道。 凌霄恍恍惚惚做了些梦，梦里的场景来回交替，醒来之后却什么都记不住。 她的神色懵懂，睡眼惺忪，有些迷茫的盯着墨水阳。 “我好像睡了很久……”凌霄有些头疼的轻按太阳穴，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鱼灵机和李轩辕都在，还有一个静静站在一边，轻捻佛珠的空梵和尚。 “你怎么来了？”凌霄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她显然是有些记忆错乱。 空梵神色严肃，道：“你的情况很不好，白山月在你身上留下的阵法显然已经不太行了。” 他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凌霄的“死”势，但是并不是长远之计。 白山月这样的聪明的人，肯定知道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白山月有和你说过，如果阵法失灵了，你该怎么办吗？”空梵沉吟一声，问道。 凌霄顿了片刻，她的身体其实她很清楚。 白山月的阵法本来应该能一直运作下去的。 自从，袁紫衣在她眉心一点，不知道种了什么东西进去，导致生死量场失衡，阵法才会逐渐失效。 凌霄摇摇头，道：“他再怎么聪明，也算不到五千年之后的事情。” 空梵轻叹一声：“那你要早做准备。” 一旦魔气爆发，是选择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封印自己，还是—— 彻底消失。 依照凌霄的水平，堕魔之后，必定是渡劫期的水准。 如今的修仙界，天上地下少有对手。 魔性主导下的人格，必定会造下铺天盖地的杀孽。 凌霄哪能听不懂空梵的言外之意，她点点头，苦笑一声。 或许—— 李归尘当初是对的，自己就该死在天地灭杀阵中。 “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墨水阳瞧不得凌霄此时的表情，他抓住凌霄纤细的手腕，一字一句认真道。 信誓旦旦的样子，像极了某人。 凌霄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要相信了他的话。 墨水阳并不觉得自己比之白山月差多少，既然都是生而知之者，自己未必就比白山月笨，那么，白山月能作出压制魔气的阵法，自己呢？ “笨蛋。”难得的，凌霄轻言浅语，她轻轻揉了揉墨水阳的脑袋，转移话题，“还是先看眼前事吧。”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即将到来的耀斑之日。 凌霄的想法很简单。 在她被封印或者消亡之前，除掉欲望祭司。 墨水阳、李轩辕、鱼灵机撑死了不过筑基期的小孩，就算空梵、云星洲、顾影、言遇之、宁世沅会帮忙，他们全部搭进去，也未必杀的了欲望祭司。 至于之后的妖魔劫…… 她虽然很替这些笨蛋孩子担心，但是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多活了五千年也够了。 凌霄虽然没有说出她内心的想法，但是很奇怪，墨水阳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也不说，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很苍白。 因为没有办法。 继续就着之前的话题说下去，只能让所有人都难受。 墨水阳点点头，开始分析起目前的情况：“距离耀斑之日不过七日，齐无量明确表示会给我们提供帮助，他对‘欲望祭司’的死亡乐见其成。” “因为国师府在盛京内，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我们最好将欲望祭司引至城外，或者，像云星洲创造极阳地狱一样，创造空间，将欲望拉进去。” 奇犽听到云星洲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皮微抬，他在极阳地狱带了那么久，期间云星洲也进来找过他。 老头说，他年轻的时候跟云星洲一样。 奇犽想，还好自己没有遇到老头年轻的时候。 人真的很奇怪，岁月能将他们雕刻成各种形状。 剑灵不一样，他们的灵魂定格在他们死前的最后一刻。 “云星洲创造极阳地狱花了几十年，创造空间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奇犽攒眉道。修仙这门学问在九州大路上发展了数千年了，对于空间和时间的探索依旧是修士永恒的主题。 最开始，他们创造袖里乾坤，建造随身的储物空间。 后来，出现了像三秒山人这样的人，对于空间法则有着得天独厚的理解能力，创造出“无限剑制”这种奇妙的招式。 事实上掌握空间的能力，成千上万的修仙者中未必会出一个。 能够掌握法则的人，修炼前途往往就比其他人光明许多。 三秒山人这么多年，就只有白秀秀一个徒弟。 不是因为他眼光多高、多挑剔，完全是因为，有空间资质的人太少了。 墨水阳、白秀秀、李轩辕他们这一届，着实让三秒山人震惊了一下。 因为这一届出了两个有天资掌握法则的人。 一个是白秀秀、一个是墨水阳。 原本，如果天命之女白秀秀能够得到凌霄剑认可的话，三秒山人是愿意收墨水阳为徒的。 然而因缘际会，最后居然是墨水阳得了凌霄青眼。 白秀秀就成了三秒山人的徒弟。 “所以，我们要让欲望出城跟我们打。”墨水阳点点头，原本白秀秀如果在的话，创造空间显然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在无限剑制内，一切条件都是顺着白秀秀的心意的。 她就相当于那个世界的神。 “胡玲离开前，给了我很多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在正式开打之前，需要一个人去破坏欲望的本体，也就是长生果树。” “她的树根保守估计，应该已经覆盖了整个盛京地下。如果不破坏她的本体，她的魔力供给就会源源不断。” “我们的实力跟她相比，是天上地下，所以在开打之前，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削弱她的强度。” 鱼灵机点点头道：“我去破坏本体。” 破坏本体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在虚益山他们都见到了，欲望的树根都具有单独作战的能力。 而且，欲望在感到本体遭受攻击的第一时间，就会赶回国师府。如果其他人没拖住，那么在国师府执行任务的人，就会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鱼灵机作为大师兄，对于最危险的任务一直都是一马当先。 第六十九章 建议争取交pei权 墨水阳嘴唇动了动，刚想给鱼灵机分析一下这个任务的危险性。 他怕鱼灵机那个笨蛋脑子没有意识到危险。 谁料，鱼灵机笑着打断道：“我相信你们。” 鱼灵机从前或许是笨拙、迟缓了一些，但是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人如墨水阳、李轩辕一般早慧，被称为少年天才。 这并不意味着，开慧晚的人成就就会差。 鱼灵机当然知道“破坏本体”这个任务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相信凌霄、墨水阳、李轩辕他们能够拖住欲望。 就算没拖住也没关系，自己死也会完成任务。 墨水阳看着鱼灵机的眼睛，没有说话，其实想知道一个人心里真正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就能知道。 鱼灵机眼中的坚定，让他宛如一把开锋的利剑。 这是一把掩埋在尘土中很久的绝世宝剑，从前虽然被层层铁锈和泥土包裹着，但是当时光铁匠耐心的除去铁锈，擦掉泥土，宝剑的锋芒一如从前。 墨水阳和李轩辕对视一眼，均是莞尔一笑。 凌霄抻了个懒腰，状似漫不经心道：“他俩靠不住，你还是靠我吧。” 她说这话时，又恢复了墨水阳初见她时那般盛气凌人的模样。 仿佛天上地下无人是她的对手。 凌霄剑灵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修仙第一人白山月唯一的佩剑，昆仑剑冢的万剑尊主，本该就目中无人！ 鱼灵机噗嗤一笑，顺着凌霄的话说：“我这个‘你们’，主要当然是指凌霄前辈，其他人都是捎带的。” 最怕老实人突然会开玩笑，所有人都被鱼灵机逗乐了。 “好啊，大师兄，我们只是捎带的？”墨水阳笑着扑了上去，装作掐鱼灵机的脖子，两个人在地上打作一团。 李轩辕死守作为高冷cool哥的气质，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有点像是回到了还在昆仑学习的日子。 虽然，空气中总有一丝忧郁的气氛在挑动着情绪。 “贫僧一定全力帮忙。”空梵看着墨水阳和鱼灵机玩闹也笑，佛门的环境比之昆仑要稳重许多。 佛跟道不同。 佛大多是要求灭人欲，存天理。 但是道要求解放天性，随心而动。 空梵虽然身心都皈依我佛，但是还是会怀念从前的日子。 那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墨水阳听见空梵这句话，起身整了整衣襟，收敛玩闹的情绪，道：“这可是你说的奥。” 顾影和言遇之等人虽然都作出会帮忙的承诺，但是他们的承诺前面都有诸多条件限制，比如以他们宗门利益为先。 但是空梵没有任何前提条件。 他说尽全力，是真的毫无保留。 佛道有个非常经典的故事，说是有个僧人割肉喂鹰，这在很多百姓口中传为佳话。 佛修以身渡世者往往都有大造化。 空梵点点头，应道：“我这次来盛京，早知如今境况。” “前辈是分神修为吧？”墨水阳眉峰微挑，“如果有前辈帮忙，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刚才的计划很好，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要如何将欲望引出城外？”空梵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是整个计划的开头，也是整个计划最重要，最难的地方。 日曜之日本来就是欲望祭司最虚弱的时候，这种时候，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引诱她离开本体呢？ 墨水阳似乎早料到会有人问出这个问题，他自信的勾唇道：“齐无量说过，欲望祭司非常害怕一个人，一旦遇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东西，她都会失去理智。” “齐无量曾经见过，欲望祭司仅仅因为一个人的背影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而追出几百里，并且亲手杀死她。” “不巧，齐无量手上正好有那人的一件衣服。” 空梵闻言，微微蹙眉，沉吟一声：“现在齐无量跟你是一个战线，但是他终究属于妖魔涧势力，如果你帮助他除掉欲望祭司，你有想过之后怎么对付他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吗？”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无论他们跟欲望祭司，谁死谁生，齐无量都没有任何损失。 所有人都知道黄雀在后，却又不得不做那只螳螂。 正邪之争，为何正道总是落于下风？ 大多是因为，正道顾虑的更多。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欲望祭司继续伤害孕妇，他们完全可以等到各门派集结，共同讨伐。不至于几个人才二十级，就去刷六十级的副本。 墨水阳颇有些无奈的耸耸肩道：“齐无量再怎么样只是个凡人，只要守住屠旸关，剩下的就要靠他们李家自己清理门户了。” 提到李家，李轩辕有些羞愧的微微垂头。 说到底，事情发生到如今这个地步，盛唐李氏是要承担全责的。 如果不是皇室和王公大臣对于长生的欲望，李衡宇等人的刻意放纵，也不至于让齐无量和欲望祭司在天子脚下落地生根，并且长成如今这般枝繁叶茂的样子。 “既然是我们李家一手造成的，自然也该有我亲手斩断这冤孽。”李轩辕抬眸，一双墨黑色的瞳仁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奇犽坐在他肩头，敲了敲他的脑壳：“还有七日，你先把自己小身板养养好吧，被个傀儡打成这个样子，也真是有够丢脸的呢！” …… “说来，你也可以冲击一下金丹了吧？”奇犽见李轩辕经过这么些事，心境略有提升，白秀秀的血中似乎有什么独特的东西，还帮李轩辕体内的灵力进行了一波提纯精炼，不过两寸高的小人咂咂嘴，颇有些羡慕的看着李轩辕，语不惊人死不休。 “白秀秀那家伙，你什么时候和她双修啊？” 李轩辕被奇犽直白火辣的言语惊到了，耳垂红的滴血，干咳一声喝道：“你再说什么啊？” 凌霄听见了，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同时也不忘堵住墨水阳的耳朵。 “师傅你干嘛！”墨水阳挣扎着想要摆脱凌霄的手，她的手非常冰凉，贴在自己脸上倒显得自己脸热了…… 墨水阳并不知道自己的脸红的都要炸了，不过凌霄并没有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以为墨水阳是听到“双修”这个词语给臊的。 “别吵，你还是未成年呢！”凌霄又去捂墨水阳的嘴巴，最后发现，耳朵跟嘴巴她只能堵住一个，就干脆不捂了，反而把墨水阳推到一边，专心致志的看热闹。 啧啧…… 这奇犽颇有她的风范。 难道剑灵都是这个样子？不论是教训剑主，还是给剑主当媒婆…… 墨水阳看着凌霄的样子，小声哼了一声，都几千岁了，还跟个小八婆一样！ 空梵听见了，连忙低头闭眼念经，连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奇犽被这些人的反应惊到，双修不就是求偶交pei的过程？这些人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有啥好害羞的？ 他们上古时期，这些都是跟吃饭一样的事情，也从来不避着小孩子的。 毕竟人口就是生产力，造人活动是唯一获取生产力的办法。 他又接着解释道：“白秀秀的身体非常好啊，水相体，体质也非常特殊，跟她双修一次，抵得上几个月修炼呢！” 李轩辕被奇犽这猛烈的输出说的脸更红了，谁料更厉害的还在后头，这话说出来，鱼灵机跟墨水阳都不敢看热闹了。 纷纷表示，溜了溜了…… 这句话建议收入轩辕剑灵语录！ “我建议你们这些小伙子都勇于争取交pei权啊！” 第七十章 异莲盛开 凌霄在一边乐的半死，可惜白秀秀不在，不然肯定更有意思。 凌霄托着腮，瞧瞧坐在她床边地上的墨水阳，又瞧瞧站在那里的李轩辕，阳阳没有竞争力啊。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立冬了。”墨水阳有些狐疑地抬头看凌霄，问，“怎么了？” 凌霄有些沮丧的垂下脑袋，长长叹息一声。 “阳阳你都十五岁了！” 墨水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好像前几日过去了。 实在是太忙了，都不记得那么些细碎的事情。 十五岁生日在九州的风俗中，是个重要的日子。 但是当时李轩辕、鱼灵机、白秀秀、凌霄这几个晕的晕，忙的忙，都没记得这日子。 “没什么，我生日本来就是随口诌的，今天当生日也可以啊。”墨水阳倒是无所谓，他没见过父母，当然不知道真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但是昆仑饭卡要登记，他就随便说十月二十四。 “正巧，今天凌霄前辈醒了，不如我们补办一个吧？”鱼灵机提议道。 虽然墨水阳过生日的时候鱼灵机还躺在床上半昏半醒，但是作为大师兄，他居然忘记了师弟十五岁的生日，失职失职！ 李轩辕点点头，道：“正好也可以把顾影、阴山掌门和柠门少主约出来讨论一下日曜之日的计划。” “好啊，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凌霄一拍手，从床上跳了起来，余光瞥见要走的空梵，连忙出言拦住，“和尚你别走啊，你生日好像在下月吧，不如我们一起过了吧？” 空梵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实在没想到，凌霄居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空梵有些惊愕的回头，凌霄冲他粲然一笑，一瞬间，山花烂漫。 其实凌霄那么想给墨水阳过生日是有原因的，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礼物要给笨蛋徒弟。 不过没想到，去虚益山追个人闹出那么多事端…… 诶？先等会，她好像没有完成仙奴发布的任务。 “我之后晕了，你们有没有去北隘口拦道那个冒充昆仑弟子的小偷？”凌霄不由问道。 当时的情势那么危险，没顾上去追那个小偷也情有可原。 “我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有去北隘口，虽然没追到人，但是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墨水阳可不是凌霄这种马马虎虎的人，他每时每刻都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他说着从袖里乾坤变出一代土。 “这是我在北隘口发现的沾有血迹的泥土。”墨水阳说着，又把仙奴给的追踪器拿出来，二者相遇果然起了反应。 这是血液追踪的法器，所以可以肯定，墨水阳发现的血迹就是宝仙阁主的。 接着，墨水阳开启福尔摩斯状态，慢慢分析道，“本来我们被欲望派来的人拦住，那个人应该早就可以走了，但是我感到北隘口的时候，这地上的鲜血还没有凝固。” “这说明，在我们战斗的时候，那个‘小偷’也没有离开虚益山。” “我们当时打斗那么激烈，‘小偷’不趁乱溜走，反而在虚益山滞留了一段时间？”李轩辕接过墨水阳的话茬继续推导。 “我们已经追到虚益山很深处了，附近应该除了我们就没什么人了。”墨水阳点点头，又道，“那么让我们来确定一下，当时在虚益山的都有谁？” 鱼灵机听到此处，才想起来了他见过谁。 “我见过不灵仙前辈！”鱼灵机当时脑子不清醒，居然对突然出现的李归尘没有任何想法…… “嗯？”墨水阳剑眉微挑，道，“你确定？” 不灵仙不是在千里之外的寒潭采药吗？怎么会出现在虚益山？ 不用等鱼灵机确认，凌霄也想起来了什么的东西，道：“我好像昏迷前见过李归尘！” “那么这就通顺了，我说呢，师父当时魔气暴涨，是谁压制的你？我跟轩辕师兄当时都专心致志对付刘芳，加上场景是在太混乱了，没注意到。”墨水阳接着分析道，“目前看来不灵仙劫持宝仙阁主的可能性非常高。” 李归尘不仅是李轩辕的师父，更是李轩辕的祖宗。 突然被确认的嫌疑人身份，让站在一边的李轩辕非常尴尬。 “师父为什么要带走宝仙阁主啊？”李轩辕摸摸鼻子，疑惑道。 请重点注意“带走”这两个字，原先不知道小偷是李归尘的时候，他们用的是“劫持”。 昆仑的人，就是那么……嗯。 “我大概知道些东西。”空梵开口道，他一个和尚当时去宝仙阁也正是为了宝仙阁主，也不是想买什么东西。 凌霄他们在虚益山打架的时候，他正在宝仙阁内的时凝秘境中。 “这说来是李家辛秘……”空梵隐晦地看了李轩辕一眼，顿了半晌。 李轩辕会意，心道：李氏已经发生那么多事情了，再怎么辛秘不外传，也比纵容魔道好吧？ “但说无妨。” 空梵得了李轩辕首肯，又继续道：“宝仙阁主原是李同寿。” 这个名字一出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李同寿，这可是五千年前的名字了。 李轩辕把李家族谱背的滚瓜烂熟，李同寿这个名字在妖魔劫做出的贡献，可不比李家当时的开国皇帝小。 空梵瞧见他们的神情，便知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他点点头，继续道：“正是你们心中想的那个李同寿。” 在妖魔劫期间被万人唾骂，又在万事平息之后，被奉为英雄的人物。 “时凝秘境正是他长生不老的秘密，那里时间的时间是静止的。” “我来盛唐，其实还有另外一件要事，就是寻找佛门遗失的圣物‘异莲’。” 所谓异莲，是世上最纯净之物，但是它的盛开，却需要最最纯净的魔气。 传说，天地未开之时，一片混沌，至纯的魔气和至纯的阳气原本是融为一体的。 “我在时凝秘境找到‘异莲’时，它已经盛开了。”空梵说道此处时，神色严峻。 凌霄是见过最纯净的魔气的。 正是在妖魔涧里匆匆一瞥的魔卵。 第七十一章 生死 提起魔卵就难免要讲讲妖魔涧的规则了。 在妖魔涧内，虽然同类吞噬有助于魔力提炼和增强力量，但是这些都是有极限的。 妖魔涧也是讲究血脉的地方。 如果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就需要获得魔卵的【赐福】。 在至纯魔力的淬炼下，接受赐福的妖魔都会获得突破界限的能力。 但是魔卵并不是自然孕育出来的，只有具有纯正血脉的魔王才能孕育出来那么一颗。如果魔王活着，魔卵就只是魔王手中赐福、稳定妖魔涧局势的工具。 可如果魔王死了，魔卵中就会破壳重生出新的魔王。 新的魔王没有任何记忆，类似人类的新生婴儿，只有在三大祭司的共同执礼下，魔力灌溉，才能成为真正的魔王。 原本的妖魔涧是没有魔王的，所以人类和妖魔面前还能和平相处。 五千年前妖魔劫的开始，正是因为魔王的诞生。 当时，魔王莫令一诞生，就团结整合了散乱的妖魔涧，召集出强大的魔军，人魔的安稳局势才被打破。 关于妖魔涧的情报是一个人类带回来的，但是没有翻遍所有古籍，都没有记载那个人的名字。 白山月知道魔王对于妖魔涧的重要性，在封印之战就决定，根除魔王血脉。 所以莫令在封印之战中死了，非常彻底。 “‘异莲’花开，说明盛京有至纯的魔气？”凌霄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言毕，她又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白山月说过要根除魔王血脉的。” “李同寿的手札也证明，莫令死了，魔卵落在了白山月的手上。”空梵拿出一本手札，看印刷样式是几千年的手艺，但是纸张却非常新。 时凝秘境让纸张也保持着从前的状态。 “这有两个可能。”墨水阳分析道，“一是，魔王的血脉并没有断绝，新任魔王诞生，并且携带魔卵出现在了盛京。”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凌霄摇摇头，道：“魔卵是不能离开妖魔涧的。” 除非…… 魔卵已经孵化，孕育出了生命。 墨水阳点点头，神色郑重：“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测。” “当初的那个魔卵并没有被白山月毁灭，它孵化出了生命，那个生命流落在外，来到了盛京。” 这是个何等大胆的猜测！ 如果这个猜测坐实，说明妖魔涧目前的新任魔王血脉不纯，是“伪王”，并且失去了【赐福】的能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就算魔军卷土重来也没有五千年前的力量了。”凌霄眼皮一跳，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赐福】能力的魔王，就算能够统率整个妖魔涧的魔军，也没有办法帮助他们突破血脉的界限，增强力量。 墨水阳点点头，但是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 李轩辕和空梵也都是神色凝重。 “但是‘异莲’花开，真正的魔王依旧活着，只是没有回到妖魔涧，不论他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都是隐患。”李轩辕剑眉紧蹙。 “更为重要的是，妖魔涧的妖魔似乎能感受到真王未死，也在到处打听‘异莲’的下落……”空梵双手合十，喃喃阿弥陀佛。 他在寻找异莲的路上，遇到过很多尾巴。 “他们很有可能也调查到了宝仙阁。”空梵又道。 在进入时凝秘境之后，他遭到了妖魔的伏击。 墨水阳摸摸下巴，思考片刻道：“那么李同寿很有可能是知道了这点，所以故意要求不灵仙长老‘挟持’他的。” 如果不灵仙知道，墨水阳仅凭一点点零碎的信息就把事情真相推出了大半，必定是要大吃一惊。 这推理能力不去九州法庭工作真是可惜了。 “看来我们还得先他们一步找到由魔卵诞生的生命在哪。”李轩辕沉吟一声，又道，“如果必要的话——” 他们很可能要杀了那个人，一旦被激发起魔性，就能成为魔王的人。 “他没有被激发魔性，怎么着也算半个凡人，好生招待，控制着就成。”墨水阳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怜悯之心。 其实他知道，杀掉是最安全的做法。 空梵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如果可以的话，贫僧可以带他皈依佛门。” 就算是魔卵变成的人，只要没有造孽，也不该随意剥夺他的生命。 “万一他不想呢？”墨水阳反问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皈依我佛的，虽然没有剥夺生命，但是剥夺了自由。 话题涉及到生死，气氛就有些沉重起来。 墨水阳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也不是很杠精啊，今天突然就这一个话题变成了杠仙。 “啊！”凌霄抓乱头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反正异莲在空梵和尚手上，只要守住异莲，别让妖魔涧的人找到不就成了！” …… 这听起来好像非常有道理。 墨水阳李轩辕空梵刚才的争论都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三人面面相觑，摸鼻子的摸鼻子，低头的低头，都有些尴尬。 一个佛修，两个道修，聚在一起讨论着伤人性命的事情。 虽然，要杀的未必是人。 “啊，我订好酒楼了！”正到最尴尬的时候，我们的气氛破坏者鱼灵机小天使又推门而入。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就订了酒楼，约了顾影、言遇之、宁世沅他们。 “小灵机会办事！”凌霄咧嘴一笑，拍了拍鱼灵机的脑壳。 她起身，走出房门，在走廊上抻了抻身体，温暖的阳光洒在是身上，走廊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到处都是人间的烟火气儿。 “今天是个好日子。” 漂亮的女子倚在栏杆上，吸引了人群的不少注意，她眉目如画，琼鼻樱唇，但是眉宇间却有着几分愁绪。 这样的‘好日子’，她不知道还能看多久…… 白山月，我可能很累了，守不住你用生命保护的九州了…… 极目远眺，神游到中州大陆的最北边，巍峨的昆仑山在云雾中半隐半现。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葬在白山月的墓边。 第七十二章 做师父的，要替徒弟做好打算 其实对于过不过寿辰，墨水阳都无所谓。 不过看到一大堆人凑在一起乐呵呵的，他还是挺高兴的。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言掌门吗？”顾影怪笑一声，端起酒壶给言遇之的酒杯注酒，“小辈十五岁寿辰也来凑热闹？我还以为您早就回阴山养老了呢？” 凌霄看个热闹，这两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顾影因为记仇，所以遇到言遇之语气难免怪异。言遇之又因为长了几百岁，不与小辈计较，都不接顾影的招。 凌霄看到书太多，脑回路清奇，都想给这两个人组cp。 “其实诞辰是其次，主要还是希望和诸位商讨一下‘欲望’祭司的事情。”墨水阳正色道，“我知道诸位在其位，多有顾虑，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一个刚十五的少年都明白，也不需要多讲了。” 他们今日对盛唐发生的事情冷眼旁观的话，未来，被冷眼旁观的就是他们。 言遇之叹气，如今的阴山，实在是自身难保。 天澜城瘟疫导致门派中坚力量被大大削弱，他的弟子薛执礼又死了，不然，他一派掌门，也不至于亲自来盛唐给太子大婚祝贺。 天澜城是阴山的属地支援范围。 天澜城瘟疫首当其冲的就是阴山派。 顾影所属的峨眉，境况较之阴山也没好到哪儿去。 “墨道友需要什么，我们柠门必定倾尽全力帮助。”说话的是宁世沅，他似乎联系了族内的大家长，今日才给出这个决定。 柠门不仅是个修炼的门派，更多时候也扮演这商人这个角色。 商人是有风险承担的意识的。 传闻，凌霄剑主历来都是天命之子，他相信天不绝人之路，巨大的风险，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如果墨水阳知道宁世沅以为他是天命之子，他估计得笑死。 墨水阳单纯就是抢了白秀秀的机缘。 墨水阳闻言，勾唇一笑，道：“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 “‘欲望’祭司交给昆仑，但是，必定还有其他妖魔势力隐匿在盛京，一旦我们和欲望开战，她的手下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只希望你们护住盛京百姓。” 墨水阳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此话一出，宁世沅言遇之的紧绷的神色都是一松。 墨水阳在指挥他人时，完全不像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凌霄支着下巴坐在凳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墨水阳在那里指点江山。 妖魔劫时，白山月也是坐镇修仙联盟的指挥帐中运筹帷幄。 是不是聪明人身上都有这种气质？ …… 保守估计，日曜之日欲望祭司境界下降到合体期。云星洲和空梵都是化神期，再加上轩辕剑…… 或许他们真能完成这个惊世之举。 计划完整之后，墨水阳反而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了。 屠旸关有三秒山人和百里无争关注，应该不会出问题…… 一切好像都在预料之中，但就是总感觉有什么偏离轨道了。 “事情都说完了，你怎么还皱着眉头，都快有皱纹了！”凌霄瞧见墨水阳凝重的神色，忍不住勾上他的肩膀，给他灌酒，“来来来，喝酒！” 墨水阳囫囵吞咽了两口，被酒呛到，咳嗽几声。 空梵看见凌霄微醺的脸颊和潋滟的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妙。 凌霄非常容易上头，她性情本来就豪爽，灌完墨水阳之后，裙子一撩，踩在桌子上，高声喝道：“来来来，都给我喝，今天谁没喝个十斤八斤不准回家！” 非常有女土匪的气势。 说着就端着酒碗走到空梵边上，空梵连连摆手，推拒道：“贫僧不能喝酒。” “诶？喝酒都不行？”凌霄歪歪脑袋，满头问号，“我说你当初当什么和尚，唉，现在少了不少乐趣。” …… 如果我没当和尚，你昨天或许就堕魔了。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也。”空梵嘴角微微上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佛修其实没什么不好，能做到许多从前他做不到的事情。 他只希望帮上她就好。 “鱼乐不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文盲凌霄非常不解风情的发出感叹，推开空梵小声骂道，“没劲！” 解开封印·女土匪·霸王龙凌霄，在聚会中就是一直横行霸道的霸王龙，力气大的一匹，无情的灌酒机器。 她也没醉，走路也很稳妥，但就是非常霸道。 平常虽然也作威作福，但是现在—— 简直都不讲道理了！ 她每暴力逼迫完一个人，墨水阳都要上去道歉，声明：师父行为，不要上升徒弟，更不要上升昆仑。 这样走了几圈，夜也深了。 鱼灵机、李轩辕都被灌趴下了，其他人也回去了，凌霄才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的她，非常安静。 凌霄坐在栏杆上，脚悬在半空挂着，手上拎着个酒壶，望着天上的月亮。 白、月，就是没有山。 墨水阳悄悄地摸到凌霄身边坐着，看着师父望着天空失落寂寥的神情，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闷闷的。 墨水阳从背后推了凌霄一把，换是个普通人，被人推一把肯定就从栏杆上摔下去了。 但师父不是，她肯定能反应过来，所以墨水阳就做了个恶作剧。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凌霄真的笔直地栽了下去。 “师父！”墨水阳惊呼出声，想要抓住凌霄的衣角。 凌霄忽然露出的得逞的笑容，脚尖勾住栏杆，一个挺腰，翻了回去。 “臭小子，还想整师父。”凌霄狠狠敲了敲墨水阳的脑壳，笑的得意，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墨水阳捂着脑袋喊着疼疼疼，见凌霄没什么反应，过一会又问：“师父，我生日礼物呢？” “哪有什么生日礼物？”凌霄闻言，红唇微撅，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然后摊摊手，无赖笑道，“你看，什么都没有。” “切——”墨水阳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他还以为师父有什么惊喜呢，不然为什么非要给自己过这个生日。 “好啦，确实是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凌霄强硬的把墨水阳脑袋别过来，从手里变出一块玉佩，“诺，给你。” 那玉佩正是凌霄在宝仙阁买下的白山月遗物。 “师父？”墨水阳有些疑惑的叫道，这对凌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就是给你的。”凌霄笑道，“白山月很重要没错，你也是我最疼爱的徒弟啊。” “悄悄告诉你，我大概知道白山月的秘境在哪里。在白氏家族的后山，他有段时间经常跑那里。” “你以后修炼遇到瓶颈了，就去那里吧，应该有很多白山月的修炼笔记。” “你别看他一百二十八岁就渡劫期，虽然天分高是一个原因，但是他其实比谁都努力。” “你肯定能成仙的！” …… 虽然我不能见到了…… 第七十三章 有糖有刀 “我当然会成仙。”墨水阳打断凌霄的自言自语，望着她的眼神认真又带着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她轻巧地踮着脚尖站在栏杆上，清冷的月光洒在脸上，衬得白瓷似的肌肤被镀上一层银白的光晕，漂亮的好像月宫仙子。 墨水阳知道，自己喜欢师父。 凌霄垂眸看着墨水阳的眼神，笑容逐渐僵硬。 该怎么说他的眼神呢？ 深蓝色的瞳孔看着像五千米深的海底，是光线到达不了的地方。 不会有漂亮的小鱼儿和五颜六色珊瑚，却藏着恐怖的海底怪物。 他眼眸中映出的情绪，复杂与欲望交织，看着有些疯狂。 “师父，你也会看到我成仙的。”墨水阳薄唇紧抿，感受到凌霄笑容的僵硬，收回了视线。 语毕，他又低声重复了一边“会看到的”。 他不会让师父死的。 凌霄从栏杆上跳下，轻盈落地，揉了揉墨水阳的脑袋道：“哪能事事如愿呢……” 墨水阳心中想的什么，凌霄不清楚。 但是她希望，小孩眼中永远都不要再有黑暗。 “师父。”墨水阳忽然扼住凌霄纤细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神专注又灼热，“日曜之日之后，我们一起归隐吧。” 凌霄微微一怔，红唇微张，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说，他要归隐。 归隐意味着沉寂。 哪一个少年人不想扬名九州呢？ 墨水阳并不是池中物，凌霄看的出来，他的才能比之白山月，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势造英雄。 妖魔劫时期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修仙界最辉煌的时候。 凌霄能想象到，墨水阳和主角团队一起名留青史的样子。 “我归隐就得了，你跟着凑啥热闹？”凌霄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却发现小孩的力道大的惊人。 不知不觉间，前些日子只到她鼻尖的小孩，已经比她高了。 少年人就是长得快。 “师父，你要活的，长长久久。”墨水阳盯着凌霄的眼睛，一字一顿慢慢说道。 他的视线过于直接，像一把锋利的剑，让凌霄有种自己脑子里想什么全被看破了的恐慌感。 筑基期的小孩，就有这么强的气势吗？ “好啊……”凌霄抿唇笑道，另一只手按在墨水阳的手上，示意他放手。 墨水阳恍惚间回过神来，这才慢慢放开紧攥着凌霄的手。 他知道刚才的行为不太妥当，可是身体好像不听脑子的，就做出了那些动作，说出了那些话。 虽然全部都是他心里最想想干的事情。 …… 凌霄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腕，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敢直视便宜徒弟，她抬头盯着月亮，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师父，说说你和白山月的事情吧。”墨水阳没由来开口。 “有什么好说的，史书里记载的差不多就是了……”凌霄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算是一个历史人物，突然有些嘚瑟。 “我问的是，凡人凌霄跟白山月，不是剑灵凌霄和白山月。” 墨水阳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凌霄感觉心脏一跳。 莫名有种非常紧张的感觉，像是被教书先生抓到讲话一样。 等会……自己才是他师父吧？ “我……怎么知道？”凌霄瞪了墨水阳一眼，可看到他有些低落的神色，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这些事情，我也就一点零星的梦啊。” “云星洲说，你跟他成亲了。”墨水阳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有点像在敲鼓，凌霄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声音。 为什么有种干了什么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啊！ “是啊，成亲了，但是他逃婚修仙去了。”凌霄摊摊手，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尬笑，“你看，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天气真好。”墨水阳也扶着栏杆，顺着凌霄的手指，看着天上的月亮。 他剑眉微蹙，真碍眼…… “要是我早生几千年就好了。”墨水阳低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凌霄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墨水阳在说话，但又因为突然刮了一阵冷风，打了个激灵没听清楚。 墨水阳勾唇，淡淡一笑：“没什么。” 没有关系，他还有很长时间，师父也会有很长时间。 该说的话，时间都会证明的。 “奇奇怪怪。”凌霄红唇微撅，瞪了墨水阳一样，又瞧见天边突然绽开的烟花，拉着墨水阳的胳膊欢呼道，“看！” 她嘴角咧着，笑的很开心。 师父就是这样，想不通的事情就会放掉不想。 她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很多时候又很奇妙的靠谱。 容易让人讨厌的，容易让人喜欢的特质在她身上都能看到，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夜色浓重，有人盯着天边的烟花拍手欢呼，有人盯着身旁人的脸，始终不愿意移开视线。 …… 空梵很早就离开了，他拿出炙热的异莲，眉头紧蹙。 这金色的异莲，绽放的更加漂亮了。 这说明…… 就在刚才，他跟‘魔卵’贴身而过。 如果是路人最好，可千万不要是—— 想到此处，空梵捻着佛珠的力道越来越重，因为过重的力道，那珠串骤然断裂，一颗颗檀香木做的佛珠散落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与此同时，国师府内。 “去过时凝秘境了？” 水镜对面传来声音，齐无量赶紧跪在地上，恭敬回复到：“李同寿早已离去，异莲也不知所踪。” “废物！” “属下甘愿受罚。”齐无量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水镜中倒映着一张俊朗的面容，眉心一点朱红，皮肤白皙，但是面孔的主人神色不耐，微微抬手，齐无量就觉得膝盖一阵钝痛。 如果凌霄在场，她必定会惊呼出声。 因为这张脸同白山月一模一样！ 然而目前这张脸的主人是妖魔涧现任魔帝莫蚩，千年前妖魔劫他还只是妖魔涧的一摊烂肉。 但是他目睹了白山月斩杀魔王莫令的场景。 在白山月灰飞烟灭后，他吞噬了魔王莫令的尸体，在幻化人形时，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想的是白山月的脸。 实在是因为，那一战在他的印象中过于深刻了。 白山月的强大，让他现在想来，心脏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白山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忍不住跪下磕头。 幸好……那样强大的人已经死了。 现任魔王莫蚩是个胆小鬼，但是他心中却有着更为广大的版图。 因为是伪王，欲望、瘟疫、杀戮虽然暂时臣服于他，但是他始终不敢信任他们，所以扶植了齐无量。 凡人多好拿捏，只要拿着‘永恒’诱惑，没有一个人会不愿意像狗一样舔他的脚趾！ 折磨齐无量并不能让他得到多大快感，莫蚩冷哼一声：“我派了一支军队穿过屠旸关的密道，已经快到达盛京了，你务必要把盛唐控制住。”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第七十四章 日曜之日 日曜之日，五百年难得一见。 虽然盛唐观气台早就做出了预告，今日气象有异，不宜出门，但是仍旧有不少民众掀开窗户看热闹。 大概五百年也见不到这么近的太阳。 墨水阳支开木窗，就被灼裂的阳光晃了眼，他咂咂嘴，回头道：“今日的太阳跟极阳地狱可有的一比。” “我巴不得这太阳再大一点，把你们这些猪都烤烂了。” 奇犽得意地哼哼几声，今日天时地利，轩辕剑的威力得以完全施放。 “哟！”墨水阳剑眉微挑，见奇犽这毒舌正太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那你可得小心着点，护着你的真身，免得还没跟妖魔对上，自己个儿先给晒化了。” 墨水阳大笑，还不忘扯扯鱼灵机胳膊，鱼灵机不明所以但是也跟着捧场似的笑了起来。 “你——”奇犽被墨水阳气到，偏偏还又说不过他，呸了一声，变回小人坐到李轩辕肩头。 还是这儿舒服！ 李轩辕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可别招惹他了。” “可不是呢，今天的主角可是这位爷。”墨水阳话是捧着奇犽，但谁都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奇犽懒得理他，别过头去，不想见墨水阳的脸。 看着膈应！ “对了，凌霄前辈呢？”李轩辕环视一圈，也没见到凌霄，不由问道。 墨水阳卖了个关子，道：“要我说，今天这事能不能成，还要靠我师傅呢！” …… 引诱欲望出城这个任务正是交给的凌霄。 首先，她跑的快，也不怕被【欲望】抓住。 第二，她是个女的，【欲望】在意且惧怕的人正是个女人。 凌霄垂眸看着手上这身行头，好家伙，沉甸甸的，像是件古物。 这衣服从前的主人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瞧瞧，这刺绣做工，用了双面绣，可见是花了心思的，再加上刺绣用的线，放了这么长时间颜色都没有变化，绣出来的凤凰牡丹栩栩如生。 凌霄伸手抚过衣物，神情有些恍惚。 这套凤冠霞帔正是齐无量送来的东西。 这衣服，总觉得从前就在哪见过……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还有正事要做呢，凌霄赶紧换上了衣物。 …… 今日是日曜之日，【欲望】最虚弱的一天。妖魔涧的魔物虽然是境界升的飞快，但是毕竟比不上修士一步一个脚印踏实。 很多魔物都同【欲望】一样，在特定的时日，力量会被大大削减。 她屏退所有手下，一个人呆在国师府内。 日曜之日，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 因为她的属下也有可能趁她虚弱，吞噬她，这便是妖魔的规则。 只见少女双眸紧闭，一头幽绿的长发倾泻如瀑，她紧抿着唇，额间涔出细密的香汗，整个国师府内，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 接着，旁边的泥土中浮出许多莹白色的灵气团，若是你细细听，能听见婴孩的啼哭。 五千年前，也有这么个日曜之日。 那个瞎了眼睛，哑了嘴巴的女人，居然胆大包天妄想杀掉她！ 多神奇，明明是个瞎了眼睛的凡人，光凭直觉就能知道她在哪儿。 【欲望】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 因为这个女人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欲望】闭上眼睛，试图迷惑女人的情绪，谁料，感受范围内，是一片漆黑。 恍惚中，她感到女人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 “他们说，我杀了你，我就是妖魔涧的【欲望】祭司，拥有滔天的本事。” 哑巴开口了！ 说来，她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女人说话。 【欲望】被法阵限制了行动，感受着自己的血肉在被那人一点点蚕食…… ！ 神思猛地回归，【欲望】睁开双眼，入眼就是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一个凡人，投身妖魔涧十年，光凭手腕，收服了一帮妖魔，被称为“红娘子”。 没有人比她更不择手段。 那个女人回来了！ 理智还没有回归，身体就率先做出了行动，欲望追了出去。 凌霄转头看着身后追来的女人，她幽绿色的瞳孔如同绿宝石，又妖又鬼，邪气凛然。 这【欲望】祭司长得还挺好看。 凌霄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欲望只觉得如遭雷击。 先祖的记忆在自己脑中再次流动起来，定格在那个女人的脸上，这二人的五官虽然有细微的不同，但是眉眼间的神色，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 先祖一开始以为只是养个凡人玩物，没想到居然养出个怪物，还差点栽到泥坑里。 凌霄当然没想到欲望脑子里过了那么多东西，她只是好奇，她身上这件衣服的旧主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居然能让妖魔涧的【欲望】祭司感到如此惊恐。 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就差没写上“恐惧”这两个字了。 鱼灵机见欲望果真追着凌霄离开了国师府，这才现身，潜入了国师府后院。 几日不见，这妖树居然还能长！ 鱼灵机痴愣愣地抬头，这绿叶枝干蔓延，竟然连一丝阳光也漏不进国师府。 日曜之日，外面大街上的温度都已经上了四十五，但在这国师府内，青天白日的，却仿佛是深冬夜里，阴凉的好像是阴曹地府。 鱼灵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顺着脚底爬了上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周身包围了一群婴鬼。 这些小孩死的不明不白，有些甚至都还没有睁开眼，心中正多着怨气，平日里都被【欲望】奴役着，今日难得见到一个活人，当时是想撕裂了他。 “果然留有后招！”鱼灵机拔出初阳，剑上的日月模型疯狂转动。 这极强的阴气让初阳剑感到非常不适。 少年一抹嘴唇，肆意一笑，瞳孔的颜色逐渐褪去，浅金色的恍若日光，原本黑暗的环境在自己眼中便成了一道道线。 “日月剑法第一式——霞光万丈！” 只见少年握着剑，剑锋对着眉心，站姿如松，一阵阵淡金色的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如同波浪似的扩散开来，一层叠一层，一浪推一浪。 第七十五章 变天了 欲望感受到本体收到攻击，这才意识到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其实本体没了不重要，她大可以再凝练出一棵，不过目前这棵不一样，根须遍布了整个盛京，她还可以通过跟长生果的联系，控制那些权贵。 如果树毁了，她这么多年的经营也就没了。 “怎么不追姑奶奶了？”凌霄见欲望停了脚步，站定回头，手中转着红盖头，玩心大起。 “你是谁？”欲望柳眉微蹙，她长着一张柔弱苍白的脸，看着非常惹人怜爱。 “我？”凌霄咧嘴一笑，手指着自己道，“我是剑灵。” …… 这天上地下还有哪个剑灵！ 欲望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让妖魔涧头疼了五千年的杀神——凌霄。 虽然凌霄去过妖魔涧很多次了，算是“常客”，但是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露出过真容，都是以剑的形态参战。 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凌霄剑灵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件衣服？”欲望虽然很想回去，但是那个女人在她心中的威胁很大，先祖当时的恐惧现在还在她脑子里骚动。 为什么凌霄剑灵跟那个女人那么像？ 估计齐无量也没想到那个女人在欲望心中留下了难么大的阴影。 导致墨水阳的计划一路执行下来，竟然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 “你这么害怕这件衣服的原主人？”凌霄眉峰微挑，看着轻佻的很，她将手中的红盖头丢了过去，凤眸微眯，“要不你跟我说道说道？” 墨水阳蹲在一旁的树梢上，见欲望已经踏入了预定的陷阱，瞬间掐碎了符纸。 欲望刚飞身出去借助红盖头，却见脚下一圈圈亮起，才发现自己踏入了阵法之中。 “齐无量？”绿眸女子嘴唇微挑，冷笑一声。 这阵法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齐无量的手笔。 没想到她会栽在凡人手里两次。 不过齐无量这个胆小如鼠的东西，远没有那个女人厉害。 他只敢借刀杀人，事到如今都不敢露面。 “看来你还挺聪明？”凌霄都有点心疼欲望祭司了，你说说被手下设计，腹背受敌，踏入敌方精心设计的陷阱，若是调换一下，凌霄觉得自己能被气死。 不过欲望祭司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看上去还挺冷静。 其实对于妖魔涧的人来说，背叛、设计是常有的事，欲望只是没有想到齐无量一个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空梵、李轩辕、墨水阳都从暗处出来，将困在阵法中的欲望团团围住。 “呵，正派人士玩起手段来，真是让小女子自愧不如啊……”欲望一双幽绿色的眸子扫过这几个人，冷笑一声，眼底的冷意锋利如冰棱。 墨水阳厚脸皮地拱拱手：“承让承让。” 空梵双手合十，今日手腕上没有佛珠，念着“阿弥陀佛”，总感觉少了几分味道。 李轩辕只是抱剑站在原地，盯着欲望，神色晦暗。 引诱父皇母后堕入深渊的，真是眼前这个女人，妖魔涧的欲望祭司。 可惜，就算杀了她，也救不回父皇母后了。 齐无量的阵法是为了克制欲望而专门打造的。 墨水阳看到这阵法的时候都想感叹齐无量的天赋之高，一个凡人居然将阵法一束琢磨的那么通透，已然是个大家了。 不过就是很费灵石。 就这个阵法，光启动都废了上百上品灵石，要不是柠门掏钱，他们昆仑可舍不得用。 怪不得总说符修、阵修氪金，剑修氪命呢！ “你们以为，光凭一个阵法就能困住我吗？”欲望冷冷一笑，不过一个化神期，拖着两个筑基小辈，能掀起什么风浪。 她甚至不惧凌霄剑灵。 没了白山月，凌霄剑算什么？ 她话音未落，凌霄等人就感觉地面一阵颤动，接着一根根乳白的根茎从土地中钻出，破开大地。 今日节气特殊，再加上阵法的压制，欲望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 盛京城内，乖乖呆在家中的百姓只觉得一阵天崩地裂似的摇晃，家中的地面龟裂开来，道道裂缝遍布。 “这是地震了吗？” 人们惊呼着从房中逃了出来，却发现盛京的地面处处都是这样的裂痕，而天上的烈阳，炙烤的人脑子直发昏。 “这是要变天了啊……”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在孙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从房里跑出来，瞧瞧裂开的地面和擂台一般大的月亮，嘴巴长着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最恐怖的是，从裂缝中钻出来的婴鬼。 顾影、宁世沅、言遇之站在宝仙阁顶，窥视着盛京发生的一切，只道浩劫将至。 与此同时，东宫。 李衡宇轻抿一口新茶，放下备战，就算脖子上架着一把磨的锃亮的刀，端的也是气定神闲。 “怎么，父皇身体还好好的，就准备唱大戏了？”李衡宇嘴角噙着淡笑，眼眸中却映着极冷的光，“那凶器对着当朝太子，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自古以来，皇帝什么时候死向来不是自己说了算。”李四一抬手，手下就收回了架在李衡宇脖子上的兵刃。 此时的李四全然没有往日纨绔跋扈的样子，他看上去沉稳的很，倒有几分东宫的气派。 齐无量站在李四身后，手拿拂尘，笑眯眯的，显然二人早就勾搭成奸了。 “就算我死了，还有老二，怎么也轮不到你李四皇子名正言顺地登基。”李衡宇盯着李四，又看看齐无量，嗤笑一声，“为了皇位，你竟然同妖魔勾结。” “诶，话先不要说得那么急。”李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长袖一甩，端的是春分得意，他摊手，“这里哪里有妖魔？只有为了国事鞠躬尽瘁的国师和奉命危难之际的四皇子。” “至于二哥，天知道现在天澜城是什么状况。” “或许他的尸骨正跟乞丐堆在一起，还围着一堆苍蝇。” 天知道，他盼今天盼了多久。 从小，皇位是李衡宇的，长生大道是李轩辕的，自己什么也不是，永远在太阳月亮的光芒之下。 有他们两个在，父皇和大臣永远不会看到自己！ 往后史书记载，李衡宇和李轩辕都有名字，自己却只配有李四两个字！ 谁知道他叫李衡章？ 李衡宇冷笑一声，他实在没想到李四居然这么不要脸。 其实他早猜到李四有疑心，并且已经做好了部署。 可惜—— “千秋在哪里？”李衡宇寒声问道。 第七十六章 激斗 果然，作为妖魔涧的三大祭司，欲望果然没有那么轻易束手就擒。 李轩辕凌空一跃，避开裂缝寻找落脚点，但脚下的土地寸寸崩裂，透过裂缝，能过看到在下面翻涌的乳白色根茎。 简直怪物！ “这哪里是树，简直是触手怪嘛！”凌霄拎着墨水阳，夹在腰侧跳来跳去。才一眨眼的功夫，这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现场岿然不动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自然就是欲望。 另一个是空梵。 他双眸紧闭，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一袭红色袈裟，更衬得他脸白净温润，真像是神佛下凡了！ 接着，空梵被凝成实质的梵文包围，形成一个淡金色的防护罩，欲望张牙舞爪的根茎根本不能靠近他半分，一旦触及梵文，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啧啧……”墨水阳咂咂嘴，有些艳羡道，“佛修充了钱果然不一样，连特效都好一点的。” “废话那么多？”凌霄空出的左手狠狠敲了敲墨水阳的脑瓜，“那可不是你修炼不到家。” “我才十五岁，指望我修为高到哪里去？”墨水阳撇嘴，反驳道。 李轩辕凌空而立，手握轩辕剑，风声猎猎，吹得他的衣袂飞扬。 “你瞧瞧李轩辕，多有主角的架势？”凌霄终于找到比较安全的地方落脚，一松手，墨水阳就摔了下去。 不过这小子很灵活，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 他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喃喃道：“他这不是充钱了吗？” 日曜之日，轩辕剑史诗级加强。 可不是男主的独特待遇嘛…… 欲望盯着李轩辕手中的剑，心脏突突突地跳得厉害。 这把剑她从没有见过，却从心底感到畏惧。 漆黑的剑身，像是由一块块黑曜石拼凑出来的，并不光滑，剑身和剑柄交界处镶嵌的一颗石头，闪烁着太阳般刺眼的光芒。 以此为中心，剑身龟裂出道道裂缝，上面流动着红色的岩浆状液体。 “金刚罗汉拳第二十四式！”空梵赫然睁眼，原本温润的气质突然变得暴戾，宛如怒目金刚。 他身后冒出三个罗汉真身，各个怒目圆睁！ 佛祖也是有脾气的！ “才修炼了多久啊，都有法相了！”凌霄抱胸站在一边，咂嘴品评道。 墨水阳也连连点头。 好家伙，这两师徒倒像是看热闹的。 只见空梵浑身都被金色的光芒包裹住，真成了金刚罗汉，他怒喝一声，身姿暴涨两丈高，原本纤细的身子暴涨出寸寸筋肉，上面虬布筋脉，力量喷张。 “我的妈……原来以为是个teacher，没想到是个巴萨卡（狂战士）！”墨水阳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了。 没想到这个空梵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私底下那么狂野。 空梵怒吼着，伸手扯开那些拦路的根茎，向欲望靠近，脚和拳头落在地上，砸出深坑，看上去像是个移动的割草机。 李轩辕倒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跟在空梵后面，顺着他打开的道路，也一步步逼近欲望。 “就凭你们？”欲望嘲讽一笑，神色睥睨，就见她袖手一招，那根茎之上居然绽开了淡粉色的花儿，黄色的花粉瞬间在空气中漫布。 糟糕！ 墨水阳熟读《妖魔涧通史》和白山月手札，清楚欲望的伎俩。 五千年前，欲望祭司扬名的一战，便是俪人城一战，不费一兵一卒，就令一万修士神志失控，互相残杀。 最后清醒回神的修士，也因为残杀同门而道心崩溃。 聚集在，当时的俪人城正是春季，满是淡黄色的花粉。 李轩辕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可惜已经吸入了一些，他捂着鼻子轻咳几声，好在只是步履有些虚浮，并没有被侵蚀神志。 奇犽自然知道这花粉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见轩辕剑崩离开来，黑色的碎片向四面八方散去，黑色碎片一落到乳白根茎上，就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成燎原之火。 被日曜之火沾染上的东西，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灰飞烟灭。 本来，这样的大招是不可以轻易释放的，会抽走李轩辕大量灵力，但是有今日是日曜之日，对于奇犽来说，一切都是事半而功倍。 日曜之火是黑金色的火焰，看上去奢华至极，简直是视觉享受。 “这3d渲染绝了！”墨水阳捂着口鼻，虽然语气很激动，但是声音听起来非常模糊。 欲望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火系法术，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自己被烧毁的根茎居然无法复原！ 轩辕剑在完成任务之后，碎片又纷纷集合，重新凝聚成剑身。 “轩辕剑的设计也太炫酷了吧……”墨水阳惊叹的连连摇头，目不转睛，“看来用不着我们了。” 今日他跟师傅不动手是有原因的，因为空梵说过，在找到办法之前，凌霄不宜运功，免得激发魔性，到时候就是不可控的了。 如果凌霄不动手，再加个筑基期的墨水阳其实也没什么作用。 于是就出现了组队下四人精英boss副本，结果两个人划水的状态。 空梵：我一个人背负了太多…… “日曜之火！”欲望突然反应过来，幽绿色的瞳孔骤然扩大，一脸不可思议，她望着那把漆黑的剑喃喃道，“轩辕剑……” “看来还有点见识。”奇犽坐在李轩辕肩头，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 在奇犽眼里，这些人都是小辈，见识没他这个活了几十万岁的人广。 “剑灵！”欲望在看见奇犽的时候，更加确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果然，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 选择日曜之日，拿着轩辕剑，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但是他们想的还是太容易了些…… 欲望看着空梵逼近的铁拳，突然一笑。 “当心！”凌霄最先反应过来，立即高声提醒一句。 空梵神色一顿，刚要收回拳势，可惜，他在增强了力量的同时，敏捷性也相应的减弱了，拳头并没有完全收回。 只见一根幽绿色的藤蔓突然窜出，缠住空梵的拳头，那藤蔓上面的倒刺锋利异常，割开空梵的铜皮铁骨，流了一地的鲜血。 那倒刺中还有毒素，空梵顿时感觉体内气海翻腾，原本因为秘法胀大的身体像泄气的皮球，瞬间缩了回去。 第七十七章 城乱 碧绿色的藤蔓没有收势，向着空梵身后的李轩辕逼去。 空梵暗道不秒，自己的这一退，反而将李轩辕置于危难境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剑雨从天而降，逼得碧绿色的藤蔓不得不后退，李轩辕也因此获得了反应的机会，向后推开。 “铸剑炉失了火候，来迟了！” 来人正是云星洲，九州第一铸剑师。 轩辕剑已成，只要帮着盛唐李氏除掉妖孽，他就要离开中州，回丰州本家了。 云星洲一到，昆仑那边便有两个化神期了。 欲望见局势不礼于己，收回本命藤，准备先撤，但是空梵他们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空梵李轩辕在前，云星洲在后，腹背受敌。 再加上鱼灵机那边也起了作用，本体受创，欲望的能量源被损毁了大半。 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或许就真要栽在这几个修士手里了。 只见她幽绿色的瞳仁闪过一丝厉色，众人只觉得脚下一阵翻涌，尚未意识到什么，却见欲望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有异的是盛京城。 鱼灵机成功破坏了欲望的大部分根茎，导致她魔力回复不上来，但是一旦把人逼急了，原本顺遂的计划就会超意料之外发展。 还没与遭到腐蚀的根茎纷纷破开盛京的地面，逮到活人就吞噬。 “天呐！” “啊！” …… 整个街道都是人们的哀嚎和惨叫。 盛京的居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该我们出手了。”顾影抽出佩剑，那剑极轻，出鞘之时，因着势能轻颤不止。 言遇之和宁世沅点点头，纷纷在城中走动起来救人。 鱼灵机一出国师府就见到如此惨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人们身躯破碎，谁的胳膊谁的腿皆混在一起，被袭击的人大多没有全尸。 昔日繁盛热闹的街道，今日看来，竟像是人间地狱。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跑，聚集在一起，方便我们保护！”鱼灵机一手抱起被丢在路上哭泣的小孩，一剑劈开迎面而来的乳白根茎。 不…… 那根茎已经失了原本乳白的颜色，被鲜血浸透。 鱼灵机的声音传遍街道，众人见他手上有剑，又穿着道服，便乖顺的听话，向他的方向聚集。 “想不到这鱼灵机看起来呆呆的，关键时刻居然这么冷静。”顾影听见鱼灵机的声音，惊喜回头，瞧见他满身污血，显然之前就经历了一场酣战。 不过少年手中的剑越握越紧，沐浴在鲜血之中，不会削减他的意志，只会坚定他前进的方向。 言遇之等人也听到鱼灵机的声音，也向他聚集过去。 阴山峨眉柠门的人围成一个圈，将现存的百姓护的严严实实。 “东东！”鱼灵机眼尖的瞧见摔倒在不远处的小男孩，眼熟得很，正是来自天澜城的东东。 他不是自己摔倒的，而是被人推出去的。 跑在他后面的一个大胡子守卫眼见得要被乳白根茎追上，就将前面的东东拉下来送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现世报，东东个子太矮，那乳白根茎越过东东的身体，直接洞穿了那大胡子守卫的脑袋。 鱼灵机赶紧冲过去扶起东东，将他带到保护圈内。 因为刚才九死一生，东东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究竟是什么事啊…… “这根茎那么多，根本灭不完啊！”修仙者队伍中逐渐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呵，多吗？切个大白萝卜费什么劲，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丢不丢人？”顾影的剑快如疾风，听见有人摇动人心，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 完全没有漂亮的仙子风度。 却让盛京的百姓心中更加安稳了几分。 其实顾影也累，但是他们不能有退意，一旦生了退意，不仅他们要死，整个盛京都会完蛋。 言遇之听见顾影这样的做派倒是有些吃惊。 峨眉的训导向来是告诫她们要做个淑女的，顾璇、顾影在他印象中都是差不多的女人，温顺，端庄。 就算顾影再怎么厌恶他，该有的面子功夫也会做。 “有灵力缺乏的道友不要客气，柠门的补气丹免费供应！”宁世沅也有些吃力，虽然父亲说他的资质是百年难得一遇，但是生在柠门，注定将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家族产业上，他爆发有余，但是续航不足。 不过，顾影懂的道理，他也懂。 以他脚下为界，再也不让妖魔前进一步！ …… 因为鱼灵机他们的顽强抵抗，盛京没有出现进一步的伤亡，欲望汲取不到营养，欲望原本节节攀升的境界也戛然而止。 墨水阳松了口气，道：“看来顾影他们还算靠谱。” 他早就防着欲望狗急跳墙走这一步了。 虽然欲望苦心经营是想要一个妖魔统治的凡人国度，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伤人的，可惜，他们今天要的是她的命，自然要做好最坏打算。 墨水阳这么想，都觉得自己是反派了。 “可她如今的境界已逼近大乘中期，两个分神完全无济于事。”凌霄皱着眉，看来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墨水阳瞧出凌霄的想法，忽然扯住她的衣角。 他的声音极为低哑：“师父，你有没想过不管这些人？” 笨蛋徒弟的声音很不一样，像是恶魔的低语。 凌霄看着墨水阳的眼睛一怔。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像是黑洞一样，能勾起人内心最不光彩的想法。 是啊，谁不想活着呢？ 但是—— 如果白山月在，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眼前。 白山月让自己好好活着，也没说让自己苟活着。 凌霄掰开了墨水阳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问道：“阳阳，你为什么要成仙？” 墨水阳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原本在脑中过了千万遍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如果你只是为了自己成仙，那么你只能做个小仙。” 凌霄的这句话有些狠，她知道。 但是她离去的步伐，依旧很决绝。 其实为了其他人牺牲，墨水阳可以做到，但是如果牺牲的人是凌霄，墨水阳情愿世界毁灭。 他的喜欢来的有些疯狂和莫名其妙。 可是，从出生以来，他就知道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是什么。 上昆仑，不仅仅是为了成仙，更加为了—— 走近你。 第七十八章 他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甚至阻止不了师父寻死。 李轩辕、空梵、云星洲都不是大乘期的欲望一合之敌，他们肋骨断裂，血流不止，倒在地上苟延残喘。 整个战场满目疮痍。 魔剑灵的凌霄横空出世。 也没有多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她只是用冷冷的看了欲望一眼，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那个眼神，却让欲望吓得抱头求饶。 “我把祭司让给你，你来，你来……”很难想象，欲望原本冷淡的声线如同丧家之犬般求饶。 欲望已经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计划，只要这个女人一出现，她就知道自己输了。 凌霄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五千年前和逃婚的白山月分开之后，被掳去了妖魔涧。 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拔了自己的舌头，挖了自己的眼珠，让自己跟在她身边当魔仆。 所有妖魔想要尝人肉时，都可以问自己要一块。 当时的欲望祭司，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把她弄死了。 妖魔能轻易让一个好端端的人暴毙，也多的是办法让一个活不了的人活下去。 至于是怎么样的活，现在的凌霄回想起来，都只想笑。 一个瘦的几乎只剩一副骨架的人，他们也折腾的起来。 不过凡人凌霄倒是很顽强，她怎么样都活了下来，并且跟在欲望祭司的身边，混入了妖魔涧的高层。 她甚至见过魔王莫蚩，摸过他手掌心的魔卵。 可惜她看不见。 欲望一开始问过她，要不要成魔。 她没有同意。 因为如果在欲望的诱惑下成魔，她永远不能按自己的意志行动，但是如果吃了欲望，她就独立于任何妖魔，并且从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跨进大乘期的境界。 凌霄不甘心做一个凡人。 凡人太苦了…… 被有仙缘的未婚夫抛弃，被妖魔欺辱，命运不在自己手中，像是一块浮萍。 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有资格做选择，凌霄再也不想被选择了。 既然成不了仙，成魔也好。 再见你，我们一定要是平等的。 “你怕我？”凌霄邪邪一笑，额间黑色火焰中蔓延出一道红线来，显得愈发妖异。 欲望愣愣抬头，刚想说话，就感觉脖子被人扼住，接着，舌头被连根拔起，那鲜红的舌头掉在地上的一瞬间，还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 魔剑灵不知道什么叫残忍。 她只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欲望看见凌霄的眼睛，知道她接下去要做什么。 凌霄一直很想知道，欲望碧绿色，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珠子，一旦离开那张漂亮的脸蛋，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瞬间枯萎呢？还是真的变成一对宝石？ 答案当然是，跟普通的眼球没有区别。 接着，她开始割欲望的肉，欲望从一开始的惨叫，逐渐变得麻木，血淋淋黑洞洞的两个眼眶对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霄猜，她一定很后悔。 为什么当初，不一下就杀了那个女人。 墨水阳看着凌霄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没有任何恐惧。 他只是不知道，欲望和师父从前是什么关系。 想来，一定是非常不堪的经历。 李轩辕和云星洲都昏迷，没瞧见暴虐的凌霄，但是空梵却睁着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他想起身阻止凌霄的魔化，却没有力气动弹。 看见一双黑色云纹的靴子落在自己旁边，他有些艰难的抬头，逆光看见墨水阳模糊的轮廓，艰难道：“快……救救……她。” “空梵大师。”墨水阳缓缓蹲下身子，附在空梵耳边低语，“或许我们都错了。” 他深蓝色的眼眸中好像酝酿着黑洞，也像铺着星河，看起来妖异非常。 “师父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空梵一愣，原本他跟墨水阳有言在先，如果凌霄入魔，他二人之间有血契，墨水阳可命令凌霄自灭于天地，避免闯出更大的祸事。 墨水阳这话的意思，他反悔了。 空梵突然一笑，嘴角又涌出鲜血，他平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凌霄的时候。 多么……鲜活的人啊！ 欲望死掉的一瞬间，国师府的参天巨树一下子就枯萎，连带着地下地上蔓延交错的根茎。 “墨水阳他们成了？”顾影握着剑半靠在墙上，气喘吁吁地问道。 那些吃人的根茎一退，说明跟欲望祭司的战斗赢了。 “不要小瞧我师弟。”鱼灵机倒在地上，胸口因为喘气，激烈的上下起伏，他微微侧头看了顾影一眼，笑着呛道。 “那还不是空梵大师厉害……”顾影也笑。 只有言遇之神色不对，他是在场境界最高的，在欲望的魔力消退之后，又有一股更强大的魔气出现。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 “让位诏书本宫写好了，千秋呢？”李衡宇放下笔，外面惊天动地的动静他都听见了，可惜他自顾不暇。 李四坐在书桌上，拿起诏书粗粗浏览一遍，就将诏书卷起来在手中把玩。 “没想到我太子哥哥还是个痴情种，屠千秋又不喜欢你，你值得为她做这么多？”李四盯着李衡宇挑衅道。 李衡宇嘴角噙着淡笑，身上的气度依旧不减。 叫任何人来看，一眼都能认出谁是太子，谁是狸猫。 “值不值得，本宫自己知道。本宫只希望，你既然当了这个太子，你就做好你该做的事。” 李四垂眸看着手中的诏书，渴望多年的位置终于到手，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呢？ 他突然一笑：“大哥，你说，为什么非要仙和人一起统治九州？人跟魔不行吗？” 李衡宇听到李四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眸色一沉。 “哎呀，没时间跟大哥说话了。”李四胳膊一撑，从桌上跳了下来，刚要离去，又轻巧地转身回头，嘴角挂着一抹邪笑，“魔军已经到城门口了，本宫得给他们开门去了。” …… “废太子就好好在你的东宫呆着吧。至于屠千秋——” “本宫怎么知道她死在哪个角落里？” 李四说完，甩袖大笑离去。 整座宫殿都回响着他得意的笑声。 李四看着高高的城门，深吸了一口气，多亏了屠千秋的通行密令，这才知道屠旸关的密道，不然，魔军怎么可能经过屠旸关，无人发现呢？ 他李衡章，从此以后，就要做九州唯一的人王！ 第七十九章 不要亏欠 屠千秋当然没有死，自从知道师父可能跟魔物有勾当之后，她就知道齐无量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帮自己。 如果继续听齐无量的，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她回了一趟屠府。 这才想起自己手上一块不知道什么作用的通行密令是打开屠旸关密道的钥匙，原本给了李四倒也没什么。 直到她发现经常半夜造访齐无量的黑衣人是李四。 看李四飞檐走壁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个凡人。 联想到齐无量与妖魔为伍，她就知道自己交出去的通行密令误了大事。 可就算屠千秋提前知道了许多事情，她在盛京没有自己的根基，根本不知道相信谁。 如果李四和齐无量勾结的目标是龙椅，他们想要侵占盛京，她要是想救李衡宇或者更多的人，只能去借兵。 最好，还要发动整个修仙界来帮忙。 能做到这个的，只有她从出生以来都没见过的父亲。 屠旸关统帅——屠飚。 他手上的破魔令，是五千年前妖魔劫时传下来的东西，有此令者，可召集修仙名门话事人共商大事。 是以，这破魔令也只有屠旸关统帅配有。 尽管从屠旸关到盛京来回最快也要四个月路程，但是屠千秋有办法能缩短一半时间。 她和她触碰的东西能独立于这个世界时间。 只要她不停使用“时凝”这个技能，她就能在世界时间停止的时候，走出很远的距离。 当然，这种技能使用当然是有代价的。 屠千秋能感受到自己的记忆在消退，智商逐渐也在倒退。 屠千秋为了防止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干脆把话写在纸上塞进怀里。 她边骑着马，边在想，会不会从前的屠千秋也用了‘时凝’这个技能，才导致智商低于常人？ 直到她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此时的屠千秋仅有五岁的智力。 尽管没有见过屠飚长什么样子，但是血脉的联系，让她一眼就从一群糙汉里认出了屠飚。 “阿爹！救盛京！” 屠旸关统帅屠飚，今年四十有余，一身经历风霜磨难的气势，腰间别着把九环刀，犀利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个二十岁的小丫头，长得很像阿雪…… 她叫他阿爹？ …… 他在盛京是有一个女儿，听奶娘说，她嫁给了太子。 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来着？ 大概是在她母亲死的时候吧。 十岁的丫头一夜之间疯了，只有三岁的心智。 屠飚只想着，不想待在有亡妻记忆的屠府，也不想日日对着自己的女儿，于是干脆常住在屠旸关。 他是大将军，就算女儿是个傻子，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大将军是这么个思维，却不知，他女儿早就死了。 死在凌辱中，死在冤枉中，死在漠视中。 “千秋？”他的嗓音也十分粗粝，两条又粗又黑的眉头紧蹙，像是凶神恶煞的门神，“你来这里干什么？” 谁料，只有五岁心智的屠千秋在他这么一瞪之下，竟然吓得哭了起来。 “坏人！” 那哭声吵的很，屠飚只觉一个脑袋三个大。 他是个粗人，当即扬起胳膊，想要恐吓小孩。 再哭就打你！ “诶——屠将军，别吓人家小姑娘啊。”百里无争也瞧见了屠千秋，这军营里来了个俏丫头，想不注意都难。 他推下屠飚扬起的胳膊，笑眯眯地询问道：“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啊？” 或许是声音太过温柔，或许是面前这个大哥哥长得好看，屠千秋忽然停止了哭泣，盯着百里无争移不开眼。 不过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忘记正事。 她这才想起来将怀里揉的皱巴巴的纸团拿出来递给百里无争。 百里无争打开纸张，原本上扬的嘴角逐渐僵硬。 “师兄，盛京出事了！” 正躺在城墙之上抠脚放屁睡觉的三秒山人被百里无争这一下给惊了，生生从百丈高的城墙上摔了下来。 好在他在落地之前想起自己是个修士，不然铁定是要摔个稀烂。 “屠旸关都没事，盛京能出啥大事？”三秒山人睡眼惺忪，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定睛瞧见一个漂亮丫头，有些狐疑地瞅了百里无争一眼。 你干嘛？人家小丫头眼睛红红的，是不是你干坏事了？ 一个眼神百里无争就知道三秒山人在想些什么…… 想当初，他们年轻的时候，一个眼神，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亲密无间。 咳咳，错了。 是劫富济贫，斩妖除魔！ “你自己瞧吧……”百里无争将纸张递给三秒山人。 好家伙，这重磅消息炸的三秒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 “若是此事属实……”这后果简直不敢想象啊。 屠千秋睁着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这一胖一瘦两位师兄仙人仙语，五岁的小脑袋想破了天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她隐约记得自己要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李……”李什么来着？ “李氏肯定凉了啊！”三秒山人接着屠千秋的话说过去，“哎哟坏了，秀秀还在盛京带着，李轩辕那小子说不定会为了保家卫国死守盛京！” “哎哟，你李轩辕死就死了，别拉着我秀秀丫头啊！” “墨水阳和凌霄你就不担心吗？”百里无争瞧见三秒山人记得跳脚的样子忍不住逗了一句。 就见三秒翻了个白眼道：“墨水阳那小子贼的很，至于凌霄老祖宗……用得着我们担心？” “这倒是……还是先去巫彝族看看情况，若是真是通过密道绕过屠旸关，那么没道理，巫彝族那关过的这么轻巧。” 这消息过于突然，再加上这小丫头看着不甚智慧，或许是个玩笑呢？ 还是先去鬼哭林探查一番再说吧。 “密道？”屠飚突然一愣，回过神来时，一把扯住屠千秋的领口，瞧见那空荡荡的脖子，果然没有挂着通行密令。 屠千秋被屠飚这粗鲁的动作吓得不敢说话，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小兔子一般。 倒是百里无争看不过去了。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用百里无争继续说，屠飚也懂那些道理，可是他看见屠千秋这张肖似阿雪的脸，脑海中就全是阿雪死前的样子。 阿雪是为了屠千秋死的。 阿雪是几乎断绝的占星师血脉，她算到女儿十八岁时会遭受死劫。 屠千秋能长这么大，是一命换一命来的。 “唉……”屠飚看着屠千秋瑟缩的小身板，嘴唇微动，最终还是说不出责怪的。 在屠飚心中，一直是千秋欠了阿雪的。 可他不知道，十岁那年，小小的屠千秋为了挽留母亲的命，一直跪在床头拉着母亲的手，透支身体使用时凝。 不然，又怎么会一夜变成痴儿？ 你生我，养我，你有恩于我。 但我敬你，爱你，也绝不亏欠于你。 你为我做出的牺牲，你有问过我吗？ 这是原来的屠千秋，最想跟已逝的阿雪说的话。 第八十章 一波又起 要不怎么说世事无常呢？ 三秒真人最担心的白秀秀不在盛京，李轩辕也陷入昏迷不知道魔军入侵。 反倒是凌霄陷入了危难。 杀了欲望之后，凌霄盯着她的尸体看了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胸口叫嚣着杀人，却也不知道要杀什么人，还是干脆把整个世界的人都杀光？ “师父。”墨水阳就这么迎面向凌霄走来。 他似乎一点都不怕自己。 就算是变成了魔剑灵，凌霄也知道，自己之前收了眼前这青年做弟子。 当然，不是因为是徒弟，才不杀他。 之前的自己，傻乎乎的跟人订立了血契，如果她杀死墨水阳，叛主的她当场就会被天地规则毁灭。 她不能杀他，可面前这个筑基期的蝼蚁却能让她死。 “我不想死。”凌霄盯着墨水阳深蓝色的眼睛，冷声道。 只见她掌心凝聚魔气，微微抬手。 是，她不能杀墨水阳，但没说，不可以让他变成傻子。 墨水阳看到凌霄的动作，一瞬间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不过他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让凌霄有些奇怪。 他是傻子不成？自己摆明了是要先下手为强。 墨水阳是高兴，如果魔剑灵的师父愿意活着，这九州搅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神医可以救将死之人，却救不了心存死志的人。 之前的师父便是后者。 “那好，你一定要活的长长久久。”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凌霄的眼神异常温柔，凝视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好像掉进了云层。 温柔中溺死。 “长长久久……”凌霄只觉脑子一阵钝痛，一张脸在脑海中浮现。 眉间一点朱砂痣，不是白山月是谁？ 霎时间，仿佛身处火海地狱，身体即将分崩离析，眼前心头除了恨意，只有那人的脸映的格外清晰。 “从此以后，你与天地同寿，长长久久……” 他薄唇紧抿，好看的眉头攒在一起，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慈悲。 凌霄最讨厌别人可怜她！ “你和白山月什么关系？”凌霄单手捂着太阳穴，一个闪现冲到墨水阳身前，另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原本琥珀色的瞳仁充血，变得猩红。 杀意和恨意在胸口激荡，心弦绷紧，一触即断。 凌霄的力气不小，墨水阳只觉得不能呼吸，脸上充血变得通红，但是他看着凌霄紧蹙的眉头，挣扎着伸出手，倔强地抚平她的眉头。 那冰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额头，让浑身的灼热都散去了。 身体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凌霄一愣，怔怔地看着墨水阳。手上的力气不自觉一松，瞳孔的颜色也逐渐恢复成往日的琥珀色，额间躁动的黑色火焰也逐渐熄灭，隐去不见。 墨水阳也是一愣。 师傅这是恢复正常了？ 墨水阳突然觉得左手灼烧似的疼痛，仿佛要断了一样。 “你怎么了？”凌霄确实是恢复正常了，也来不及想是为什么，看着墨水阳捂着左手痛苦的样子，赶紧撩起他的袖子一看。 好家伙，一株漂亮的金莲从手掌处一直生长蔓延到大臂，看架势，还有继续生长的意思。 “这是什么？” 墨水阳嘴唇苍白，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这金莲抽走，他苦笑道：“或许是异莲？” 在他走向凌霄之前，空梵突然拉住了他的左手。 墨水阳只是觉得手掌一阵刺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异莲怎么会在你身体里生长？它不是……”凌霄想到了什么，忽然神色复杂地抬眸盯着墨水阳。 异莲只有在感受到最纯正的魔气时，才会生长。 这说明…… 墨水阳就是魔卵。 凌霄都能想到的东西，墨水阳当然想到了，他苦笑一声道：“师傅，我俩还真是有缘。” “都是不人不魔的东西。” “你才是东西呢！”凌霄怒敲墨水阳狗头。 他是魔卵又如何，只要墨水阳一日是凌霄徒弟，那就一日没人可以动他。 “那师父不是东西？”虽然手臂很疼，但是墨水阳还是忍不住皮。 这种小学生都不玩的梗，凌霄都懒得跟墨水阳吵了，直接一个脑瓜崩过去，用拳头宣誓话语权。 墨水阳揉揉脑袋，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凌霄。 刚才要是师傅没有恢复正常，他都决定为了师傅活的长长久久牺牲智商了。 天呐！上哪里找他这种二十四孝好徒弟？ “为什么你一碰我，我身上的魔气就被压制住了呢？”凌霄还是有些奇怪。 眼看着手臂上的金莲不再生长，自己的身体也感觉被掏空，墨水阳捏了捏拳头，确认这胳膊还属于自己。 “师父，如果真如传说所说，天地原本是一片混沌，分为魔气和正气，如今我体内两种都有，还都是最纯净的那种。”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体内是混沌之气？”凌霄眉峰一挑，顺着墨水阳的话茬说了下去。 墨水阳眨眨眼，道：“没想到师傅还挺聪明呢！” 凌霄懒得理他，开始收拾起了战场，把李轩辕、云星洲、空梵几个昏迷的都拖到一处。 她揉了揉空梵光秃秃的脑门，咂咂嘴。 手感果然不错。 “看来空梵猜到你是魔卵了？”凌霄坐在三个躺尸的人身边，撸着空梵的脑门，非常快乐。 墨水阳扶着左手靠在树上，回道：“八成是。” 混沌之气可以接纳万物，压制魔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空梵就这么将佛门圣物托给他这个可能成为“魔王”的人。 …… 该说什么呢？ 墨水阳看着空梵昏迷的脸神情复杂。 其实，刚才在跟空梵说话的时候，为了防止他以后伤害师傅，墨水阳有动过，趁他受伤杀了他的心思。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老是有阴暗负面的想法。 难道正是因为自己是魔卵？ 墨水阳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凌霄原本以为盛京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是忽然一股强大的魔气突然从盛京传来，墨水阳显然也感应到了。 鱼灵机、顾影他们都在盛京城内。 墨水阳赶紧给鱼灵机打了个电话，不过一直没有被接通。 鱼灵机看着突然被打开的城门和一拥而入的魔军，只觉得背脊发凉。 高站在城楼上穿着明黄龙袍的，是李四。 盛京的百姓都吃惊地忘记了呼吸，他们当然记不住皇帝昨日是谁当的，他们只知道，这个穿着龙袍的人，正跟魔军将领谈笑风生。 第八十一章 改朝换代 只见李四站在城墙上，牵起魔军将领的手，面上带着笑容，高声宣布道：“从今以后，朕与君共治天下，改国号为‘魔唐’！” 话音刚落，成团的魔军和皇家禁卫军将鱼灵机等人和盛京百姓团团围住。 李四站在高台上，神色睥睨。 修仙者又如何？ “归顺或死。”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高位，人自然而然就会变得不一样，，平日里纨绔的李四居然真有了几分皇帝威严的气势。 “不可能！” 这声音非常突兀，因为只有一人。 其余人，全部都选择了紧闭嘴巴，明哲保身。 这个人是鱼灵机。 鱼灵机原本以为，所有人都会说不可能，可看着顾影、宁世沅、言遇之低垂着的头，便知道，这个世上果然还是聪明人占大多数。 目前的情势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鱼灵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但是，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且…… 他低头看着紧扯这自己衣角的东东，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他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盛京的百姓跳入火坑。 妖魔是要吃人的。 人与魔共治的国家，在妖魔劫时期不是没有。 就像养猪一样，到了年龄的小孩，女人都会出货给妖魔作为食物。 他怎么可以退？ 况且，现在还没到绝路呢！ 只要他手中有剑！ 李四瞧见开口的只有鱼灵机一人，突然笑了。 他从高高的城墙上飞下来，长长的龙袍拖在沾满鲜血和灰烬的地上。 这身龙袍李四一定准备了很久，金丝银线，边角处还镶嵌着红宝石。 鱼灵机死盯着逐步靠近的李四，不着痕迹地将东东推到身后，执剑起势。 “金丹、化神都没有开口，你一个筑基期……”李四目光扫过顾影、宁世沅、言遇之，嘴角噙着淡笑，眼神中的轻蔑之意却没有丝毫隐藏，他最后将视线落在鱼灵机身上，瞧见他身上昆仑的制服，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怪不得，原来是昆仑的人。” “你不是凡人。”不知道为什么，李四越靠近，鱼灵机就越冷静，手中的剑就握的越稳。 能从百米高的城墙上稳当落地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凡人。 可是李四没有灵根。 这就值得人奇怪了。 “我当然不是凡人——”李四玩味一笑，道，“我是君主！” 他说这话时，长袖一甩，鱼灵机只见一阵黑雾从身边穿过，下一秒，东东就落在了李四手中。 李四单手控住挣扎的东东，另一只手扼住他纤细的脖颈。 “你放开他！”鱼灵机瞧见东东涨红的小脸，心急如焚。 “放开？”李四俯身凑到东东脸颊旁边，闭上眼睛，用力地呼吸这东东身上的味道，接着他的手化作一阵黑雾，黑雾顺着东东的脸顺脚包裹他全身。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原本白嫩可爱的小男孩就化作了一具枯骨。 李四是魔！ “好味道。”李四看见鱼灵机震惊无措的神情，嘴角缓缓上扬，舔了舔唇角，同李轩辕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珠，看着非常邪性。 看见这幅场景的百姓们更是像绵羊一般瑟缩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顾影、宁世沅、言遇之他们神色复杂，嘴巴张开，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开始没有发声，之后无论再说什么，都显得道貌岸然装模作样了。 他们也很想像鱼灵机一样，热血上头，什么都不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可能”。 并不是他们贪生怕死。 柠门、峨眉、阴山的好多弟子都在这里，他们身上不止自己这一条命。 …… 人在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时候，总是会想尽办法替自己开脱，而且这开脱的理由一定要是因为别人。 鱼灵机此时没空想这些修仙前辈脑子里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东东死在了自己眼前。 “啊！”鱼灵机怒喝一声，执剑冲了上去。 那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李四还说要做“魔唐”的王，在他统治下的国度，谁都能想象到是什么样子。 一旁的魔军和皇家近卫眼见得鱼灵机逼近李四，原本是想要上前支援的，却被李四按下。 如今的场景便是：身着龙袍的暴君和一身孤胆的剑客，在众目睽睽之下决斗。 真是有趣。 这次来盛京的魔军将领是千机。 虽然“杀戮”祭司很不赞同自己来，但是他很高兴自己来了，不然怎么见得到这么有趣的景象。 他带着铁质鬼面具，肩头站着个木偶，那布偶做了鼻子，嘴巴，却没有眼睛，看起来诡异的很。 千机饶有兴致地看着鱼灵机的垂死挣扎。 昆仑的人向来都看不清局势。 瞧瞧峨眉、阴山……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派。 可想着想着，千机的眼神就逐渐冷了下去，五千年前的妖魔劫，正是这样“愚笨”的昆仑将他们逼回妖魔涧。 “陛下，别玩了。”千机冷不丁出声。 他虽然尊称李四为陛下，语气却像是叫狗一般。 可想而知，李四就算当了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 这带着鬼面具的男人一出声，李四就熄了逗弄鱼灵机这种“傻子”的心思，化作黑雾推出了战场，接着围上去的是魔军。 “让他死的痛苦点，叫声要越大越好。”李四收敛了面上的所有情绪，淡淡吩咐道。 如果没听见他说的话，人们都要疑心他是不是只是在谈论天气。 鱼灵机一人，面对成群的魔军。 一开始因为东东的死而刺激出来的神勇也因为体力不支而减弱，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简直就是一个血人。 尽管这样，他也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他最后扫过顾影他们，原本鲜活的目光，寸寸冷了下去。 就在前一刻钟，他还以为，他和顾影他们成了朋友。 顾影心生恻隐，却不能说话。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言遇之是同一种人。 她当初恨言遇之没担当，没想到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自己也成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人。 第八十二章 神兵天降 数不清初阳上沾了多少魔兵的鲜血，鱼灵机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大脑和身体都各种警告他，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可他的身姿依旧笔挺。 他是真正的剑修，一往无前。 顾影低头看着自己的软剑，突然轻笑一声，从师傅那里承袭的软剑，难道自己就要做这样的人吗？ 罢了…… 就任性一次！ 鱼灵机全力抵御这面前魔兵的进攻，就算听见身后有刀刃袭来的风声也没办法应付，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突然，青芒剑影闪过，有一股柔软的力量在他身后撑住他即将倒塌的身体。 “灵机师弟，这么拼的吗？” 是顾影的声音，她的剑仆一出鞘，就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感觉，鱼灵机唇角一勾，笑道：“谁让我笨呢？” “顾仙子，你这是？”李四气笑了，原以为只有鱼灵机一个反对者，却没想到看起来老老实实的顾影居然也跳了出来。 顾影手执轻影，应付着涌上来的魔兵，高声喊道：“诸位，若是我们今日不动手，保全了一条性命，来日任谁经过峨眉的大门，都难免要啐上一口唾沫。” “五千年前妖魔劫，见风使舵的门派虽然有了传承，但是——诸位修仙难道就是为了苟活吗？” 顾影此话一出，是将言遇之、宁世沅他们都架上了火坑。 原本鱼灵机也可以用这种话来压他们。 可是他太仁慈了，始终做不出强迫别人的事。 顾影在峨眉的号召力是很强的，毕竟是准掌门继承人，峨眉弟子在听了她这一番意气风发的煽动之后，也纷纷挺身而出，局面稍有扭转。 “怎么，峨眉满门女子都动手了，阴山和柠门还要干看着吗？”顾影冷笑一声，她不是鱼灵机，如果阴山峨眉柠门的人都动手，就算打不过魔军，好歹也能拖些时间。 若是她死了，峨眉祠堂的灵灯就会熄灭，老祖宗会知道盛京出事的。 她不会白死。 言遇之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阴山本来就元气大损，这次他还带了几个年轻有为的弟子出来，若是全军覆没，阴山少说也要五百年才能恢复元气。 罢了罢了，鱼灵机不过双十的孩子都有如此勇气，连峨眉都出手了，他实在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若是大家都默不作声便罢，就算今日盛京城中的事情传出去，也只会说他们是无奈之举，为了保存火苗。 可鱼灵机站了出去，他们若是真袖手旁观，日后史书难免要说他们贪生怕死。 “谢谢。”鱼灵机低声道。 顾影柳眉微挑，声调上扬，回道：“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决定帮助鱼灵机的一瞬间，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竟然有一丝松动。 原来，自己被门派困住了。 一直以来，师父的仇恨，门派继承的责任都将真正的自己给束缚了。 不过，就算顾影这样说了，柠门还是按兵不动。 宁世沅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柠门毕竟不是擅长争斗的门派，这次帮助昆仑他们除掉欲望祭司已经是他善做主张了。 就在刚才跟乳白根茎的作战中，柠门折损了不少弟子。 他不能再拿剩下的人的命做赌注了。 凌霄和墨水阳察觉到盛京城内的异样，一安顿好那三个伤患就赶了过来。 越靠近盛京城，魔气就越强烈，还很复杂，显然妖魔数量众多。 “师傅，入剑。”墨水阳瞧见那乌压压的魔军压境，便知道城内局势危险。 凌霄体内的魔气并没有被完全压制，要是在盛京城内爆发，他可不敢确定那“混沌之力”能不能再发挥作用。 凌霄点点头，在入剑之前嘱咐道：“万事小心。” “嗯。”墨水阳唇角微微上扬，看着凌霄进入剑中之后，又深吸一口气，望着盛京城，眉头紧皱。 魔军是怎么绕过屠旸关来到盛京的已经不是目前的重点了。 盛京保不住了，这是目前唯一能肯定的。 按照大师兄那个性格，必然不会明哲保身，问题就在峨眉、柠门、阴山的选择上了。 不过按墨水阳猜测，这三个门派都是无利不起早，很大可能性会选择袖手旁观。 想到此处，墨水阳双拳紧攥，双眸紧闭，太阳穴上青筋微凸。 让他想想，要如何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鱼灵机。 墨水阳没想到，他猜中了故事的大半，却没猜到顾影这个变数，当他看见峨眉阴山联手抵御魔军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原本只救鱼灵机一个人他或许还有办法。 但是既然峨眉阴山那么讲义气，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待在魔窟。 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山河剑意呼啸而来，没想到最先赶来的居然是不灵仙李归尘。 李同寿刚到昆仑没一天就死了，死前说出妖魔涧的人也在找他，李归尘就知道盛京有变，没想到，居然是魔军入城。 “李衡章？”李归尘一眼认出穿着龙袍的是李四，眉头紧蹙，喝道，“你同妖魔为伍？” 李四在杀死父亲时都没有生出任何愧疚，但面对李归尘时，居然垂下了头。 不因别的，但是李归尘能说出他的全名你便知道二人有些矫情了。 有李衡宇和李轩辕这对惊才绝艳的兄弟，一般人是很难在他二人的光芒下被注意到的。 他十岁的时候，李归尘例行来盛唐长生碑祭拜。 当时的李归尘还抱了自己，夸自己是好孩子。 事到如今，李四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在看到李归尘失望的眼神时，他依旧有小小的心虚。 所以说气场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仅李归尘一人入场，众人就觉得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不灵仙？”千机见到李归尘，露出的半边嘴角微微上扬，“又见面了。” “傀儡师？”李归尘记得千机的气息。 千机笑着点头，接着肩上的木偶就跳了下去，落在地上，陡然长成几十丈高的怪物，躲一躲脚，盛京的房子都要抖三抖。 妖魔劫时，傀儡师千机，凭着手下的“魔丸”，在妖魔涧战场上所向披靡，一路晋升到杀戮祭司座下第一席。 有人传，他曾是人类修士，出自机关世家——玲珑千机城古家。 为了心爱之人，甘愿入魔。 第八十三章 挟天子 对于百里无争这一代来说，“鬼哭林”一点都不像它的名字，在他们的印象中，鬼哭林能在九州十景中排上前三。 巫彝族与生俱来的能力，他们亲近自然、热爱生活，若不是仍旧有生老病死，这里都可以称的上一句“人间仙境”。 百里无争站在巫彝族领地前，百感交集。 “鬼哭林”这个名字沉寂了这么久，今日，它又回来了。 遍地都是鲜血残肢，一切生灵都消失不见，真正的万鬼同哭。 巫彝族无一人幸存。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百里无争缓缓蹲下身，轻轻合上小孩睁大的双眼，神色庄重。 “看来那个小姑娘说的是真的。”三秒山人轻叹一声，惋惜这曾经的“人间仙境”。 百里无争神色黯然，默默饮下一壶酒，他望着这人间炼狱的景象，胸口激荡，高呼：“剑来！” 百里无争平常不用剑，他惯作书生装扮，手上只捧圣贤书。 如果非要争斗，他也只是随手捡一根枯树枝。 他的剑有个非常缠绵的名字。 只见百里无争手微微抬起，光芒大作，一柄银色的剑就出现在掌心，这剑造型别致，见一眼就不会再忘记。 剑柄如同毛笔设计，不过用软玉雕就，上刻“天生我材必有用”，笔势邹若游龙，一看便知雕刻之人技艺非凡，满是墨香。 若光说剑柄，你或许并不能瞧出与普通的剑有什么区别，都是圆柱体，不就是多刻了几个字吗？ 奇就奇在，这剑并没有剑身，自然也没有剑鞘。 此剑名唤—— 诗情画意剑。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三秒山人闭眼听着百里无争低吟浅颂，他这位师弟，向来与众不同，你若是不了解他，会认为他是大约是一位诗人，而不是一位剑客。 这短短一句诗，被他念得凄绝悠长，连林中藏匿的鸟儿都涌了出来，盘旋在空中，叽叽喳喳地顺着他的调子，仿佛在给他配乐。 只是这些鸟儿原本清脆的啼声，如今听来竟像是涔了血。 巫彝族向来跟万物生灵相处极好。 百里无争双眸紧闭，接着他的剑长出剑身，是个大大的“哀”字。 是了，诗情画意剑实实虚虚，剑身在与不在，在又是什么样，全在于执剑者此时的心境。 你若是问三秒山人，他这一届，危燕、不灵仙、百里无争谁最强。 他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 百里无争。 诗中之仙，剑中之鬼。 唱诗时悲悯若仙人，执剑时冷冽如厉鬼。 只见百里无争剑走游龙，在巨石上书“无字碑，奠英灵”，这原本从不下雪的南方，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雪。 接着这雪越来越大。 洁白盖住红污，鬼哭林再次归于寂静。 只有那石碑，长长久久的屹立于此。 …… “山河剑意果真了得……”千机轻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扬，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归尘与“魔丸”过招。 在魔丸几十丈高的身体对比下，所有人都显得渺小。 李归尘就像一只落在大象身上的蚂蚁般微不足道。 不过，不灵仙毕竟是不灵仙，他手中的剑招不断，隐隐占据上风。 “魔丸”虽是傀儡，却又化神期的实力，稍微跺一跺脚，就能误伤踩死不少魔兵凡人，虽然是大杀器，那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东西。 “小心！”墨水阳见鱼灵机没有闪躲的力气，终于按捺不住，从暗处跳了出来，抱起鱼灵机就往高处一躲。 “行啊，你小子没死？”顾影瞧见墨水阳，嘴角微微上翘，一剑刺死迎面而来的魔兵。 “诸位别看热闹了，化神期的热闹是要命的。”墨水阳瞧见下面发呆的人群，高声提醒道。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在峨眉、阴山、柠门弟子的引导下有序后退撤离。 “轩辕师弟他们呢？”鱼灵机自己都快没气了，依旧不忘记担心李轩辕他们。 墨水阳瞧见他这说一个字吐一口血的架势别过头去，先用术法给他清理了身上的血污，止血，才回道：“他们都在安全的地方，倒是我们该想想要怎么办。” “这盛京城显然是保不住了，我们这几十个人无异于螳臂当车，最好还是退入暗处。” 墨水阳自以为自己分析的非常正确，却没想到鱼灵机打断了他，自己拄着剑站了起来。 “我们不能退，盛京那么多百姓，我们退了，他们怎么办？” 鱼灵机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担心着其他人。 墨水阳气笑了。 三分无奈、三分恼怒。 鱼灵机会这样回答也在意料之中，若是他同意了自己的说法，那便不是鱼灵机了。 “那么还有一个办法。”墨水阳拉住鱼灵机的手腕，“你个伤患就好好退居后线吧。” 鱼灵机缓缓回头，凭他的脑子，想破了天也找不出全身而退的办法。 “事先声明，这盛京城我们是保不住了，但是，这些人拼一拼，还是有办法救的。”墨水阳见鱼灵机费劲思考的样子忍不住勾唇一笑。 哎，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一个筑基期承受了这个等级不该承受的。 “真的？”鱼灵机狐疑地盯着墨水阳。 他也不是死脑筋，撑到现在也不是为了盛京城，盛京城没了就没了，盛唐变魔唐也没什么，只要人没事就成。 墨水阳点点头：“我什么时候吹过牛？” …… 计划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执行起来却很难。 擒贼先擒王，只要挟持李四或者千机，就能保证盛京百姓们平安退出盛京城。 柿子要捡软的捏，比起千机，当然是李四更加好把握。 趁着不灵仙长老钳制住魔丸，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师父，你能把李四给我拎过来吗？”墨水阳微微侧头，温柔地看着背上的凌霄剑，问道。 之间那漆黑大剑剑身微微颤动，下一秒就成破风之势向李四冲去。 就算在魔军的重重保护之中，凌霄剑还是势如破竹的刺入阵中，一剑穿过李四的衣襟，拎起他就跑。 李四还懵着呢，只觉脖子上一阵冰凉，原来是墨水阳拿着匕首横在了他脖子上。 第八十四章 人命交易 千机在李四被掳走的瞬间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只是没想到，挟持李四的居然只是个筑基期的小辈。 李四的修为逼近金丹境，没道理会任由一个筑基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 不光千机奇怪，李四更加奇怪。 他稍一凝聚出魔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了魔气的李四同凡人没有区别。 墨水阳发现，针对李四这种半魔人，混沌之力好像能吸取融合他的魔力，他能感觉到胳膊上的异莲又开始生长起来。 千机当然不知道有这么层原因。 他向来疑心重，甚至怀疑是李四同墨水阳勾结了。 至于什么目的，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你凭什么以为劫持一个凡人，能威胁我？”千机冷笑一声，下一秒，原本同李归尘酣战的魔丸调转枪头，一拳头砸向墨水阳。 凌霄第一时间察觉到，剑身胀大，护住墨水阳的后背。 魔丸感觉拳头好像撞上了什么非常坚硬的东西，发出嗡得一声脆响，而被它砸到的东西，看上去居然毫发无损。 魔丸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竟然有些人性化的歪了歪脑袋，尽管没有眼珠子，却能让凌霄感受到它好奇的视线。 这木偶人还——挺萌的？ 李归尘见魔丸居然腾出手去攻击墨水阳，有些着急。 但是，这魔丸材质特殊，山河剑竟然奈何不了他，就算有损伤，也会马上恢复。 目前看来，他虽占上风，但是也只能维持着僵持的局势。 不知道墨水阳挟持李衡章打的是什么主意…… 千机瞧见那漆黑大剑，瞬间就想起来了虚益山的事情。 “我倒是谁？原来是魔剑灵。”他语调拉的长，一波三折，让人不由好奇他言下之意，“怎么，你难道不该站在我们这边吗？” “魔剑灵？什么魔剑灵？”顾影擦掉脸颊沾上的鲜血，瞧见墨水阳挟持李四，也听见千机所说，眼神微闪，有些迟疑。 在场只有一个剑灵。 凌霄。 墨水阳没想到千机竟然反咬一口，将凌霄是魔剑灵的事情抖落出去。 “果然是妖魔，惯会空口白嘴诬赖他人。”墨水阳又不是傻，反应过来，当然不会顺着千机的话说下去，“你们又不是只想要一个只有妖魔的国家，那么就必然需要一个皇室作为傀儡。” “培养出他，你们也费了不少心力吧？”墨水阳说着将匕首往内一送，李四只道脖子被针扎了一下，渗出一道长长的血条。 千机神色一冷，培养一个半魔人，比让人完全入魔还要困难。 所谓半魔人，本身依旧是凡人，但是却能使用魔力。 李四的身份要求，他绝不能完全变成魔，不然他继承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 “你什么条件？”千机合上折扇，双眸微眯，闪烁着危险的光。 墨水阳明白，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上。 “盛京城让给你们，这些人都放走。” 墨水阳又捏着李四的下巴，在他耳边低语，“没看出来啊四皇子，我筑基那夜，来的人是你吧？” 李四脖子一僵，只觉得墨水阳邪气的很。 千机嗤笑一声，道：“你也知道我不要一个只有妖魔的国家，你把人都要走了，那算什么？” 墨水阳闻言眉峰一挑，无奈地耸耸肩。 谈判跟买菜一样，最开始就要杀到最低价，来试探对面的底线。 他一开始就是骗鱼灵机的，不可能全部人都能带走。 但是留在盛京的，一时半会死不了，至少——死不了多少。 墨水阳承认，他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人，保不住就是保不住，他只能尽可能地救更多的人。 凡事都要有取舍。 好在最固执的鱼灵机被他敲晕了。 “那就这样吧。”墨水阳沉吟一声，道，“我要七成人平平安安地走出盛京，老弱、妇孺优先。” …… 墨水阳此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当然，吵的只有青壮年男人。 老弱妇孺在听到自己被划到安全区的时候，内心都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尽管，被留在对岸的人中，有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 人就是这样的。 顾影、言遇之、宁世沅在听到墨水阳这可堪称“悖人伦”的话时，俱是一惊。 宁世沅作为一个商人，站在客观角度，非常认同墨水阳刚才的做法，如果是在商场上遇到墨水阳这样的人，他必定是要结交，引为知己。 可这“交易”的砝码是人命。 就算很多时候人命是明码标价的，但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他并不是觉得墨水阳恐怖，他只是觉得墨水阳大胆。 顾影一开始是对墨水阳这番动作意见颇深的，可转念一想，总比一个人都出不去好，这已经墨水阳挣来的最好出路了，她向来脑子灵活。 只是，就算能说服自己，总是觉得心有些空空的，挥剑的力道也越发的大，似乎要把内心隐藏的不满通通发泄出去。 修炼数十载，本以为能斩妖除魔，振兴门派，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连几个凡人都护不住。 这便是战争。 是的，自从魔军踏进盛京的那刻起，所有人都明白，妖魔劫已经开始了！ 言遇之眉头紧皱，虽不赞同墨水阳的做法，但是还是闭紧了嘴巴。 这对阴山并没有坏处，就算事情传出去了，这大逆不道的锅也在墨水阳一人身上。 墨水阳都不用细想，大概能把在场这些人内心的想法摸个通透。 今日这个“坏人”，他是不做也得做了。 千机听到墨水阳的提议，倒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没想到，昆仑还有你这么聪明的人。” …… 墨水阳都不知道家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在千机看来，墨水阳这举动，非常傻。 或许他是救了些人，但是如果不送佛送到西的话，不知道是要当恩人，还是当仇人。 这些老弱妇孺现在身处险境，可能会感恩于他，可是一旦摆脱险境，必然会憎恨他此时的所作所为，以成全自己忠贞、仁孝的名声。 墨水阳这样的做法，利他不利己，很容易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这样的热闹，千机乐得看。 只见鬼面人仰天大笑，高声道：“好！我就让你这七成人。” …… 墨水阳和李四同时松了一口气的，墨水阳是因为结果不算太坏，李四单纯是因为，保住了一条命。 第八十五章 二五仔 李归尘自然也听到墨水阳和千机的对话，他心一惊，拳头紧握，却说不出任何话。 这都是他盛唐李氏的子民。 说到底，是盛唐无能，护不住他们。 李归尘当然想所有人都平安走出盛京城，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墨水阳已经做到最好了。 他不能再因为自己可笑的“英雄主义”大义凛然的指责墨水阳…… 不过，他还有其他选择。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千机眼神微闪，道，“九州法庭、宝仙阁、红教坊、九州钱庄以及皇室的人通通不能走。” 千机这个条件，目的其实很清楚。 墨水阳可以带走无关紧要的平民，但是支持盛京运行的骨架他一根都不能带走。 墨水阳对上千机的眼睛，眉峰微挑，这古千机看上去有些东西。 “好。”墨水阳垂眸，良久点头确定。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贵族和豪绅必须留下，这意味着可以有更多平民离开。 欢喜的是平民，神色复杂的是贵族豪绅。 …… 千机一个眼神，魔军原本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瞬间就打开一条道来，这道直通城门口，落在盛京百姓眼里，就好像是一道通往生死的奈何桥。 不过是从阴界到阳界的。 “劳烦言掌门、宁少主、顾影仙子护着百姓离开了。”墨水阳微微颔首，冲三人点头示意。 顾影看着墨水阳神色复杂，今日之后，墨水阳恐怕要被千夫所指。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墨水阳瞧见顾影担心的神色，微微一笑，看上去风轻云淡。 名声这东西，或许是挺重要的，但是总有更重要的东西。 不过更加让人头疼的是，哪些人被留下。 老弱妇孺都自觉地排成一队，剩下的青壮年面面相觑，看似平静的气氛下，掩藏着汹涌暗潮。 墨水阳粗略扫了一眼下方的人群，大致将年龄分布摸清楚。 “剩下的，三十至四十五岁的男性留下。”墨水阳手上捏着李四的命，人站在屋檐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下面的人群。 他深蓝色色的瞳孔不沾染任何情绪，仿佛像是在看待物件一般。 这或许是墨水阳的优点，也可能是他的缺点，过分冷静，一旦做出决定之后，再也不会让人伦道德之类的东西束缚自己。 墨水阳更加具体的描述一出来，人群不再挣扎吵闹，有人稍起心思，一看见周围凶神恶煞的魔兵，瞬间又噤声，垂着脑袋，期盼着不要被哪个魔兵盯上。 言遇之，宁世沅在队伍最前面，顾影是最后离开这座城的。 逃出生天的百姓们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回头，也不敢看四周。 回头就是被他们落在这里的亲人，而四周是虎视眈眈，甚至留着口水的魔兵。 一扇门，两个结局。 墨水阳瞧见人群走远了，横在李四脖子上的匕首微微一松，一掌将李四退了下去。 古千机飞身上前，稳稳接住。 不过刚接住的一瞬间，古千机又松了手，任由李四摔在地上。 这古千机也是个洁癖患者，非常嫌恶的拍了拍刚才碰到李四的地方，眉头紧蹙。 若不是怕这笨蛋皇子摔死，他才懒得接他。 竟然被一个筑基期抓取做肉票，呵…… 李四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瞧见看着他哈哈大笑的魔兵和低着头憋笑的皇城近卫。 他忽然意识到李衡宇的“胡言乱语”。 “你为了皇位，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想让人高看你一眼吗？” “与魔道为伍，做个傀儡，你永远都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一切！” 李四想到李衡宇高高在上的眼神，他的太子哥哥就算身陷囹圄也永远是这般矜贵，天潢贵胄的气质就算穿着囚服也挡不住。 可那又如何？ 我是魔唐的王！ 李四擦掉嘴角的鲜血，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不可能回头了！ “你倒是讲信用。”千机轻笑一声，折扇轻击手掌，饶有兴致地看着墨水阳。 墨水阳从屋檐上纵声一跃，落在古千机面前，即便目前场上只剩他和李归尘两个修仙者，面对千万魔军，他面上也没有一丝紧张害怕的情绪。 悬浮在他身侧的漆黑大剑，更是散发出逼人的威势，除了古千机，没有妖魔敢上前擒拿墨水阳。 古千机只见面前这个墨发蓝瞳的少年唇角微勾，明明身量还未完全张开，却让人移不开眼，有些人天生的领袖气质，叫人忍不住心生臣服。 这样的人，古千机活了这么多年只见过三个。 在墨水阳之前，一个是魔王莫令，一个是白山月。 至于像杀戮、瘟疫或者玲珑千机城城主，那都是常年身居高位，后天养出的气势。 古千机有一种奇妙的预感，此子不可留。 不然就会重蹈千年前妖魔劫的覆辙，半路杀出个白山月，阻挡妖魔涧称霸九州。 “魔丸，回来。”只听古千机一声轻唤，原本跟李归尘酣战的魔丸又缩回之前的大小，爬上古千机的肩头，乖巧的坐好。 “果然是玲珑千机城出品。”墨水阳瞧见魔丸脚底的千纸鹤标志，更加确定了千机的身份。 此话一出，古千机神色一冷，看着墨水阳的眼神愈发不善。 “话可不要乱说。” 事实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傀儡师千机和玲珑千机城有关系。 古千机也算个有良心的，投奔魔族掩饰身份，不让玲珑千机城蒙羞。 墨水阳状似无辜的捂嘴，瞪着眼睛道：“是我失言了。” 玲珑千机城的人没有灵力，但是他们却能做到与天地同寿。 这是因为，古家秘法，能制作出能吸纳灵魂的木偶，让灵魂寄居，得以永生。 李归尘站在墨水阳身后，一言不发。他有点弄不明白，墨水阳想干什么。 “你胆子倒是不小。”古千机审视着墨水阳的眼睛，指尖微微绷起。 李归尘瞧见古千机宽大袖口下有银色的丝线闪烁，高声提醒道：“小心！” 墨水阳先一步按住古千机的手腕，附在他耳边低语：“你也知道，我师父是魔剑灵，实不相瞒，这些年我担惊受怕，生怕被修仙界知道要砍我脑袋以慰天下。” “我这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今日我想，不如就投奔了您？” 第八十六章 算计 墨水阳当然不是真心想投奔妖魔涧。 放在这盛京的三成百姓，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不如假意投诚，留在这盛京城中，也好看看这“魔唐”究竟是什么名堂。 实在有什么危险的，有师傅在，他想跑还不容易？ 不过，墨水阳心里虽是这么想，但是耐不住演技惊人，那语气，那神情，说自己不是二五仔，要不是凌霄和他心意相通，她都不信。 凌霄蹲在剑中，心道要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她非得清理门户不成。 李归尘又没和墨水阳心意相通，听见墨水阳这番话，再加上这迫真的演技，当即拔剑出鞘。 “我就知道你心思不端，今日我就要替昆仑清理门户！” …… 墨水阳感受到后脖颈的冰凉剑意，心中轻叹一声。 对不起了李长老。 李归尘这个反应更有利于墨水阳取信古千机，所以墨水阳是故意让李归尘听到的。 凌霄当然不会眼看着李归尘杀墨水阳，她看着李归尘叹了口气，榆木脑袋龟龟尘！ 只见原本悬浮在墨水阳身侧的漆黑大剑登时出鞘，横在山河剑与墨水阳后脖子之间。 两剑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山河剑意与凌霄剑意相撞，凝聚成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周扩散。 虽然凌霄和李归尘都及时收了势，但是盛京的百姓还是能感受到刚才被洪水大山淹没和逼近死亡的窒息感。 “李长老，你要看清局势啊。”墨水阳深吸一口气，开始表演，把见风使舵的小人演得惟妙惟肖。 凌霄虽然约等于看戏，但是看着墨水阳这贱骨头嗖嗖的样子也想撸起袖子，揍他一顿。 更别说啥都不知道的李归尘了。 “无论什么情况，怎么能屈服于妖魔？”李归尘一生正气，挡在盛京百姓前面，“我倒你刚才怎么能将数千条生命的生死说的如此轻巧，原来早就起了歪心思。” 墨水阳状似心虚地摸摸鼻子，笑道：“您说什么呢，那些个老弱妇孺我是真心想救的，但是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刚才脑子一热，我现在反应过来了。” “我又不是傻子，刚才那些话说出去了，修仙界还能有我的位置？那帮老迂腐不把我砍了成全名声才怪呢！” 墨水阳瞧着李归尘发怒的样子，缩了缩脖子，毫无刚才对峙魔军的气度，凌霄看着都觉得猥琐。 忍不住怀疑，自己这徒弟不会是真情流露了吧。 墨水阳要是知道自己演的这么卖力，还被师傅怀疑，估计得欲哭无泪。 他牺牲作为主角的正面形象，演个贪生怕死二五仔，他容易吗？ 若说前一刻钟，墨水阳在古千机心中是第二个白山月，那么现在…… 古千机都想穿越回一刻钟前，扇自己一个巴掌。 白山月那气度，那心胸，那修为，是眼前这个筑基期二五仔能比的？ 要知道，虽然妖魔涧不少人提起白山月这个名字都恨的牙痒痒，但是他们还是有些敬佩这个人的。 当然，这敬佩有“敬”，更有“畏”！ 说到底，白山月是个君子。 而墨水阳这见风使舵的小人模样，连妖魔涧的某些老东西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墨水阳表示：小意思小意思，生存不易，只能多多卖艺。 “你现在这幅模样，不用等修仙联盟处置，我先把你处置了！”李归尘气的直发抖，一双眼睛赤红，盯着墨水阳嘴唇颤抖，显然是动了真怒。 凌霄咂咂嘴，龟龟尘真的是个老实人。 此时，古千机开口了。 “凌霄剑主的投奔，妖魔涧当然欢迎。”古千机唇角微微上扬，眼神一动，周围的魔兵就将枪头对准李归尘。 墨水阳冲古千机拱拱手，连声道：“抬爱抬爱。” 古千机并没有完全相信墨水阳。 说实话，这人一会一个样子，就算看上去再怎么像一回事，也不敢叫人轻易相信。 他之所以会对墨水阳的投奔表示欢迎，完全是因为忌惮凌霄剑。 虚益山那夜，凌霄魔化的状态他还记着，千年前妖魔劫，他也是听说过封印之战中凌霄剑的神勇表现的。 妖魔涧中有一般元老都在封印之战中被凌霄剑重创，大伤元气。 就算凌霄完全入魔，她也并没有为妖魔涧所用。 魔剑灵凌霄是一只挣脱笼子的野兽。 而墨水阳就是能拴住这只野兽的笼子，若是想要驯服魔剑灵，墨水阳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古千机想的什么，其实墨水阳大概也能猜到。 这两个狐狸成精了的东西，互相算计，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能笑到最后。 凌霄表示，白秀秀不在，没有主角光环，她很怕墨水阳玩脱了。 “李长老，你若是乖乖受降，或许这些人还能活久些，但你若是真心要打起来，最后真正遭殃的恐怕还是这些凡人。”古千机显然非常了解李归尘，深知说什么会让李归尘真正忌惮。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任他通天修为，剑法高超，想要护住这些凡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李归尘闻言，神色一黯，在被魔兵押走时，神色复杂地看了墨水阳一眼。 眼中满是失望。 墨水阳微微摇头，世上有李四这种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家国的人，自然也有李归尘这种人。 他护不住盛京百姓，却能做到跟他们一起死。 李归尘也是值得敬佩的人。 站在一旁的李四心情复杂，神色晦暗。 太皇叔没有再看过自己一眼。 罢了，在他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要跟盛唐李家一刀两断，现在是“魔唐”，他要打造一个崭新的国度。 …… 且不说盛京城内如何，再谈谈正在虚益山的齐无量。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吞噬欲望本核，成为了新任的欲望祭祀。 原本腐朽老化的肌肤重新归于细腻弹性，深陷的眼眶和花白的头发也变回年轻时的模样，他感受着体内的生机勃勃，惊异欣喜与自己的变化。 与此同时，也继承了欲望的噩梦。 那个身着鲜红嫁衣的女人。 第八十七章 碰头 古千机对“二五仔”墨水阳非常优待，不仅亲自安排房间，还准备不少红教坊的美妾和妖魔涧的魅魔服侍。 要说这妖魔，也不全然都是丑的。 这是个看脸的社会。 就算妖魔涧被封印，九州范围内妖魔稀少，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偷偷豢养魅魔。 毕竟老婆不一定懂你，但是魅魔一定懂你，作为敬业的良好妖魔，洞悉人心可是他们必备的业务能力。 最重要的一点，人家长得好看，床上功夫还好……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供应，墨水阳想，就算哪天九州真的没有妖魔了，魅魔也一定苟下来。 墨水阳尽量让自己无视这些漂亮妹子含情脉脉的眼神，狠心又直男道：“夜深了，我要就寝了，诸位不走吗？” 墨水阳看着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有种奇妙的负罪感。 明面上是服侍，实际上是监视。 古千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相信自己。 最重要的是，自己才十五岁，只有一个人，派这么多女的过来是想榨干他吗？ 要是他派来的都是妖魔便罢了，偏偏还夹杂了几个人类。 若是没看住自己，这几个小姑娘恐怕不得善终。 墨水阳瞧见那几个红教坊的姑娘一双双美眸都噙着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轻叹一声：“罢了，你们就在门口守着吧。” 墨水阳偏过头去，尽量不看那些姑娘的脸，“铁石心肠”地合上木门。 “阳阳艳福不浅嘛……” 回过头就瞧见凌霄坐在桌子上，一只腿踩在桌子上，一只腿晃荡着，手上拿着个灵剑果，看着墨水阳的眼神，幸灾乐祸。 想不到，她徒弟凭借一张正太脸（？师父眼中的徒弟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居然也能得到和白山月差不多的待遇。 想当初，白山月所到一处，吸引无数女修目光，连带着凌霄这把剑，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秋波。 墨水阳脸颊微红，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压惊。 “这算哪门子艳福？她们又不是喜欢我才守在门口的！” 墨水阳本来没什么情绪，但是一对上凌霄幸灾乐祸的神情就觉得有些气闷。 师父有什么好乐的，且不说她们是古千机派来监视自己的，就算是真的喜欢自己，师父这个反应也太…… 啊！ 不知道师父吃醋是什么样子！ “你也知道是在被监视啊……”凌霄“哦”了一声，话锋一转，道，“这‘二五仔’的锅你也背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就凭凌霄这个小脑袋瓜，想破了天也不知道墨水阳能干嘛。 目前的情况是，凌霄作为一个不稳定因素，不能轻易动手，而唯一的化神期战力李归尘目前被古千机软禁在某个地方。 虚益山战斗之后，第五零就被安排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鱼灵机身受重伤被顾影带走，至于李轩辕、空梵、云星洲，现在应该在城外安全的地方醒了过来。 对战欲望，他们的伤势也很严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不过，就算他们处于全盛时期，仅凭两三个化神，很难搞出什么大动作。 能灭魔军的，当然也只 有由修仙者构成的军队。 但是指望修仙联盟商议完毕再出兵，恐怕魔唐养猪场的名号都打响了。 之前妖魔劫的时候，就有世家屈服于妖魔涧势力，专门购买小孩养大上贡。 妖魔涧费这么大力气，扶植李四做个傀儡皇帝，肯定是收些报酬的。 要知道，妖魔提升魔力，不仅仅靠内部吞噬，还可以通过吃人，折磨人，吸取他们流露出来的恐慌情绪。 妖魔劫拖到后面，就没有低阶的妖怪魔物。 因为战争拖得越久，人心中的恐慌和绝望就越强。 虽然不能指望空梵他们打架，但是可以让他们在暗处行事。 胡玲发明的手机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就算灵力的使用在被监测，也丝毫不影响墨水阳和李轩辕的沟通。 “稳妥一点的办法呢，是等到修仙联盟出兵。”墨水阳放下杯盏，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紧盯一处，嘴角微微上扬。 “显然你不喜欢稳妥的办法。”凌霄顺着墨水阳的视线，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影，也笑。 墨水阳起身推开窗，激得趴在窗口偷听的姑娘们一个后退，差点从走廊上摔下去。 他们刚才的谈话都是通过灵犀术实现的，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就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 墨水阳赶紧一个穿墙闪现，上前拉住了一个要摔下楼梯的姑娘，余光扫过整条街道，瞥见暗处的几个身影，大致知道盯梢者的位置。 “你没事吧？”墨水阳眼神过渡的非常自然，饶是这个和他眉眼相距不过两寸的魅魔都没意识到，就刚才一瞬间的时间，墨水阳已经把外面的情况大致摸了个清楚。 魅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小后生长得可真帅，尤其是这双深蓝色的眼睛，既深邃又忧郁。 嗯，“少不更事”的魅魔还没意识到自己只是这个十五岁少年的工具人。 “没……没事。”魅魔咬咬唇，脸颊微红，满是娇羞之意。 墨水阳点点头，下一秒就松开了抱着魅魔的手，任由人家姑娘摔了个屁股墩。 凌霄在后面看的叹为观止，连连摇头。 啧啧 她徒弟实在是—— 太渣了！ 夜色深沉如水，徐徐铺开，晕染出令人心慌的寂静。 盛唐的贵族、高官、巨贾都被古千机控制，盛京依旧在运作。 就算是三更半夜街上仍旧走着零星的凡人和妖魔鬼怪，气氛异常诡异。 墨水阳和凌霄避开眼线，千难万险地才从房间来逃出来。至于，现在在房间里安详睡觉的，只是墨水阳用法术变出来的纸人。 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就跟李轩辕他们碰上了头。 墨水阳和李轩辕碰了碰拳头，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听说，你投奔了‘魔唐’？”李轩辕假装生气，不过眼底的笑意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李轩辕也觉得墨水阳这一手非常漂亮。 虽然古千机未必信任墨水阳，但是只要墨水阳待在城内，总归能够得到更多信息。 比如…… 妖魔涧的其他军队在什么地方。 占领盛京的显然不是全部魔军。 第八十八章 弱者的生存之道 “这是真的。”墨水阳没心没肺地笑笑，跟李轩辕心照不宣。 空梵和云星洲看起来恢复的比李轩辕好，但是其实受了很多暗伤，不好调理。 凌霄甚至都能感觉到空梵身上的禅意淡薄了很多。 墨水阳目光对上空梵，心情有些复杂。 毕竟，空梵在猜测自己是魔卵的时候，依旧将异莲托付给了他，为了救凌霄，更为了救自己。 混沌之力显然比他本身的灵力更加强大。 尤其是在和魔物的对抗中。 相比墨水阳的奇妙心情，空梵倒是平静许多。 或许他算不出墨水阳今后会如何，也许会成为魔王，皆是九州生灵涂炭，但是现在，至少他这个选择，救了凌霄和墨水阳。 不管之后事态如何发展，他相信都是天道的安排。 “不灵仙前辈被魔兵关了起来，我们得先知道他被藏在了什么地方。”墨水阳收敛心思，冷静分析道，“当然比起李长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 “李衡宇。”墨水阳和李轩辕异口同声。 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盛唐不仅盛京这一座城，势力辐射下总共十八座大城，七十二座小城，而这些城和城中百姓，归李氏管。 不管是魔唐、还是盛唐，只要皇帝姓李，下面掌管城池的诸侯就不会有异议。 因为他们都发下过心魔大誓，世世代代效忠李家。 这是开国皇帝分封之后，为了防止权力分散国家破碎而定下的规矩。 如今，倒成了妖魔涧利用的工具。 所以，李四显得尤为重要。 他是沟通妖魔与凡人国度的桥梁，甘心坐在他的龙椅上，当着傀儡皇帝。 “太子哥哥应该早就看出小四不对劲的。”李轩辕剑眉微蹙，当时虚益山飙车大赛的时候，在猜测墨水阳和屠千秋谁会夺魁时，李衡宇同他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太子是早就看出李四包藏祸心的。 不过，李衡宇没料到李四与妖魔为伍。 说实话，李轩辕在得知真相时，也是一惊。 原以为，李衡宇眼看着父皇母后堕入魔道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没想到李四连勾结妖魔卖国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墨水阳瞧见李轩辕愤慨的神情，轻叹一声。 李轩辕从小修仙，远离权力纷争。 哪里懂得他们这些皇子在宫里唱的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四母家实力不弱，生出些逾矩的心思也是非常正常。 毕竟，争一争，鲤鱼跃龙门。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懊悔也没用了。”云星洲乔装成大太监待在太皇太后身边五六十年，可以说是看着这帮皇子长大的。 衡宇性子沉静，文韬武略，除了在“修仙”一事上心怀执念，就是以为标准的治国大才。 在齐无量入朝之后，李衡宇的一系列落子，都是在为之后的改革做铺垫。 这一切，太皇太后也都知道。 因为，背后支持李衡宇最强大的势力，不是来自他的母族，而是太皇太后。 云星洲一开始是跟在太上皇，太上皇死后才跟着太皇太后，可以说是看着她从刚入宫的青葱少女变为白发老妪。虽然很多宫闱和前朝的事情他不掺和，但是太皇太后的手段，谋略，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个非常聪慧的女人。 她和其他后妃不同，她的目光不仅仅局限在小小的宫墙，更在辽阔的前朝天下。 虽然李氏祖训说，后宫不得干政。 但是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伉俪情深，太上皇在治国出现什么问题的时候，也会去询问太皇太后，经常称赞皇后助他良多。 太皇太后在太上皇当政时，就意识到朝堂腐败，官官相护，帝后二人原本是想彻底整治的，可惜，太上皇身体不好，英年早逝。 而太皇太后膝下无子，继承皇位的是长非嫡，也就是李轩辕的父亲，李四追封的贤孝帝。 贤孝帝耽于享乐，盛京看着繁华，内里早已被蛀空。 太皇太后见贤孝帝不行，便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衡宇身上，李衡宇果然不负众望，在治国理政方面颇有建树，也收拢了朝堂不少青年俊杰，在朝堂上和齐无量分庭抗礼。 若不是没想到李四卖国，恐怕他们能见到一场精妙绝伦的庙堂更迭。 不沾任何无辜人的鲜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街道并没有被清理干净，白日里妖魔大开杀戒留下的血腥味依旧刺鼻，云星洲忍不住皱眉。 “没错，没时间后悔。”墨水阳点点头，同时也在说服自己。 人言可畏，他可以想象逃出生天的那七成人对他的怨恨在日积月累中爆发，如果他不成功夺回盛京，恐怕会连累昆仑。 是的，就算在盛京百姓身处险境时，唯一誓死保护他们的人是鱼灵机，是昆仑弟子。 他们也只会说“昆仑门派不严，教出拿人命做交易的怪物”。 接着又从弟子行为，上升昆仑，全然忘记平常昆仑好的一面。 很多“公关战”中，都是利用人“坏事传千里”的特点，抹黑对家。 墨水阳被怎样污名化都没关系，但他就是不能忍受昆仑沾上半点脏水。 修仙联盟中，正经做事的门派有哪些，混了五千多年，像昆仑这么清贫的还有谁？ 昆仑一直奉行着宗旨“剑为苍生”，妖魔劫一旦开始，备战最积极的肯定还是昆仑剑修。 凌霄看出墨水阳心中的些许迷茫，拍了拍他的肩，又打了个呵欠，故作轻松道：“哎呀，我们快点分头去找吧，我都困了。” 凌霄当然知道墨水阳身上背负的压力。 墨水阳在智力上跟白山月不分伯仲，但是在实力上相去甚远。 如果是白山月遇到白天那种情景，或许能有更好的办法。 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有强者的做法，弱者有弱者的做法，她的脑袋瓜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没道理修仙联盟那群白痴想不到。 比起墨水阳今日的所作所为，修仙联盟按兵不动，拖延出兵，更显得无耻。 第八十九章 一些奇奇怪怪的设定 是夜，皓月当空。 墨水阳负责探查城北区域，他一路疾行，免得自己因为听到某些凄厉的惨叫而暂停脚步。 哀嚎的人正是盛京的平民百姓，几乎像是宠物一般被分配给了魔兵。 妖魔吃人之前，大多喜欢折磨一段时间，像猫和老鼠似的，习惯先玩一会，让猎物在生与死之间挣扎，有利于提高料理的美味度。 墨水阳自认为自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但是在听到拿一声声呼救时，仍是忍不住皱眉，拳头紧握。 不知道李轩辕和空梵能不能忍住。 在行动之前，墨水阳再三叮嘱他们，不要轻易出手，免得惊动古千机。 一旦出手，务必一击即中。 凌霄知道，她这个徒弟只是表面上看着轻佻，实际上，是一个柔软的人。 如果墨水阳知道凌霄这样想他，估计他会笑个半死。 说实话，他的共情能力确实不怎么样，一切行为都是按照当事的一套道德标准，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他也该是什么反应。 记得小时候，自己混在乞丐队伍里，因为看着没什么表情，又不爱说话，经常被其他乞丐欺负。 他甚至一开始都不明白，为什么骂别人父母是侮辱的行为。 墨水阳的家族观、交友观、等等都是随着世俗标准的那一套形成的，并没有刻进他的骨子里，如果世情时移，他必定是最先改变观点的那一批。 比如无论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亦或是男女平等，在他个人的想法来说，都没换什么关系。 譬如修仙界男女平等的观念比较普遍，在修仙界长大的小孩，突然让他去凡间看见，一夫多妻的事情，必定会气愤的跳脚。 但是墨水阳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说猫是液体，什么容器什么形状，墨水阳的三观也是。 他没办法和人共情，一切反应都是模仿出来的，之前墨水阳也奇怪自己的“液体三观”，不过自从知道自己是魔卵之后，墨水阳就释然了。 当然，自己做人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一点进步。 比如，他是真心喜欢着昆仑和师傅。 “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在不惊动魔兵的情况下，让他们少收点苦。”凌霄说着翻窗跳进一户人家。 魔兵一号目定口呆的看着翻窗进来的女人，浓密的头发、胸大、腰细、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简直是太丑！ 等等？大眼睛胸大腰细还丑？ 是这样的，魔兵一号的审美非常独特，因为他自己的头发稀疏，豆豆大的眼睛，水桶粗壮的腰，鼻孔朝天的鼻子，多年来，他一直欺骗着自己，只有长得像自己这样的才是一个猛男该有的样子。 对于女性的审美也无限接近于自身。 所以在分配人类奴隶的时候，他才选了现在这位。 ……至于长相，就不多做赘述了。 凌霄瞧见魔兵一号。 她本来想挥挥衣袖换下家，结果听到好汉惊呼一句：“女侠救命！” 凌霄蓦然回头，你不喊这一句！ 就见凌霄撸起袖子捂住魔兵一号的嘴巴，将他胖揍了一顿，揍晕为止，接着她操控魂力，开始清洗修改魔兵的记忆。 这法术是白山月搞研究的时候的副产品。 他原本是想研究妖魔脑的存在，以及其使用率和拓展性，误打误撞竟然研究出修改妖魔记忆的法术。 这个法术没有被公开，因为妖魔的脑子构造和人类不同，寻常人若是使用这法术很容易出事故，比如被魔气侵蚀。 白山月当初用这个办法修改了抓来的魔军斥候的记忆，导致对方将领在战前就对修仙军团的实力误判，最后全线崩溃。 凌霄眼珠一转，思忖着给这丑八怪妖魔弄个什么记忆比较正常呢？ “刚才？”凌霄盯着“好汉”问道。 就见吞吞吐吐道：“哎呀…………” …… 凌霄只觉寒毛直立。 凌霄略微思索，做了一个大胆又精确的决定。 嗯……就这么改！ “兄弟，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凌霄瞧见魔兵一号微微上扬的嘴角，就知道记忆修改的不错，她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好汉”的肩。 好汉轻咬香肠嘴，点了点头。 …… 凌霄作为一个颜狗，冒着眼睛瞎掉的风险盯着“好汉”搔首弄姿，免得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二次伤害。 墨水阳蹲在窗户门外面，看着凌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神奇操作，不由问道：“你做了什么？这样不会引起怀疑？” 凌霄摇摇头，道：“修改记忆啊，白山月用这招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呢！” “师父，白山月是白山月，你跟白山月能比吗？”虽然白山月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墨水阳的情敌，但是呢，墨水阳害是要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凌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气鼓鼓道：“我跟白山月一起到渡劫期的！” 意思是：她也没比白山月差到哪里去！ 墨水阳无奈扶额，师父，你跟白山月共享灵气，主仆契约，他渡劫期，你当然也渡劫期啊。 ……！ 墨水阳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白山月死后，凌霄的境界没有倒退！ 成长性宝具，落到自己手里就成了一次性道具。 爆发一下就容易入魔反噬！ 不公平！ “师父，为什么白山月死了，你还有渡劫期的境界啊？”墨水阳不懂就问。 “因为我跟你的签的契约不一样。”凌霄闻言，故作神秘地咧嘴笑道，“跟白山月签的双向合同，跟你是单向的。” “什么意思？”墨水阳眉峰微挑。 “剑修经常说一句‘人在剑在，剑亡人亡’。这是对本命剑才有的限制，我跟白山月共存，他死我死，我死他也活不了。所以……他在死前解除了契约，我也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凌霄提到白山月时，琥珀色的眸子明显一黯。 凌霄的境界没有倒退也是因为白山月不知道做了什么。 “你跟我签的呢？” 墨水阳原本以为，凌霄跟他订的血契是本命剑，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 “我是魔剑你知道的，所以啊，双向合约对你不公平。”凌霄微微一笑，神色轻松。 凌霄垂眸，某天时机成熟，她只要一个人安静地死去就可以了。 第九十章 复杂的情况 凌霄的话不用说完，墨水阳也大致猜出了单向合约的内容。 时代在发展，一生只有一把剑的剑修传统已经逐渐被时代淘汰了。 对于拥有很多剑的剑修来说，每把剑都签订本命契约显然不合理，所以，顺应时代的发展，剑仆契约出现了。 原本剑和人的平等地位被打破，以人为主，必要时，人还可以指挥宝剑自爆。 墨水阳从前不觉得剑仆契约有什么不妥，但是一旦这个契约对象落到凌霄身上，他就难受地说不出话。 凌霄剑是有灵之剑，凌霄那么骄傲的人，竟然愿意签订剑仆契约。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凌霄歪歪脑袋，看看墨水阳深蓝色的瞳孔，不自觉就感觉陷入强烈的忧郁。 她这个便宜徒弟，好像总有种奇妙的能力，能让别人轻而易举地陷入他的情绪。 好像魔王莫令也有这种能力。 更加坐实了墨水阳魔卵的身份。 墨水阳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凌霄对人的好，隐藏的很深，但是他都知道。 师父只是看起来暴躁而已，其实有颗非常温柔的心脏。 “师傅，你觉得盛京北边这块区域，那个地方比较容易藏人？”墨水阳看着凌霄逐渐熟练的翻窗户动作，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这些妖魔的记忆可能真的被篡改了，但是，身上的酸痛感肯定是不会忽视的。 凌霄眉头微皱，似乎在认真思索着墨水阳的问题。 良久她才道：“古千机为什么不把李衡宇和李归尘杀了，避免夜长梦多？” ……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师父，你听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凌霄歪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是疑惑。 抓住了李衡宇和李归尘，却又不杀掉他们，真的很奇怪诶。 墨水阳轻勾唇角，按捺住想揉凌霄脑袋的冲动：“有一个商人，他花重金培养一个强盗，拦在商道上，从此这条道上的钱只有他一个商人可以赚，他本来应该成为首富，可是最后他却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霄盯着墨水阳，脑子里的东西就跟她的脸一样白。 墨水阳早知道凭凌霄的脑子猜不出原因，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因为，在商人变有钱的同时，强盗的胃口也在越来越大。”墨水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强盗杀了商人，自己做这条道的生意。” “所以，这跟古千机不杀李衡宇和李归尘有什么关系？”凌霄瞧见墨水阳的嘚瑟的神情，暗自不爽。 哼，不就是聪明那么一点点，天天天天天就知道嘚瑟！ “本来啊，有很多强盗在不同的路上，这是自然的因素，强盗有很多，商人也有很多，只要一些小钱，各自就能相安无事。但是那个商人自作聪明，打破了这个平衡，导致只有一个强盗独大，最后他当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墨水阳说完这些，观察了一下凌霄的表情，还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再一次高估的师傅的脑子。 墨水阳轻叹一声：“哎，直说吧，如果盛唐李氏只剩下李四一个，那么只要妖魔涧想要凡间的势力，李四就是妖魔涧唯一的合作伙伴，而李四的个性，显然是个得寸进尺的，他会要的更多。” “李衡宇的存在只是为了留个后手罢了，再说了，李衡宇活着，他的让位诏书才更加可信。” 凌霄状似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在墨水阳放松的时候，猛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还讲什么故事！”凌霄气鼓鼓的，连脸颊上都带了些粉色，落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只“母老虎”。 但是在墨水阳眼里，就是非常“可爱”！ 墨水阳同学显然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 “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不杀李归尘呢！”凌霄突然脑子一转，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简直是杠杆成仙！ 墨水阳忽然神色一沉，道：“首先，李归尘作为一个化神期，他有身外化身，相当于有两次命，一旦自爆，并不好处理。” …… 还有一个更加可信的猜测。 如果妖魔涧也追查到了宝仙阁的时凝秘境，那么势必知道是谁从时凝秘境中带走的宝仙阁主李同寿。 他们如果还想追查魔卵，除了异莲，唯一的线索就是李归尘。 不灵仙前辈，或许正被关在某处严刑拷打。 墨水阳想到此处，就觉得有点对不起李归尘。 不过，总比李归尘为了剩下的三成人死了要好。 “然后呢——”凌霄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就见墨水阳的内疚的神色，就自觉合上了嘴巴。 白痴徒弟这个样子还是不提算了。 “李归尘是化神期，看守他的魔兵修为必定不弱，所以一定要事先打探好情报，再和云星洲、空梵大师他们商量才行。”墨水阳收敛神色，继续道。 他们在盛京街道上疾步穿行，并且将沿路上魔兵通通“教训”了一顿。 当然，主要打手是凌霄。 …… “嘘！”突然，凌霄感受到一股强大又熟悉的魔气，拉着墨水阳退到一边。 黑暗中逐渐出现一张脸，一张年轻又熟悉的脸。 奇怪，自己应该没见过这张脸，怎么觉得好像认识呢？ “这不是齐无量的五官吗？”墨水阳眉峰一挑，通过灵犀术跟凌霄沟通。 墨水阳这么一说，还真是。 “他吃了什么，年轻了这么多？”凌霄惊讶道，接着眉头紧蹙，“这魔气跟欲望祭司的很像！” ……！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齐无量作为人类，吞噬欲望，然后成为了魔。 原来，齐无量借刀杀人是为了这个！ “真是糟糕！”凌霄叹道，杀死一个欲望已经耗费很大的力气了，又来一个齐无量新任欲望祭祀。 原本以为驻守盛京的只剩一个古千机和手下那帮化神期以下的魔兵。 祭司+杀戮使徒，放在千年前妖魔劫时，都是顶级豪华的阵容，如果修仙军团想要跟这样的队伍打，少说也要派出四个大乘期剑修。 现在的修仙界，上哪找那么多大乘期？ 墨水阳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第九十一章 各种死法 齐无量吞噬欲望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直到子夜才回到盛京。 魔兵已经侵占了整个盛京，接下来要做到，就是守住盛京，接着将妖魔涧的势力扩散到整个盛唐。 这样一来，要对付的就只有修仙界了。 如果完全掌控凡人国度，拖个几百年，修仙界没有新鲜血液，自然就会断层。 不过目前只占领了中州的盛唐，丰州、醴州等还需要徐徐图之。 齐无量已经从门口守卫处得知，墨水阳今日在盛京的所作所为。 说实话，他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敢做出那么多胆大的决定，不愧是凌霄剑主。 当然，墨水阳表现的越聪明，他就越危险。 齐无量在继承欲望的记忆之后，已经确定，“红娘子”就是凌霄还是凡人时候的身份。 其实，对付凌霄剑灵，非常容易，他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计划。 关于魔卵的事情—— 还是要去问问李归尘。 齐无量眉头紧皱，虽然他现在是‘伪王’莫蚩的亲信，但是妖魔涧如果想要一统九州，就必须要找到魔卵。 妖魔因为继承记忆，升级的快，与此同时，血脉等级带来的瓶颈也就越难冲破。 三大祭司都有大乘期的修为，但是想要到达渡劫期，没有魔卵，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魔王，离了魔卵，也没有办法安全度过渡劫时引起的雷劫。 白山月当初能那么轻易击杀魔王莫令，就是因为渡劫期的白山月引来了渡劫的劫云，本来压制着修为的莫令被天道发现。 封印之战时，其实是双重雷劫。 天道终究是偏心修仙者更多些，对于魔物，渡劫时引发的雷劫是毁灭性的。 齐无量好不容易算计来欲望祭司的身份，他当然不想止步于大乘期。 “阳阳，这齐无量年轻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呢。”凌霄摸了摸下巴，认真道。 什么？ 就这？ 墨水阳吃味地念到：“哪里好看了？” 凌霄耸耸肩，道：“老头的样子见多了，乍一下瞧见他老树逢春，惊艳一下不行？” 墨水阳心想这还差不多，又道，“我们跟着齐无量，应该能有些发现。” “人家可是大乘期，没注意到你的视线只是因为，看他的人很多，想跟踪？你在想桃子吃。”凌霄适时给墨水阳浇了盆冷水，墨水阳刚有些迟疑的神色，就见凌霄嘴角微翘，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 “师傅你有办法？”墨水阳跟凌霄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完全就是凌霄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都不用懂脑子，轻而易举就能猜出来。 凌霄嘚瑟地眨眨眼道：“我是谁啊。不过，你就别跟了，我一个人行事方便些。” 墨水阳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我在城中随意转转，研究研究魔兵的力量分布。” “可以，要小心哦，城门和皇宫绝对不要靠近，那里至少都是分神期的守着。”凌霄吸吸鼻子，神识探知到几股强大的魔气位置，跟墨水阳嘱咐道。 “嗯，师父，你也要小心。” 凌霄摆摆手，道：“跟踪人，你师父我可是行家里手，想当初我和白山月靠这一手……咳咳。” 凌霄突然意识到这样满嘴跑回车，对于白山月的人设不太好，于是便戛然而止，中断了这不太积极正能量的对话。 墨水阳眉峰微挑，心道又是白山月。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大的情敌居然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不过，墨水阳当然没有直白的说出内心的想法，他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凌霄兵分两路。 刚刚凌霄教会墨水阳如何用修改妖魔记忆的法术，今夜就开始练习了，不过墨水阳只在低级魔兵区混迹，如果不能快速的得手的话，反而救不了当事人，容易暴露自己。 尽管……就算什么也不做，古千机也会怀疑他。 凌霄蹑手蹑脚地跟在齐无量身后，她踮着脚尖一步步踩在屋脊上，幻化成一直狸花猫，跟着齐无量轻盈地在城中穿梭。 齐无量虽然能感觉到有脚步声，不过那个脚步很轻，听起来也不重，节奏像是小猫。出于谨慎，齐无量用神识探查了屋顶，一见是只狸花猫。 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居然一拳把小猫捏死了。 谨慎程度堪比慎勇！ 凌霄倒在地上躺尸，小腿不停抽搐，最后停止跳动，齐无量看见这只猫失去呼吸，这才放心离去。 …… 等齐无量离去，神识也消散时，凌霄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 天知道她装死装的多困难。 无愧昆仑第一影后的宝座。 “这里要谢谢我的爸爸妈妈，简直我的仆人白山月，多亏了他市场提点，我才练就这一身演技。”凌霄连获奖感言都想好了。 从前在妙妙峰时，白山月就经常套路做弄他。 难以想象，在外面稳重端庄的白山月居然会跟个七八岁小孩一样一直热衷于恶作剧，凌霄每次生气一炸毛，白山月就笑的非常开心。 之后凌霄就没脾气了。 白山月其实笑的并不多。 他要管理昆仑，管理修仙联盟，同时还要时刻注意妖魔涧的动向。 整个修仙界都没有比他更忙的人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用来说白山月再合适不过。 一桩桩一件件，白山月就算在妙妙峰休息，也经常是伏案在桌，搞得他一个剑修比皇帝还要忙。 所以凌霄对于白山月的恶作剧并没有非常反感，只要他心情能稍微不那么沉重就好了。 不过，凌霄中招中多了，有时候还会反套路白山月。 两个人你来我往，搞得昆仑妙妙峰热闹的不行。 这只狸花猫已经被齐无量捏死了，凌霄又变着一只老鼠，顺着齐无量的气味一路追踪过去，为了表演的更像，还顺路去一旁的粮食店抱了个小土豆啃了一半。 谁知道齐无量着老小子老谋深算，谨慎地吓人，注意到不小心路过的各种‘小动物’，都动手虐杀它们。 凌霄一个晚上就表演了20种死法。 齐无量在进秘牢时还四处观察了下，发现没什么小动物在附近，这才放心的跨步迈进。 盛京的老鼠蟑螂确实有点多。 在进去之前，齐无量如是想到。 第九十二章 最安全的地方 凌霄一路跟着齐无量来到了宝仙阁。 盛京的这四座繁塔依旧如四神兽一般镇守这盛京四角，只是，如今的盛京已不再是凡人的天堂。 凌霄远远的就看到宝仙阁门口驻守着一排魔兵，平均大概元婴修为，各个严阵以待。 宝仙阁门口还有一层隐隐约约的禁制，透着欲望的魔气，大概是齐无量不放心，在进去之前布下的。 不知道九州钱庄、九州法庭和红教坊是不是也是这番景象，但是既然齐无量一回京就来了这里，宝仙阁内一定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 凌霄动动脑子，想起空梵提过宝仙阁内有个时凝秘境，一拍脑袋，这秘境不就是一个绝佳的牢笼吗？ 李归尘很有可能就被关在里面。 凌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有据，忍不住为自己聪明茂密的脑袋瓜感到骄傲。 瞧瞧，就这智商，不去参加九州推理大赛简直是可惜了。 要怎么混进去呢？ 凌霄盯着那几个元婴守卫，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她倒也不是怕了这几个元婴魔兵，只是怕惊动齐无量。 到时候把李归尘转移了，那就很难找了。 凌霄正头疼呢，就看见趴在阁楼上的白衣身影，这个人她认识的，是仙奴。 李同寿死后，仙奴就成了宝仙阁的实际掌权者。 古千机把宝仙阁、九州钱庄、九州法庭、红教坊的人都困在了盛京，这些人没有被分配给魔兵？ 凌霄瞧仙奴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一如从前，便知道必定还好吃好喝伺候着。 既然外面的人进不去，那么就只有联系里面的人了。 墨水阳说今夜只要确定李衡宇、李归尘所在的大致位置就行，没有要求一定要亲眼见到。 凌霄思忖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攻进去的想法。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方式在逐渐变化。 只有人的心思会转了又转，她从前都是一根筋的行事作风。 在天将明未明时，李轩辕、墨水阳、云星洲、空梵、凌霄等人再次聚首，大致交换了一下目前的情报。 四座繁塔都被重兵把守，齐无量去了宝仙阁，而古千机，人在红教坊。 “听说，古千机睡在一个凡人姑娘的房间里。”空梵摸摸鼻子，探听他人隐私实在不是僧人该做的事情。 …… “古千机是个色胚？”凌霄眉头微蹙，露出鄙夷的神情，“他有那功能吗？” 古千机是从妖魔劫时就存在的人了，玲珑千机城的人寄托灵魂于他物，任凭他是什么天材地宝做的身躯，不可能连那个功能都有吧。 凌霄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男人和和尚都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墨水阳轻咳一声，正色道：“你可知道是那个姑娘的房间？” 其实空梵也不是故意探听的，谁让那几个魔兵在那里聊天聊的那么起劲…… “是一位叫曲情的姑娘。” “曲情？”这个名字！凌霄忍不住惊呼出声，又道，“这姑娘我认识的。” 墨水阳见凌霄反应如此激动，不由有些奇怪。 师父也就在李衡宇大婚时，带着第五零去了宝仙阁吧，怎么好像跟那个叫“曲情”的姑娘很熟的样子。 “难道是那天晚上你带过来的姑娘？”空梵想起那位被魅魔诅咒的姑娘，当时凌霄似乎很紧张她的样子。 “没错。”凌霄点点头，“她长得跟春尧一模一样。” “春尧是谁？”李轩辕问道。 “春尧……”凌霄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将自己当初的干的事情说了出来。 “根据白山月当时的调查，春尧很有可能是混在红教坊的魅魔头目。”凌霄垂眸，有些愧疚道，“本来如果我不杀他，白山月应该能调查出更多事情。” “这样死的人就会少一点了……”凌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时没来由的嫉妒。 “这么说来，古千机很有可能因为见到和故人相似的一张脸，所以才睡在曲情房里？”云星洲话一出口，就觉得有点奇怪。 “众所周知，魅魔一脉归欲望祭司管，当初杀戮跟欲望两个派系在妖魔涧可是针锋相对的。”云星洲缓缓说出自己的怀疑，“古千机作为杀戮座下第一使徒，不可能和欲望的爪牙关系很好吧？” …… “师父，曲情因为这张脸，先是被魅魔缠上，然后又因为这张脸得到古千机的格外青睐……”墨水阳沉吟一声，问道，“当时你和白山月都调查到了什么？” “本来针对妖魔涧内部的不合，白山月制定了一个从内部消解他们力量的办法，春尧当时正是计划的关键一环。” “但是因为我的冲动，这个计划不得不搁浅。” …… 此时的凌霄垂着脑袋，看上去非常愧疚。 墨水阳轻叹一声，自觉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曲情的事情，不是目前的我们该想的，对了，我做了一个大概的军情分布图。” 墨水阳大手一挥，一副盛京的堪舆图就展现在面前。 关于魔兵的兵力分布，一应情况都画在了上面。 “四座繁塔和皇宫都是重兵把守，这很正常。”墨水阳抿唇，道，“李归尘很有可能就在宝仙阁的时凝秘境中，至于李衡宇……” “我如果是古千机，可能不会把他藏在这五个地方。” 李轩辕点点头，同墨水阳会心一笑：“很有可能是这处。” 除了四大繁塔和皇宫，其他地方的兵力都非常均匀，并且严格按照由外到内，魔兵实力越来越强的安排，只有这一处，虽然不至于说是重兵把守，但是明显魔兵的等级和规律不太符合。 并且这处，从红教坊高处望去，一览无余，古千机可以说是严密监控。 李衡宇作为古千机用来克制李四的手段，对于古千机来说非常重要，按照古千机谨慎的性格，必定是要安排在他触目可及之处。 这是最有可能藏着李衡宇的地方，也是墨水阳他们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正是—— 古千机安排墨水阳住着的“第一客栈”！ 第九十三章 有教无类 在外面侍女推开房门之前，凌霄和墨水阳回到第一客栈。 墨水阳故意扯乱了里衣，领口半敞，露出精致的喉结和锁骨，将头发抓挠的散乱，睡眼惺忪地看着闯进来的侍女。 这幅场景有一丝丝的性感。 侍女瞧见墨水阳这幅作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面红耳赤地端着银盆上前，服饰墨水阳洗漱。 “多谢，不用了。”墨水阳刻意压低着声音，听起来像是没睡醒的慵懒。 要说流璃也见过不少人类男子了，面前这个修士看着年少，却透露着一股超出年龄的性感，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想着，流璃盯着墨水阳吞咽了口水。 …… 墨水阳当然感受得到对面直勾勾的眼神，脑子里还响起凌霄的调侃。 “行啊，阳阳，有机会用用美男计。”凌霄完全一副村门口嗑着瓜子聊八卦的大妈做派。 “那好啊师父，可是我不太会勾引人。”墨水阳唇角一勾，深蓝色的瞳仁看起来有几分邪气，轻佻又放荡，“要不，你晚上教教我？” 凌霄哪里听不出墨水阳话语中的揶揄之意。 她差点忘了，当初墨水阳就是凭着伶牙俐齿唬得白秀秀进无限峰。 不过，凭凌霄的脾气，激将法对她来说基本是百试百灵。 “好啊，你晚上给为师等好了！”凌霄眉峰微挑，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一丝淡淡的红晕，像是一颗白里透红的水蜜桃。 墨水阳对凌霄的脾气可以说是摸得很透，这个回答实在是意料之中。 嗯……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搞笑的事情。 师父哪里会勾引人？ 不小锤锤砸我胸口就不错了。 不过，就算这样。 还是非常可爱。 墨水阳垂眸，不自觉流露出一抹宠溺的淡笑。 流璃登时就觉得小心脏被击中，啊，这个人类好想得到他。 可惜……使徒大人吩咐过，对这个人一定要小心谨慎。 “墨先生，使徒大人有请红教坊一聚。”流璃一双剪水眸，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墨水阳，在视线相对时，还状似羞怯的别过头去，时不时地偷瞄墨水阳几眼。 凌霄在一旁看的起劲，在那抱胸咂嘴道：“啧啧，好一个含羞带怯。” 一般男人哪里顶得住，不愧是魅魔一脉。 不知道自己那个未经人事的笨蛋徒弟顶不顶得住？ 这女人看着年轻，实际不知道多少岁了…… 修士x魅魔，书生x魅魔，已经是凡间爱情故事的标配了，感叹人妖殊途的同时，还要感慨一下两者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太套路了。”墨水阳心道，突然心念一动，眼波一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流璃坚持着自己营造的纯情画皮，嘴唇轻抿，盯着墨水阳的眼睛像是有钩子似的，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被勾得宽衣解带了。 “奴婢名唤流璃。”朱唇轻启，欲迎还拒。 “琉璃剔透，是个好名字。” 墨水阳话一出口，原本以为能拉高好感度，方便日后行事。 谁料面前这个温婉可人的姑娘突然变了脸色，寒声道：“原先是流离失所的流离，王字旁的璃，是青山派的掌门给我改的。” …… 流璃正是流落在妖魔涧之外的魅魔，被青山派豢养，用以研究道门的合欢之术。 很多时候，话本史书都将妖魔刻画的异常可怕强大；但若不是妖魔劫，妖魔集聚在一起，其实远不如人类势力强大。 人类惧怕妖魔力量的同时，也在奴役着他们。 墨水阳噤声，知道自己触犯了面前这姑娘的忌讳。 “魔在长生、魔在人心。”墨水阳突然低声咀嚼起李四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 其实不无道理。 妖魔的气运和人间的运势往往都是此消彼长。 只要有人，就会有魔。 人都有七情六欲，一旦某种情绪过于强烈，达到偏激、偏执，便能滋长出魔道。 妖魔劫，实际上是因为世风日下。 白山月应该也知道，只有人得到教化，权力不再被滥用，欲望不再被滋养，妖魔劫才能杜绝吧。 墨水阳在知道自己是魔卵之后，其实一直没有睡过好觉。 他不会纯粹的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一脚踩在黑暗处、一脚踩在光明处，他就是中间的灰色地带。 还好，师父跟他一起。 “抱歉。”墨水阳郑重道，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流璃有些受宠若惊。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跟她说一句抱歉。 青山派掌门死到临头了，还指着她鼻子骂魔道该死。 这位墨先生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是个凡人修士，却让她生不出厌恶之情，甚至还很想亲近他。 流璃不知道的是，她心中这些诡异的情绪，很大程度是因为墨水阳身上的混沌之气。 至纯的魔气对于妖魔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人类修士在流璃眼中是一块香喷喷滋溜冒油的肉，墨水阳虽然也是肉，但是不一样。 “呵呵。”流璃捂嘴轻笑，掩饰自己心中杂七杂八的想法，她看向墨水阳，眼神非常认真，“墨先生是个有趣的人。” 墨水阳闻言也笑了，他其实很无趣。 原先不知道妖魔劫时，他的目标也只有成仙二字。 凌霄站在一旁，有些看不懂他们年轻人的对话。 怎么就有趣了呢？笨蛋徒弟刚才还不踩雷来着，怎么看上去还怒刷了一波好感度啊？ 墨水阳推开房门，或许是耀斑之日的日光过于猛烈，今日盛京的天空集聚了厚厚一波乌云，看样子还能持续好多天。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想着该要如何面对古千机。 如果想要取信于他，自己务必要拿出什么切实的诚意。 不知道掌门在丰州谈的怎么样了。 墨水阳抻了个懒腰，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第一客栈的布局，上下共有三层，一共一百多个房间，这是客人活动的地方，内庭厨房重地也占了很大的面积，想要不动声色的找人，还真是件难事。 就在墨水阳收敛神色，准备离开第一客栈去应付古千机时，就被流璃拉住了衣袖。 她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关注之后，盯着墨水阳郑重道：“一路小心。” “多谢。”墨水阳粲然一笑，冲流璃一拜。 那位朝闻道的圣人如何说的来着？ 墨水阳望着天上层层叠叠的乌云，只觉得心口压着的石头微微松动。 有教无类。 第九十四章 抱不平 墨水阳走在大街上，街上没有了熙攘的人群，却还四溢着包子生煎的香气，人人面上都带着愁色，不过依旧站在自己原先的岗位上，维持着城市的运行。 远远便听见皇宫传来钟鼓的声音，李四的登基大典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凌霄幻化成只有墨水阳才能看见的虚影，抱着胸口悬浮在半空中，她身姿轻盈窈窕，看上去几乎没有重量。 平常师父都喜欢实质的身体，乍一下变成灵体，墨水阳还有些不习惯。 这个时候，墨水阳才深切意识到，凌霄剑灵的身份。 白山月是抱着什么想法让自己的凡人未婚妻变成剑灵的呢？ 听云星洲和奇犽说，生魂铸剑，承受的痛处甚至超过粹骨练体，当初铸造轩辕剑，一千生魂铸剑，其中有不少因为忍受不了疼痛，当场魂飞魄散。 奇犽可以说是一个奇葩，这么小的年龄，居然能忍受那种疼痛。 所以说，颉摩僧人说奇犽与此道有缘。 他是天生的剑灵。 “师父，你说这盛京的乌云什么时候会散去呢？“墨水阳抬头望着空中密布的乌云，心情有些沉重。 凌霄知道徒弟指的不仅仅是天气。 “太阳迟早会出来的。”凌霄将手抱在后脑勺，状似漫不经心地答道。 师徒二人都明白，这是在相互慰藉。 凌霄路过当初那个包子店，那个热情的老板显然在留下来的三成人之类，听不到熟悉的叫卖声，他低着脑袋，专注地揉捏着手上的面团，他心中的太阳似乎也随着盛唐改弦更张而掩去了。 包子铺的门口站着一个筑基期的魔兵，他毫不客气地拿着包子扔进嘴里，几乎一口一个。 只听他用魔族语催促这包子店老板：“你做快点，不然下次这包子馅就不是用你大腿上的肉，而是你心口的肉了。” 魔兵在说这话时，贴在了包子店老板耳边，露出阴森尖利的牙齿，见包子铺老板被吓得蹲坐在地上，笑的非常张狂。 “胆小的人类！”魔兵踩在包子铺老板的脚踝上，脚尖细捻着，见到包子铺老板面上痛哭的神色，露出满足的笑容。 凌霄眸色一沉，见不惯这事情，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伸张正义，就被墨水阳拦住了。 墨水阳示意凌霄后退，让他来。 如果真的让凌霄撸起袖子，光天化日之下揍这魔兵一顿，恐怕古千机就看不下去了。 “这位小将，我要一个包子。”墨水阳站在店铺门口，从袖中掏出了几枚铜钱。 包子店老板一抬头，瞧见墨水阳的脸，一眼便认了出来。 且不说墨水阳和凌霄从前就经常光顾他店铺的生意，就光说魔军入城那天，墨水阳的表现，就足够让盛京所有人铭记。 留下来的街坊四邻都在咒骂这昆仑的小修士，只有他内心非常感激。 妻子和女儿能够逃出生天，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瞧！是那个软脚虾的人类修士！”魔兵轻蔑一笑，声音高亢，引得四周的魔兵都聚集过来。 墨水阳前几日的表现不仅让盛京百姓记住了他，对于魔兵来说，也是印象深刻。 虽然妖魔涧的风气就是见风使舵，但是凡人修士自诩跟他们不同，一个个死到临头都是一副英勇就义的假模假式，像墨水阳这样的二五仔实在是少见。 不过墨水阳作为使徒大人招安的人，他们并不能在明面上表露不尊敬。 所以，魔兵们用的都是魔族语。 他们以为墨水阳听不懂，嘲讽的声音愈发大声起来。 他们也不事先打听打听，昆仑的必修科目有没有魔族语这一门。 当然，墨水阳就算听得懂，也装作听不懂，笑道：“这钱够了吗？” 魔兵捏起那几枚铜钱，嗤笑一声，道：“这点钱当然不够。” “是吗？”墨水阳轻笑一声，装作看不出魔兵的嘲讽之意，然后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金锭，又道，“这够了吗？” 魔兵拿起金锭一笑，心想这是个冤大头，也不再为难墨水阳，连声道：“够，当然够。” 墨水阳闻言，拿起包子，咬开面皮，刚尝一口，就吐了出来，骂道：“这是什么馊肉，一点都不好吃。” “你放屁，这他妈是老子昨天刚从这老小子大腿上割下来的。”魔兵气的拎起倒在地上的包子铺老板，当众扒开他的裤子，露出鲜血淋漓的大腿，神色得意，“这老小子的肉很不错的。” 包子铺老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耻辱感顿时充满内心，但是腿上的疼痛和身边凶神恶煞的魔兵，让他生不出愤怒之情，双腿颤抖着，整个人抖成筛糠似的。 凌霄气的半死，只能一直告诉自己，晚点收拾他，晚点收拾他。 “老男人的肉哪里有小姑娘的肉好吃。”墨水阳嗤笑一声，忽略包子铺老板正在遭受的虐待，隐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手捏成了拳头，不过他面上不显。 “不是你把盛京的女人全都放走了吗？”魔兵也瞧腻了包子铺老板恐慌的样子，觉得没劲，一把将他推开，跟墨水阳对线。 墨水阳见这魔兵顺着他的话走了下去，唇角微微上扬，指着远处的一座繁塔，徐徐道：“那里有很多女人，不过只有高级将领能够享受。” 魔兵顺着墨水阳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红教坊。 刚进城，人类就被分配给了各个将士，红教坊的漂亮姑娘只有元婴期以上的魔兵能够享受，但是隔着这么老远，魔兵舔舔嘴唇，鼻尖微耸，似乎都能嗅到姑娘的香气。 人类女性的肉，软嫩有韧劲，实在是美味。 “我一会要去那里。只要我在千机先生面前说一句，你就可以领走一个姑娘，你敢不敢去？”墨水阳激道。 魔兵皱眉，思忖道，依照自己资质和血脉，这辈子也就是个筑基了，平常肯定没有机会见到使徒大人，如果这个人类愿意带自己去见千机大人，自己还能在千机大人面前露脸，指不定真能分配一个人类女性。 想着那香软的味道，口中生津。 “敢，为什么不敢？”魔兵一拍桌子，这话一出，就感受到来自四周其他魔兵羡慕的目光。 妖魔涧就是一个想尽办法往上爬的地方，说不定自己日后能得到“魔卵”赐福，突破界限呢！ 是的，妖魔涧的人并不知道，如今的魔帝“莫蚩”只是一个没有“魔卵”的伪王。 第九十五章 炼狱 魔兵跟在墨水阳后面，向红教坊走去，一路上受到其他魔兵的注目礼，从筑基区到金丹区再到元婴区，魔兵的等级越来越高。 这让魔兵有种自己的等级也跟着上来了的感觉。 脚步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思绪也随着飘到了九天之上。 走到红教坊门口的时候，姑娘的香软味道在鼻尖跳跃，魔兵猛地吸了一口，想到自己一个筑基也能享有跟元婴魔兵一样的待遇，心中不免美滋滋的。 墨水阳将魔兵的一路上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起。 “墨先生，里边请。”红教坊门口的守卫看见墨水阳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元婴期魔兵看上去就比自己身边的聪明许多了。 听说妖魔的智力也是由修为决定的。 上次妖魔劫，妖魔涧并不接受投降的修士，全部都杀了个干净。 这次好容易逃出来的，全方面修改了政策，对于投降者，待遇非常优厚。 墨水阳顺利走了进去，倒是跟在他身后的筑基魔兵被人拦下，守卫用魔族语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进去？” 筑基魔兵在元婴魔兵的威势之下，吓得立马趴在地上，连连求饶，慌忙解释道：“是墨先生让我跟着他进去的。” 元婴魔兵一愣，将目光移到墨水阳身上，审视着这个年轻的修士。 作为古千机的亲信，他深知面前这个少年的不简单。 这个姓墨的昆仑弟子，又狠又理智。 “真是墨先生要带他进去的？” 墨水阳笑着点了点头，道：“这魔兵想要吃女人肉，我就带他过来向使徒大人讨个赏。” 元婴魔兵闻言，冷眼盯着趴在地上的筑基魔兵，冷哼一声，就他也配？ 不过，如果是墨水阳的请求，使徒大人还真有可能同意。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 墨水阳要是知道元婴魔兵的想法估计会笑出声，好运不好运的，还没到最后的。 “滚进去吧。”元婴魔兵狠狠踹了一脚筑基魔兵的屁股，筑基魔兵闻言，赶紧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守卫谄媚笑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凌霄抱臂站在一边，冷哼一声：“真是个变脸怪。” “你为什么要带他来红教坊见古千机啊？”凌霄忍不住问道，刚刚跟这魔兵走了一路，她也忍了一路。 墨水阳唇角轻勾，一双漂亮的眼睛划过一丝狡黠，故作玄虚道：“一会就知道了。” 墨水阳又跟筑基魔兵嘱咐道：“今天有我在，看上哪个姑娘直说就是，一定要挑最好的姑娘。” 筑基魔兵已经被迷了眼，连连点头。 进了红教坊，浓浓的脂粉味和女儿香在鼻尖萦绕，墨水阳目光略过在一层的几个姑娘，她们颔首低眉，弹琴的弹琴，唱曲儿的唱曲儿，周围坐着几个魔兵，一脸沉醉的样子。 这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忽略掉姑娘们红肿的指尖和上面的血，忽略掉姑娘们嘶哑的嗓音和干涩的嘴唇。 这些姑娘很有可能已经唱了谈了一天一夜了。 墨水阳目光掠过她们，对上其中一个姑娘的眼神，怯懦又带着乞求。 凌霄抿唇，恨透了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的状态，干脆回到了剑中，断绝了和墨水阳的视线相通，她是真的见不得这些东西。 “墨先生，这边。”元婴魔兵感受到墨水阳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低声提醒道，“使徒大人已经等很久了。” 墨水阳点点头，跟着元婴魔兵走上楼梯。 红教坊的楼梯是螺旋式的，直通塔顶，墨水阳是第一次来红教坊，看到这样神奇的建筑结构，忍不住赞叹工匠的巧妙心思。 每一处承重都考虑的恰到好处。 每上一层楼，都是不一样的景象。 不过唯一相同的是，红教坊的姑娘们都在遭受苦难。 墨水阳听见女孩的惨叫声，却做出目不斜视的模样，落到引路的元婴魔兵眼里，就越发显得神秘起来。 每层的魔兵玩人手段层出不穷，连跟着墨水阳进来的筑基魔兵都感觉像是见了世面一样，东张西望。 墨水阳作为一个人类，却能做到岿然不动，甚至不显现出任何怜悯同情的情绪。 果然不是一般人。 妖魔涧是很崇拜这种气场的。 红教坊作为目前盛京唯一的姑娘，同时也肩负着繁殖的重任…… 要知道，在这之前，她们是才貌双全的清倌儿，京城哪个老爷想要娶她们，都要付出众多钱财和感情。 可在魔兵入京之日起，她们就成了繁殖的母猪。 幸好师父不在，墨水阳垂眸，收敛情绪，若是师父看到这些，必定是忍不住了的。 墨水阳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他在想，若是这些姑娘知道留在盛京会是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情愿死在盛京城破的那天？ 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权利替那么多人做决定。 这三成人的罪，算到他一个人身上吧。 …… 就在耳朵被痛苦的呼叫声充斥的满满的时候，一道清脆的琵琶声穿透一切苦难，进入了墨水阳的耳朵。 在凌霄剑中闭目养神的凌霄也听到了这弦音，道：“是曲情！” 琵琶用来奏哀伤之乐本来就是得天独厚，再加上红教坊十八层地狱的层层景象，音景相融，直教人觉得触目惊心。 四弦一声如裂帛，杜鹃啼血猿哀鸣。 古千机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居然能听这曲子闭目沉醉。 “你来了？”古千机感受到脚步声，他闭着眼睛，手指一下下轻击着檀木做的香桌。 墨水阳自觉坐在古千机边上，守卫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怎么还带了一个？”古千机缓缓睁开眼睛，瞧见站在墨水阳身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魔兵。 魔兵一进来就瞧见了坐在珠帘后面的曲情。 红教坊的琵琶首席，不仅仅是乐器第一，容貌肌肤身段均是上上乘。 试问整个红教坊，还有那个能比曲情更好？ 尤其是，曲情看上去没有遭受楼下那些姑娘的待遇，看上去非常“新鲜”。 墨水阳轻抿一口茶，勾唇道：“这是我刚认识的一位兄弟，他特别想吃女人肉，我就带他来红教坊，想向您求个恩典。” 第九十六章 极乐 古千机闻言倒是一愣，墨水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果这小子真是贪生怕死才投奔妖魔涧，那日怎么会救那七成人？ 他现在和魔兵交好，并且还要给他要人肉，这种事情传出去，就算他日后要反水，修仙联盟也不会容忍吧？ 做出这种事情，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古千机有点看不透面前这个少年了。 他审视着墨水阳，发现他瞳孔的颜色跟普通人不同，是深蓝色的。 深蓝色的瞳孔在中州是很难见的，是有什么异族血脉吗？ 良久，古千机才道：“可以。” 不过是要个女人罢了，红教坊莺莺燕燕那么多，给一个又何妨？重要的是，这是墨水阳，凌霄剑主提出来的要求。 “多谢。”墨水阳轻抿一口茶水，冲古千机点了点头。 魔兵闻言，只觉得仿佛被陨石砸中一样，今日果真是要走运了吗？ “尽管挑，使徒大人都会应允你的。”墨水阳看见魔兵呆愣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声音自然带着一种引诱。 古千机并没有察觉墨水阳这话语的暗示，他只道墨水阳想在魔兵之中树立地位，便顺着他的话说道：“随便挑。” 若是真的策反了凌霄剑主，恐怕魔帝会非常高兴。 魔兵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激得脑供血不足，跪在地上，道：“我要珠帘后面的这位姑娘。” 好容易得到这么好的机会，不挑一个最好的实在对不起自己。 谁料此话一出，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瞬间一冷，连珠帘后面弹琵琶的曲情姑娘手也微微一抖，弹错了一个音。 魔军入城之夜，这位魔军将领就来了红教坊，一眼从众姐妹中挑出她来，她害怕的不行。 可是对面这位带着鬼面具的“先生”只是让自己随意，并没有刁难或者虐待。 这实在是让自己受宠若惊。 但她也不敢真的随意，只能一直弹着琵琶。 期间好像睡着了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那个鬼面“先生”就坐在自己床边。 他也不说话，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你确定要她吗？”古千机眼神冰冷如寒潭，魔兵被这样的目光凝视着，只觉得在使徒大人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察言观色这种事情几乎是妖魔的天赋之一，魔兵察觉到自己触了使徒大人的霉头，赶紧跪地求饶。 “不要了不要了。” 墨水阳坐在一边，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古千机的反应。 他从开始就一直在暗示魔兵要“曲情”，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一方面可以让这不自量力的魔兵付出一些代价，另一方面，也可以试探一下曲情对于古千机的重要性。 目前看来，真是不同寻常的对待。 若说楼下是十八层炼狱，层层泪与血。 曲情的房间就像是人间。 看她的样子，显然也是没有遭受什么摧残。 “哦？不要了？”古千机放下杯盏，起身在魔兵边上踱步。 那一脚脚，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魔兵的心脏上，扑通扑通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杀戮祭司座下，每个都是杀人无数的，自然也杀了不少妖魔。 虽然千机使徒不吞噬妖魔，但是手段有时候远比其他人更加残忍。 曲情端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跳如雷，她也看不懂目前的情势。 她只能闭紧自己的嘴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凌霄在进了房间之后，就从剑里出来了，她想瞧瞧曲情恢复的怎么样。 面上的红斑确实消退了，看上去古千机也没有虐待她，除了因为没睡好，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对比凌霄在一层看到的姑娘，曲情可以说算是光彩照人了。 看来古千机果然认识曲情，或者说曲情这张脸。 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特殊待遇？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魔兵不敢抬头，一直磕头求饶，嘴巴像个复读机一样，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眼力见，敢要使徒大人看上的女人。 刚才头脑一热，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道理啊，自己平时很有眼力见的。 魔兵不知道的是，他做出这些举动，完全是因为墨水阳刻意引导。 欲望催使妖魔涧的妖魔成长升级，同时“克制欲望”来保命也是他们一生都要遵守的。 因为等级制度，妖魔涧中真正做到无拘无束的也只有魔王了。 “饶命？”古千机冷笑一声，他完全有能力让这杂碎立即化为飞灰，可是考虑到曲情在对面，他不想惊吓了这丫头鹅卵石大的胆子，喝道，“滚出去，找鹤唳‘极乐’。” 妖魔涧喜欢把死亡说成‘极乐’。 流泪是高兴，死亡是极乐。 …… 古千机一句话宣判魔兵死刑，跪在地上的魔兵登时面如死灰，僵硬地站了起来，拖着步伐慢慢地走了出去。 “使徒大人很喜欢这姑娘？”墨水阳问道。 就算古千机震怒，也没有当着曲情的面杀人，这可真是独一无二的待遇。 古千机闻言，警觉地盯着墨水阳，无声的警告。 不要动她的主意。 “姑娘的琵琶确实弹得很好。”墨水阳垂眸，跳过了这个话题，道，“若是你们真有心建立一个人魔共存的国度，那么目前来说，最好劝部下，抑制住自己的食欲。” “人不是猪，养个一年两年就可以出圈，繁殖力也没有那么强，照你手下魔兵这样虐待，恐怕这三成人没有几日就要死光。” 古千机眉峰微挑，想不到墨水阳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你说的没错。”古千机又坐回了椅子上，轻抿一口清茶，神色不明，“我会好好管教他们的。” 墨水阳的说法很圆滑，句句都是为魔唐的长远发展考虑，但是与此同时，也在替留在盛京的人争取好处。 “听说，昆仑的危燕掌门已经联系了丰州的蜀山掌门。”古千机突然发言，墨水阳一愣，危燕离开昆仑这件事情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 …… 这说明，修仙联盟内部出了奸细。 第九十七章 郦城蹊跷 墨水阳在回客栈的路上表情都一直不太对。 “你怎么了？”凌霄察觉出墨水阳有点低沉的情绪，不由问道。 墨水阳轻叹一声，道：“师父，掌门联系蜀山的事情被妖魔涧知道了。” “所以呢？他们害怕了吗？”凌霄眉峰微挑，有点不明白墨水阳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情愁眉苦脸。 “掌门外出的事情，只有昆仑的人知道，再有就是顾影、言遇之、宁世沅他们……”墨水阳认真地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人的反应。 他怀疑的这三个人中，顾影跟他们交往最多，他还是比较相信她的。 言遇之和宁世沅接触都不太多。 不过，言遇之在太子大婚那日赠出叶谭行头，这说明他的立场应该也很坚定。 “如果他们三个之中出了奸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那七成人其实根本逃不出去？”凌霄攒紧眉头，她只能祈祷，有问题的不是言遇之，他在三个人中，修为最高，若是他有问题，顾影和宁世沅根本顶不住。 墨水阳想到离开红教坊时，古千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由一阵寒颤。 古千机当初答应的这么轻松，恐怕也有这么一层考量吧。 自己就不应该那么信任阴山峨眉柠门的人，鱼灵机还托付给了他们，要是他们中间有一个来阴的，其他人预料不及，中招在所难免。 …… 真是糟糕。 “我现在就追出去。”凌霄皱眉，转身刚要离开，又回头看着墨水阳，“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沾染了些许凡人才有的情绪，墨水阳非常高兴能够看到这样的变化。 少年抿唇笑道：“师父不用担心我，只要凌霄剑在我身边，古千机不敢轻举妄动。” 凌霄点了点头，真的出事了，自己也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回来。 “保持联系。”凌霄拍了拍墨水阳的肩膀，穿过守城的魔兵，如若无人。 作为一个剑灵，想让别人看不见还是非常容易的。 墨水阳望着凌霄离去的背影，原本上扬的嘴角缓缓沉了下来，深蓝色的眸子也随之黯然。 师父走了，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将这盛京拨乱反正。 他是故意调走凌霄的，凌霄的性子，不适合在如今的盛京带着，地狱不适合她那样的人待着。 顾影、宁世沅、言遇之不可能把那么多人带回修仙界，必然是找最近的城市安置他们。 他们虽然掩饰了行进的路线，凌霄还是发现了几处轨迹。 看样子，是去了北边的郦城。 选择逃到郦城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因为郦城城主是个修仙者，因为精通土木法术，下乡来凡间，帮助凡人提高农产品生产率，之前盛唐的皇帝还封了他一个爵位。 更重要的是，郦城城主是个大乘期修士。 有他的庇佑，这些人也算是能放宽心。 凌霄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说明这些人应该是安全进了郦城。 郦城距离盛京有五百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等魔军在盛京扎稳脚跟之后，若是南下，就可以打通妖魔涧到盛京的道路，至于北上…… 修仙界与凡间的交界处就在北边，应该不会想不开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往北边冲的吧？ 所以，郦城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凌霄再看见城门的时候，刻意变换成了波斯商人的模样，自己橙色的头发过于扎眼…… 不知道郦城有没有魔兵入侵的痕迹。 “你是从何处来的？”守城的小将是个炼气期水准，精气神看上去就和寻常凡人不一样。 “昆山城来的，想去盛京做生意，打算在郦城住一段时间。”凌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件给守卫过目，因为她揣着一口羊肉串味儿的中州话，让守卫严肃的面孔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嗯，是在憋笑没错。 不过郦城的守卫素质非常高，他收起武器，准许凌霄进城。 “我劝你别去盛京了，盛京能做的生意，郦城也能做。”守卫大概是看凌霄面善，在凌霄离开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如果凌霄真的是从昆山城来的波斯小贩，可能还以为守卫大哥是想让自己待在郦城做生意，好给生产总值添砖加瓦，但是凌霄是从盛京来的，联系到盛京的情况，守卫小哥难道知道？ 凌霄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会，盛京可是盛唐最繁华的地方？” 为了确保不是自己想多了，凌霄决定跟这哥们多唠一会儿。 大约是进城的人少，守卫大哥也没什么事情，也就跟凌霄多说了几句。 “钱总是要有命花才是钱。” 此话一出，都不用怀疑了，郦城肯定是对盛京的情况有所了解。 看来，顾影他们确实逃来了郦城。 “那倒也是。”凌霄若有所思的附和道，又问道，“前几日，我盛京的亲人联系我说要来郦城接我，小哥你最近几日有看到从盛京来的人吗？” 凌霄此话一出，守卫的神色像是变色龙一般变了又变。 他摆摆手，不耐烦道：“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我怎么记得那么多。” 凌霄见守卫这反应只觉得奇怪，他这话吞吞吐吐看上去像是在隐瞒什么。 不过凌霄像是这么想，也没表现出来。 郦城城主跟凌霄有些交情，凌霄想着该去城主府找他。 入了城，城内的风光倒是不逊色于盛京，不过人身上的劲儿与盛京的不一样，盛京的热闹，郦城许是跟城主有样学样，各个身上都带着些仙风道骨，安贫乐道的气质。 因为郦城土地肥沃，加上郦城城主又一心钻研种田，城中来来往往，许多都扛着锄头，拎着菜篮，大多都是五代务农的人家。 不光这郦城的百姓和其他地界的不一样，城主府也是非常独特，城主何启天自己取了个名“瓜田李下”，福地洞天似的，你在门口转个几圈，都找不到入口。 不过，这当然拦不住凌霄，她从前就进过老何这“瓜田李下”，摸准阵眼，便进了城主府。 第九十八章 局势 刚进了“瓜田李下”，瞧见那块熟悉的田地和竹屋，凌霄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 她本能的向后一退，一只灵力箭“嗖”得一下穿过脸颊，将她用法术变出的胡子给生生刮了下来。 “嘶——”凌霄摸摸那块感到凉嗖嗖的地方，骂道，“何启天你吃屁呢？认不出姑奶奶了？” “哈哈哈哈哈。”只听空荡荡的一块地方，笑声回荡着，豪迈又潇洒。 这不见其人已闻其声。 “我倒是谁呢？没想到是凌霄姑奶奶登门拜访。”从竹屋后出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不过他穿着粗布麻衣，头顶上还带着个竹子编的帽子，看上去更加添了几分出世的味道。 凌霄一阵恍惚，没料到几百年不见，何启天竟然便成了这幅样子。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凌霄上前捋了把何启天的白花花的大胡子，突然想起，何启天已经卡在大乘期两千年了，如果再不突破，寿元也快到头了。 想着，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就落上了一层尘埃，平白添了几丝落寞。 何启天倒是比凌霄看的开，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事。” “你开玩笑呢？你可是修仙者，怎么能跟凡人比？”凌霄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何启天摆摆手，望着田地里茁壮生长着的庄家，神情温和，真像是那种看透了一切的老头。 “脚踩在这土地上，谁不是凡人呢……”何启天感慨道，他的资质走到大乘期已是尽头了，若不是凌霄当初开发了他种田的本事，他也不会下乡来郦城当这城主。 他这一生，除了修道，干的最漂亮的就是帮助郦城那么多口人填饱肚子。 长生不长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每个人都大不相同吧。 凌霄不太听得进去何启天这些个道理，道：“你这郦城城主当的还真不错。我刚在城中逛了一路，每个人都很精神。” “郦城的人简单，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安稳……”何启天双眼微眯，似乎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妖魔劫的时候，郦城出过一件大事。 ‘易子而食’这典故，用来说当时的郦城半点不为过。 一个城十万人，饿死了二分之一，剩下的人，人吃人，活下来的，眼睛都红了，跟野兽似的，半点没有人样。 妖魔劫结束之后，凡间还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食物供不上，修仙界当时就那么一合计，派了不少土木灵根的弟子下乡帮忙。 这么着干了二十年，情形一下子就发生了变化。 情形好转之后，大多数人都回了门派，只有何启天，留在了郦城。 他还和一个凡人女子成了亲。 不过…… 人有生老病死，就算何启天天材地宝给她吊着命，人也在一百二十岁的时候死了。 何启天从此就没有再娶，安心在郦城当他的城主。 满心都是粮食庄稼。 “不说这些了。”凌霄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开门见山了，最近，你城中是不是来了很多盛京口音的人？” 何启天闻言，轻叹一声：“出来吧。” 接着，从竹屋后面出来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顾影，一个是鱼灵机。 鱼灵机重伤未愈，还是靠顾影搀扶着。 “怎么只有他们两个？”凌霄眉毛一皱，心脏跳得厉害。 千万不要是言遇之…… “是言遇之。”顾影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就算这样，也压不住她心中的恨意，“刚出了盛京百里地，就被魔兵堵着了。我亲眼瞧见，言遇之跟魔军将领讲话。” 凌霄一怔，居然是言遇之。 “宁世沅呢？”凌霄环视一圈，都没瞧见这个人。 “宁世沅一开始就说要往郦城跑，但是言遇之反对，要往南跑，或许他当时就察觉不对，出了盛京就和我们拜别了。”顾影捏紧了拳头，她原以为言遇之只是渣男，没想到居然能做出勾结妖魔的事情。 “宁世沅在走之前，还嘱咐我，一定要往郦城走。” 看来叶谭行头也只是做戏！ 若不是让她瞧见了言遇之和魔军将领对话，恐怕这家伙不知道要欺世盗名到什么时候！ “那七成人呢？” “……”顾影垂眸没有说话。 凌霄察觉出她的左臂有些奇怪，好像不能动弹。 “你的左手怎么了？”凌霄问道。 “我的左手没关系。”顾影的声音几乎已经哽咽，豆大的泪滴成串似的往地上掉，她的声音颤抖着，“可是峨眉的弟子都死了……我们根本保不住那些凡人。” “言遇之他疯了，连他的弟子都不管……” 顾影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只觉得整个视野都被红色的血污覆盖，到处都是鲜血残肢，耳朵里充斥着惨叫哀嚎，她握着一把剑，什么都做不到。 “那支魔军跟盛京的不是一路的。”鱼灵机突然开口，他的气色看上去虽然依旧不太好，但是比那日在盛京浑身是血的样子已经好很多了。 凌霄看着鱼灵机，只觉得这几日他好像成熟了很多。 危燕果然没有看错人，鱼灵机是个能担大任的。 凌霄点点头：“看来妖魔涧真是全部出动了。” “是何前辈救了我们。”鱼灵机冲何启天点点头，他刚醒转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跟何启天道一声谢。 “幸亏你们听了宁世沅的，我正巧要去山里采些药来培育，撞到了。”何启天摆摆手，道，“既然让我撞到了，当然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支魔兵最高的不过分神期，感受到何启天大乘期的威压，再加上言遇之猜到了何启天的身份，所以才撤的。 何启天是经历过妖魔劫的老人，那一代的大乘期战力远不是现在能比的。 就算他们这么多人，对上何启天也未必讨得好好处，更何况，这支魔兵有其他任务在身。 “老何，这情况你也知道了，郦城也要小心。”凌霄神色凝重，妖魔涧很有可能打算是要先打通南边那些个地界，但是也难保，来个出其不意，直接打下郦城这最难啃的骨头。 郦城作为整个盛唐的粮食中心，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盛唐如今改为魔唐，李四那家伙，恐怕已经派了魔兵，下了不少道圣旨给分封的诸侯了。” 第九十九章 这是战争 何启天叹了口气，道：“实际上，昨日已经有不少周边城池的诸侯跟我通信了。” 除了何启天，其他城池的诸侯或多或少都有李家的血脉。 对于，李四的命令，不得不听从。 “他们收到圣令，要向盛京上贡童男童女，并且要好生招待到来的使节。”何启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眉头紧皱，道，“宣传圣旨的使节是魔，谁看不出来呢……” 妖魔涧的势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以盛京为中心，向四周辐散开来。 “所以说，妖魔涧勾结李四，其心可诛！”凌霄捏紧拳头，又道，“老何，他们既然向你求救，恐怕也不想助纣为虐，我们必须要帮帮他们。” 何启天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郦城就算有些人修炼，但也没有到达宗派的地步，他在城中布置多年，自保或许可以，但是要出兵驰援盛唐还是勉强了。 “从北方城镇到盛京，必须要经过郦城，至少北边送过来的孩子，郦城可以拦下。”鱼灵机看出何启天的为难之色，也清楚郦城的状况，提出了这个建议。 “没错。”顾影点点头，道，“峨眉弟子死了那么多，我门中的长老们肯定也知道盛京有异，盛京不少城池也在峨眉的管辖范围内，要是注意打听，肯定会知道些线索。” “南方怎么办呢？”凌霄眉头紧蹙，妖魔涧在中州极南处，一路北上到盛京，一路上也有不少门派，难道他们会毫无知觉？ 很大的可能是，魔军一边行进，一边除掉那些门派。 所以说，驻扎盛唐的魔军只剩下了一小支。 “老何，我想你得做好准备，妖魔涧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郦城！”凌霄想通关节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何启天道：“我也这么想着，这几日已经让守卫加强监察了。我在郦城经营了几千年，虽说比不上屠旸关固若金汤，但是魔军想要攻下，也是要费些时日的。” 凌霄点点头，何启天这句话突然让她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 “对了！屠旸关怎么样了！” 百里无争和三秒山人都被派去了屠旸关，他二人一个分神、一个大乘，再加上屠旸关的防御大阵，没道理妖魔涧能这么轻松过去的。 何启天摇摇头，神色有几分无奈：“南方的情况，现在谁都不知道。” 郦城想要到南方，势必要经过盛京，而盛京，已经是妖魔的天下了。 在这个关节上，何启天也不可能离开郦城。 “看来，只能指望修仙联盟的那帮老家伙脑子没有生锈，分得清孰轻孰重了。”凌霄紧咬着牙，她真想提着剑走遍蜀山、瑶池、太清秘府、归云宗，把那些个门派的掌门通通揪出来揍一顿。 或者这样他们脑子里的水能少点。 且不说凌霄他们为屠旸关操碎了心，三秒山人和百里无争实在是累个半死。 原本赶到盛京就是路途遥远了，没想到一路上居然还有不少伏击。 青山派、鸿达门…… 这些散落在盛唐南部的小门小派几乎都被灭了个干净，驻扎在其中的魔兵似乎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时，一开始杀个出其不意，屠家军损失严重。 得亏屠家军不是一般的军队，是一只修仙者组成的军队（虽然大多都是炼气期），不然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屠千秋一个看上去双十年华的姑娘，像个小苍蝇似的整天跟在屠飚身后。 屠飚这几日本来就因为行军速度烦心，屠千秋这么跟着他，弄得他更加暴躁了。 也不是说屠千秋有多吵，关键是屠飚看到她那张脸就容易想起阿雪。 百里无争和三秒山人看着也是奇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一对父女。 “别哭了。”百里无争捧着书躺在树干分叉处，看上去虽然像是在认真看书，实际上注意力全在这个哭着跑过来的小孩子身上。 你说这小孩笨吧，确实，语气啊，心智啊，都像是小孩子。 可有时候又确实聪明，分得清，谁比较好相处。 百里无争有些自恋的想道，不然这姑娘怎么一被她爹凶就跑到自己旁边哭？ 不过啊，人啊就是贱的，知道自己爹爹烦她，还巴巴地凑上去。 百里无争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子，自己是永远不能明白这些有爹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其实百里无争想多了…… 屠千秋根本没有觉得他好相处。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好看而已，可能看着好看的脸哭，她的难受就能少一点。 没错，心智不成熟的屠千秋是个究极的颜控，不然也干不出偷窥太子洗澡的事情了。 屠千秋听到百里无争的话，愣了愣，确实停下了哭泣，不过没一会儿，她又哭了起来，还哭的更大声了。 “可是我难受啊。”屠千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死了好多人……” 百里无争语噎，他原本以为屠千秋哭是因为她爹凶她，没想到是因为死人…… 他其实会观气之术，一个人是什么性情，之前大概什么经历，他见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屠千秋很不一样，她身上有两重死气，第一重是杀人积累，第二重是死过一次。 百里无争第一眼猜测她杀人如麻，性格暴虐，可没想到是个包子性格，随便逗她一句，都能哭半天。 真是个奇怪的人。 百里无争手一松，书就盖在他俊俏如白面狐狸的脸上，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起来似乎情绪也不太好。 “接下来，会死更多的人……” 他低沉的喃喃声，穿过周围一切声音，风声、水声、喧闹声，直直刺进屠千秋耳膜。 她抬头望着在树杈上躺着的玉面书生，停止了哭泣，心道：这也是个怪人。 “就不能不死吗？”她歪着脑袋，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她的脑容量。 只听树上的人轻笑一声，他把书扔下来，砸到小姑娘漂亮的脸上，听到小姑娘清脆的“哎呀”声，坐在树杈上，笑的前仰后合。 “笨丫头。”百里无争唇角带着笑，眼神却异常暗淡。 这是战争啊…… 怎么可能不死人？ 第一百章 令球 凌霄放心不下墨水阳，当天晚上就回了盛京。 墨水阳不在房间里，待在房间里的是纸人。 他估计是出去探查了…… 凌霄倒在床上，用被子的一角盖住自己的脸，长舒一口气。 她明明是活了五千年的老妖怪了，抗压能力居然比不过这些小孩子。 这次妖魔劫比上次更加凶险，凌霄甚至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白山月不在，她魔剑灵的身份又很危险。 李轩辕最近在冲击金丹期，有望成为九州最年轻的金丹。 …… 但是一个金丹期，面对妖魔劫，又有什么用呢？ 战争根本不讲道理，不管你资质多好，未来发展潜力有多强，敌方最高兴看到的，就是把对面的明日之星扼杀在摇篮里。 凌霄不怕打架，她清楚自己的实力。 魔剑灵的身份是她唯一的软肋，一旦被发现，她自己被修仙联盟群起攻之没有关系，最担心的是，白山月漂亮干净的履历就会沾上污点。 白山月活着的时候，你也不见得凌霄跟他关系有多好，但是不可否认，白山月在凌霄心中，已经是作为神明的存在。 “啊——头疼！”凌霄扔开被子，原本伪装过的头发散开，逐渐恢复橙红色，上面闪烁着点点火星，她的皮肤很白，在这种死亡发色下都漂亮的不可思议。 如果忽略掉她不太好的表情管理，说是精灵也不为过。 “头疼什么呢？”墨水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手上上下掂着一个水晶球，半倚在梨花木制的床栏上，俯视着躺在床上的凌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坏笑。 凌霄登的一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墨水阳轻笑一声，一个翻身，坐在凌霄旁边，又将目光移到水晶球上，不以为意道：“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出神了！” 墨水阳想清楚了，以后要少称呼凌霄为师父。 一直这么叫，师父真把他当孩子了。 凌霄红唇微撅，有些不服气，又见墨水阳手上的水晶球，下意识地用指尖戳了戳，不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找到李衡宇了。”墨水阳本来想卖个关子，让凌霄猜一会儿，但是看见她捏紧的拳头，就知道自己最好还是有话直说，避免遭到拳脚，“这是李衡宇给我的。” 古千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将李衡宇藏在第一客栈，墨水阳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在第一客栈瞎逛，但是半夜溜出去，四处看看总是可以做到的。 李衡宇也不傻，各种向外界隐晦的传送信息。 墨水阳只逛了几个房间，就猜出李衡宇在哪了。 一个是厨房、一个是茅厕、一个是浴室。 “李衡宇给你个水晶球干嘛？”凌霄一把抢过水晶球，好奇地盯着里面的景象。 是一盘棋。 每个棋子上都刻着一个字。 “盛唐分封成那么多个城池，要是没点手段，怎么防得住诸侯的心思。”墨水阳漫不经心的答道，瞧凌霄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又指着水晶球上的一个黑子道，“这上面写的澜，掌握的正是天澜城主的命。” 墨水阳在给凌霄解释的时候，身体难免贴了过去。 二人四目相对，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凌霄愣了一会，徒弟蓝色的眼睛可真好看。 当初自己还奇怪，中州人怎么会有蓝色的眼珠子，怎么就没想到这家伙可能根本不是人呢？ 要是之前就把他宰了…… 咳咳，这个想法有点危险。 墨水阳耳尖微微一红，贴的太近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亲上去。 于是，嗖得一下缩回身体，正襟危坐。 他真的从来没坐的这么端正。 凌霄当然想不到墨水阳的少男春心，她倒是大气，完全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墨水阳一坐回去，她的眼睛就只盯着那个水晶球，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这么说，这可真是个宝贝呢！”凌霄咧嘴一笑，抱着水晶球晃了晃，“李衡宇怎么舍得把这个东西给你？” “这东西放在他那里不安全，李四一旦发现李衡宇没给‘令球’，肯定会气急败坏。令球这个东西，没几个人知道，但是如果李四气急败坏，万一告诉了古千机，那他们李家就一点筹码都没有了。”墨水阳倒在床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盯着凌霄橙红色的长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古千机留着李四就是为了控制盛唐，而李家控制盛唐，就是靠这么一颗小球？”凌霄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越发觉得手上这个小球沉重起来，“李家对外还说是因为君主仁德，众望所归。” 墨水阳不置可否的笑笑，不管谁是皇帝，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方法维持统治，这很正常。 做王的，就要具备拿捏人命的决心。 “对了，你找到顾影他们了吗？” 凌霄点点头，道：“他们现在在郦城，不过……那七成百姓，大多都死了。” 墨水阳眼神一黯，倒也在意料之中。 “是言遇之？”虽是问句，但是墨水阳的眼神非常笃定。 “嗯，他们还撞上了一支魔兵。”凌霄垂眸，又道，“郦城应该也安宁不了多久了。” 墨水阳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这可真是……” “我也觉得的好难。”凌霄急的抓头发，橙红的头发上火星四溅。 为了避免溅到棉被引发火灾，墨水阳非常辛苦的凝聚水滴灭火。 “其实说难也不难。”墨水阳此话一出，凌霄停下了动作，直直的盯着墨水阳。她的眼角是上扬的，原本这种眼型，大多媚态天成，不知为什么，墨水阳在凌霄眼里看到的更多是纯净。 “你有什么办法啊？” 墨水阳嘴角轻勾，耸耸肩道：“没有办法。” ？ 凌霄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起被子盖在了墨水阳，骂道：“去你妈的！” “要命了，杀徒弟了！”墨水阳在棉被里挣扎，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凌霄也被气笑了。 “烦！” 第一百零一章 大闹一场 “既然我们手上有了令球，那么诸侯就没必要听李四的话了。”凌霄顿了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这水晶球的重要程度。 墨水阳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凌霄，嘴角微微上翘。 因为墨水阳长时间的注视，凌霄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徒弟的眼神，怪怪的…… “对了，就算修仙联盟一时凝聚不起来，中州的这些门派，只要昆仑号召，大概还是能顶顶的。”墨水阳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凌霄的不对劲，他情商向来很高，也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便将话题扯正事上，“郦城周围就有几个小门派，可以先将力量集中到郦城。” 墨水阳认真的样子真的非常吸引人，尤其是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样子。 总感觉跟白山月很像…… 说来，墨水阳是魔卵。 白山月当初为什么没有杀掉他，以绝后患？ 凌霄眉头微蹙，真搞不懂。 “师父，你发什么呆呢？”墨水阳瞧见凌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双琥珀似的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凌霄瞅他一眼，嗔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发呆不行啊。” “奥……”墨水阳情绪显然有些低落，将视线移到了其他地方。 “我不在的时候，古千机没有为难你吧？”凌霄莫名有种自己做错事了的感觉，后脊梁骨贼冷，她神色非常复杂，最终还是服软，撞了撞墨水阳的肩膀。 墨水阳的脸背着凌霄，感受到肩膀上的撞击，唇角微微上扬。 虽然他根本没有生气，但是哪能让凌霄以为他很好哄呢？ 师傅一发呆，八成就是在想白山月。 师父的脑袋瓜里本来就没装什么东西，孤零零一个白山月就占据了全部，这显然不利于自己的攻略。 凌霄一瞧，嘿——这混蛋小子还来劲了。 撸起袖子就要靠“暴力”解决问题。 她手刚一扬起，就被突然转身的墨水阳抓住手腕。 只见少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浩如星辰大海，嘴角微微勾起，道：“师父，道歉很难吗？” 凌霄浑身的力气忽然都被抽走，或许是墨水阳的眼睛太好看了，凌霄不自觉愣了半晌。 啊，孩子长大了，揍不了了。 “我又没做错什么……”凌霄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手，背过身去，小声嘟囔道。 凌霄也知道自己的做事方法很不好，如果简单的沟通不能达到目的，她就喜欢动手。 白山月也经常指责她这个问题。 凌霄只听见耳边传来轻轻的叹息声，少年的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变得低沉有磁性，像是个男人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 墨水阳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句，在他嘴里却非常有态度。 “说点臭屁的话，从昆仑，到昆山城，到盛京，这一路上，拿主意的都是我。” 凌霄刚稍微有点沉浸在墨水阳营造的认真语气中，就被他突然吊儿郎当的语气带跑了。 这个徒弟是很聪明，但是也很臭屁。 凌霄想着，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是，‘墨先生’最有主意了呢！”凌霄突然掐尖嗓音，学着流璃说话。 门口守着那几个侍女都管墨水阳叫‘墨先生’。 她们真的叫的出来，墨水阳不知道比他们小多少岁了。 墨水阳啧了一声，轻轻推了把凌霄，道：“别学他们说话，师父你找不准她们的气质。” ……？ 凌霄脑门上顶了几个问号。 “师父，做自己！”墨水阳拍了拍凌霄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说着，他迈着轻快的脚步，推开房门，任冷风从门口溜进来。师父得清醒清醒，保持她的人设。 “臭小子！”凌霄只觉得自己遭到了侮辱，随手摸到一个玉枕头就砸出去，力道惊人，与空气摩擦，产生一丝丝焦味，一路火花带闪电向墨水阳直直奔去。 墨水阳早就预判到凌霄会扔出什么东西，早在凌霄做出动作之前就准备好了闪现。 于是，那个玉枕头穿过墨水阳头顶，接着飞过栏杆，砸破对面的纸窗户，正巧砸晕坐在房间里监视的一个魔兵。 “师父，溜吧？”墨水阳双眼微眯，逆着月光站在门栏处，身姿颀长。 凌霄微一晃神，就反应过来墨水阳这是要搞事情，红唇一勾，道：“行啊。” 找到李衡宇，墨水阳待在盛京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七成人也死了，真正勾结妖魔的是言遇之，顾影会为他证明清白，修仙联盟没有任何道理指责自己。 城内剩下的三成人，这些日子或许会遭受很多折磨。 但是古千机说过，会叫手下注意分寸。 墨水阳虽然觉得很抱歉，但是他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至少——死不了很多。 至于灵仙前辈，他应该是盛京所有人中待遇最好的吧。 只要齐无量想要知道“魔卵”的下落，李归尘就很安全。 今夜的行动，在墨水阳猜到言遇之可能是奸细时，就有了大致轮廓，在找到李衡宇并且拿到令球时，这个行动的细节也就完善了。 并且他衍生出了一个非常刺激的想法。 既然李四占据盛京改国号为魔唐，侵占了盛京以南，他们有李衡宇，为什么不退居郦城，另立一个国家？ 虽然两方兵力悬殊，但是总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叫李四窃国吧？ 空梵直呼这计划不行，李衡宇和李轩辕却非常赞同。 李衡宇还活着，诸侯就知道心该向着谁，那些有幸逃生的百姓，也知道该往哪里跑。 墨水阳和凌霄这边闹事，就有利于空梵，李轩辕他们浑水摸鱼，救出李衡宇。 凌霄虽然不知道墨水阳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但是她非常乐意大闹一场。 那日，围聚在第一客栈附近的妖魔只觉得煞星降世，凌霄肉体能力无可匹敌，妄图阻拦她的妖魔都被剑鞘绞的不成样子，墨水阳坐在凌霄剑上，顺路还拐带了几十个平民。 凌霄剑身不断胀大，足够容纳几十个人坐在上面。 “抓紧了！”夜风猎猎，打在墨水阳脸上，他只觉得惬意，从腰间拿出酒壶一饮而尽，笑声在半空中回荡。 墨水阳目前的想法，除了大闹一场，还有就是能救几个救几个。 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元婴期的妖魔还没有追过来。 元婴期的妖魔各个都是有天赋神通的，师父物理强度虽然可以，但是魔抗不太行。 魔抗低，容易走火入魔。 第一百零二章 基操勿6 “鹤唳，外面好热闹啊。”古千机给曲情掖好被角，神情温柔的不可思议。 鹤唳站在门外，声音不自觉压低，怕惊醒了那位睡美人。 要知道，这姑娘可是使徒大人的心头肉。 这也真是奇了，从来没见过冷心冷清的千机大人这般模样。 要说贪图这姑娘的美色吧，也没见千机大人怎么动手动脚。 男人太不好懂了…… 难道因为千机大人的身体不行？ 鹤唳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他跟着古千机有一千年了，古千机确实是玲珑千机城的人，最初的肉身早就不知道腐烂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玲珑千机城的人手再巧，也不可能把那个功能也复制了吧？ 当然，鹤唳再怎么头脑风暴，也不敢跟古千机说自己在想什么。 “墨水阳仗着凌霄剑在惹事，元婴魔兵已经过去了。”鹤唳恭敬道。 古千机眉峰微挑，倒是并没有吃惊。 “他自然是不可能投诚的。”古千机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曲情这丫头胆子太小，白日里瞪着杏眼不敢睡觉，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现在睡着了，也是因为自己使了法术。 “使徒大人英明。”鹤唳垂着脑袋，不过脑子的吹捧之语跟着就出来了。 古千机斜睨他一眼，心中长叹一口，妖魔涧的作风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先说一句上司英明总是没错的。 “齐无量那边最近怎么样了？”古千机站在红教坊阁顶，一眼望到城门口，被元婴魔兵截住的墨水阳，唇角微勾，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不信任墨水阳，所以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妖魔涧多得是让人失去神志的手段，欲望祭司当初擅长的就是迷惑人心之术。 通过控制墨水阳，控制住凌霄剑灵，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齐无量成了新任的欲望祭祀，在妖魔涧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古千机。 不过，古千机并不会把自己放在齐无量之下。 杀戮祭司虽然支持前任欲望祭司，但是也吩咐了自己，视情势而动。 原本他也不相信几个筑基期的小子能杀死欲望祭祀，直到虚益山碰到了魔化的凌霄，古千机就把赌注转压在了齐无量身上。 他赢了，赢了一座城，还有整个盛唐。 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春尧。 “祭司大人一直待在宝仙阁的时凝秘境。”鹤唳答道。 “我要是他，也会日日守在李归尘身边。”古千机嘴角微微上扬，略微泛紫的嘴唇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吊诡，“丢了时间巫女，可不得赶紧找到‘魔卵’的下落，不然怎么跟魔帝交代？” 对于现任魔帝来说，魔卵可能还不是最重要的，时间巫女可能有着更大的用处。 屠家那小姑娘，能逃到哪里去呢…… 古千机双眼微眯，感受着夜风的吹拂，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要说五官，古千机称得上一句貌若潘安，但是他皮肤的纹理如同树木一般，褐色的斑纹布满了整张脸，像是修炼不到家的树木成精。 他刚出玲珑千机城的时候，不过双十年华，还拥有着凡人的肉身，原以为自己能靠千机术在修仙界闯出名堂，却没想到，一脚踩进了温柔乡。 春尧…… 红教坊没有一点变化，但是春尧不在了。 古千机漂亮的指尖抚过雕刻着游龙戏凤的木质栏杆，感受着风雨吹打数千年的时光。 曲情就算长得再像春尧，古千机也知道，她们是两个人。 要说他也奇怪，在玲珑千机城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那样的人。 他以为，自己应该会娶一个像母亲一样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女人，相敬如宾走过一生。 “大人！”鹤唳的声音突然变响，古千机这才回过神来。 目光聚焦在城门口，古千机瞳孔一缩。 “该死！”古千机低声咒骂，手臂撑在栏杆上，一越而过，向城门口赶去。 …… “霄儿啊，拦路的来了……”墨水阳坐在剑柄处，手指上拎着酒葫芦，双眼微眯，脸颊微醺，目光落在城门口处的元婴守卫上，同时感受到身后追来的几道更强烈的魔气。 凌霄一掌推开七八个筑基魔兵，眉头一皱，骂道：“叫什么呢？” 墨水阳眯眼傻笑，故作无辜的摊手耸肩。 凌霄无语的扯扯嘴角，道：“十个元婴期。” “唉——”墨水阳轻叹一声，道，“不好对付啊。” 魔兵冷笑一声，刚迈出脚步，下一秒，一道火苗窜天而上，“刷”一下形成一道火墙，隔开了后面追来的六个元婴魔兵。 奇犽抱胸，从一旁窜了出来，非常嫌弃的瞥了眼墨水阳。 “你怎么满身酒气？” 墨水阳笑着耸耸肩，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这是值得得意的情景吗？”奇犽无情吐槽道。 墨水阳从剑上一越而下，那搭载着几十人的凌霄剑像解开封印似的，嗖得一下就蹿了出去，这突然的提速吓得坐在上面的几十人均是一哆嗦。 奇犽在旁边看的瞠目结舌，又瞅了瞅凌霄，见凌霄得意的眼神，便知这师徒两合作亲密无间，心道： 还有这种操作？ 墨水阳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都说了抓紧点了！” 门口那四个元婴守卫眉头一皱，其中有个人刚要动身追出去，就被墨水阳抓住了手腕。 “我还在呢？没必要追那几个凡人。”墨水阳此时眼神清亮，剑眉微挑，深蓝色的眸子里不仅没有惧意，甚至还有几分睥睨的感觉。 魔兵一愣，心道：这个筑基期是怎么回事？ 奇犽也被墨水阳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在旁边痴呆地鼓掌：“你太猛了吧？” “让他挨会儿毒打。”凌霄拍拍奇犽的肩膀，道，“我们俩把那仨儿收拾了。” “我还要去找李轩辕呢！”奇犽被凌霄拽住了衣襟，拎在半空中，小短腿不停晃荡，“墨水阳说了只要我放一把火就成。”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只干那么点小事。”凌霄唇角微勾，将奇犽旋转着扔了出去，一下砸中两个元婴魔兵。 奇犽捂着脑袋爬起来，默默冲这对无良师徒比了个中指。 算了，李轩辕那边有云星洲和空梵，墨水阳这里只有一个不太靠谱的凌霄，本大爷就大发慈悲帮衬帮衬他们。 第一百零三章 古千机并没有去城门口追凌霄他们。 他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墨水阳和凌霄完全可以安安静静地走，却采用了这么大张旗鼓的方式。 该死！他早该想到的。 古千机没瞧见本该守着的魔兵，就知道大事不妙，推开房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气得一拳砸在门框上，瞬间龟裂出闪电似的裂纹。 “看来，李衡宇已经跑了。” 鹤唳感受到古千机身上的低气压，紧闭嘴巴，不敢说话。 古千机冷笑一声，看来还是自己过于自信了，本以为藏在第一客栈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跑不远的。”坐在古千机肩膀上的魔丸罕见地说话，尽管声音听起来非常僵硬，但是还是让鹤唳吃了一惊。 只见魔丸从古千机肩膀上轻巧落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他分明没有眼睛，却走得灵活轻巧。 鹤唳只是眨了一下眼，原本干净的地面上，就浮现出灵气足迹。 其中两个灵力泛着金光，显然修为不错，剩下一个虽然灵力质量很高，却不是很深厚。 “看来有三个人来救我们的太子。”古千机蹲下身，纤长的手指抚过地上脚印留下的尘土，嗤笑一声，“魔丸，你快去宝仙阁，看看那里有没有问题。” 魔丸乖巧的点点头，步履轻快迅速的向宝仙阁方向奔去，迷你版的他还是非常可爱的。 “鹤唳，我们去追太子殿下。”古千机长袖一甩，眼神阴鸷，浑身散发着要杀人的感觉的。 鹤唳点点头，跟在古千机身后，追随着灵气足迹寻找李衡宇。 不过这脚步到后面就分散开来了。 空梵怕之后有人追来，便提议分头撤离。 带着李衡宇的是李轩辕。 而空梵和云星洲就负责故意灵气残留，留下破绽。 云星洲和空梵身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完全痊愈，但是总比没有剑的李轩辕撞上古千机好多了。 古千机看到分散的灵气足迹，冷笑一声的，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甩掉了吗？ “鹤唳，你去追这个修为弱的，我去追另外两人。” 鹤唳的修为逼近分神，没道理抓不住。 鸡蛋还是要放两个篮子里比较好。 “你还活着。”李衡宇看着李轩辕，嘴角微微勾起，才几日不见，这个修仙的弟弟，高了，更瘦了不少。 李轩辕陷入沉默，他跟李衡宇是亲兄弟，察觉得到李衡宇话语中的关心，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也活着。” …… 这两个的脑回路根本不能正常交流。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跑了。”李轩辕隐匿在高处，望见城门口的情形，沉默半晌，忽然深吸一口气，道，“去红教坊。” “为什么？”李衡宇视力不佳，看不到城门口的情况，被李轩辕突然的刹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古千机应该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了。”李轩辕薄唇紧抿，身上带着一种冷厉的气质，“有空梵大师的障眼法，追来的魔兵一定会分两路，虽然不至于对上古千机，但是我没有剑。” 凌霄和墨水阳的压力很大，奇犽留在那边也只能分些压力。 李轩辕不可能强制召回轩辕剑。 “为什么去红教坊？”李衡宇这才意识到李轩辕平时不离手的剑并不在他手上。 “我们去挟持一个女人。”李轩辕说这话的时候，非常想打自己一个耳光。 真没想到，自己为了逃生，居然能落到挟持他人的地步。 不过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古千机手下的元婴魔兵大多都去追墨水阳和凌霄了，红教坊此时没有守卫。 “是什么女人，这么重要？”李衡宇嘴角微微上扬，他瞧见三弟僵硬的表情，倒是觉得有趣。 从小，李轩辕就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他修仙者的身份，注定只需要接受正义的一面，没有人告诉他世界的阴暗面。 李归尘也是，所以李家的修仙者很容易养成顽固的性格。 不过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好拿捏。 只要一句“盛唐有难”，他们都会不计代价的出力帮忙。 李轩辕闻言，眉峰微微一挑：“太子不也是因为一个女人落到今天的地步？” 李衡宇语塞，没想到向来木讷的三弟居然也会有如此口齿伶俐的一天。 这是嫡亲兄弟亲密无间的默契。 李四夺位，李衡宇不可能毫无抵抗，除非他有什么把柄弱点被人抓住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国师义女——屠千秋了。 说来，魔兵毫无察觉的度过屠旸关，跟屠千秋也有关系吧。 “她很不简单。”李轩辕神色有些僵硬，他在提醒李衡宇，不要对屠千秋付出太多。 说出这句话，李轩辕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本来背后说别人就不太好了，还是说自己的嫂子…… 不过，总比李衡宇死在那女人手里好。 “事实上，她生死未卜。”李衡宇垂眸，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暗淡下来。 李轩辕薄唇紧抿，不再多说，他已经感觉到身后逐渐逼近的气息了。 “嘭——” 是窗栏被撞碎的声音。 曲情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脖子就被一双冰凉的双手扼住，面前出现两个长得非常相像的男子。 “得罪了，姑娘。”李轩辕另一只手捂住曲情的嘴巴，低声说道。 鹤唳瞧见李衡宇的时候还窃喜了一下，以为自己要立大功了，却没想到，李轩辕这贼小子，居然撞进了这位姑奶奶的房间，还挟持了她。 …… 放了李衡宇，古千机要宰了他。 害死了曲情，古千机要宰了他。 横竖都是死。 就看哪种死法比较舒服了，五百年之后，他又是一条好汉！ 鹤唳为自己的悲惨结局掬起一把辛酸泪。 说来，也是李轩辕运气好，如果追他的不是鹤唳，是其他一个随便的金丹期以上的妖魔，他都跑不了。 但是追他的是鹤唳，鹤唳非常清楚古千机来盛京就是为了曲情。 这姑奶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死是逃不过了，还会死的非常悲惨。 跟了古千机那么多年，他还是很清楚自己顶头上司是什么性格的。 鹤唳眉头紧皱，咬咬牙一跺脚，道：“你走吧，这姑娘留下！” 第一百零四章 曲情瞪着个大眼睛，一脸懵逼。 她虽然不知道挟持她的人是谁，但是…… 这个掐她脖子的人并没有用力，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人！ 曲情看着李衡宇，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说：求求各位带我出去吧！ 曲情作为一个人，不管古千机对她多好，她都是害怕的。 李轩辕也没有想到鹤唳会这么果断地放他们走，向来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快走啊。”曲情憋不住了，胳膊肘轻轻顶了顶李轩辕，小声催促道。 …… 场面一度非常神奇。 李轩辕挟持着曲情，在鹤唳的帮助下，一路走到了另一个城门口。 鹤唳是提着脑袋在保护李轩辕他们出逃。 害，主要还不是曲情的脖子太细了…… 自己的小命也不够硬。 “行了嘛？把这姑娘给我吧？”鹤唳以为完成任务，松了一口气。谁料李衡宇和李轩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拒绝。 曲情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用回红教坊担惊受怕了。 鹤唳瞪大眼睛，嘿——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做人不要太过分！”鹤唳说着，双臂化为漆黑利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冷的锋芒。 鹤唳最后还是改主意了，如果放走李衡宇，损害的妖魔涧的利益。 千机大人虽然在妖魔涧待了那么久，但是始终不是妖魔涧的人。 如果李轩辕乖乖把曲情放了，鹤唳考虑会给他一个痛快。 哎…… 人类怎么总喜欢两败俱伤。 那个墨水阳也是，跟妖魔讨价还价是没有意义的。 他以为自己投诚，至少救了七成人，却不知道盛京外面也不安全。 这个小伙子也是。 自作聪明。 年纪轻轻的金丹境，不知道吃了他，能不能让自己修为更进一步…… 李轩辕不语，他松开曲情，声音难得地有几分柔软：“去郦城。” 接着一道电光闪烁，一柄大剑破空而来，奇犽坐在剑尖，一把拽起曲情和李衡宇，呼啸而去。 离去前，最后看了一眼李轩辕，神色有不解。 奇犽不明白，李轩辕为什么有这么一道命令。 他与李轩辕心意相通，隐隐约约感受到他抱着死亡的决心。 …… 确实，如今这个情况，李衡宇的命是最重要的。 奇犽回想起极阳地狱里的事情，昆仑的这帮人，好像就是能毫不犹豫地为认为正确的事情献身。 李衡宇和李轩辕长得很像，却完全是两个人。 “有胆量。”鹤唳笑声粗犷，从曲情被人挟持起，他的命就已经没了。 自己运气真是不好，摊上古千机那个傻逼！ 没错，鹤唳一直觉得古千机是个傻逼。 虽然很多事情上，古千机都比他聪明，但是在女人方面，简直就是个憨批。 当初春尧吃的亏还不够，现在又要栽在曲情身上。 等自己杀了这小子，再提着这小子的人头去投奔齐无量算了。 李轩辕薄唇紧抿，灵力化剑，一柄紫蓝色的剑凝聚成形，电光闪烁。 没错，李轩辕的灵根正是非常少见的雷灵根。 雷灵根对于魔物正是天克。 山河玉碎剑的冰属性一直限制着李轩辕发挥，重铸成了火属性的轩辕剑，雷火属性相同，李轩辕在剑道上才有了一些领悟。 他刚突破金丹，境界不稳，对上鹤唳，还是非常勉强的。 “这不是胆量。”李轩辕面对鹤唳，眼神坚定，风卷起他墨色的长发，挺拔的身子屹立不动，像是山水写意画，“这是责任。” 曲情是盛唐的子民，他不可能对子民的呼声视而不见。 鹤唳皱眉，听不懂李轩辕奇怪的话。 但是面前这少年身上的气势显然不一样了。 李轩辕唇角微微上扬，面对迅速贴近的鹤唳没有丝毫慌乱。 “山河剑法终式——” “山河依旧在！” 伴随着少年近乎怒吼的声音，鹤唳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群山环抱，淹没在汹涌湍急的河流中。 这水流越来越急，水势越来越高，漫过胸膛，浸入鼻腔，压迫着心脏血管。 鹤唳只觉沉到湖底，可怕的是，湖底别有洞天，倒映的山似乎是实体，迅速的逼近他，挤压他。 天空落雷阵阵，轰隆隆的雷声和璀璨如白昼的闪电，劈得大脑一片空白。 鹤唳惊觉回神，摆脱出剑意的时候，脑袋已经离开了身体，脖子上汩汩地喷涌着黑色的血水，他鼻子上的嗅觉还没有消失，能闻到强烈的焦味。 少年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他膝盖一软，嘭得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大汩大汩的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他身上的灵气也在逐渐散去，已经浑然是个凡人了。 鹤唳突然想起山河剑法有一招绝杀。 自废金丹或元婴，换取必杀的一击。 鹤唳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还皱着眉头，他很疑惑。 这种招式发明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妖魔涧的人永远不会为了其他人，做这种傻事。 …… 对面的四个元婴魔兵都已经开启了各自的天赋。 再生、狂暴、束缚、霸体。 凌霄不知道锤烂了多少次那个会再生的家伙，锤得手都疼了，这玩意都不死，跟蚯蚓似的，最恐怖的时候，还能分裂。 虽然，分裂之后等级有所下降，但是耐不住它多啊。 狂暴的那个别说了，扛起一个开了霸体的队友当盾，然后无脑乱垂。 奇犽还是走的太早了，他的日曜之火对付这种再生怪可不要太有用。 “墨水阳，你没事吧？”凌霄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踉跄的墨水阳。 瞧瞧，刚刚装13的时候，有没想过现在这个惨样子。 墨水阳摇摇头，面上失了血色，看上去非常虚弱。 …… 墨水阳是老千层饼了，他是故意装虚弱的，算时间，李轩辕他们应该完事了。 现在装虚弱还能被师父抱…… 讲道理，混沌之力打这些魔物不知道有多顺手。 唯一的限制，就是自己不能使用太多，不然吸入太多魔气，来不及转化成混沌之力，自己就得被迫成为魔王，称霸九州了…… 咳咳…… 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呢！ 凌霄没想到，她还在第一层，墨水阳就已经在第五层了。 “师父，可以溜了……”墨水阳配合的咳嗽一下，小脸更白了。 那个开狂暴的魔兵，拳风还挺痛…… 第一百零五章 空梵和云星洲摆脱古千机花了不少时间，他们去回合地点等李轩辕，等了半天都不见人。 最后，在天色将明未明时，才隐约瞧见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奇犽背着李轩辕回来的。 空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李轩辕空空如也的丹田，金丹碎个稀烂。 “他这是……”云星洲赶紧上前接过李轩辕，探查着他的脉搏。 他怎么说也算是看着李家这帮小子长大的，总有几分情谊。 奇犽神色严峻，道：“这笨蛋碰到元婴妖魔拦路，用了山河剑法终式，我本以为他必死无疑——” 云星洲在听到山河剑法终式时，心口一颤，他很清楚这招使用的后果。 没了金丹，结局就是一个死字。 不过，李轩辕的脉搏虽然微弱，但是还是有呼吸的。 云星洲疑惑地抬头看奇犽，以为是他使了什么秘法，没想到奇犽耸耸肩，道：“这跟我可没关系。” “他是死是活跟我关系也不大。”奇犽装作无所谓的将目光移到别处，教科书式的傲娇。 如果奇犽不在乎李轩辕，还有必要去把“尸体”拖回来吗？ 李轩辕体内有另外一股生机在滋润着他干涸的筋脉。 空梵垂眸，一双慧眼扫过李轩辕，隐隐瞧见淡金色的光芒，叹道：“阿弥陀佛。” “和尚，你看出什么了？”奇犽盯着空梵，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是秀秀姑娘的血。”空梵点点头，道，“李轩辕金丹没了，原本灵力充盈的筋脉本该枯萎，这多出来的灵气，正是白秀秀鲜血中带的。” “这么说，李轩辕没事了？”奇犽的声调上扬，嘴角也忍不住翘起。 谁料空梵神色一黯，沉重地摇了摇头，道：“如果李轩辕不能凝聚灵气，等白秀秀的鲜血被代谢了，他也摆脱不了灵气枯萎而死的结局。” 听到这个消息，奇犽和云星洲只觉恍如雷击。 “这么说，我还是只救了个死人？”奇犽眼眶微红，看着昏迷重伤的李轩辕，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阿弥陀佛。”空梵鞠了一躬，道，“施主已经尽力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管李衡宇的死活。”奇犽白白肉肉的双手捏紧成拳，心中一阵阵的懊悔。 为什么要听李轩辕那个白痴的？ “轩辕没有做错。”沉默的云星洲突然开口，尽管他感情上偏向李轩辕，但是李衡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是为了盛唐。” “现在还有个狗屁的盛唐！”奇犽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头，直冲云星洲的面门而去。 云星洲徒手接住石头，避免自己的脸被毁容，但是奇犽那一脚的力气是真的大，云星洲只觉得自己的手掌跟被火灼烧了一样疼。 “李家一堆拎不清的东西，只有李轩辕聪明点。非要把聪明的血脉折腾完是吗？”奇犽一张包子脸，摆着最凶狠的表情，用着最凶狠的语气。 空梵沉吟一声，道：“唯今之计，还是先回郦城，说不定能找到重生金丹的办法。” “哼……”奇犽从云星洲手里抢过李轩辕，小小的身体，力气却不小，双手把李轩辕拖到头顶，像是蚂蚁搬大米似的给他放到轩辕剑上，都不跟空梵和云星洲打招呼，一个呼啸就向北方赶去。 重生金丹哪有这么容易？ 这两个老家伙这么就让李轩辕一个人带着李衡宇。 哎呀，不想了…… 眼睛进砖头了。 老头老头，一定要保佑李轩辕啊！ 空梵和云星洲对视一眼，皆有些惭愧的垂下脑袋。 古千机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二人都挂了彩。 “空梵大师，你没事吧？”云星洲关心道。 空梵推开云星洲想要探查伤势的手，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虚浮了不少：“是我们没保护住孩子们。” 云星洲有些沮丧地收回手，刚才在对付古千机的时候，主力还是空梵，云星洲擅长的还是锻剑，虽然练出了麒麟臂，但是实战经验确实很少，古千机行动诡秘，动作毒辣，如果不是空梵帮忙，他可能一个照面就死了。 虽然很羞愧，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拖后腿了。 “去郦城吧。”空梵将云星洲的眼神变化都看在眼里，他轻叹一声，忍住肩膀的疼痛。 古千机那一掌上或许有毒，肩膀上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空梵只能调动全部灵力去控制受伤处的毒气。 肩膀有些痒，他怀疑是跟李轩辕中的同样的毒。 …… 凌霄和墨水阳没想到，他们居然比空梵他们早到郦城。 当然，更早的一批是李衡宇。 “我已经跟北方十城通信过了，他们都愿意承认李衡宇为唐王。”何启天见到浑身是伤的墨水阳，眉头微皱，又凑到凌霄耳边，小声道，“你这个徒弟看上去不是很强啊。” 凌霄窃笑，扶着墨水阳的力气不由变大，牵动他身上的伤口，就听见城主府响起一阵阵哀嚎声。 “毕竟十五岁。” 何启天也是个老不正经的，虽然假装凑到凌霄耳边说话，但是声音却非常响，明显是在拿墨水阳打趣儿。 墨水阳惨叫完，哼了一声，小声bibi道：“我要有你这年纪，早就飞升了。” 凌霄眉峰一挑，道：“飞升并不意味着实力就强哦。” “要我说你们这代确实有点水，五千年前真是修仙界的黄金时代，筑基修士打元婴魔物，虽然打不过吧，但是过个三十几招还是有可能的。要是金丹修士，虐杀两个元婴妖魔不成问题。”何启天抬头望天，捋着胡子，陷入年轻时的回忆。 “对啊对啊。”凌霄站在何启天旁边，也做出了相同的“想当年”姿势。 墨水阳顿时觉得和这两个人中间隔了一道深深的代沟。 “只有昆仑的几个能做到这种地步，谢谢。”墨水阳忍不住纠正了何启天和凌霄主观能动性的回忆。 当初的昆仑七杰，真是不讲道理。 何启天作为连理剑和比翼剑的首徒，也是非常狂暴。 不要看他现在一副种田老农的样子，说起他当初的事迹，恐怕要惊掉听者的下巴。 第一百零六章 昆仑七杰听着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名号。 以为是昆仑最顶尖的七个人。 其实，一开始的昆仑也就七个人。 也不知道白山月从哪里认识的高楼、李无期、百里无羁、张志凤、严灵犀，这几个认识了就算了，冷清影也不知道是怎么拐过来的。 凌霄很少见冷清影笑，跟冷清影比起来，李轩辕简直就是一个小太阳。 人如其名，冷清影，又冷又孤僻。 听说师从活死人派，师父从小拿她当死人养。 被刀捅了不准说痛，流血了要装作没发生，除非必要，嘴巴就得是个摆设。 要不是冷清影长得人模人样（其实非常漂亮，但是凌霄不肯承认），就是一个无情的修炼机器。 在白山月横空出世之前，冷清影是修仙界修炼最快的人，五百岁就到达了渡劫期，是有名的高岭之花。 然后酒仙人把白山月从婚礼上拐走，一个修炼鬼才踏入了修仙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冷清影得知白山月到达渡劫期的第一时间，就赶来昆仑山要跟白山月笔试。 凌霄那个时候在睡觉，啥都没看见。 不过据百里无羁他们说，那场面真是惊天动地，两个人都是这一代首屈一指的角色，霜雪剑冷清影在昆仑山上，冰灵根与场景相合，冰封万里，刹那间，山河为镜，霜雪倒映着她清白的面孔，如真仙再世。 漂亮的霜雪仙子一下子就打动了百里无羁和李无期，两个老光棍的心。 白山月借了李无期的山河剑，剑舞生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听说，向来冷面对千夫的霜雪仙子，在那一战后，破了门规，露出了一丝笑容。 据舔狗·李无期和死忠·百里无羁说，那真叫一个笑靥如花，春风拂面。 凌霄为自己错过这场圣战而感到无比后悔，她非常生气，为什么白山月宁可借李无期的山河剑，也不用自己。 本来我们的霜雪仙子一战即败就要离开的，但是舔狗李无期和死忠百里无羁疯狂对白山月使眼色，表示—— “如果盛世美颜·塞纳春水·战力爆表·全能ace霜雪仙儿冷清影不留下来的话，他们两个就跟着她跑了。” 白山月本来就欣赏冷清影的修为造诣，觉得创派需要这样的人才，现在还能防止李无期和百里无羁跳槽，种种考虑之下，非常冒险的冲霜雪仙子冷清影抛了橄榄枝。 听说冷清影的师父要求她以后都要独来独往，这样更容易到达人道合一。 如果说修仙分流派的话，酒仙人是潇洒随性，冷清影的师傅就是“存天理，灭人欲”那波了。 白山月也没想到自己抛出的橄榄枝能被接住。 冰雪美人真的没有离开昆仑。 并且在妖魔劫中表现出色，人送美称“冷面阎罗”。 有冷清影在的战场，不论男女，所有修士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冲锋。 实在是因为，冷清影不仅是直男斩的长相，更加是姬圈天菜，试问谁不喜欢冷心冷面只对你一人温柔的漂亮姐姐呢？ 就算市面上关于“白山月x冷清影”的同人本子层出不穷。 但是！ 只要一日没有官宣，漂亮姐姐就是大家的！ 昆仑七杰就在冷清影加入时成团出道了。 连理剑严灵犀和比翼剑张志凤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在昆仑结为道侣，称为官推cp。 接下来的五个人就被群众排列组合，各种冷门cp也找到粮。 何启天原先只是一个cp粉，他粉的cp非常非常冷门，是李无期x百里无羁！ 为了获得物料，何启天通过重重考试，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尽昆仑内门。（通过考试的只有何启天一个，因为当时白山月出的题都非常鬼畜，何启天是通过锦鲤般的运气，选择题全部蒙对，及格进入的） 这两个人都曾在公开场合表达理想型是“不爱笑，气质清冷，非常有魅力”，很明显就是冷清影。 奈何漂亮姐姐电台异常，接收不到电波，跟这两个人从来都是保持很远的距离，时刻牢记偶像身份。 结果，百里无羁和李无期为了夺得美人关注，多次“被迫”撒糖。 何启天每天追着这些物料，感叹老天对他不薄，竟然能嗑到如此zqsg的cp。 本以为好不容易进了内门，有七分之二的几率能被pick的idol选中，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张志凤，说什么：“小伙子你很不错，非常适合我们种田流”，探后就被拐去“阿格瑞卡球”（agriculture）山脉，“不情不愿”地成为了当时昆仑除昆仑七秀外的唯一。 天知道！在永久冰冻的山顶种田有多难！ 自己就是个无情的营养（灵力）浇灌机器，每天都被榨干。 何启天就在这样的‘虐待’下，在阿格瑞卡球山待了一百年，出关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期。 但是！ 就是这个恐怖的金丹期，在妖魔劫战场上，靠着磅礴的灵力，号称移动的灵石山脉，绝对的植被掌控者，创下“千魔斩”的奇迹！ 打扫战场的时候，甚至还发现夹杂了几个元婴魔兵的尸体！ 昆仑！ 恐怖如斯！ 原本昆仑创始人七个都是渡劫期，在妖魔劫表现不俗是非常正常的，但是为什么昆仑出来的金丹期都能这么变态啊！ 老天爷！信女（男）实名举报，这里ip地址为：昆仑神奇病毒，它开挂开的太过分了！ 何启天在昆仑待了一百年，每天都在费尽心机的跟“艰苦”的环境作斗争，完全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金丹期是什么水准，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被战场的同僚称呼为“魔物粉碎者”！ 之后妖魔劫结束了，师父师娘不知去向，何启天被安排下乡郦城养老，受到了不少同辈们的热切关怀。 每一个欢送他进入郦城的伙伴们，脸上都充斥着幸福的笑容。 “噢耶！大魔王下乡种田了！” “呜呜呜呜太感动了。” “我的心魔看来有望勘破了！” …… 何启天完全没有想到，那些泪流满面的小伙伴们，内心放烟花放得都要原地爆炸了。 就差吹唢呐给他送别了。 真的，这个“假金丹”对他们伤害太大了！ 第一百零七章 墨水阳是着实没想到，才几个时辰没见，李轩辕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惨样。 “他的金丹呢？”墨水阳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眉头紧皱，盯着空梵和云星洲，目光不善。 空梵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是贫僧考虑不周，让三皇子遭难了。” 云星洲作为空梵第一脑残粉，当然不能接受偶像被人责难，再加上李轩辕受难跟他也有关系，忙道：“我也有错，如果不是我跟古千机纠缠，拖延了一会，轩辕未必会走到绝路。” …… 凌霄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给李轩辕喂完汤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但是偏偏这样的凌霄，却让人感觉更加敬畏。 “木已成舟。”凌霄抿唇，脑海中许多回忆不断倒带，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证了很多年轻的生命逝去，很多时候她都无能为力，但是李轩辕这件事情，绝对是有回转的余地的。 凌霄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刷下一片阴影，衬得她搪瓷似的肌肤莹莹如玉。 “金丹再造需要麒麟草和玉芦苇。”凌霄正色道，“我同白山月游历时，曾经在无忧山上见到过。” 若是从前，出入无忧山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今…… 魔唐横在中间，将中州分成南北两界。 无忧山地处妖魔涧控制区域的中间地带，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恐怕很难全须全尾的离开。 “太危险了。”空梵皱眉，感受到肩膀上伤口撕裂的疼痛，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不过凌霄察觉到空梵额头上涔涔的冷汗，感受到肩膀上淡淡的血腥味，当即一个箭步上前，扯开空梵的袈裟，露出精瘦紧致的肩颈线条。 这个举动吓得云星洲和何启天俱是一颤。 何启天：“祖宗矜持！” 云星洲：“你干嘛！” 何启天还不小心把桌上的杯盏打翻了，发出清脆的碎裂的声响，与此同时一次碎掉的，似乎还有凌霄祖宗的节操。 不过在空梵伤口暴露出来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惊。 云星洲露出愧疚的神色，道：“都是我的错。” 空梵肩上的伤，云星洲有印象，完全是为了救自己，硬生生接了古千机一掌。 空梵当时还是不坏金身，这伤口都如此狰狞，若是自己接下这掌，恐怕就要原地坐化。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刹那，空梵就忍不住低低地吭了一声，但是面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除了紧绷的肌肉和满头的冷汗，你根本意识不到有什么问题。 “从前你就喜欢憋着不说话，现今还没学好吗？”凌霄看看伤口，再看看空梵，又好气又好笑。 空梵还是方寸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小事走火入魔，本来告诉凌霄一声，给他申请洗剑池资格，泡一个澡就能好的事情，硬生生给他拖到心魔大成，被西如来抓到在五指山下面待了五百年。 “小伤。”空梵垂眸，眼尾微微泛红，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很像一只可口的小兔子。 凌霄眉峰微挑，不是很懂空梵莫名其妙的小倔强。 墨水阳看到凌霄和空梵贴那么近，牙齿都要咬碎了，赶紧上前，推开凌霄的手，自己上手观察起空梵的伤口。 伤口呈紫色，显然是中了毒，最醒目的是，周围一圈都长了淡紫色的毛。 “跟李轩辕之前中的毒是同种病毒，不过又发生了进一步的演化。”墨水阳眉头微皱，将空梵半褪的袈裟拉了上来。 心道：臭和尚，光个膀子，色气满满，勾引谁呢？（明明是你师父扒的别人衣服） “变种？”凌霄瞳孔不自觉放大，郦城可没有第二个白秀秀。 “问题不大，在原药的基础上改进一下就可以了。”墨水阳抿唇，“不过还是要麻烦空梵大师隔离几日。” 哼，把你关起来，看你个蓝颜祸水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奥。”凌霄和云星洲同时松了一口气。 在场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墨水阳的私心。 …… “李轩辕目前这个状况不能再拖了，我立马动身去无忧山寻找麒麟草和玉芦苇。”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既然知道了材料在什么地方，不论有什么艰难险阻，总要找来的，不过怕凌霄不同意，墨水阳又道，“妖魔涧未必就完全掌控南部了，百里长老和三秒山人一旦意识到，屠旸关的几万驻军肯定会行动起来，我们去南边还能探查他们的消息。” 墨水阳很怕凌霄一个人深入‘魔唐’的控制区域，如果凌霄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遇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是他这个徒弟担心师傅的情况变得频繁起来。 凌霄魔剑灵的身份就想不定时炸弹一样。 凌霄遥遥头，拒绝了墨水阳的请求。 “相比无忧山，可能郦城的境遇更加危险。一旦盛唐和魔唐的擂台架好，郦城首当其冲就是妖魔涧的眼中钉。”凌霄说着看了看何启天，“何启天虽然战力强大，但是脑子跟我差不多，郦城没有一个聪明点的人坐阵出谋划策，我不放心。” 乖巧老实·郦城城主何启天：？ 凌霄祖宗，后半句话能不能小声点说。 他虽然头发白了，耳朵可没聋！ 墨水阳张了张嘴还要辩驳，就被凌霄的眼神打断了。 “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凌霄用只有墨水阳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她很少做承诺，但是这个笨蛋徒弟担心的心思没有一点掩饰。 那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吧。 活的长长久久，凌霄在心中暗暗说道。 “凌霄剑你拿着，出什么事情，把血滴到玄水晶里，我会第一时间赶到。”凌霄嘴角微微上扬，嘱咐道。 墨水阳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一路小心。” 凌霄的身手，只要不主动惹事，不撞到魔兵大部队，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是看凌霄坚决的样子，墨水阳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师父，你把李轩辕的手机带上，每天汇报。”墨水阳将手探进李轩辕的衣袖，指纹解锁打开袖里乾坤，摸了半天才把手机摸出来。 同时胳膊上还多了很多道莫名其妙的伤口。 真不知道李轩辕都在袖里乾坤里藏了啥！ 凌霄眉毛一挑，接过手机：“我可不一定记得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听说，北边重建了‘盛唐’……” “嘘，你可小声点。” “前几日有人议论北边的事情，不知道死的多惨呢……” 凌霄不动声色地藏在大树上，听着下面乘凉的人议论纷纷。 她离开郦城不过两日，才刚到不幽城，就听说了不少关于南北对峙的事情。 盛京和郦城中间不过隔了条雾里江，却被分成了两个地界。 一处是妖魔涧的殖民地，一处是苟延残喘的盛唐。 她今天运气格外好，竟然在无忧山下撞到了一支驻扎的魔军。 不过只有几千人，规模较之她之前撞到的，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凌霄注意到下面讨论的人类脖子上和腿上都拴着漆黑的锁链，鼻尖微耸，隐隐还能嗅到点妖魔的气息。 看来盛京人类的待遇还算好的…… “你说屠旸关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就让妖怪一路杀进盛京？”胆子大点的男人忍不住抱怨道，说着还踹了最近的大树一脚。 凌霄差点一个没站稳摔下去，好在反应机敏，用手抓住树干又荡了回去。 这个凡人力气还挺大……凌霄黑着脸如是想到。 胆子小的人跟个瘦猴似的，豆大的眼睛长了鸡蛋大小的眼袋和黑眼圈，面黄肌瘦，看起来就像没几日好活的，他捂住同伴无遮无拦的嘴巴，低声道：“可别提屠旸关的人了，你忘记我们被抓来干嘛的吗？” 凌霄瞧见“瘦猴”鬼精鬼精的眼珠子，倒觉得他这样的人在乱世里才能活的更久。 刚才还有力气踢树的大汉立马噤声，缄默着坐在地上。 “听说前几波人全死了。” 瘦猴警觉地环视四周，没有魔兵的视线，这才小声道：“无忧山上有很多陷阱，他们抓我们来是探路排雷的。” “无忧山上又没什么东西，他们非要进去干嘛？”大汉暴躁的抓起一把地上的青草，也不管有没有夹带着泥土，就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起来。 南方根本没有什么食物能供人吃的了。 原因是盛京下了指令：妖魔只能吃八九岁的孩童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这死命令一下，高阶妖魔是能享受八九岁新鲜的嫩肉，可低阶妖魔填不饱肚子，就打起了人类牲畜和米面的主意。 人就被逼的只能吃草啃树皮。 瘦猴闻言，疑神疑鬼的看了看四周，道：“听说，屠家军藏在无忧山。” 大汉一惊，嘴里的草都吐了出来，刚要声张，就被瘦猴捂住了嘴巴。 “小声点。” “操，看来老子不用吃草了。”大汉眼中的兴奋之色显而易见，“瘦猴，无忧山我熟，一会儿你跟着我，我们投奔屠家军去！” 大汉亢奋的不行，没有注意到瘦猴奇怪的笑容。 无忧山是之前妖魔劫“无忧战役”的遗址，白山月的成名之战就是在此处。 无忧山地势复杂，断崖无数，山洞和一线天众多，适合埋伏隐蔽。 不幽城不知道跟白山月是什么渊源，白山月听说魔军下一步要打进不幽城，立马就赶来无忧山帮忙阻断魔军前进的路线。 现今，山中还藏着很多白山月当初设下没有触发的陷阱以及到处都打通的据点。 所以屠家军藏身在此处还是很安全的。 凌霄没想到这个瘦猴竟然知道那么多事情，看来今天自己运气不错。 百里无争和三秒肯定跟屠家军在一起，自己应该能跟他们汇合。 只是，凌霄对于瘦猴有一点点好奇，所以她没有立马动身，反而是在魔军营地里多待了一会。 她跟着瘦猴回到了他“主人”在的营帐。 看上去，瘦猴跟的主人，在魔军中地位不俗。 凌霄估计大约是元婴的实力，有些忌讳，不敢再跟上去，就把手机开了录音功能，悄悄扔到了帐篷后面。 这两个人讲了好一会话儿才结束，凌霄看见帐篷熄灯了，救把手机捡了回来。 好家伙，震惊我全家。 “你跟鲍振沟通好了？” “是的，主人。”这是瘦猴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没什么生机，很麻木。 “干的好。”男人笑了笑，道，“看来我们能找到那帮滑腻的泥鳅了。” …… 凌霄就很奇怪，那个大汉怎么会信誓旦旦说无忧山他熟的呢，白山月设计的陷阱可不仅针对妖魔，人类走错路了也要死，并且还会随着四时变化而变换位置。 一般人可不敢说对无忧山熟。 直到听到“鲍振”这个名字，凌霄记得很清楚，五千年前不幽城的城主就姓鲍，白山月一共画了两份无忧山的地形图，一份存在昆仑，另一份就给了当时的鲍家。 无忧山里珍奇的植物很多，算是不幽城百姓挣钱的门路。 看来鲍振就是鲍家的血脉。 瘦猴跟“主人”的对话，凌霄算是听懂了。 他们打算利用鲍振，找到屠家军的踪迹，然后一网打尽。 凌霄只觉得背上寒毛直立，刚才瘦猴看上去是胆小不惹事的人，打断了鲍振关于北边的讨论，却大胆地告诉鲍振屠家军的消息。 这简直奇怪极了！ 凌霄抿唇，眉头皱得死紧，拳头捏得梆硬，妖魔劫的时候，有多少愿意帮助修仙者的凡人，就有多少投奔妖魔的凡人，甚至在战争前期，妖魔的鹰犬要远远大于帮助修仙者的人。 不能让他们成功！ 凌霄找到鲍振时，他正酣睡得香甜，还在梦呓。 “瘦猴，我们安全了！” 这傻子还不知道被人卖了！ 凌霄骂了一句，一麻袋套住鲍振，这小子睡得浅，还以为凌霄是‘开小灶’的魔兵，差点大叫出声，幸好凌霄及时察觉他醒过来，一拳给他揍晕。 感受到麻袋不再动弹，凌霄就把他扛了起来，钻进了无忧山中。 确定到了安全的地方，凌霄才把麻袋摘掉，接着又徒手砍掉他脖子上的贴项圈和教练，扔进了旁边的悬崖。 鲍振悠悠醒转，瞧见一个大美人正叉着腰，怒气冲冲的盯着自己。 他愣了半秒，又擦了擦眼睛，自言自语道：“我还在梦里吧……” 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凌霄冷笑一声，拽着鲍振的头发就把他叫醒：“白痴给爷起来！” “我靠，是真的！”鲍振瞪大眼睛，近距离看仙女的脸，他妈的一点毛孔都没有，城里最劲的妞儿也没她一半带感。 鲍振耳朵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磕磕巴巴道：“仙女是你救了我……” 我他妈一定要以身相许，谁都别拦我！ 第一百零九章 “我是仙女没错。”凌霄被鲍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样子弄得暴躁的不行，立马打断了这位精神小伙的发言，“你祖上是叫鲍x吧？” 时间不多，凌霄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鲍振愣了半晌，着实没想到这仙女说话居然如此粗鲁，还有她怎么知道自己是鲍x的后代？ 不过鲍振痴呆归痴呆，还是下意识地点头承认。 他是鲍x的后代这件事情，他只跟最好的兄弟瘦猴说过，因为家族有无忧山地图，怀璧其罪，家规要求不能乱说。 “仙女姐姐，你怎么知道？” 凌霄对于仙女姐姐这个称号非常得意，原本暴躁的情绪也逐渐和缓下来，看鲍振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我认识白山月。”凌霄嘴角微微上扬，提起白山月三个字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的骄傲。 听到白山月这个名字，鲍振下巴微张，有些错愕。 这位仙女姐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白山月可是五千多年前的人物了。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鲍振对凌霄的年龄打了个问号。 “我需要你帮忙带路，无忧山我也不太熟，我想要你带我去‘一线天’，周围有蛇窟的那个。”凌霄当然没精力猜鲍振在想什么，看他反应慢半拍的样子，看起来脑子就不太好的亚子。 凌霄说的一线天鲍振知道，这块地方在祖传的地图上被打了个叉。 白山月很贴心的把不适合凡人涉足的地方都圈出来了。 而打了个叉的，更是说明强大妖物守候。 鲍振看这姑娘细胳膊细腿（并不，其实肌肉线条非常漂亮）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姑娘去那里干嘛？” 凌霄微微挑眉，看着意思是知道路，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 “仙女姐姐的事情，你一个凡人过问那么多干嘛？”凌霄眯眼，琥珀色的眼珠子倒映着四周的绿色，看上去漂亮极了，不过她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跟鲍振讲了原因，“一线天有我想要的药材。” 鲍振摇摇头，甩开自己脑海中的旖旎的念头。 “哪里很危险，我知道路，但是我从来没进去过。”鲍振虽然经常出入无忧山，但是一直恪守地图上的提醒，从来不涉足不该进的地方。 小时候，在无忧山玩捉迷藏，哥哥跑进了不该进入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过。 凌霄敲得出鲍振是在担心，她拍了拍胸脯道：“放心，我绝对护你周全。” “你是修仙者吗？”鲍振盯了凌霄半晌，迟疑地问出声，他见过修仙者的，但是女修士很少见。 凌霄挠挠头，诚实道：“我不是修仙者。” 话一出口，就发现鲍振的眼神明显一黯，凌霄笑道：“但是我比很多修士都强。” 鲍振疑惑地攒眉，道：“不是修仙者，怎么能比修仙者还厉害呢？” “我要是没有实力，怎么把你从魔军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凌霄并不想暴露自己剑灵的身份，所以没有和鲍振直说。 “那你可以帮忙救出其他人吗？”鲍振想了想，觉得凌霄说的有道理，这个仙女似的姑娘，能不知不觉的混入魔军驻地，肯定是有本事的。 凌霄眉峰微挑，斩钉截铁道：“做不到。” 鲍振本来就没指望能救出全部人，他之前的请求只是试探一下，现在问的才是他最真实的诉求。 “能不能只救一个人？”鲍振又道，“你救他出来，我就答应带路。” 嘿——还讨价还价起来了？ 凌霄笑着撸起袖子，凤眸眯成一条缝，整个人散发出奇妙的气氛。 算了，今天心情好，救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谁？” 鲍振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希望的。 “瘦猴。”鲍振没有注意到他说出名字之后，凌霄瞬间凌厉的眼神，又高兴地补充道，“他长得精瘦精瘦的，看起来就很聪明，头发的颜色偏黄，跟猴子很像，你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他。” …… 凌霄之前就有预感，鲍振会提出一个她不想救的人。 这哥们果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她原先并不想告诉鲍振，瘦猴出卖他的事情，现在想想，还是跟他说了吧，不然这家伙以后还得被骗。 “换一个吧。”凌霄冷声道，“这家伙想利用你找到屠家军的位置，好向魔军将领邀功。” 凌霄原本以为自己实话是胡，对面的人就能瞬间明白，瘦猴不是好人。 “真的吗？我不信！”（陈lu豫附体）鲍振一脸不可置信，大声道，“我要当面质问他！” 说着，就往无忧山外面跑，看样子还真要去找魔军驻地找瘦猴。 凌霄一脸黑人问号，这小伙子个白长那么高了，脑子只有一根筋。 她一个空翻跳到鲍振前面，拦住他前进的道路，嘴角挂着一抹嗤笑：“你跑回去干嘛？真想出卖屠家军？” “我只是想去问个真相！”他这话说的非常认真，脖子都红了。 凌霄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是真的那么固执。 她叹了口气，心道：这一天天都是什么奇葩。 最后，凌霄还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了鲍振的要求。 “我一个人去就行，无忧山你熟，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待着，我在你身上下了定位小人，会找到你的。” 尽管很不情愿，为了让傻子干活，她还真不得不救出那个瘦猴。 鲍振听到凌霄同意，面露喜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 “什么？鲍振跑了？”曹伊气得拍桌，道，“你们都是瞎的吗，能让他跑了？” 站在一旁的魔兵低垂着脑袋，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瘦猴站在曹伊旁边，观察着紧张的气氛，在曹伊摔杯子之前站了出来，分析道：“鲍振不可能是自己跑的，肯定有人帮忙。” 听完瘦猴说话，曹伊一笑，瘦猴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没想到下一秒，杯子就砸到他脸上，滚烫的热水滋了他一脸。 “啊——” “这么简单的东西，用你说？”曹伊翻了个白眼，看都没看瘦猴，又问跪着的一个魔兵，“你刚进无忧山追踪，找到了什么？” 鲍振和瘦猴脖子上带的项圈是有追踪符的。 不得不说，人修发明的这个东西还是非常有用的。 第一百一十章 “项圈和脚链都被扔进了山谷中，救走鲍振的人修为不俗。”魔兵拿出了找到的项圈和脚链，俱是从中间断开，切口非常整齐。 这说明救走鲍振的人修为不俗。 “听说屠家军里有两个昆仑修士。”曹伊拿起断成两截的项圈，仔细端详起来。 项圈虽然是凡铁打造，但是不幽城的铁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斩断的。 “你是在谷地中找到的？”曹伊问道，见魔兵点了点头，他不由勾起唇角道，“你去附近的山峰上找找，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项圈除了切口，还有很多刮破的地方，应该是从高处摔下去的。 鲍振和救走他的人一定在附近的山峰上待过。 “属下遵命。”魔兵低头鞠躬，离开帐篷。 瘦猴强忍着脸上灼热的疼痛，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鲍振跑了，他对曹伊就没什么作用。 “你说，鲍振突然逃跑，是不是因为你泄露了什么？”曹伊眯眼俯视着瘦猴窄瘦的身体，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麻布衣，肩胛骨和脊椎骨的突出非常明显。 真是用来做汤都嫌肉不够多。 要不是看他挺会说话的，早就把他杀了。 曹伊这句话吓得瘦猴直哆嗦，鲍振那个傻子不可能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怎么就运气那么好呢…… 正在往魔军驻地赶来的凌霄莫名打了个喷嚏。 曹伊看见瘦猴抖成筛糠的身体，不由坏笑，这个人类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很会取悦他。 他就喜欢看见人类恐惧奉承的样子。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曹伊踢了踢瘦猴的脑袋，又猫哭耗子似的做出一副替瘦猴抱不平的样子，道，“看来鲍振没有拿你当兄弟啊，连跑路都不带你。” 曹伊的一脚可不轻，踢得瘦猴脑袋嗡嗡的，不过他还是听得非常清楚，鲍振没有拿自己当兄弟。 大多数人都是“宁可我负天下，不可一人负我”的，瘦猴这种人更是。 傻得不是鲍振，看来是自己。 瘦猴捏紧拳头，指甲抠进土里，眼神说不出的凶恶。 他要活着，要活的比所有人都久！ “鲍振没拿小的当兄弟没关系，小的心中只有主人。”瘦猴向曹伊爬了过去，垂着脑袋，像狗一样蹭着曹伊的小腿。 “哟吼，还真是一条好狗。”曹伊干脆坐在太师椅上，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瘦猴像狗一样的表演，他摇摇头，勾起一抹坏笑，道，“你以后都只能四只脚在地上爬。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瘦猴内心已经麻木，但是眼神和动作都像一只小狗一样兴奋，竟然像狗似的撒欢跑了起来，时不时蹭蹭曹伊的腿。 曹伊想：这个人类，或许很适合在妖魔涧。 鲍振的逃跑让魔军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凌霄发现魔军轮班的频率明显变高，巡逻密度也有加强。 她叼着根狗尾巴草儿，站在树梢上，眺望着魔军驻地。 要找个人可不容易，凡人奴隶都在一片区域，可是凌霄却没有瞧见瘦猴。 “奇怪。”凌霄吐掉狗尾巴草，“瘦猴不会被杀了吧？” 凌霄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鲍振跑了，魔兵一生气，就把瘦猴宰了，多么有逻辑的推理。 …… 但是既然答应了鲍振，就算尸骨也要给他带回去。 凌霄跳下树干，轻盈落地，屏息凝神潜入了魔军驻地。 凌霄灵体状态的时候，只要没有灵术士，就不会被发现，同时，也不能接触任何东西。 只有实质状态才能拿杯子，触碰人。 灵术士大多集中在蛮州，她在魔军驻地如逛自家后花园。 她打算先去奴隶集中营收集点消息。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很大的酸臭味，屎尿屁的气味夹杂在一起，非常酸爽。 凌霄眉毛一挑，入目的画面让她一下子穿越回了五千年钱。 一根樟树粗的铁链拴着十个人，每个人都不能自由移动，屎尿屁只能原地解决，所以才抽成这个样子。 每个人都蓬头垢面，精神恍惚的样子。 这样绑着的人类都是没有被妖魔认领的公共资源，每个妖魔都可以过来发泄。 凌霄只觉得胸口一滞，眼前一片黑暗袭来，鲜血淋漓的大腿，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吊着一口气的红衣女子。 凌霄知道，她想起了凡人凌霄的经历。 自己是人类的时候，也当过妖魔涧的奴隶？ 凌霄抿唇，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前世的记忆闪回似的涌入脑海。 这些人的精神全部都崩溃了，就算自己帮他们劈开铁链，他们都不会逃跑。 最先放弃自己的人，永远得不到救赎。 想来，前世自己好像还挺顽强的…… 与这样被绑在一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奴隶”不同的是，奴隶集中营的另外一片区域，是有帐篷的。 那便是有主的奴隶可以“享受”的待遇。 凌霄径直向那片区域走去，最后回头看了这些“麻木”的人群一眼，幽幽地叹息一声。 苦难中很难开出美丽的花朵。 与那些无主奴隶的沉默涣散不同，有主奴隶显然看上去更有精神一些。 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孩，这些很多都是被迫的，偶尔能看见几个男人，不过这些人都跟妇人和小孩离得很远。 大多数小孩盯着那些男人，眼神中满是鄙视。 因为，这些男人都是自愿去给妖魔当狗的。 为了换取更好的出路。 “鲍振哥哥跑了，屠家军肯定就在附近，到时候他们把妖魔赶跑，看你们这群小人怎么办！”虽然小孩的声音很小，还是逃不过凌霄敏锐的耳朵。 “你认识鲍振吗？”凌霄蹲在小孩旁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小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脸惊恐的环视四周，生怕是什么妖魔。 凌霄噗嗤一笑，道：“嘘！我是屠家军的人。” “真的吗？”小孩眼睛一亮，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骗你干嘛，鲍振就是我救的。”凌霄笑眯眯道，“你知道瘦猴吗？” “我知道！”小孩压低了声音，但是声音在颤抖，是兴奋的，“原先在不幽城的时候，鲍振哥哥经常和他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听完小孩的陈述，凌霄大致把瘦猴和鲍振的关系给厘清了。 瘦猴因为长相原因，从小就遭受了很多不公平待遇，每次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是鲍振帮忙。 所以，自然而然，长大后，这两个人就成了最好的兄弟。 “瘦猴一开始投靠魔兵的时候，鲍振哥哥都气死了。”小孩小声说道，“不过他这个人很会说话，不知道跟鲍振哥哥说了什么，居然劝动鲍振哥哥和他跟了同一个主人。” 小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上去非常生气。 从小孩的只言片语中，听起来似乎对鲍振很有好感，而对瘦猴抱有很大敌意。 凌霄咋舌，该说什么，小孩的目光是敏锐的，一眼就看出绿茶猴，只有鲍振被蒙在鼓里。 “那你知不知道瘦猴现在在哪里？”凌霄问道。 小孩眨眨眼睛，道：“姐姐，你找瘦猴干什么？”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对凌霄也没有全盘相信。 凌霄暗自觉得好笑又心疼，这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老成的像是成年人。 是啊，任谁经历过家破人亡，都会迅速成熟的。 “瘦猴影响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姐姐得找到他，如果找不到的话，是会死人的。”凌霄语焉不详地回答道。 她没有有说假话，只是说的不清楚。 明明小孩应该是看不见凌霄在哪的，但是有一瞬间，凌霄感觉那个小孩应该看到了她。 因为那个眼神，看着让人非常心疼。 “姐姐，我知道瘦猴在哪……”小孩垂眸，声音越发轻了起来，“不论瘦猴做了什么坏事，姐姐都要让他活着啊。” “他会改过的。” …… 不管小孩再怎么讨厌瘦猴，也不愿意再看到同伴死去了。 凌霄沉默了半晌，她本来就不打算杀死瘦猴，在她控制下，瘦猴不可能做小动作。 不过，她确实有心想让瘦猴受到些惩罚。 “你是个好孩子。”凌霄虚空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小孩忽然抬头，冲她甜甜一笑。 凌霄微微挑眉，这孩子的灵感很强，绝对是能看到她的。 “屠家军会赶走妖魔吗？”小孩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让人不自觉心中欢喜。 凌霄不假思索的回应道：“当然啦。小孩这么听话可爱，一定会得到糖果的。” “瘦猴应该在曹伊副将的帐篷旁边待着。”小孩舔了舔唇，轻声道，“姐姐小心，那里有鼻子很灵的狗，它专门吃人的魂魄。” “不用担心，我走啦。”凌霄笑着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离开了。 怪不得凌霄找了半天没有发现瘦猴，原来瘦猴根本没待在奴隶集中营，曹伊副将……听起来还傍上了很厉害的“主人”。 也不知道自己运气算好还是不好，随便找了个有眼缘的小孩问线索，居然就摸到宝了。 灵术士…… 这真是好久好久没听到的人物了。 运气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小孩提到的狗，自己恐怕不能在这片区域行走自如。 搜魂双头狗，是妖魔涧常用来刑讯追踪的魔物。 “嗷呜~” 凌霄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唤吓得一个激灵，这狗叫的奇怪，不是“汪”，而是“嗷呜”，看来有颗做狼的心。 她盯上那个小帐篷，离狗窝不是太远。 在妖魔涧做到副将的，一般都有化神实力，自己不能硬来。 怎么样能小心潜入把瘦猴带走呢？ 凌霄蹲在树梢上，像只猫头鹰似的监视着那片区域。 盯梢盯了半天，才看到一个魔兵从主帐篷中走出来，看样子大概金丹实力，手上还拿着一个铁项圈和脚链。 凌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她从鲍振身上取下来的东西，看来这玩意还有追踪效果。 她当时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这狗链子，没想到还干了件聪明事儿。 没过多久，凌霄又看见几个魔兵扛着一大桶骨头过来，看上去像是要给搜魂双头狗投喂。 这几个魔兵不过筑基期，就是杂役。 凌霄勾唇一笑，计上心头。 “你说这只狗胃口是不是太大了。”魔兵一号长得不怎么样，是个马的脑袋，他比魔兵二号高很多，所以桶的重量几乎全落在了魔兵二号肩上。 魔兵二号似乎也知道自己矮吃亏，踮着脚尖，努力把桶提高。 “是啊是啊。这伙食比我们都好。”魔兵二号是牛头，他满头是汗，随意的附和道。 心里不知道把马面骂了多少遍。 “你抬那么高干嘛？多浪费力气啊。”马面斜看了牛头一眼，也垫着脚走路。 牛头瞧见马面的小动作，气的脸都绿了。 “你他妈给爷放低点。” “没办法啊，我长这么大个，砍掉半截腿都比你高，总不能趴着走路吧，我又不是蛇科。” 牛牛张张嘴，涨红了脸，又骂不过马面，哼了一声：“要不是怕耽误了狗大爷吃饭，我肯定揍你。” 凌霄看着这两个铁憨憨，暗道妖魔涧猥琐发育了五千年，自由生长出来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她跳下树干，跟上这两个人，又从袖里乾坤取出瓷瓶，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当初想整白山月去问张志凤要的极品泻药是时候排上用场了。 小狗狗，对唔住啊。 搜魂双头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心里美滋滋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嗷呜~ 那几个铲屎的该给自己送东西吃了，它想起美味的人骨头，张着嘴巴，吐着舌头，露出锋利的牙齿，大把大把的口水跟瀑布似的往下掉，盯着门口望眼欲穿。 今天的骨头质量也很好，骨髓多，个头大，都是精挑细选的大腿骨，就是都上了年纪。 搜魂双头狗没想到，这顿之后，自己会拉到虚脱，都要怀疑肠子掉出来了的那种程度。 凌霄蹲在树枝上等了会，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就摸进了瘦猴的帐篷，瘦猴睡得很轻，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凌霄一个手刀给它劈晕，将他提溜起来扛在肩上，摸出了帐篷。 月亮很圆，耳边是搜魂双头狗越来越虚弱的叫声，凌霄扛着瘦猴赶紧溜走。 …… 魔军驻地搜魂双头狗的狗屎堆成小山那么高。 就算曹伊命令一个小队的人半个时辰内铲走狗屎，那个臭味还是萦绕了整整三天。 “什么，瘦猴不见了？”曹伊一天后才发现丢了个奴隶，脸色跟调色盘似的，变了又变。 联想到搜魂双头狗拉虚脱的事情，对于屠家军的怒意积累的更加深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凌霄找到鲍振的时候，就将肩上扛的瘦猴扔了下去。 “嘶——”瘦猴悠悠转醒，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和脖子，抬眼就瞧见站在他面前的鲍振。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鲍振和以往不同，看瘦猴的眼神非常失望。 瘦猴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我也只是想活着而已！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他们都说我是野种，是鲍振哥你一直护着我，我记着的，我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啊，屠家军就那么几个人，魔军清除他们只是时间而已。” “投靠曹伊，我们都能活！”瘦猴几乎是吼出来的，看上去像要把心给剖出来看似的。 鲍振踢开瘦猴的手，道：“你想害得不是我，是屠家军。” “小时候，你总是被欺负，我一直都知道不仅仅是他们的原因。”鲍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瘦猴，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 凌霄站在一旁震惊的没有说话，一脸长了见识的表情。 鲍振圣父属性无疑了。 瘦猴虽然说得很好，演技也不错，但是这都是老套路了。 这么明显的反骨仔属性鲍振还要给他一个机会。 凌霄缩了缩脖子，感觉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事情是没有发生，没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说都对咯。”凌霄冷笑一声，瘦猴这才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长得漂亮极了，橙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眼珠子，像是娃娃似的，一眼就看出不是凡人。 估计就是这个女人把自己从魔军驻地带出来的，也就是救走鲍振的人。 “仙子，我现在人在这里了，你功夫那么高强，我不可能搞小动作的啊。”瘦猴跪着向凌霄爬去，膝盖在地上摩擦，凌霄看着都疼，可是这家伙一点痛哭的神色都没有。 真能忍。 凌霄没有理会他，直接问鲍振：“你既然知道真相了，快带我去‘一线天’。” 鲍振点了点头，又跑过去扶起瘦猴。 “你一定要改过自新。” …… 凌霄整个都无语了。 鲍振把地图都背在脑子里，避开危险，抄近道，一路顺风顺水的来到了一线天。 路上凌霄还发现了一些人类驻扎过的痕迹。 看来屠家军离这儿也不愿。 等自己摘完麒麟草和玉芦苇，就去见见百里无争和三秒他们，问问他们什么打算。 魔军已经将无忧山团团围住了，他们不会真的要在山里待个三年五载吧，到时候都变野人了。 “嘘。”凌霄突然停止前进，拉住了往前走的鲍振。 “怎么了？”鲍振回头，一脸疑惑。 凌霄伸手摸了下旁边的一棵树，这树上有一点淡金色的粉，离树不远处的一颗石头上有一块掉落的皮。 “一线天的领主蜕皮呢。”凌霄抿唇，五千年前路过这儿的时候，她跟白山月就吃过这蛇主的亏。 蛇主生性狡诈，贪婪，实力还很强劲。 它在一线天待了五千年，不知道修为到什么地步了。 蜕皮的时候，它可不太好沟通。 “跟我来。”凌霄冲鲍振招招手，严肃道，“我们绕路。” 鲍振皱眉，迟疑道：“另外一条路地图上没有标明……” “那会不会很危险啊。”瘦猴一路上都躲在鲍振身后，很害怕凌霄注意他。 凌霄挑眉道：“没有标明但是我去过。” 白山月明明去过但是没有标明，是有原因的。 凌霄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况都想笑。 他们在蛇主手下栽了之后，白山月中了媚毒，没错！就是那种不圈圈叉叉酿酿酱酱就会欲仙欲死的毒。 白山月当时憋着一口气，脸红的吓人，两鬓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衬得眉心的一点红痣更加诱人，强忍欲望的表情让人非常想要蹂躏他。 凌霄作为剑灵，虽然不是很懂人类的生殖需求，但是非常大度的表示，如果白山月需要纾解，她可以帮忙。 …… 凌霄还记得白山月听完她的话的表情——恕凌霄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能形容出来。 只能说，凌霄愣了半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了一半。 不知道白山月最后怎么清醒过来的，推开凌霄就跳进一旁的潭水。 凌霄也不知道白山月跳进谭水里干了什么，只知道他出来的时候，白衣沾湿，呼吸粗重，整个人像是雨后被打湿的娇花，连向来浅淡的唇色都变得娇艳。 白山月大概不想回想起这段急刹车的记忆，所以在画地图的时候，没有任何标注。 凌霄戳了戳下巴，漂亮的眼睛带了一丝笑意，让站在一旁的瘦猴和鲍振都非常吃惊。 跟着姑奶奶待在一起半天了，也没怎么瞧见她露出这幅神情。 另外一条路虽然不好走，但是一路上的景色非常漂亮，凌霄路过潭水的时候，还过去照了照镜子。 潭水如镜，下面的鱼儿游来游去，嬉戏打闹。 凌霄掬起一抔水，手中有着一只小鱼儿。 这潭水里的鱼怎么有灵力？ 凌霄眨眨眼，以前这谭水好像不是这样的。 “你们饿了吗？”凌霄转头问道。 瘦猴瞪大眼睛，疯狂点头，这姑奶奶总算想起他跟鲍振是凡人要吃饭的事情了。 鲍振倒是没有说话，不过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那你们就先吃鱼垫垫肚子吧。”凌霄把小鱼扔进去，撸起袖子，准备抓更大的鱼，给那两个凡人填肚子。 鲍振点点头，跟瘦猴一起去旁边捡树枝。 凌霄捞起两条特别肥美的鱼，其中有个白白的肚皮上有一块红色的鳞片。凌霄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联想到了白山月的美人痣。 她疯狂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的奇怪想法。 一条鱼怎么可能像白山月呢？ 不过——为什么这池子里会有灵气啊？ …… “这里有人的脚印！”魔兵a惊呼一声，召来同伴。 “看来果真跟副将说的一样，鲍振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跑了。”魔兵b看上去非常沉稳，摸了一把地上的泥土嗅了嗅。 魔兵a很听魔兵b的话，问道：“那我们要回去禀报曹副将吗？” 魔兵b敲了敲魔兵a的脑壳：“这样来回一趟，他们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我们先跟过去。到时候找到屠家军驻地，大功一件，说不定有机会晋升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故地重游，却有怅然若失之感。 凌霄恍惚出神，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鱼快烤焦了。 还是瘦猴注意到，用肩膀撞了撞发呆的鲍振，这才从凌霄手中拿过烤鱼，两个人就这么分着吃。 凌霄本来就没什么心思吃鱼，看到自己烧出来焦糊样子，更加没食欲，不过看着鲍振和瘦猴吃的很开心的样子，她心情有一点点好。 想起奴隶集中营那些饿的吃泥土的人，凌霄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样的日子，会不会也持续个两三百年？ “好吃吗？”凌霄支着下巴，从袖里乾坤摸出两个灵剑果，扔给了鲍振和瘦猴，“没有调料，鱼很腥，你们吃点果子吧。” 瘦猴和鲍振接过果子，俱是吃惊的抬头。 这个仙子看上去很凶，但是意外地很好相处。 “谢谢。”鲍振跟瘦猴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咬了一口果子，汁水在唇齿间爆裂开来，恍若清晨露水一般清新，余韵回甘，这样的果子他们从来没吃过。 凌霄看着这两个人因为一条鱼和一个果子开心的流眼泪，内心对他们的偏见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世道安稳，瘦猴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说到底，出错的不是百姓。 凌霄望向盛京的方向，那座宏大的国家机器如今已经化作吃人的野兽，牢牢地占据着南北交界口。 不知道笨蛋徒弟那边怎么样了…… “嘶——” 突然一阵尖啸从远处的树林传来，那声音尖利非常，仿佛要刺破耳膜一般，鲍振和瘦猴都没顾得上手上剩的食物，赶紧捂住耳朵，尽管这样，那声音依旧让他们面目狰狞，只觉神魂都要震出。 “是蛇主的叫声！”凌霄眉头微蹙，道，“看来有人惊动了他。” 凌霄第一时间看向瘦猴，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看来不是他引来的人。 “你们找个安全地方待着，我去去就回。”凌霄拍了拍鲍振二人的脑袋，稳定二人的神魂，提气御空而起。 鲍振和瘦猴望着凌霄的身影，喃喃道：“还真是神仙……” 凌霄没露两手真本事，瘦猴和鲍振还以为她只是武功高强点的凡人。 实话实说，凌霄并不是很想对上蛇主，倒不是说她怕了它。 主要这个蛇主…… 凌霄迅速接近声音来源，果然以蛇主的修为很快就解决掉了入侵者，凌霄瞧见地上散落的魔军铠甲，果真是魔兵跟了过来。 刚才看瘦猴的反应，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凌霄想起那个铁项圈，难道是通过那个摸过来的？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不过除了魔军铠甲，这片空地上空无一人，但是通过被压秃的树丛，大致能猜出这里待过什么庞然大物。 还要多谢蛇主给她解决尾巴了，凌霄侥幸地想到，刚要转身离开，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怎么，五千年没见了，路过我家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凌霄揉了揉鼻子，暗骂是什么钢筋水泥做的躯体，怎么这么硬。 听到这轻佻的声音，记忆瞬间倒退回五千年前。 声音的主人拥有着跟声音非常匹配的样貌。 细长的墨绿色眉毛，眉尾处分成两道，像是蛇信子一般，狭长的金色竖瞳眼中光波流转，媚色生香，微微有些裂唇，唇色外浅内深，下颌收势尖窄，更舔几分阴柔气质。 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妖精。 凌霄僵硬地笑笑：“这么不是没看见吗……” 要不是看不出这妖精的实力，她至于这么卑微？肯定当场暴打他一顿。 五千年前，这蛇还没有修成人形，但是因为拥有一丝真龙血脉，肉体蛮横，霸占了一线天作为栖身之处。 凌霄和白山月当时只是路过，凌霄贪玩，碰巧撞见正蜕皮的蛇主。 然后这玩意儿就缠上她，非要和她成亲，白山月中的那个媚毒，原来是给下给凌霄的。 “哦？”林眠容双眸微眯，语气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 他当然不相信凌霄的说辞，她就是故意避开他。 “真的真的。” “那我姑且信了你。”林眠容唇角微勾，眉眼潋滟。 凌霄瞧着他这张脸，叹道，这家伙都修炼了五千年了，发情的习性怎么还不改改。 “你看我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吗？”凌霄叹了口气，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自己怎么这么欠过来看热闹！ “你之后跟那个男人跑到哪里去了？我想了五千年都没想通。”林眠容看着凌霄的脸忍不住笑，也不是谁撞见他蜕皮他就要跟谁成亲的。 你瞧，那几个魔兵就死的很有节奏。 至于凌霄，完全是见色起意。 不过一想起五千年前跟她同行的男人，林眠容就忍不住紧皱眉头，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生了一副很好的皮相，要是林眠容是雌的，估计也会喜欢他。不知道凌霄抗不扛的住诱惑。 虽然五千年前林眠容的修为尚浅，但是他对自己的独门媚毒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般男人都忍不住吧？ 忍住了那还是男人？ 【白山月：反复鞭尸】 …… 凌霄：oao，我倒是想他对我做了什么。 “先别提这个了，我忙着救人，需要麒麟草和玉芦苇，下次再来找你玩啊。”凌霄随意敷衍道，说着就要离开。 林眠容拦在凌霄前面，笑眼弯弯：“我可以给你啊。” “这么好？”凌霄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蛇修炼五千年，重新长了个脑子？ “我一直都很好啊。”林眠容非常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凌霄瞪大眼睛仔细观察都没发现他脸红气喘。 高手，高手！ 林眠容瞧见凌霄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低头一笑，温声道：“我也不在意你跟那个男人发生了什么，他是你的剑主，如今却没跟在你身边，想来已经死了。” …… 凌霄：莫名有种当了寡妇的感觉。 林眠容沉浸式地自言自语：“刚好我在无忧山待了五千年也腻了，我的蛇子蛇孙也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是时候追求我自己的爱情了。” 蛇子蛇孙？ 凌霄垂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才还空无一地的地面上钻出一堆蛇，每一个都伸长了脖子，“瞻仰”着林眠容。 “等等？都是你生的？”凌霄扶额，这下面都有几千条了。 林眠容下巴微微扬起，一脸骄傲：“不然呢？那方面我一直很可以。” 第一百十四章 凌霄自己还没弄明白呢，林眠容就自作主张地跟着她了。 说什么“反正你现在身边没有男人，我跟着你迟早有一天能够感动你”之类的，凌霄被他念得头都大了。 这家伙跟着自己绝对不是单纯的喜欢自己这个原因。 算了算了，相当于身边多了个打手。 凌霄摸了摸袖里乾坤的麒麟草和玉芦苇，拼命催眠自己，林眠容是个好东西。 鲍振和瘦猴就很害怕了。 凌霄这一趟回来身边多跟了一个男人，这男人长得妖力妖气的，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妖精。 鲍振紧闭着眼睛，身体绷得僵直，忍受着林眠容贴在他脖子上嗅味道。 “这个人类身体不错，小霄儿看男人眼光不错。”林眠容唇角微微上扬，看上去丝毫不介意凌霄会有“男宠”之类的事情。 凌霄当然听得出林眠容的内涵，一脸黑线。 “这就是我随便抓来的地图导航。”凌霄扯了扯嘴角，谢天谢地林眠容没有张大嘴巴把鲍振吞了。 “我想也是。”林眠容听到凌霄的解释，双眼微眯，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我就说小霄儿怎么会看上那种歪瓜裂枣。 至于另一个——长得太丑，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瘦猴：？ 凌霄内心的小人疯狂吐槽：我又不是你，日日做新郎，夜夜换新娘。刚才那成千上万的蛇子蛇孙盯得凌霄密集恐惧症发作，直起鸡皮疙瘩。 该说什么？蛇的繁殖能力果然名不虚传。 “既然麒麟草和玉芦苇拿到了，你俩我也不可能带走，愿不愿意跟着屠家军？”凌霄目光扫过鲍振和瘦猴，鲍振迅速点了点头，瘦猴倒是有点吃惊，愣了半天，直到鲍振撞了撞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 “你不怕——”瘦猴看着凌霄欲言又止。 “从今天开始要重新做人啊。”凌霄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笑道，“一直叫瘦猴瘦猴的，我们重新取个名字吧。” 重新开始…… 瘦猴望着凌霄，完全想不到这个昨天还凶自己的漂亮婆娘居然会这样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 “别看了，她是我的。”林眠容有些不爽瘦猴长时间注视凌霄，强行挡在了二人中间。 “……”凌霄看了眼林眠容，自觉忽视了这个蛇精病，默默挪了脚步，跟瘦猴说：“你想叫什么？” “对啊对啊，重新起个名字吧。”鲍振也在一旁附和着。 瘦猴是他从小长大的兄弟，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也替他开心。 瘦猴张着嘴，眼眶被泪水浸湿，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倒是林眠容第一个耐不住，急躁道：“不就一个名字吗？既然外号叫瘦猴，那就姓侯呗，侯寿怎么样？” …… 凌霄、鲍振同时扯了扯嘴角，吐槽道：您可真是个取名鬼才。 不过侯寿倒是很开心，一直念着自己的新名字，像是小孩子一样。 鲍振凑在凌霄身边，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凌霄眉毛一挑，嘴角忍不住上扬。 真的——圣父属性是会传染的。 帮助别人，就是会让人快乐。 凌霄又独特的方法能找到昆仑的人，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方圆十里的剑气，尤其是昆仑的剑，都是老伙伴了。 她领着鲍振和侯寿成功找到屠家军，见到了百里无争和三秒。 屠家军的营地离水源很近，现在是饭店，士兵们虽然灰头土脸的，但是搭起炉灶吃饭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的，气氛非常好。 如果……忽视盔甲上的血迹，忽视他们身上的绷带，忽视有几个残疾的士兵。 百里无争和三秒山人似乎早有预料，在营地门口等着凌霄。 “我倒它刚才怎么这么兴奋，原来是我们的凌霄祖宗来了。”百里无争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悬在半空中轻轻鸣颤的诗情画意剑。 凌霄笑眯眯接受诗情画意剑的亲昵，说来还是这帮有点年头的剑有意思，各个都很尊重她。 “这位是？”三秒山人目光落在林眠容身上，眉头微锁。 林眠容就算修成人形，也非常容易看出真身。 “老朋友了。”凌霄赶紧解释道，生怕三秒动手，到时候不用魔军剿灭，身边这尊五千年的老蛇精直接就把屠家军挫骨扬灰了。 凌霄解释完又轻轻推了推林眠容，道：“你要不带个面罩，或者换个正常点的眉毛？” 林眠容闻言，非常骚包地捋了捋自己的一头秀发，眉峰微挑：“怎么？难道不好看吗？” “我是混人类社会的，你这个样子容易引起没必要的打架。”凌霄叹了口气，轻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太另类的是容易被孤立的。” 林眠容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没人打得过我。” 嘿——我勒个暴脾气，凌霄攥紧拳头，太阳穴上的青筋一凸一凸的，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控制自己手臂的肌肉，免得一不小心挥出去。 林眠容瞧见凌霄生气的样子，唇角微勾。 这才像五千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她的喜怒都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学会隐忍。 “好啦，小霄儿都这么说了，为夫我的绝世容貌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看。”林眠容在凌霄出拳之前按住了她的手臂，还不忘占凌霄的便宜。 “什么？”三秒拼命地瞪大“李荣浩”式的眼睛，他刚才没听错吧，为夫？ 林眠容眯着眼睛笑着点点头，默认了三秒的八卦眼神。 “凌霄祖宗都五千多岁了，很正常很正常……”三秒山人精准地捕捉到林眠容散发出来的气势，心道这他妈可是个大妖，凌霄祖宗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该怎么说，最美不过夕阳红？ 凌霄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不是很明白三秒是不是活腻了，提她的年纪是要闹哪样？ “这个人向来口头没正经，本人在此声明，我只是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凌霄举手对天发誓。 百里无争和三秒山人的眉毛俱是一跳。 我靠，就算你的长相真的没有变化，但是这么发誓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盛京……没事吧？”说话的是屠飚，他魁梧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羞怯的小姑娘。 凌霄愣了愣，这不是屠千秋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屠千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似乎很早就跟着屠家军了。 而且…… 凌霄看她的样子，完全不像当时长生宴初见那般成熟稳重，神情动作都像是小姑娘一般。 “如今已经改叫魔唐了，李四登基。”凌霄眉峰微挑，对屠千秋的变化很有兴趣。 李衡宇还以为她在齐无量的控制中呢。 “李四？”屠千秋眼珠子向上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又低声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果然，你之前就猜到了？”凌霄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跟齐无量是一伙的呢。” 屠千秋摇摇头，红唇微撅：“我又不是笨蛋。” 她今日扎了个双丫髻，也不知道是谁的手艺，还绑了两根红绸，配上她娇憨的表情，凌霄舔舔唇，屠千秋这个样子比她御姐的身后有魅力多了。 让人非常想要欺负她。 “哦~这是哪来的美丽的姑娘。”林眠容不知道从那里叼来的玫瑰花，单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以一种非常骚包的姿势站在屠千秋跟前。 哦，孔雀开屏了。 屠千秋瞧见这个奇奇怪怪的人过来搭讪，下意识地躲到屠飚身后。 林眠容睁开眼才知道自己的媚眼都抛给眼前这个虬髯壮汉了。 “公子请自重。”屠飚也是有见识的人，看得出林眠容的身份，所以尽管有些怒意，也没有表露出来。 林眠容笑嘻嘻地退后一步，走到凌霄身边，道：“只是交个朋友嘛……” 这姑娘不仅好看，身上还有这非常浓烈的世界法则的味道。 修炼到他们这个境界，对于九州的认识就更加深刻，很多人看不出来的事情，在他们眼里都被放大了数千数万倍。 “对了，无忧山下的魔兵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凌霄无视站在自己旁边，自带玫瑰花背景的发情老蛇，问道。 “我们从屠旸关一路过来，已经遭遇过不少魔军梯队了，现在兵力脆弱，正面硬伤的话很容易全军覆没。”屠飚也没再看林眠容，跟凌霄解释起来。 “在路上我们听人说，南边已经成了魔唐的区域，我们相当于深陷敌营，也听说了盛唐退居北方。”百里无争顿了顿，又道，“本来是打算以无忧山作为据地，骚扰敌后的。” “无忧山作为敌后据地这个想法很不错。”凌霄点了点头，肯定了百里无争的想法。 屠飚凌霄他们讨论部署和将来打算讨论了半天，林眠容站在一旁听得都困了，本来蛇的属性就偏懒散怠惰，这种枯燥的东西他更是没兴趣。 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中断了他们的对话。 “山下的人有多厉害啊？要不要我帮忙啊？” …… “你行吗？”凌霄下意识地反问道，不过瞬间又意识到这家伙可是修炼了五千多年的巨蟒，年纪说不定比山下的魔军大两倍。 免费大手的愿望要实现了吗！ 凌霄上下左右打量了林眠容一圈，顿时眉开眼笑，拍手叫好。 “既然你主动请缨，那再好不过了。” 林眠容懒洋洋地抻了个腰，挺了挺胸，道：“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好了好了，我困了。”林眠容念叨完这一句，强撑着的眼皮也终于合上，下一秒，就变成一条白金色的小蛇，爬到了凌霄手腕上环成一圈。 “午安，小霄儿。” zzzzz…… “师祖，这妖什么品种啊？”三秒山人凑过来，一双豆大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八卦气质尽显无疑。“大白天睡觉？” 凌霄翻了个白眼，揪住三秒山人的耳朵就拧了两圈，没好气儿道：“泥鳅！” 这臭蛇，在手腕上缠得还挺紧。 “鲍振、侯寿，你们好好休息啊。”凌霄招呼完自己带来的两个人后，随便找了颗树靠着，不知道墨水阳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凌霄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连日来的奔波让她也有了倦意，原本是打算闭目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真的睡着了。 她的梦很少，但是每次做梦都似乎是自己从前的经历。 可是这次不同，凌霄感觉好像什么很重的东西压在胸口，半梦半醒间好像把什么东西扔了下去。 等她睁眼时，太阳落山，夜已深了。 无忧山的黑夜黑的吓人，伸手不见五指。 “睡醒了？”突然从上面树叶丛中冒出来一张脸，是林眠容。 他下半身化成蛇尾，吊在树枝上，嘴唇微抿，看上去很委屈地指了指额头上的伤口道：“小霄儿睡相不太好，误伤了我。” …… 凌霄盯着林眠容愣了半晌，突然捏住他的脖子，一把把他连带树干一起扯了下来扔到树下。 “这点小伤你随便用点法力就能好，装绿茶给谁看。”凌霄俯视着地上摔出来的大坑，拍了拍手掌。 “呸呸呸。”林眠容吐掉嘴巴里吃进去的土，灰头土脸的他比骚包花孔雀的样子顺眼多了，他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绿茶怎么了，我小妾他们都吃这一套呢……” 凌霄故作夸张地捂住了嘴巴，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砸向林眠容。 林眠容唇角一勾，哼，看我稳稳接住，上演一波英雄救美。 林眠容以为这波他能秀，却没想到对方天秀。 脑袋再一次砸出一个坑来的林眠容和站在一旁春风得意的凌霄形成鲜明对比。 林眠容终于受不了现在这幅上伤痕累累的样子，一点小伤叫楚楚可怜，浑身是伤就是人丑多作怪了。 一个洁净术加治愈术，一下子就恢复如初，又是翩翩美男子。 “半夜搞什么呢？”凌霄嘴角还挂着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我不是答应了要帮你们解决掉山下那群魔兵吗？”林眠容收起了玩闹的神色，罕见的正经起来。 “哦？”凌霄向四周望了望，其他人现在都睡得正香呢，“就我们俩？” 林眠容摇摇头，唇角微微上翘。 他本来就有点裂唇，笑起来的时候，嘴巴显得更大了。 林眠容还是不笑比较好看，得注意表情管理了。 “斯斯斯——”悉悉索索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爬行动物踩过树枝树叶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非常清晰。 凌霄一个不怕蛇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觉得寒毛直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听说了吗？曹伊副将的搜魂双头狗昨天半夜拉屎拉到虚脱。”魔兵a拄着长枪推了推站着打盹的魔兵b. 魔兵b困得迷迷糊糊，但是还是下意识地回应道：“那臭味都香飘十里了，谁闻不到啊。” “嘿嘿。那倒是。”魔兵a傻笑几声，“巢绥大人进无忧山那么久了都没出来，听xx说，曹副将在帐篷里发了好大的火。” “能不急吗？曹伊当副将当了这么多年，无忧山的事情拖了这么久，杀戮祭司怎么可能给他好眼色。”魔兵b被a吵醒之后，有点睡不着了。 更何况，聊八卦这种事情，不管是人是魔都非常乐衷。 “哼。”a撅了噘嘴，小声bb道，“这些大人们受了上面的气儿，就知道冲我们撒。” 魔兵b听到a的大胆发言，赶紧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什么人注意，这才小心警告道：“你说话可注意点奥，跟我没关系哦。” …… “小b，这你就有点不厚道了吧。刚才你跟我逼逼赖赖那么久，被听到了咱俩都有份！” 妖魔涧的塑料兄弟情总是令人那么感动。 凌霄蹲在一旁的树丛里，看热闹看的非常开心。 一旁的林眠容看着凌霄也勾起唇角，这位老朋友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但是自己不一样了，已经不再像年轻的时候，只看脸了，林眠容目光从凌霄精致漂亮的脸往下移，落到她的胸口和腰肢，只觉得鼻尖一热。 啧，火辣。 凌霄意识到林眠容的目光，瞥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呢？” “小霄儿真好看。”林眠容眉眼弯弯，上扬的眼尾和尖尖的眼头显得魅惑十足。 凌霄随便扯掉一片树叶，擦掉林眠容的鼻血，一脸嫌弃：“瞧你那点出息，到时候到了人类世界可不要乱盯美女。” 虽然自己的尺寸不小，但是人类世界比她大的数不胜数。 林眠容这个没见过市面的登徒浪子，不要给她惹麻烦啊。 “有谁能比小霄儿更好看呢？”林眠容脸不红心不跳，骚话张口就来。 凌霄懒得跟他掰扯，直接奔着曹伊帐篷过去，林眠容也闭上嘴巴，紧跟在凌霄身后。 在无忧山待了这么多年，还没松开筋骨打一架呢…… 林眠容嘴角微微上扬，金色的竖瞳闪烁着漂亮的流光，显示着他的兴奋。 “卧槽，这是什么？”魔兵a惊呼一声，瞬间失去了知觉。 一条暗黑色的巨蟒缠绕住他的身体，尖牙刺进纤细的脖颈，碧绿的瞳孔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同样的场景在魔军驻地的很多地方都在发生。 大多数，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死了。 “你的蛇子蛇孙靠谱吗？”凌霄转身问了一句。 林眠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金色的瞳孔好似浸了鲜血一般：“金丹以下，已经全灭。” 他说这话时，灵魂仿佛出窍了一般，凌霄听到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任务完成的蛇群向林眠容聚集过来，每一条都伸长了脖子，吐着蛇信，朝拜着林眠容。 凌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在这一张张蛇脸上看出了虔诚的表情。 “我靠！你这堆蛇子蛇孙没有白生。”凌霄惊呼出声，用力地拍了拍林眠容的肩膀，“这简直就是一个军队啊！” 林眠容低头一笑，假装谦让地拱拱手：“过奖过奖。” “小霄儿要是嫁过来，这支军队就是你的。”林眠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凑到了凌霄耳边低声说道。语毕，他还吐出蛇信，轻轻地点了点凌霄的耳廓。 实不相瞒，凌霄的耳朵和脖子还挺敏感的，当即一个机灵，缩着脖子，推开林眠容呵斥道：“你干嘛呢！” 林眠容将目光移到其他地方，不直视凌霄的眼睛。 小霄儿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太好看了，他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抠下来独家收藏。 虽然…… 好像抠不下来。 没错……凌霄作为剑灵，除非受到魂力攻击或者“天地灭杀阵”那种级别的伤害，不然都死不了。 很遗憾，林眠容这两个方面都没有涉及。 就算他修为很高，真打起来，也不一定打的过凌霄，尤其是——手握凌霄剑的凌霄。 五千年前，自己差点就被凌霄宰了做蛇羹。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伤到了白山月。 蛇生性凉薄，很难想到会有人为了其他人那么拼命。 漂亮的女人浑身是伤，橙红色的长发被风吹起，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让人看到一往无前的气势，她是个坚定的守护者。骑士不会后退哪怕一步，因为在她身后，那个受了伤的男人是她唯一的国王。 林眠容其实很羡慕，五千多年了，每次回想起这个场景，他的心脏都为此疯狂跳动。 这或许是喜欢，又或许不是。 所以再次见到凌霄，他终于愿意走出无忧山，甚至把珍藏了多年用来渡劫的麒麟草和玉芦苇都拿了出来。 他很想站在她身边，见证国王和骑士的传说。 只是这次，他希望，国王是他。 “那四个元婴期已经意识到不对，赶过来救驾了。”林眠容眸光深沉难测，却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话音刚落，帐篷里就冲出来一个双手抡着巨斧的十尺大汉，他直扑过来。同时，赶来的元婴魔兵又将林眠容和凌霄团团围住。 林眠容下意识地将凌霄挡到身后，一掌对上巨斧，一道金色的屏障在眼前撑开，和巨斧尖刃摩擦爆发出电光石火。 曹伊眉头紧皱，好强大的妖力！ 他自觉打不过面前整个男人，抽回力道，向后倒退了数十步。 曹伊堪堪站定，喉咙间涌上腥甜，他生生咽了下去，大声问道：“本是同根生，为什么帮人族？” 像林眠容这种大妖，最早也是从妖魔涧出来的，不过他们在外面待了太久，自然而然就和妖魔涧分成了两股势力，妖魔涧更多的还是魔。 凌霄听到曹伊说话，顿时一颗剑心提到嗓子眼，林眠容不会反水吧？ “杀你就杀你咯，还要原因吗？”林眠容抿唇一笑，双眼微眯，气势莫测。 …… 凌霄：本来以为我是个挂b。现在—— 对不起打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凌霄看的出林眠容很强，但是也没想到能强到这个地步。 面对一个分神期加上四个元婴期还从容不迫，这至少也得大乘期才能做到吧。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人是万物灵长，到达顶峰不过寥寥。 而妖修修炼更加是困难重重，他们真身的关窍更多，锤炼也就越困难。 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妖怪修炼成仙的。 林眠容似乎玩腻了，颇为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一个响指落下，冰寒之意以他为中心漫开，脚尖为圆心，绽开道道冰棱。 曹伊和他的四个元婴手下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冻成了冰雕。 再一个响指，冰雕应声而碎，夜风轻飘一阵吹，便随着风散了。 曹伊到达分神期还留有一丝残魂准备逃跑，林眠容唇角微勾，虚空一抓，那缕子妄图逃跑的黑烟就被拽了回来。 “妖魔涧的分神期这么弱的吗？”林眠容歪着脑袋，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下一秒，曹伊的真魂就在他手中消散。 凌霄站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林眠容把她叫醒简直是多此一举，明明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你什么境界了？”凌霄看着这满地横尸，莫名心有余悸。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要跟林眠容成为敌人。 被蛇咬死这下场也太惨了，死的太丑。 “不知道呢……”林眠容收敛起身上被激起的野兽感，眯着眼睛答道，“可能快要渡劫，也可能……要很久很久。” 凌霄松了口气，那跟她差不多嘛……她五千年前就到这个境界了。 先等等？为什么他这个境界能够吊打这么多人？ 妖修果然逆天！ “听说妖修渡劫还挺难的。”凌霄收回自己发散的脑回路，拍了拍林眠容的肩膀，“今天你帮了我，下次你有事尽管跟我说。” 林眠容垂眸盯着凌霄，视线过于赤裸裸直勾勾，凌霄刚说完这句话就犹豫地退后一步。 “当然，不能有违我心中的道义。”凌霄赶紧补充道。 万一林眠容不满统领蛇子蛇孙要插手其他物种的秩序了呢？ 有个妖魔涧已经够麻烦了，林眠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啊。 林眠容突然噗嗤一笑，轻轻拍了拍凌霄的脑袋，摸着自己的胸脯说：“我永远不会让你为难。” 凌霄撇撇嘴，不置可否。 说实话，就算林眠容这么帮自己，凌霄也觉得他别有所图。 因为在凌霄记忆力，林眠容真的是个非常自私狡诈的妖怪。不可能免费帮忙，现在不说，迟早会带着巨大的利息来问自己讨债。 林眠容是谁？一个活了五千多年的老妖精，当然看的出来凌霄没有相信他说的真心话。 不过他也不想多解释，时间总会证明的。 解决完驻扎在此处的魔兵之后，凌霄就去放了奴隶集中营中的人类。而对于曾经投靠过魔兵的人，她居然破天荒的非常宽容。 她现在有点明白白山月当初所说了。 “看着一个人慢慢变好，比看着一个坏人死更加有成就感。” 当然，这个坏人不是那种绝无更改可能的坏人。 “已经没有人可以控制你们了。”凌霄声音虽然不大，却能传到每个人耳中，听到她声音的每个人都抬起头，神情错愕。这声音太矛盾了，冷冽和温柔并存，却诡异的动听。 他们被困了太久，突然听到有人宣布他们自由了，都有些懵懵的。 反应过来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发红的眼眶。 “过会儿会有屠家军的人过来接你们，无忧山就是你们日后的新家！” 语毕，凌霄期待着他们的反应，却没想到这些个人面面相觑，双眼失焦。 过了好半天才突然欢呼出声，不少人甚至对天嘶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凌霄能感受到，他们在骂“贼老天让老子受了这么多苦”。 看到这些相拥而泣的人们，凌霄心口的巨石终于落地。 他们刚才表现的太懵，再呆个几秒，凌霄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关久了，精神出问题了。 “屠家军万岁！”众人齐齐欢呼，高兴的泪水从泪腺疯狂涌出。 “你们人类真有意思。”林眠容站在凌霄旁边幽幽开口，原本清澈的金色竖瞳看起来都深沉了不少。 凌霄唇角微微翘起，轻叹道：“谁说不是呢？” 痛苦的事情永远只是我们记忆力的一小部分。 生活赠与我们的，甜总比苦多。 “你跟五千年前不一样了。”林眠容歪着脑袋，有些吃惊凌霄的回答。 “五千年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凌霄侧过头，盯着林眠容的眼睛问道。 林眠容突然一下被问住了，别开目光，迟疑道：“你虽然对白山月很好，但是你身上的恨意比爱多。” 凌霄咋舌，眉峰微挑：“当初我们不过打了一架，你怎么看的出那么多的？” 林眠容神秘莫测地一笑，潇洒背身，轻声道：“秘密。” “？”凌霄翻了个白眼，这么爱脑补的吗？ 林眠容对感情有着独特的触角，他能洞察所有人的情绪，这或许算是一种天赋。 当初第一次看见凌霄和白山月，他们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时不时摘摘花，踩踩草，热爱破坏；一个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唇畔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眼底尽是宠溺。 他会制止凌霄破坏的动作，凌霄作为“回馈”，会把摘下的花丢向他。 白山月每次都接的很稳，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尽管林眠容很不想承认，他看得出，其实这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意思。 但是很有意思，一个人没开窍，一个人不说话。 没开窍的是个剑灵，修的杀意，眼神凶厉，但是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不说话的有颗七巧玲珑心，智慧过人，却拿不准自己的未来。 “林眠容，你要不要跟我讲讲你这五千年娶了几个老婆？”凌霄突然凑过去，一脸八卦。 “好问题。”林眠容勾唇一笑，掰手指数了数，最后非常炫酷吊炸天地来了一句，“数不清了。” “啧啧啧。”凌霄咋舌，摇头感叹道，“怪不得民间总说用蛇泡酒壮阳呢。” …… 话音刚落，凌霄就感觉自己被很多犀利的视线缠住，回过头，就看到林眠容的蛇子蛇孙们直勾勾的眼神。 凌霄自觉闭麦。 对不起各位祖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从日曜之日起，妖魔涧挟持李四皇子占领盛京，改号为魔唐。妖魔劫的战火自此点燃。妖魔涧的势力强大，盘踞在南方，同时也对北方虎视眈眈。就在魔军即将控制人间奴役百姓之际，郦城城主何启天携昆仑弟子力挽狂澜，救真太子李衡宇逃离盛京，建立盛唐。盛唐从此一分为二，魔唐占据以南地区，而盛唐则退居北方。” 这位说书先生非常投入，说到国破家亡时，哀伤落泪，说到盛唐重建时，又激动得唾沫横飞，凌霄坐在台下嗑着瓜子，还不忘鼓掌捧场。 “看来郦城的状态还挺好的嘛……”凌霄笑道，台下的听众看上去和妖魔劫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都像是盛世太平的百姓，和凌霄在南方看到的人们完全不一样，就算说书先生提到盛京沦陷也不过就是一瞬的失落。 对于他们来说，日子照样过。 尤其是何启天接连击退了两次妖魔涧的大举入侵。 郦城城主的声望本来就很高，如今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听说击退魔军离不开一位小军师？先生你知道他吗？跟我们说说呗？”台下有人站了起来，问道。 一开始大家还生气这家伙打断先生的激情发言，不过在听到“小军师”这三个字后，竟然都附和起来，起哄道：“先生说说吧！” 凌霄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听得认真起来。 坐在一旁的林眠容很轻易就发现了凌霄的转变，心想莫不是她认识这个小军师。 说实话，凌霄在听到“小军师”这三个字之后，就猜测跟墨水阳有关系。 作为“小军师”的师傅，她肯定是要关心关心自己徒弟的表现的。 说书先生也不恼，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道：“好好好，我给诸位讲。” 说书嘛，难免添油加醋，以使故事跌宕起伏。 听着说书先生的话，凌霄都觉得有些夸张，台下的百姓却没有丝毫叫衰的迹象，听得入迷。 凌霄着实没想到，“小军师”居然在郦城百姓心中有这么高的地位。 什么孤身在魔窟斡旋救出真太子李衡宇，什么连环计诱敌深入一网打尽，什么医仙在世发明新药普度众生。 说书先生将他说的智勇双全，天下第一。 凌霄咋舌，魔窟斡旋这事一出，基本就是笃定墨水阳了。 说书先生给他按了这么个杰克苏人设，那臭小子知道吗？ 凌霄入城的时候，就把麒麟草和玉芦苇交给城门的守卫，让其送去城主府。 墨水阳收到消息，就知道凌霄平安回来了。然而，他在城主府等了半天都没见凌霄，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分享喜悦的心情，就推了些公务来找她。 没想到她在这还挺惬意，嗑着瓜子，听着故事津津有味。 “师父？是我！”见凌霄听得入迷，墨水阳就悄悄潜到她旁边，原本是想吓她一条，却被凌霄先手按在了桌子上，只好求饶。 凌霄松开了墨水阳，露出得逞的笑容，拍拍手道：“居然还想阴你师父。” “他是你徒弟？”林眠容在瞧见墨水阳的时候，面上的笑意突然消失，看上去非常冷漠。 怎么说，这个小孩，给他一种很熟悉的威胁感。 凌霄倒是粗神经，没有察觉林眠容的变化，点头应了声，又跟墨水阳比了比身高，笑道：“好家伙，又长高了。” 不只是林眠容对墨水阳有敌意，墨水阳也很好奇师傅出一趟门为什么会带来一个野男人。 这个野男人身上的气息，虽然隐秘，但是非常强大。 两位雄性动物的对视就在电光石火间。 “怎么？你们两个看对眼了？”凌霄也瞧出这两人的不对劲，歪着脑袋调侃道。 “师父，你还没给我介绍呢。”墨水阳倒是没有像林眠容一样直接黑脸，他笑的灿烂，好像是真的很想认识林眠容似的。 墨水阳深知，这种时候，做个白莲花绿茶汗跟受女人喜欢。 凌霄后知后觉地应了声，连连点头：“这是师父从前认识的……，叫林眠容，在无忧山他可帮了大忙了。” 凌霄本来想说是从前认识的朋友，但是后来想想，好像和林眠容也不是这么个关系。 五千年前见面，他们可是杀红了眼。 怎么说，不打不相识？ 墨水阳听到凌霄的这个回答，“正宫”的气势忽然就燃烧起来。 “既然是师父的朋友，那么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墨水阳嘴角挂着淡笑，礼数周到，挑不出一丝错漏。 林眠容冷哼一声，心道：年纪不大，心思还挺深。不就是装绿茶吗？谁不会啊。 想来他在无忧山那么多老婆，勾心斗角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从前都懒得挑破罢了，今日看来就要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尽了些绵薄之力罢了。”林眠容低头笑笑，没了那妖异的眉毛倒真显得“良家妇女”起来。 凌霄：“绵薄之力”？大哥你都灭掉一个团的魔兵了。 “来者是客，林先生来的巧，今夜城主设宴，庆祝击退魔军，可有热闹瞧了呢。”墨水阳笑道。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眠容恭敬地行了一礼，看起来竟然也人模人样的。 凌霄站在一旁都看傻了。 这两个人说的话都没什么问题，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后宫姐妹呢？ 凌霄突然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爆炸了，居然形容得这么贴切。 “早就听说何启天在郦城培育了很多新奇水果，那我一定要吃个饱。”凌霄甩掉脑子里的奇怪脑补，想到何启天的果子，只觉口中生津。 墨水阳侧目看着凌霄，微微一笑。 就是这么一个笑容和眼神，林眠容一下就确定了。 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是情敌。 名义上是徒弟，实际上在肖想师傅。 居然想搞师生恋，问过他江湖号称“毒手拆官配”了吗？ “好啊，在无忧山待了这么久，我也想见识见识，凡间的宴会呢。”林眠容收敛情绪，欣喜道。 凌霄非常怪异地看了林眠容一眼。 在她的印象里，林眠容挺瞧不起人类这种生物的。 这都是妖修的通病了，妖类慕强，而人类弱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在宴会开始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便是李轩辕重铸金丹。 虽然很早之前就有关于金丹重铸以及灵根重塑的偏方，不过一直没有人实践过。 第一是因为药材难找，最重要的麒麟草和玉芦苇在整片九州大陆都是罕见的。 第二则是对于炼丹施术者要求极高，就算有了药材，也极少有炼丹师能连炼制出“逆转丹”。 李轩辕是九州有史以来第一例。 何启天作为土木双灵根，对于药材品性的把控得天独厚，运气非常好的，一炉成了三丹。 凌霄支着下巴坐在旁边，看着李轩辕苍白却又俊俏的脸蛋，不由感叹，不愧是男主，连天道都在帮他。 一炉三个“逆转丹”，何启天炼药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高的成功率吧？ 金丹重塑的过程非常神奇，丹药入口，肉眼可见的蓝紫色灵气在李轩辕丹田处聚集，形成一个小漩涡。 原本属于白秀秀的血液里的稀薄白色灵气也随着被卷进旋涡。 鱼灵机自从勘破大道剑心之后，看到的东西远比常人更多。 在他的眼里，李轩辕丹田处不仅仅是汇集了蓝紫色的灵气，隐隐还能瞧见跳跃的雷电淬炼这一颗浑圆的球体。 鱼灵机前些日子突破金丹，这幅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金丹重塑。”鱼灵机抿唇，剑眉微蹙，道，“一般来说成丹不会引来雷劫，但是轩辕师弟属雷……” 他已经隐约能嗅到空气中躁动的气息，正负离子的交叠。 何启天原本还乐呵呵的，听完鱼灵机的话也意识到气氛不对。 “我靠，李轩辕变态了奥！”凌霄推开窗户，瞧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厚厚的黑云仅仅包裹住了城主府的上空。 蓝紫色的电光在云层中穿梭，蓄势待发。 “这劫云就是冲李轩辕来的！”奇犽同李轩辕心神相接，李轩辕的雷劫也有他的一半。 是以他一旦开口，便真的是李轩辕的金丹雷劫。 李轩辕此时还在昏睡状态，这种情况面对雷劫可不就是一个死吗？ …… 林眠容没想到自己刚下无忧山就能接连遇到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先是歼灭了魔军一个团，再来是见识金丹重塑，现在还要目睹金丹雷劫。 修仙逆天而行，越是资质上乘，劫难越多。 当然还要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人品非常不好，成了天道的重点关注对象。 人族只有登仙那一刻要遭遇雷劫，而他们妖修，几乎每进一个小台阶都要遭一次雷劈。 这个躺着的小孩有点意思。 “不慌不慌。”凌霄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白山月也是雷系天灵根，当初白山月还活着的时候，妙妙峰的山头都快被雷劈秃了，问题不大，“金丹雷劫小场面，奇犽进轩辕剑，先上去顶顶。” 凌霄说着，将奇犽塞进轩辕剑中，掷向高空。 奇犽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了出去。 这他妈能行吗？ 凌霄抿着唇，眼看着劫雷和轩辕剑狭路相逢，二者噼里啪啦，一阵电光石火。 想当年，白山月为了避免妙妙峰消失，也是拿自己这么顶雷劫的。 剑不管是什么属性，都经历过锤炼和真火，本来就和雷相性极佳，只见紫色的电光缠绕在漆黑长剑上，像是给轩辕剑镀上一层紫色的电光。 本命剑身上有李轩辕的气息，所以可以骗过天雷。 “呼——”凌霄松了口气，还好天道给面子。 要是越过奇犽直接劈李轩辕，估计一切都白干了。 经历了七道劫雷之后，乌云才逐渐散去，奇犽顶着个抱着头从天而降，怒气冲冲地冲着凌霄，道：“你干嘛！” 凌霄精准地接住奇犽的小拳头，笑道：“你这不是没事吗？” 奇犽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有缺胳膊瘸腿，甚至还神清气爽，做了个免费电疗？ “你看轩辕剑身是不是看起来更亮了？”凌霄眨了眨眼睛，继续忽悠着无知剑灵。 奇犽后知后觉回头一看，发现悬浮在自己身后的轩辕剑身依旧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光，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剑相性是火，原本不该有雷灵气缠绕在上，刚才的劫雷，高温高压下，也算是重铸一回，所以附上了雷属性。”墨水阳猜测道。 “还能这样？”从刚才凌霄果断将轩辕剑抛出挡雷劫的时候，顾影的大脑就处于当机状态，墨水阳的解释更是刷新了她的世界观，“那我的轻影可不可以也锻炼锻炼？” 昆仑的人也太会玩了吧？ 自己都元婴期了，还没有遇到过雷劫，是不是资质算差的？ “也就有剑灵的本命剑才能这么玩，一般人还是不要有雷劫比较好。”凌霄摊摊手，唇角微微翘起。 当初白山月就是这么忽悠自己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轮到自己用这套说辞来忽悠别人。 “被雷劈确实滋味不怎么样。”林眠容站在一旁附和道，自己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一提到雷劫都有应激性的恐惧，不过自己的肉身确实也越来越奈揍了。 扛过雷劫的妖没几个，自己不少蛇子蛇孙都折在这道关卡上了。 五千年了，也就出了自己一个大乘期。 顾影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提起斗志：“看来我也得加紧修炼，免得被你们这群小辈轻易赶超了。” “世侄不必如此焦虑，元婴境可不是这么容易突破的，修行还是慢点好。”何启天笑得祥和，要说境界，他也是很有发言权的了。 修行到元婴境，就要遭遇心魔大劫，这对于多思多想的人修来说非常困难。 是以，九州修仙界如今，元婴以下多如牛毛，元婴之上凤毛麟角。 顾影摇摇头，垂眸看了看自己半废的左手，苦涩一笑：“妖魔劫既然已经开始了，已经容不得我慢慢来了。” 言遇之偷袭的时候，顾影为了护住重伤的鱼灵机，左臂受了重创，她是个左撇子，轻影剑如今已经做不到如今那般迅疾如风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一提到妖魔劫，想到南方如今的情况，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瞬间就静了下来。 墨水阳咳了一声，道：“轻影剑没有以前快了没有关系，既然修不了快剑，不如琢磨这如何让每一剑更准，杀伤力更大。” 墨水阳倒是给顾影提供了另外的思路，不过峨眉向来都是轻剑快剑，迅如疾风，动如闪电，灵动狡黠，突然该换了一条路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是适应呢。 墨水阳似乎看出顾影的顾虑，笑道：“软剑在于出剑迅疾，同时更在势灵，顾师姐的聪明才智，一定能钻研出更适合自己的剑法。” 此话一出，不仅是顾影陷入思索，林眠容也是一惊。 没想到这小孩年纪轻轻，居然在剑道上有如此独特的见解。 他刚才同顾影所说的话，完全可以再创一个门派了。 不过吃惊的只有林眠容，其他人似乎都见怪不怪了。 墨水阳在郦城的一系列表现已经让何启天、顾影从心底认为他是一位灵思多变的智者。何启天每每看到墨水阳，都不仅想起五千年前的白山月，那是一位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自君过后五千年，再无如君一般人物。 墨水阳是何启天认为，最有潜力成为第二个白山月，领导妖魔劫获得胜利的人物。 “李轩辕醒了！”凌霄眼尖瞧见李轩辕的手指微微动弹，惊喜道。 李轩辕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睛，瞧见墨水阳鱼灵机的时候，他眸色一沉，当即抽出轩辕剑，指着跑过来的鱼灵机道：“阴曹地府你们追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 快活的气氛一瞬间凝固了。 “噗——” 不知道谁笑了一声，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李轩辕这个蠢样子，可是稀奇事情。 “你们笑什么？”李轩辕剑眉微蹙，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金丹再生，以及浑身充沛的灵力。 “这里是郦城城主府。”鱼灵机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还道，“可惜白师妹没有瞧见轩辕师弟这个蠢样，哈哈哈哈哈。” 想来，白秀秀和胡玲离开盛京去天澜城，倒算是躲过一劫，没有经历那么多复杂的事情。 “也不知道秀秀在天澜城是个什么情况……”李轩辕想到白秀秀，总算有了点活过来的真实感，不过心情很沉重便是了。 墨水阳笑道：“秀秀没什么事情，前些日子还写信来了，轩辕师兄还是安心休养吧。” 鱼灵机闻言，眉毛一皱，刚要开口，就被墨水阳堵了回去。 “我们都别站这打扰轩辕师兄了，先散了吧。”说着，墨水阳就推着鱼灵机走了出去，其他人隐隐意识到有点不对，跟李轩辕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你什么时候收到秀秀的信的啊？”鱼灵机出了房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凌霄等人刚才也瞧出墨水阳有意识在堵鱼灵机说话，也等着墨水阳解释。 墨水阳深吸一口气，道：“我前些日子确实受到了秀秀师姐的信，不过——天澜城的状况很不好，病毒发生了多次异变进化，秀秀她虽然联系上二皇子和医药联盟，但是……他们似乎已经丧失了抗疫的斗志。” “什么意思？”凌霄皱眉，什么叫丧失了抗疫的斗志？ “医药联盟在控疾无果之后，二皇子下了一条命令，对于沾染上病毒的人群，一律处以死刑，尽管这样，也没有成功阻止瘟疫的蔓延扩散。”墨水阳叹气道，“胡玲说，这种一刀切的办法虽然残忍，但是一定有效，不过因为没有落实完全……” 感染上病毒的不仅仅是天澜城的普通百姓，还有很多修仙者和贵族，这些人群，二皇子没有办法处置。 “天澜城的情况听起来似乎很不乐观。”顾影神色一暗，显然猜到了没有落实完全的原因。 林眠容倒是勾起唇角，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人类啊，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同命不同价。 “胡玲和秀秀她们最后选择摆脱医药联盟，流窜在疾患人群中救治，不过医药联盟并不相信她们的能力，如今她二人已经被医药联盟标记成感染人群了。”墨水阳剑眉紧蹙，又道，“天澜城封城，我们这里人手不够，没有办法过去帮忙。” “这可真是内外忧患。”凌霄攒眉道，道，“不能让秀秀她们继续待在天澜城了。” “胡玲是个凡人，这样的情况，她要是沾染上病毒就危险了。”鱼灵机面露焦急，忙道，“我去天澜接她们。” 墨水阳摇摇头，道：“医药联盟已经将感染者都围聚在一个区域，任何人和消息都不能随意进出，秀秀的信还是因为二皇子帮忙才能带出来的。” “那怎么办？”鱼灵机有些激动，“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当然不是。”墨水阳否认，深蓝色的眸子给人沉静如海的感受，“秀秀和胡玲说服了二皇子，他愿意帮忙。天澜虽然被封城，但是有不少人想要出逃，灵机师兄你可以带一些人在结界打开时抓住出逃的医药联盟的公子卫哲茂，他爷爷卫林如今是天澜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墨水阳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鱼灵机居然破天荒的懂了墨水阳的暗示。 师弟的意思是，让他利用卫哲茂威胁卫林。 这样做了之后，昆仑和医药联盟恐怕要结仇。 “我明白了。”鱼灵机缄默一会儿，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个方案。 胡玲和秀秀师妹比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重要多了！ “呵。”林眠容突然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你们人类可真有意思，一天到晚窝里反。” 凌霄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林眠容的肩膀以示肯定：“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要是团结起来，什么都拦不住我们。” 白山月说过：人性本恶，掠夺、攻击等等都是人类性格中的动物性，而因为人类的智慧，性格中的攻击力成倍放大，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所以，人需要教化，学会团结、合作。智慧的人们如果拧成一股绳子，能够创造无法想象的奇迹。 凌霄一直记在心上。 她一开始也和林眠容一样不喜欢人，但是现在—— 她会和白山月一样，付出所有，守护这些人们。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眠容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凌霄变了。 尽管当初凌霄一直在保护白山月，但是林眠容并没有瞧见她对其他人有怜悯之心。 她刚才说出的一番话，很像当初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会说的话。 “天澜城的瘟疫很大可能是妖魔涧的手笔。”墨水阳剑眉紧蹙，目光转向顾影，“只有灵机师兄我不太放心，顾师姐为人稳妥，峨眉在医药联盟中的人也多，不知道愿不愿意跑这一趟？” 顾影笑道：“墨师弟客气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的剑道受阻，留在郦城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不如和鱼灵机一起去天澜城，顺道经过峨眉，还能跟长老他们说说阴山的事情。 “对了，刚才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的吗？”凌霄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非常兴奋。 虽然那些事情听起来怪玄乎的，但是耐不住说书先生业务能力好，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凌霄听着都忍不住信了。 墨水阳在茶馆也听了一会，点点头，笑道：“九成是真的。” 真的救了李衡宇、真的击退了魔军、真的治好了一些人。 “行啊！”凌霄唇角微翘，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不愧是我徒弟。” “可这并不意味着郦城的情况就好了。”墨水阳的笑容只持续了一会，目前局势太过复杂，修仙联盟的人虽然有信了，但是支援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天澜城位于北方腹地，又潜入了那些妖魔涧的敌人，墨水阳防着魔唐的同时，还要小心着屁股。 凌霄大概也看出墨水阳的愁虑，拍了拍墨水阳的肩膀宽慰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李轩辕人也醒了，一会晚上还要开庆功宴，我来给你讲点好消息吧。” 凌霄本来想把自己遇上百里无争和三秒山人的事情跟墨水阳说的，谁料小徒弟神秘一笑。 “你是不是在取药的路上预见百里长老他们了？”墨水阳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眼睛盯着凌霄，满是宠溺。 凌霄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不是不知道南边的消息吗？ “盛京的那几位知道的消息，我自然也知道了。”墨水阳深蓝色的瞳孔闪过一抹狡黠，对于凌霄的反应非常满意。 凌霄微微蹙眉，迟疑道：“你在盛京有内应？” “师父，看来你去了南边一趟，脑子开窍了。”墨水阳无情地嘲笑道，一个弯腰，躲过了凌霄的攻击。 凌霄的行为逻辑实在是太好猜了，看着凌霄因为一击不中错愕的表情，墨水阳嘴角忍不住上扬。 原本凌霄没有打中墨水阳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在看到墨水阳还偷笑的时候，更是觉得这小子在挑衅。 气的她想清理门户。 于是就看着最近在郦城声望颇高的“小军师”在城主府的院子里被追的上蹿下跳。 顾影和鱼灵机看着凌霄师徒的打闹早已习以为常，两个人抱剑站在一边笑的前仰后合。 本来林眠容看到墨水阳和凌霄的这么亲近的样子，胸口还有点闷。 现在，凌霄撸起袖子揍墨水阳，林眠容一下子觉得通体舒畅，站在旁边拍手叫好，摇旗助威，好不热闹。不过—— 小霄儿着实有点笨，简直是被墨水阳那小子看透了，每次都是差一点打到。 林眠容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唇角一勾，悄咪咪掷出一颗小石头，正正击中墨水阳的膝盖。 “哈，让我抓到你了吧。”凌霄揪住墨水阳的耳朵，咧嘴笑的欢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墨水阳赶紧捂住脸，连连求饶：“打人不打脸啊！” 本来按道理不会给师傅抓住，但是有人出阴招，墨水阳用小脚趾想想都知道是谁。 …… 墨水阳顶着被揪红的耳朵，若无其事地瞧了一眼林眠容，正巧林眠容也在看他，二人四目相对，闪烁着只有彼此才能看到的敌意。 好在，凌霄狠话说说而已，最后也只是揪了墨水阳的耳朵。 “你们两个看对眼啦？”凌霄无情的挡在二人中间，揉了揉肚子，道，“我有点饿了，刚才在后院瞧见何启天养的一窝兔子，我有五千年没吃过麻辣兔头了。” 说起麻辣兔头，凌霄只觉口中生津，忙道：“林眠容，你在山里吃的都是生兔子，今天教教你兔子的一百种吃法。” 后院的兔子：？ 何启天：趁我不在吃我兔兔？ “好啊。”林眠容咧嘴笑笑，目光略过墨水阳的时候，尽是得意。 “师父，我也要吃！” “边呆着去。”凌霄看都不看墨水阳一眼，“你瞧瞧灵机和轩辕都上金丹了，你现在还是个筑基，这不是让我没面子么？好好想想是不是平时吃太多，身体堆积杂质了？” …… 墨水阳心想，他又没有分身术，操心那么多事情，哪有精力花在修行上啊。 不过师父倒是提醒他了，就算自己在调兵遣将上多么神机妙算，自己的修为不扎实，这就是个很大的危险。 不仅是自己危险，对于郦城来说也非常危险。 最近能郦城收容了很多北方逃难过来的人，难保不会混入妖魔涧的奸细，还得细细筛选才是。 “顾师姐，要不你帮我跟着他们？”墨水阳眼看着凌霄拉着林眠容去烤兔子，就凑到顾影身边，笑眯眯地说道。 顾影只觉得一个机灵，墨师弟怎么笑的这么寒颤呢？ “跟他们干什么？我又不吃荤。”顾影不懂就问。 当然是帮我盯着孤男寡女的别出事啊！ 不过墨水阳当然不会说出来，他笑了笑道：“师父做饭容易出事，还要顾师姐多帮忙。” 鱼灵机想起凌霄之前做过几次菜，噩梦般的回忆仿佛还在昨天，他赶紧点点头道：“顾师姐帮帮忙吧，会出事的。” “有这么严重？”顾影有些不可置信，“不就做个菜吗？” 鱼灵机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昆仑其他峰都有小厨房，但是妙妙峰没有，就是为了防止凌霄师祖做菜。” 顾影将信将疑地看了墨鱼二人，两个人的眼神看上去都没有作假，她摊手无奈道：“那好吧，我跟去看看。” 墨水阳看着顾影跟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林眠容不知道什么来头，长得妖里妖气的，衣服也不好好穿，一看就很会勾引人。（林眠容的领口和胸膛是半露出来的） 凌霄这种涉世未深、少不经事的剑灵一不小心就被骗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何启天听说凌霄要烧兔子，吓得他赶紧赶回来，不过，到底是晚了一步。 最后做麻辣兔头、麻辣兔丁的大厨是顾影…… “小麻、小辣、小兔、小头，你们怎么就这么离我去了啊。”何启天一边假惺惺地擦眼泪，一边大快朵颐。 敲不出来啊，这个峨眉派的顾影还有两把锅铲。 嘶——香。 鱼灵机坐在一边替何启天丢脸，你这个取名还说自己养兔子不是为了吃？ 不过，真的好香啊。 林眠容倒是吃的慢条斯理，优雅的很，不过，他没有吐骨头…… 就算是人的身体，林眠容吃东西也和蛇一样，张着嘴巴吞下去，好在顾影的麻辣兔丁切得很小块，林眠容的裂唇也够大。 墨水阳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嘴上吃着饭，但是眼睛一直都没离开林眠容。 嗯，看他吃东西的样子，像是蛇类的大妖。 自己要不要去街上买把雄黄？ 所有人都吃的非常快乐，只有李轩辕不是，他因为身体关系，最近吃不了辛辣。 “顾师姐，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鱼灵机吃饭的同时还不忘记夸顾影。 凌霄也疯狂点头，表示赞同：“小影啊，没想到你还会做川渝的小吃。” 大家一直以为顾影是北方人。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夸，顾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在峨眉长大，由师父教养，她很少夸奖她。 “我十岁之前一直在川渝生活。”顾影解释道。 “对了，李衡宇呢？他怎么没回来？”凌霄吃完了自己碗里的，擦了擦嘴，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墨水阳的碗。 何启天头都不抬一下，嘴里还嚼着东西，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但是还是能听懂。 “他现在在跟北方的一些门派开会呢。” 光郦城的兵力，肯定顶不住魔军，修仙联盟一时又没什么消息，昆仑的大部分剑修已经过来了，但是人手还是不够，所以就只能团结最近的一些门派，先撑些时日。 大家又不是傻子，修仙联盟没什么消息，现在站队郦城，约等于拿命拖时间。 不是所有门派都跟昆仑一样理想主义。 李衡宇就负责和各派代表谈判。 这次参与会议的有空蝉教、无相会等等，阴山也有参与。 言遇之叛变的事情，何启天已经将消息创给了阴山，阴山倒是明理，宣布言遇之逐出山门。 “我还有件事想跟李衡宇说呢。”凌霄又吃起了兔肉，墨水阳碗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她收缴了。 墨水阳本来就没多想吃东西，刚才还想逗凌霄一会儿，不过看她馋成那个样子，望着他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他就当场缴械投降了。 “什么事啊？”何启天终于舍得抬眼加入会议了，同时还打了个饱嗝。 年纪大了，这种大餐吃一顿少一顿。 “我在无忧山遇到屠千秋了，她跟她爹在一起。”凌霄也放下筷子，双手合十，虔诚地感恩这顿美味。 “屠千秋？”李轩辕微微蹙眉，道，“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盛京到无忧山有一月的路程，盛京沦陷之前没几日，李轩辕还见过屠千秋。 “我也奇怪呢，百里无争说，是屠千秋跑到屠旸关，通知他们盛京沦陷的消息的。”关于屠千秋，凌霄一直都挺好奇的。 因为她身上有非常强烈的世界法则的气息。 墨水阳垂眸，若有所思。 根据时间推算，屠千秋几乎算是瞬移到屠旸关的，可她一个凡人……这可真是奇事。 “这些都没什么，不过我看她的神情动作，像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跟之前一点都不一样。”凌霄非常自然地接过墨水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林眠容瞧见墨水阳的舔狗行为，眼神一滞，浅金色的竖瞳看上去冷厉非常。 他反应很快，拿起筷子就给凌霄夹菜，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凌霄推开了他的筷子，认真道：“我饱了。” …… 何启天围观了林眠容、凌霄、墨水阳之间的暗流涌动，脑袋一歪，老年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真不愧是凌霄祖宗，都五千多岁了还这么有魅力。 “这可能是她用了什么秘法的副作用。”墨水阳大胆推测，转头又问李轩辕，“屠千秋没拜入齐无量门下之前，是不是也有一段痴傻的时光？” 李轩辕一愣，点了点头。 “我原先还以为屠千秋跟齐无量是一伙的呢。”凌霄开始吃起了饭后甜点，灵剑果，同时阻止了鱼灵机“暴风吸入”的动作，“吃多了不利于修炼。” 鱼灵机欲哭无泪，只能眼看着桌上的美味。 “她去屠旸关搬救兵救李衡宇，看来是个好姑娘。”顾影对于这种女孩子总会多加赞赏的，“李衡宇真是祖上积德。” 祖上积德李衡宇、祖上积德李轩辕：我谢谢您的夸奖。 “咳咳。”李轩辕轻咳一声，暗示他还在这里，不要说他大哥坏话。 “什么东西这么香？”云星洲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跟在他后面的是空梵，他俩刚刚带人歼灭了一只伺机偷袭的魔军队伍。 何启天摊摊手，道：“可惜，好吃的已经没了。” 云星洲看到桌子上堆积的骨头，捂着胸口，指着围着餐桌的这些人：“你们居然吃兔兔？” 坐在李轩辕肩头的奇犽噗嗤一笑，真没想到云星洲这种人也会开玩笑。 空梵抿唇，低头一笑，道：“还好贫僧来晚了，不然恐怕要破戒。” “小影做菜真的可以，破戒不冤。”凌霄非常真诚地夸赞道。 顾影今天遭受了太多夸奖，本来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但是今天居然被夸得说不出话来。 瞧云星洲和空梵这个样子，看来行动非常顺利。 “李衡宇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墨水阳想到那几个滑头的门派长老，原本上扬的嘴角沉了下去，“几个喂不饱的老狐狸。” 不是所有修仙者都是不求名利的，在这凡尘俗世活着，每个人都沾着尘土，做不了逍遥的神仙。 他们要一些好处墨水阳可以理解。 不过—— 要是狮子大开口，就别怪昆仑以势压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郦城是一座非常独特的城市。 作为盛唐的粮食中心，其实只有大约五分之一的面积用来生产食物，而这些土地被叫做“无尽田”。 何启天在粮食生产方面做到了古今唯一，这些土地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有收成。 而这座城市的建筑也非常独特，大多是用青竹建成，翠绿色的房屋与布满整座城市的绿植相呼应，如果不仔细瞧，你根本看不到屋子，还以为这里是一片丛林。 家家户户都有农具，祖祖辈辈基本都是农民，就算被监测出了有灵根，大部分人还是想要做个农民。 郦城的人，天生就和土地树木亲厚，灵根大多也是土、木。 何启天对于城建和城防只有两个要求，每个检测出有灵根的适龄青年都要经历五年的兵役。 所以，如今的郦城才能一下子调集出这么多炼气期的士兵。 土灵根砌墙阻隔、木灵根缠绕做陷阱，这样有条不紊的分配，才能击退一次又一次的魔军进攻。 不过这种招数一次两次有用，用的多了魔军自然会琢磨出规律，所以团结附近的门派，提高军队的平均战力成了目前唯一的出路。 空蝉教、无相会、阴山都是距离最近的门派，其中阴山门派势力最强大。 “衡宇，你们谈判的怎么样？”云星洲见到李衡宇回来，兴冲冲地上去问。 李衡宇无奈笑道：“都是些老狐狸，孤是喂不饱他们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说服了。 这也在意料之中，墨水阳抿唇，今晚的宴会，其实就是为这些个代表人设下的。 如果没有一丝合作的意向，他们大可以学有些门派，直接不来郦城。 跟在李衡宇后面，最先到的是空蝉教的掌门空蝉子，他一手拂尘，一手捏指，念到：“无量寿佛。” 空蝉子长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好商量，其实是来的这些人中最难沟通的。 紧接着是无相会的妙音长老，她额间点着一点红色朱砂，眼角有着一些细纹，身上的气质亲厚，灵力混元。 这位妙音长老说来也是有故事的，四十多岁才踏入修仙，却没想到天资惊人，一路修炼到了元婴期，她甚至还要给自己凡尘的子女送终。 阴山没了言遇之和薛执礼，掌门之位顺延到了二把手言礼之的身上。 言礼之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不过较之言遇之的冷，言礼之更像是威严。 这三个人中，明确表示愿意帮忙的，也是言礼之。 因为言遇之的事情，阴山已经竭尽全力想要弥补了。 “欢迎诸位莅临寒舍。”何启天作为主人，非常大气地上前相迎。 “何城主客气了，勿要嫌鄙人叨扰才是。”空蝉子眯眼笑道。 何启天年纪也有五千岁了，就比凌霄小了一个辈分，也算是见证修仙时代的老前辈了，更何况何启天的修为逼近渡劫，整个修仙界都难找出比他更德高望重的人。 妙音长老也跟了句：“城主客气。” 倒是言礼之毫不客气，径直就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言礼之倒是红了脸，道：“怎么了？” 刚才听妙音和空蝉子那两个老家伙扯皮，他都口渴了。 凌霄他们吃惊纯粹就是因为言礼之的反差萌，看上去好像是个很威严的汉子，没想到居然是个憨憨。 “哈哈哈哈哈。”何启天捋了捋胡子道，“都坐都坐。” 中午他们尝试了“兔兔的一百种吃法”，晚上的宴席就看起来非常清淡了。 原因是空蝉子和妙音都是素食主义者，一个道教分支、一个佛教分支，道士和尼姑，名字听起来也诡异的合适。 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是目前最难搞定的。 何启天先动筷，其他人才接着动了起来，不过大多数心思都不在面前的碗里，出了言礼之。 尽管全是素菜，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赞叹：“郦城的蔬菜吃起来就是不太一样，我们阴山都种不出这种味道。” …… 顾影的神情可谓是在场最丰富的，因为言遇之和她师傅的事情，她一直都对阴山不报好感，言遇之如今还投奔妖魔涧，更加是让“阴山”这个名字背上了点狡诈背信的意思。 没想到阴山的原二把手言礼之竟然是这样子的人。 当真看不出半点心机深重的样子。 “你们的厨子是谁啊？这道菜不错，我……咳咳本座想请教一下。”言礼之因为边吃边说话还呛了一下。 正巧言礼之指着的一碗麻婆豆腐是顾影的杰作。 鱼灵机个憨憨飞快地接过话茬道：“是顾影做的，她会做好多菜呢。” …… 言遇之看了顾影一眼，面露纠结，显然是想到阴山跟峨眉的旧怨，不过他也没纠结多久，直接问道：“顾仙子能教我吗？” 这下轮到顾影愣住了。 美食家·言礼之杀疯了。 墨水阳瞟了一眼何启天，示意他赶紧拉回主题。 “咳咳。”何启天轻咳一声，打断了僵持的气氛，“麻婆豆腐怎么烧，小影和礼之一会私聊。” “今天各位聚在一起，为了什么，殿下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何启天的目光转到李衡宇身上，完美甩锅。 年纪大就是不好，很多时候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发言几句。 “跟诸位实话实说吧，昆仑掌门危燕已经联系了其余四个常任理事门派，虽然目前我们局势不利，但是抗战初期就加入的人，永远是最有资格享受胜利果实的。”李衡宇这番话白日里就已经说过一遍了。 “空蝉教小门小派，能力也就那么点大。”空蝉子擅长打太极，“前任掌门将香火传到我手上，总不能让它断了。” 妙音倒是柔和一些，道：“无相会向来都是出世不入世的，一切皆有缘法。” …… 两位都是老阴阳人了，墨水阳刚要开口，就被凌霄打断。 凌霄坐在旁边，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听得脑壳疼，暴脾气一上来，手一抬，直接召来凌霄剑，压在桌子上。 “五千年前，没有昆仑，没有白山月，没有我，都看不到你们在这里跟我打太极。”剑压在桌子上，剑气压得在场许多人都喘不过气来，凌霄一双凤眸凌厉，红唇紧抿，整个人迸发出迫人的威势。 空蝉子和妙音俱是惊地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凌霄气势迫人，空蝉子和妙音将视线落到桌上的那柄漆黑大剑，其上闪耀的玄水晶和古朴的剑身，虽然古朴简单，但凌厉的剑气环绕其上，显示着此剑非同一般的来历。 这位美貌女子刚才提到了白山月，她是什么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凌霄剑灵！ 墨水阳看到凌霄这样的举动，并没有非常诧异。 他本来就有意敲打一下这二位，不要以为是郦城在求他们，如果郦城受不住了，中州北方所有修仙门派都不要妄图安生。 “呵呵。”墨水阳轻笑一声，笑眯眯地按下了凌霄，“师父，我来吧。” 空蝉子和妙音此时才注意到墨水阳，这少年样貌也算俊俏，但是在这么一堆青年俊秀中很难被一眼注意到。 “其实说来也好办，空蝉教一千教众，我只要金丹以上，无相会也是如此。”墨水阳端起酒杯，缓缓走到空蝉子和妙音身边，刚才墨水阳背着光，深蓝色的瞳孔和黑色没什么区别，现在迎着光，举着杯子，空蝉子和妙音才注意到他瞳色的奇异之处。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真是突出，平静似海，又深不见底，令人移不开目光。 目前的情况，金丹以下的战力，对墨水阳来说毫无用处。 他有一件提上日程的事情，需要一只精锐的队伍。 妙音回过神来，僵硬一笑：“这位后生，在座这么多前辈，几时轮到你说话了？” 凌霄轻蔑勾唇，下一秒，凌霄剑就擦过了妙音的脖颈，直直插入背后的白墙中。 “凭他是我的剑主。” 妙音惊愕地看着凌霄，嘴巴微张，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她完全没想到这趟来郦城，会遇到这样的对待。 “就算是凌霄剑灵，这样未免也……”空蝉子反应过来，张嘴刚辩驳一句，何启天就站了起来，原本和善的神情已收，显露出城主的威势来。 “我永远不会忘记昆仑的恩遇。”何启天说这话时，盯着空蝉子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样，让空蝉子吓得后背冷汗直流。 五千年前的妖魔劫，昆仑不仅杀了很多妖魔，也杀了不少投奔与妖魔为伍的修仙者。 何启天虽然安逸了很久，但是任何时候，昆仑需要，苍生需要，他的剑随时都会出鞘。 “若是空蝉教和无相会准备袖手旁观，那么和郦城日后的粮食往来，还是断绝吧。” 空蝉子和妙音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若是不同意，好，虽然不用承担灭门的风险，但是日后妖魔劫一旦结束，修仙联盟也将不再容纳他们，被打入末流门派。 “空蝉子、妙音长老。”墨水阳自顾自给二人的杯盏倒满了酒，然后端起杯子，碰了碰，笑道，“晚辈先饮，二位随意。” 此时墨水阳的笑容只叫空蝉子和妙音感到害怕。 这酒真是不喝不行了。 墨水阳瞧见这两人的神情就知道这二位并不心服，他深谙打一个巴掌，还要给一颗甜枣。 “做人不能只看到眼前的风险，收益在后头呢。”墨水阳微微勾唇，算是结束了这段对话。 李衡宇和李轩辕此时才意识到，墨水阳身上狮子的属性。 他身上说一不二的气势，就算在胁迫人时，也有着独特的魅力。 李衡宇笑着摇摇头，看着墨水阳的眼神满是欣赏。 墨水阳的手腕他是清楚的，从盛京沦陷那日起，虽然所有人都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墨水阳。 谋略出众，一步想百步。 郦城的城防虽然好，应对百万魔军还是困难了些。 如果不是墨水阳大胆放出假消息，作出幻阵，迷惑古千机郦城有大能坐镇，魔军若是强行突破，郦城必然扛不住。 云星洲和空梵那么多次大捷突击，都是因为墨水阳的调遣。 盛唐的“小军师”，如今在百姓口中，已经是如同传奇一般的存在了。 空蝉子和妙音就那么不知所措地离开了，没几日，他们就送来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共六十名，加上阴山和昆仑的几位，总共一百二十二人。 当然，墨水阳也不占他们便宜。 经昆仑下任掌门鱼灵机同意，将修仙联盟议事推荐位的信函送到了空蝉子和妙音的手上。 对于这些小门派来说，议事推荐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相当于从一个九流门派，一跃跻身三流。 墨水阳和凌霄一直在秘密操练这支队伍，搞得林眠容这几日都找不到凌霄。 “臭小子。”林眠容骂了一声，今天他就蹲在凌霄房门口，就不信蹲不到人。 墨水阳手上甩着白玉吊坠，兴冲冲地来到凌霄房门口，想叫师傅起床，结果就撞上了林眠容。 “林兄，这么早在这干嘛呢？”墨水阳双眼微眯，虽是笑着，但是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在不爽。 林眠容也不甘示弱，一米九的大个压了上去，笑道：“想找小霄儿吃早茶。” “师父昨夜忙到很晚，怕是不能奉陪了。” “哦？那你这么早来干嘛？”林眠容反问道，实现落在墨水阳手中的白玉玉佩，一把抢过，问道，“这玉佩你从哪里来的？” 一看到这玉佩，原本模糊的白山月的脸就瞬间清晰起来。 当初林眠容想给凌霄下媚毒，不小心让白山月中了招，之后凌霄带白山月逃匿，林眠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两个人。 却没想到，没过二十年。 那个白衣男子又来到了一线天。 他的气息非常强，远远超过了自己。 不过二十年，就已经到达了大乘期。 尽管林眠容很不愿意承认，再见时，他是被白山月单方面碾压。 就在林眠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青年抽回了剑（树枝），迎面而来的冷冽剑意也随之消散。 白山月在一线天画了个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若寒冰。 “大乘之前，你都离不开一线天，望你好好修行。” “最后，不许打她的主意。” 虽然白山月没有点名她是谁，但是二人心知肚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墨水阳眸色一沉，愠怒之色浮现在面上：“我的玉佩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分明是——”白山月的玉佩。话还没说完，凌霄就推开房门打断了林眠容的发言。 她先是不紧不慢地抻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道：“大清早在门口吵什么呢？” “你拿我徒弟东西干嘛？”凌霄瞧见林眠容手上的白玉，眉头微蹙，直接从他手上拿走，还给了墨水阳，“都是几千岁的老妖怪了，招惹小孩子有意思？” …… “你把这玉佩给他了？”林眠容有些不可置信，凌霄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白山月的玉佩。 她怎么会愿意把白山月的东西给别人？ “对啊，怎么了？”凌霄睁着个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林眠容不太对劲，“白山月都没意见，你有意见吗？” 白山月：你就仗着我死了没办法说话。 林眠容语塞，望向墨水阳的眼神愈发复杂。 凌霄愿意把这个玉佩给墨水阳，说明这小子在她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原以为白山月死了，自己上位就是轻轻松松，没想到又冒出来个年下小奶狗。 凌霄懒得理会站在那里恍如晴天霹雳的林眠容，和墨水阳嘱咐道：“这玉佩你可收好的，下次再给别人抢，就不要认我这个师父了。” 墨水阳见林眠容吃瘪，心情颇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嗯，师父，我一定好好保管。” 墨水阳一直都没有告诉凌霄，白山月的这块玉佩，在进宝仙阁之前，还搁自己手里待过一段时间。 自从知道自己魔卵的身份，墨水阳一直怀疑，他跟白山月有什么渊源。 这块玉佩就是很好的证据。 “鱼灵机那小子是不是已经出发去天澜城了？”凌霄活络活络筋骨，抽出凌霄剑挽了几个剑花，招式行云流水。 墨水阳点点头，道：“和顾影一起出发的。” 凌霄垂眸，思索了一会，又道：“顾影是个好孩子，她虽然不是昆仑的人，但是很有昆仑的作风。” 盛京沦陷的那天，如果不是顾影出手，鱼灵机今天估计已经在投胎路上了。 “天澜城？”林眠容眯着眼睛，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 谁料他话已出口，凌霄和墨水阳面上都露出一抹坏笑。 天澜城生产泡酒，最最出名的就是“蛇酒”。 不过他二人都很坏的没有告诉林眠容。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营地吧，今天最后一个训练项目。”凌霄收剑入鞘，神色郑重了许多。 那一百二十二人的训练，关乎着明日重要的一役。 “你们那个训练，我也想看看。”林眠容见这二人都不搭理自己，傲娇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提出自己的诉求。 “我倒是什么呢，想看就看吧。”难得瞧见林眠容这个样子，凌霄不由觉得好笑。 屁大点事值得他三思？ 算了，蛇的脑子就那么点大。在繁殖上面天赋异禀，天道总要给他关掉智商的窗户的。 林眠容面露欣喜，他一直都很想瞧瞧人修是如何修炼的。 不过，到了现场，林眠容才发现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些身高不过一米多一点的人类，既怕刀刃，又怕火炼，脆弱的像是一张纸片。。 在一线天，他的蛇子蛇孙们对练，撕咬扭打缠绕，各种手段，尽显杀机，但是这些人对打看上去就跟在演戏似的，拳不到肉，剑不带意。 墨水阳见一百二十多号人热身完毕，伸出右手在空中捏了个拳头，只见原本散乱演习的人群，不过三秒就整齐利落地排好队伍。 凌霄叼着根狗尾巴坐在树干上，看到训练成果如此之好，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这些人刚来的第一天，除了昆仑的人，大多数人都很不服气。 因为墨水阳只是一个十五岁的筑基期小辈，而他们都是金丹以上的修行者。让他们听一个小辈的话，就算照做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这个情况在凌霄胖揍了数十个金丹期的刺头之后就发生了转变，才有了今天这个听话的队伍。 紧接着，墨水阳从袖里乾坤逃出了一叠厚厚的牌子：“每个人都认领一下自己的牌子。” “是！”一百二十个人高声喊道，纯粹是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却惊天动地。 林眠容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一百二十个人有条不紊的一个一个派对领走了自己的号码牌。 听说人类军队最终要的就是纪律和服从，没想到这临时搭建的队伍也能有这么高的觉悟。 “很好，每个人都拿到自己的号码牌了吗？”墨水阳跨立站在队伍前面，双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教官的气质。 “是的，长官。”一百二十个声音整齐划一的响起，听起来颇为震撼。 “每个号码牌背后都对应着明天你们要做的任务。”墨水阳深吸一口气，他接下来要做出一个非常狠心的决定，“号码牌是随机发布的，有十张号码牌是没有写着任务的，请这些人站出来。” 众人低头查看这自己的号码牌，有些人的神色错愕，多半是领导了没有任务的号码牌。 接着，没领到任务的十人站了出来，排成小队。 墨水阳粗略扫过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昆仑的。 …… 凌霄松了口气，看来昆仑的运气很好。 “诸位，明日我们将展开一次重要的任务，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对妖魔涧的第一次反击，我的要求是，只许成功。” 很难想象背影单薄的少年，在面对数百人时，毫不胆怯。 凌霄侧目盯着墨水阳的后脑勺，神色骄傲。 墨水阳跟白山月像又不像。 他们都一样聪明，但是做事的风格又截然不同。 譬如，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白山月，他就不会采用墨水阳的计划。 尽管他知道这个方案，得远大于失。 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大多数人的存活，无论是一比二，还是一比一万，白山月都不会选择。 他宁远耗费更多的时间心力，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一。 白山月是慈悲的，他不愿意给任何人安上必死的结局。白山月赌的是所有人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但墨水阳不一样，他的理性超过了凌霄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他会毫不犹豫的去舍弃那个一，换取其他人生存可能性百分之一百。 墨水阳魔卵的身份绝对不能让妖魔涧知道，如果这样的人称为修仙界的对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凌霄支着下巴，望着墨水阳的背影神色复杂。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是夜，乌云掩月，正是暗中行事的好日子。 于爽蒙着面，跟在部队的后面，这支临时凑成的十人队伍，要执行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是队长，叫吕卓，是昆仑弟子。 他原本不是十人中的一员，是主动请缨跟一位金丹妹子互换号码牌的。 于爽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倒霉，运气不好抽中了“炸弹”，就算面上不显，心里早就骂的祖师爷都要复活了。 听到吕卓要代替别人的时候，他心想哪来的大傻子。 昆仑离郦城远，大部分人都在路上，所以这一百二十个人里面其实只有两三个昆仑的。 吕卓还是墨水阳的同门前辈。 墨水阳听到吕卓要代替那个妹子，也是一惊，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几乎是默认了这种做法。 今日的行动，最重要的任务全在他们身上。 墨水阳凑这一百二十人的队伍，是要干一票大的。 比如：夺回盛京。 墨水阳在盛京待着的时候，大致就把驻留盛京的魔军兵力摸了个清楚。 古千机分神实力，加上那个“魔丸”木偶，可以一敌百。 剩余总共二十四个元婴魔兵，东南西北每个城门均守着六个。 其余的杂兵不再考虑范围内。 墨水阳挑出的一百二十个人，就是先行部队，将城内的一切都布置好了，后面的队伍再跟上，一举夺回盛京。 任务有三个难点。 一个是古千机和魔丸，一个是大乘期的欲望祭祀，也就是齐无量，一个是最近几日进入盛京的一位身份不明的魔军将领，据推测，很有可能是瘟疫座下第一人“去疾”。 古千机和魔丸由剩余的一百一十人钳制，齐无量由城主何启天出马，而第三个不确定因素，便是他们十人的人物。 听说去疾一手“风带雨”能够将瘴气瞬间铺满整个战场，是大规模的群伤法术，如果让他出现在正面战场上，那么一定会带来巨大的死伤。 十换一千，傻子都会做的算术题。 “诸位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不知道为什么，吕卓现在居然还能笑出来，于爽有点看不明白。 听很多人说，昆仑那帮人就跟疯子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行侠仗义，不求回报，这种事情，于爽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的他很清楚，他做不到这么无私。 现在所走的每一步，他的脚上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不想去。”于爽闷闷地说了一声，话一出口，他才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惊讶地捂住嘴巴。 剩余的九个人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于爽从他们露出来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以前的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智慧。 他知道，很多人都跟他一样，只有一个人的眼神不一样，那就是吕卓。 吕卓的眼睛很平凡，单眼皮，窄窄的，狐狸一样的眼睛，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暖。 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光。 于爽忍不住一直盯着吕卓，嘴唇微张没有说话，泪水却涌上眼眶，他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再次重复：“我不想去。” 他虽然不是天才，卡在金丹境已经一百多年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天资只能支持自己走到这里。 很多人都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又有很多人说，他愿意死的重于泰山，不过，那都是在必死的结局没有到来前才会说的话。 如果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其实都没关系。 如果没有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于爽从来不会意识到，空气那么清新，天空那么广阔，花草那么芬芳，一切都可爱又宝贵。 他想着想着，压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得汹涌，像是点燃了引线，胸口的情绪，“嘭”一下，像烟花一样爆裂开来。 于爽捂着脸，失声痛哭。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他的脑袋，那双手带有厚厚的一层茧，却莫名的柔软，让浮躁的内心逐渐平静。 “你们虽然不是昆仑弟子，但是相处的这么几天，我早就把你们当做兄弟了。”吕卓的声音磁磁的，像是开水上沸腾蒸发的热气，噗噗的，填满整颗空荡的心脏，“死亡是很可怕，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我们没有机会选择怎么生，但是我们多了一个机会选择死。” “我跟你们一样，资质不好，修炼了四五百年，也不过是一个金丹。” “比不上轩辕师弟，二十多岁的金丹啊——”吕卓说着，抬头望着夜幕，眼里满是羡慕，眼尾淡淡的一条纹路，衬得他的气质愈发温柔。 这种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树一样，平日里或许平平无奇，但是你总能从他身上得到力量。 于爽抬头看着吕卓，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沉静在这独特的气氛中。 “我们的这一辈子，一眼已经能够望到头了，与其因为修炼瓶颈困死在闭“死关”的暗室里，不如奋力一搏，挣一个烟花一般绚烂的结尾。”吕卓笑着揉了揉于爽的脑袋。 烟花一般绚烂的结尾…… 许多人都陷入了思考。 “说不定，下辈子能换个天灵根资质的开局，哈哈哈……”吕卓瞧见气氛有些忧郁，讲了一个非常冷的笑话。 他原来以为不会有人被这个笑话逗笑，谁料扑哧一声，于爽带头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夸张，前仰后合，甚至还笑出了眼泪，其余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于爽带动一般，都笑了起来。 修行那么苦，他们每个人都经历了洗髓练气，粹骨筑基，日复一日的练剑，锻炼周天，钻研招式。 “哼！贼老天，下辈子我要做个凡人，老婆孩子热炕头，她妈的进了空蝉教，就再也没闻过女人的香气了。”不知道哪个暴躁老哥突然开口，其他人觉得又好笑又可怜，跟着也开始说起了下辈子的盼望。 “那我要投胎做皇帝，娶一百个老婆！” “就你那小身板，别阳气不足因年早逝了。 “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去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十个金丹期的人类修士逼到绝路。 人类，不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在他眼里都脆弱的如同纸张一般。 癌症、瘟疫、肺炎、甚至只是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夺走他们的生命。 掌控了疾病，几乎就捏住了他们的生死。 去疾作为瘟疫祭司座下第一人，在妖魔涧内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他性情孤僻，和他师父一样，向来不喜欢成群结队。 但是，他们都很喜欢成群结队的敌人。 因为人越聚集，意味着他们的杀伤力越大。 “你们倒是胆子很大。”去疾垂眸，有些无聊地看着自己的指甲。 他很自信，这些人是来送死的。 不过他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进入盛京的，还有谁告诉他们，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于爽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瘟疫祭司座下大弟子去疾，他长着一张和凡人无甚区别的人，但是过分消瘦，可以看到两颊的凹陷和薄薄一张皮下面的青筋血管，甚至连大动脉都异常清晰，于爽能看到到它的跳动。 这是一具在凡人中都过分羸弱的躯体。 听说，去疾喜欢附身在病入膏肓的人身上，他附身的这几日，病人会异常活跃，可以跑，可以跳，但在他离去后，身体会迅速枯萎。 这种情形被很多人称呼为“回光返照”。 “匹夫之勇，亦可翻天。”吕卓瞧出去疾对他们的轻蔑，但他也不恼，唇瓣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光看脸，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来打架的。 话音未落，去疾赫然抬眸，扫过这十张脸。 他想从这一张张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恐惧的情绪，最后却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他们为什么不害怕？ 去疾微微蹙眉，他见过的人很多，小到三四岁的孩童，大到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没有一个人不恐惧死亡，就算他们甚至还不明白死的意义，就算他们已经活了足够久。 “匹夫之勇？”去疾轻笑一声，素手一抬，紧接着，凄风苦雨从天而降，他原本就纤瘦的身子，看上去经不起风吹雨打，可偏偏，他站得笔直，“我最讨厌勇敢的人。” 吕卓他们瞧见去疾技能的前摇招手就知道，战斗正式开始了。 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剑，用灵力撑开防护罩，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去疾。 去疾的成名绝技“风带雨”，风是邪风，雨是病雨，一旦被侵蚀，会瞬间失去力气，虚弱的如同粘板上的鱼。 墨水阳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说清楚了任务的难点在哪里。 难点一：用灵力做护盾，抵御风带雨的侵蚀。经过计算，金丹期的灵力储量，只够撑一刻钟。 于爽原先还以为墨水阳是夸张，现在在发现，这甚至都是保守估计。 身体所有的周天全部调动起来，高速运行着，供给着灵力。 所有人几乎都是咬着牙齿在前进。 去疾瞧见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心情愉悦，现在使用的躯体也撑不了多久了，这十个人当中——就选这个走在最前面的人做下一个躯体吧。 去疾想着，嘴角微微翘起，甚至轻轻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在这样的雨夜里，一切都显得静谧而诡异。 吕卓正是走在最前面的人，他的任务是和另外两个人，用秘法舍献作出锁灵牢。 为了防止去疾摆脱躯体，金蝉脱壳。 墨水阳分析过去疾的生平，推测出他自恋又自大的性格，所以对于几个金丹期的靠近，他甚至不会躲避。 因为越靠近去疾，“风带雨”的威力越大。 吕卓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消耗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在在行动前嗑了好几瓶补气丹，现在丹药的灵力正在发散，供应到贫瘠的筋脉处。 “就是现在！”吕卓高呼一声，下一秒，身体瞬间化为血雾和另外两个人交汇在一起，这浓厚的血雾将去疾的躯壳连带着真身牢牢包裹，最终化为一座血红的牢笼。 紧接着，剩下的七人也慢慢到达。 只听—— “山河剑法·终式！” 于爽只听着一声声前方传来一声声爆裂声，一个个金丹爆裂开来，斩出致命的一击。 之前的训练，李轩辕只来了一天，就负责教他们一百二十个人“山河剑法·终式”。 山河剑法是整个九州都有名气的剑法，换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机会学一招半式，每个人都很兴奋，将口诀背了一遍又一遍。 甚至小声讨论：“这招真是太无敌了，死了还能拉敌人下水。” 于爽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个看起来高傲冷淡的盛唐三皇子在离开前，和他们说话的神情。 “我真希望你们永远都没有机会用到这个招式。” …… 于爽在失去意识前，唇角还带着微笑。 怎么办啊…… 自己一个小人物，也创造了一个惊人的奇迹呢。 于爽拉开引绳，粲然的烟花在盛京的上空炸开，宣告着一群人的葬礼，也宣告着反击的开始。 去疾在死前，再一次体会到了痛觉。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在成为“去疾”之前，他叫“无忧”。 因为先天不足，他从小就在药罐子里长大，他有一堆恩爱的父母，一开始他们对自己也非常疼爱。 但是—— 买药要钱，煎药要时间，一开始恩爱的父母开始为了一些琐事争吵。 虽然他们分明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无忧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的病。 他们变得焦虑，变得易怒，变得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能点燃战争。 他明白，自己是父母的拖油瓶。 后来，父亲最先离开了自己，只剩母亲一个人照看自己。 无忧每个深夜都能感受到一个怨毒的目光，他知道，是母亲坐在床头。 白日里柔软温暖的手变得冷硬冰凉，这双手虚扼在自己的脖子上，无忧能感受到这只手它在颤抖。 一定很想掐死我吧，母亲。 无忧病的越来越严重，睁眼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母亲每天都守在床头，她没有哭，也没有笑，无悲无喜，坐在哪里像个尸体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忧睁开眼睛，发现床边坐着一架骷髅，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已经满脸泪水。 这具骷髅头上带着的木质发簪，是他做给母亲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场战役注定名垂千史！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该刻在石碑上，高高在上，任所有人仰望。 墨水阳瞧见烟花粲然在盛京上空炸裂，就知道吕卓他们成功了。 这支十人队伍，是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他不能为他们一一立碑，但是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每个人的心中。 “墨先生，去疾真的死了吗？”耳畔响起一个缠绵的声音，少女雪肤红唇，望着墨水阳，微微咬着嘴唇，看的出她有一些纠结。 这正是当初在第一客栈监视墨水阳和凌霄的流璃。 她就是墨水阳留在盛京的眼线，一般来说，人类策反魅魔如同白日做梦。 不过，介于墨水阳魔卵的身份，他对于魔物来说有一种得天独厚的亲切感。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只要他说话，那些妖魔听得都会非常认真。 “流璃，谢谢你。”墨水阳垂眸，认真地冲流璃鞠了一躬，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消息，不然郦城撑不到现在。” 流璃眨眨眼睛，对于墨水阳的鞠躬有些吃惊。 她虽然跟墨水阳没有认识多久，但是她很清楚墨水阳是一个怎样骄傲的人。 这样的低姿态是头一次见。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回你的妹妹。”墨水阳一字一句认真道。 流璃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和她一样被修士抓住豢养，她被青山派抓走，而妹妹因为资质更高，被丰州的东方家抓走。 她的愿望就是找到妹妹。 东方家在丰州的地位仅次于铸剑师云家，东方掌握着修仙界百分之六十的丹药供应，是顶级世家。 没有人会愿意惹炼丹师，包括妖魔涧。 魔市中的丹药有很多都是人类私运进来的，如此胆大包天，连妖魔涧的生意都做的，正是东方家。 无论妖魔劫的结果如何，是妖魔涧胜利还是修仙联盟胜利，东方家的地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意味着，流璃就永远见不到她的妹妹。 墨水阳正是在谈话中发现了这一点，成功说服流璃作为自己的内应。 “接下来，看剩下一百人的表现了。”墨水阳负手而立，望着漆黑的夜幕，唇角微勾，一切尽在掌握，他伸出手掌，变出八卦阵盘，薄唇微张，低吟道，“质数前二十位，乾山巽向，木见木，旺。” 亲临现场观战的凌霄接到墨水阳的指令，大声吩咐道。 紧接着这一百多人队形变换，其中二十人站于乾位，高举木系信物，绿色灵力缠绕凝聚成一股，魔丸原本要迈出去的步子忽然停滞，僵硬在半空中。 “干得漂亮！”凌霄面露欣喜，看来墨水阳的指令没错。 古千机神色一变，这是风水罗困阵。 这个招式，从古至今，只有两个人用出来过，一个是朝闻道的夫子，另外一个便是白山月，今日的墨水阳，是第三个人。 “傀儡术·开眼。”古千机手指高速翻飞，结印于指尖。 魔丸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骤然睁开，是一只眼睛！ “双数后二十，辰山戍向，金克木，杀。”墨水阳通过灵犀术看到了凌霄眼中的情形，眉头微蹙，不紧不慢地说道，“师父入场，控眼。” 凌霄点点头，高声传达这墨水阳的命令，同时手持着凌霄剑，脚尖轻点，一跃而上落在了魔丸的肩头。 刚才在下面看的不清楚，原来这个眼睛这么大。 凌霄倒吸一口冷气，直呼恶心。 魔丸也意识肩头上站了个人，肩膀剧烈抖动，眼睛上像是燃烧起了黑红的火，进入狂暴状态。 双数后二十抽出佩剑，纯金的剑气凝聚一团，冲魔丸另一只脚扑去。 凌霄刚站稳，就感觉魔丸的左半边身子塌了下去，看来有一只腿处于半残状态，还好自己反应快，凌霄一个转身腾空，手执凌霄剑，衣袂偏飞，剑光凌冽，直逼那只巨大的眼睛。 “傀儡术·阻隔。”古千机见势不妙，改变结印姿势，魔丸抽出另一只手，徒手接住了凌霄剑。 凌霄本来就没打算这一击能怎么样，墨水阳只是叫她控眼，自己就没必要浪费灵力造成破坏。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魔丸的材料特殊，恢复能力非常变态。 这不，刚刚断掉的一只脚如今已经重新长出来了。 凌霄屏住呼吸，稳稳落在地上，单手一招，原本被魔丸捏住的凌霄剑瞬间挣脱，又飞回了她的手中。 “傀儡术·灭世。”古千机冷哼一声，唇畔微微勾起，紧接着，魔丸那只巨大的眼睛微光闪烁。 凌霄眉目凌厉，执剑腾空一跃，对上了那只巨大的眼睛。 “尾数一者，申山寅向，木生火，泄。”墨水阳心脏骤停一瞬，双拳紧握，骨节微微泛白，流璃意识到，他在紧张。 “嘭——”剑尖炸开了一朵黑红色的芍药花，凌霄闷哼一声，完全靠物理强度，生生受了一击。身体泄力，从半空中徐徐坠落。 接着队伍再次变换，五颜六色的灵力在大阵中交织，魔丸困在其中，被道道灵力贯穿，最终化为飞灰。 古千机闷哼一声，喉间涌上一口腥甜。 魔丸作为他的伴生傀儡，他三魂中的胎光附着其上，魔丸被大阵消灭，自己也遭到了反噬。 凌霄操控凌霄剑接住自己下坠的身体，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剑指半跪在地上的古千机。 “玲珑千机城的老城主说，他很想你。”凌霄看着狼狈的古千机，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剑。 她和白山月去过玲珑千机城，那时候是想要借玲珑千机城的傀儡作战使用，但是老城主一直都没有松口，说伴生傀儡不该用在战场上。 白山月和凌霄是第一次一无所获。 最后他们离开前，老城主恳求他们：“如果遇到一个操控木偶的人，请告诉他，我很想他，玲珑千机城的孩子无论怎样都要回来。” 玲珑千机城的人灵魂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任何人可以审判他们，他们受上天眷顾，被世界法则保护，也被世界法则束缚。 古千机神色复杂，嘴唇微张，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想最后见一眼曲情。”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还不说吗？”齐无量凝视着被锁魂链困住的李归尘。 连日来的拷问，李归尘都没有透露出半分。 很难想象从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不灵仙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李归尘抬眼看了齐无量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中的亮光和他狼狈落魄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这么长时间，李归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魔卵在哪里，但是他很清楚，不能让齐无量知道自己其实一无所知，不然自己活不到明天。 直到今天，李归尘才发现了自己在虚张声势方面的天赋。 他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却让齐无量深信自己知道些什么。 前些日子，有个魅魔姑娘给他送饭，粗粗讲了一下墨水阳的计划。 今天大概就是行动的日子了。 “齐无量，如果我告诉你魔卵是谁，你会选择杀了他，还是追随他？”李归尘终于开口了，这是他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说话。 由于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 齐无量是新任魔王的人，他是“伪王”的红人，杀掉魔卵，魔卵又会回归成最初的样子，“伪王”可以成为真王，这对齐无量来说，没有任何改变。 而追随魔卵…… 充满变故，但或许对齐无量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在李归尘眼里，就算齐无量已经成了欲望祭司，但是活的还像只狗一样。 这几日，古千机和传说中的去疾也来过几次宝仙阁，一个代表杀戮祭司的势力，一个代表瘟疫祭司的势力。 据李归尘观察，他们几个之间的气氛并不和善。 妖魔涧分派系的事情，也是修仙界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三大祭司，除了新上位的齐无量，都不服伪王。 齐无量被李归尘的问题问懵了一瞬间，或许之前他还会非常坚定地回答，杀掉魔卵，可自从吞噬了欲望，继承了她的记忆。 齐无量才发现魔王莫蚩之前一直在愚弄自己。 他向来自诩聪明，在盛唐朝堂上搅弄风云，在与欲望的博弈中取得了胜利，他为了永恒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给莫蚩卖命。 可尽管这样，莫蚩还是瞧不起自己。 再加上，他原先是个人，天生就对妖魔存在恐惧和憎恶。 李归尘给出了两个选择，但是两个选择都是当别人的狗，连这个阶下之囚都瞧不起自己。 齐无量盯着李归尘，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我两个都不选。” 他要吞噬魔卵，自己成为魔王。 他不想在臣服在别人的权杖之下了，他的野心和欲望日益膨胀。 这下轮到李归尘怔住了，若说齐无量原先看着还保留几分人样，现在看着…… “大人，墨水阳带兵攻入盛京了。”突然，一个魔兵闯了时凝秘境，打断了李归尘和齐无量的对话。 “修仙联盟没有动作，墨水阳怎么敢？”齐无量眉头紧皱，瞬间起身。 在吞噬欲望祭司之后，他已经飞跃到了大乘期，同时对于自己的实力多了些盲目的自信，盛京驻守的不少兵力，前些日子已经给莫蚩调走去丰州了。 所以，盛京现在驻扎的魔军其实非常不足。 墨水阳正是掐准了这一点。 “何启天已经杀到秘境门口了。”魔兵大喘着粗气，显然外面的战斗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阶段。 这下齐无量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手上的拂尘抖了三抖。 何启天是个怎样的人物，他非常清楚，虽然他现在也到了大乘期，但是并没有完全掌握欲望的魔力，对上何启天，很难赢。 齐无量回头看了一眼李归尘，他又闭上了眼睛，看上去似乎并不知道墨水阳的计划。 “去疾和古千机呢？他们都死了吗？”齐无量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声问道。 “千机大人被罗盘阵困住，去疾大人不知去向。”魔兵陈述着自己知道的事实，小心抬眸观察着齐无量的反应。 按道理说，齐无量是古千机和去疾的上位，但是这些日子，这二人并没有给齐无量足够的尊重。 说实话，盛京大多的魔兵也瞧不上齐无量。 毕竟是由人转魔，魔兵心中都觉得有点膈应。 “好啊，好一个不知去向。”齐无量冷笑一声，拂尘一抖，去疾这个人性格怪异，来到盛京之后多次和他顶撞，没想到今日直接来个不知去向。 话音未落，就见秘境被打开，一个祥和的老头站在门口，模样气质和村门口晒太阳的老头一模一样。 此人，正是何启天。 “这里空间小，要不要出去打？”何启天笑眯眯地问询道，看上去丝毫没有将齐无量放在眼里。 齐无量盯着何启天沟壑纵横的脸，这和前些日子的他没有任何区别。 “好啊。”齐无量突然笑了。 他看出何启天寿元将至，五千多岁的大乘期，如今看着虽然气势很强，内里的肝脏技能全靠灵气撑着。 若是他乖乖呆在他的郦城，或许能够老死坐化。 但是拖着这把老骨头都要上战场，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在齐无量的认知中，他是可以为了永恒出卖灵魂的人。 何启天这样的举动，在他看来非常愚蠢。 “请。”何启天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的依旧和善，仿佛和齐无量只是切磋。 齐无量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他讨厌极了这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浮现这样的笑。 尽管这样的笑容在很多百岁老人脸上都能看到。 明明死期将至，依旧乐观的心态。 齐无量最讨厌这种勘破生死的人，在他们面前，显得自己的境界非常的低。 大乘期的移动速度其余人的肉眼是看不清楚，镜头一转，齐无量和何启天就来到了盛京郊外的虚益山。 虚益山上发生过很多事情，李四举办的飙车大赛，欲望狙杀昆仑弟子，还有自己——为了拉拢盛京朝堂的高官，阻杀了很多逃难入京的人。 齐无量并不喜欢杀人，他手上捏着拂尘，偶尔还要喊一句无量天尊。 如果他是天灵根，如果他资质绝佳，他一定潜心修炼，有更平坦的车马大道，谁愿意选择布满荆棘的玫瑰小径？ 第一百三十章 “师父！”墨水阳看到凌霄没事，松了口气。 凌霄看见墨水阳慌乱的样子，忽然一笑道：“都是小军师了，还这么莽撞？” “师父，你都五千多岁了也不见你办事稳妥一点。”墨水阳反驳道，刚才凌霄迎着魔丸就撞上去，他都急死了，直接烧了一个瞬行符闪了过来。 “五千多岁怎么了？”凌霄美目圆睁，被墨水阳的大胆发言气到。 墨水阳讪讪一笑，回避了凌霄这个问题。 凌霄哼了一声，大人不计小人量，不跟他个小屁孩纠结这个。 “去疾和魔丸两个难点都搞定了，齐无量那个宵小，何启天肯定打的过，看来这次行动很成功嘛……”凌霄摸摸下巴，一脸臭屁。 墨水阳看着凌霄臭屁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 古千机没了魔丸，战力丧失了大半，他说他要见曲情最后一眼，凌霄同意了。 “我很好奇，你和春尧是什么关系？”在古千机说要见曲情时，凌霄终于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古千机垂眸，神色暗淡，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 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出生在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有伴生木偶，受世界规则保护，也受世界规则舒服，每个人一到二十五岁，无论身体多么健康，肉体都会迅速的消亡，换来他们的灵魂不灭。 一般来说，城内的人数不会发生变化。 青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新生儿。 因为城主的一个错误，他诞生了。 古千机出生时，三魂七魄，天生少了一魂，又分给了伴生傀儡一魂，他的身体非常虚弱。 因为他羸弱的身体，城主一直都很溺爱他，养成了他非常叛逆的性格。 无视城主的警告，在二十岁生日的那天，青年背上行囊，离开了玲珑千机城。 他坐在小船上，回望着岛上的建筑，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其实只是广袤无垠的九州大路上小小的一部分。 那一刻，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二十年来最灿烂的笑容。 原来母亲没有骗他，玲珑千机城是一个牢笼。 是的，古千机的母亲是不小心误入玲珑千机城的修仙者，她在生下古千机之后就离开了，古千机一开始以为自己没有父母，因为玲珑千机城的人都没有父母。 直到某一天激活了自己从小就有的一块玉佩，里面留有母亲的影像。 她看上去是个很有活力的女修士，有着灿烂的笑容。 “千机，如果你长大了，可以来盛京的红教坊找我。” 古千机真的找到了盛京的红教坊，路上虽然遇到了很多事情，听很多路人说，到处都是战火，但是他靠着魔丸，总算有惊无险。 可惜，他到红教坊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这里了。 听人说，她受到门派号召，加入了抵抗妖魔涧的修仙者队伍。 母亲在红教坊的人缘很好，她们听说自己是母亲的孩子，非常热情地招待了自己。 就是在哪个时候，古千机认识了春尧，那个时候春尧就已经被魅魔俯身了，古千机知道，但是他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人类春尧，还是魅魔春尧。 “你是春尧还是春尧？”古千机在听春尧弹琵琶的时候，突然问了出来。 只听漂亮的女人忽然一笑，道：“有什么关系吗，反正最后我们都是一个人。” 古千机愣了一瞬，他也笑了。 他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是魅魔春尧。 古千机那个时候确定，自己还是更喜欢魅魔春尧。 妖魔和人类在他的眼里，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他原先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去，直到自己迎来二十五岁，肉体枯竭。 直到有一天，听驿站说，母亲那边来了信，他才短暂地离开了红教坊。 却没想到，自己不过出去了半天，回来就得到了春尧死去的消息。 听说，春尧是魅魔的事情被修仙者发现了，首领白山月亲手杀死的春尧。 古千机根本不知道白山月是谁，可是他在外面一问，几乎人人都夸赞他好。 古千机不喜欢这个答案。 直到盛京沦陷，杀戮祭司带着魔军走进了红教坊。 古千机操纵着魔丸，挡在红教坊一众姑娘面前，魔丸巨大的躯体挡在前面，没有魔兵能够靠近。 杀戮祭司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本体是魅魔，春尧正是她布置在红教坊的一颗棋子，她瞧见魔丸，便知道古千机就是春尧提过的玲珑千机城的人。 “你是古千机？”杀戮祭司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是钩子一般，在场无论男女，都感觉三魂出了七窍。 古千机却没什么大反应，他点了点头，厉声禁止道：“不准再往前了。” 杀戮盯着古千机的脸，忽然一笑，微微抬手，示意身后的魔军不要动。 “好，我不往前。” 话音刚落，杀戮就带着魔兵转身离去。 古千机有些讶异，人人都说妖魔会吃人，但是看起来，似乎很好沟通。 他迟疑了一下，突然大声问了出来：“你认识白山月吗？” 杀戮赫然转身，眉毛一挑，有点疑惑古千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心情很好，所以不介意回答他这个听起来很白痴的问题：“认识。” “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古千机面露迟疑，但是还是接着问了下去。 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的回答一定跟这些日子他问到的不一样。 果然，女人原本上扬的嘴角沉了下去，眉头微蹙，道：“是个很棘手的对手。” “那你希望他死吗？”古千机接着问道。 杀戮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古千机果然和春尧说的一样，是一个有趣的人。 “求之不得。” 古千机原本伴着的脸，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我可以帮你们。” “凭什么呢？”杀戮摊摊手，盯着古千机，唇畔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回答她的是，暴怒的魔丸，那个巨大的木偶直直冲进了魔兵队伍，随便抬手踢脚就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自此以后，傀儡师千机在妖魔劫的战场上，声名显露，他扬言，要将白山月挫骨扬灰。 第一百三十一章 齐无量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胸口涌上，他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高高在上的何启天。 与此同时，他残破的肉身也在不断还原。 齐无量的欲望是永恒，所以他的再生能力非常强。 何启天看着齐无量，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很累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在何启天看来，齐无量消耗魔力一次次修补残躯的举动非常可怜。 他对“活着”太过执着。 “呵。”齐无量冷笑一声，“五千年前就扬名九州的何启天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穷尽一生都籍籍无名的人心中想的是什么。” 何启天越是摆出这幅怜悯的神情，齐无量的内心就越发暴躁。 为什么这样的人——都会甘心老去。 “你看着身体慢慢腐朽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想过办法阻止它吗？”齐无量反问道，如果何启天说没有，他只会嘲笑他是个伪君子。 是人都怕老。 不过这些人冠冕堂皇惯了，违心的话张口就来。 谁料何启天点了点头，诚实道：“我确实试过阻止它。” 齐无量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紧接着，何启天的下一句话让齐无量差点没被自己的喷涌上来的鲜血噎死。 “在五千年前我就想阻止衰老了，不过不是我自己。”何启天的眼睛并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得浑浊，依旧清亮，此时他的清澈的眼睛里沾上了一丝忧伤，这忧伤很淡，像是水一样，可以感受到主人的释怀。 齐无量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关于何启天的传说。 据说，他在郦城爱上了一个凡人女子。 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从风华正茂到肉身腐朽，不知道何启天是怎么想的。 “阿莲老得厉害，牙齿已经掉光了，腿脚不便，一个不注意就会摔倒，我每时每刻都盯着她，生怕出什么事情。”何启天闭着眼睛，似乎在回想什么，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祥和和平静。 从前说起来痛苦的回忆，在时间的治愈下都愈合了，那些窟窿一样的伤口，结了痂。 “最后一天，我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我有一种秘法，可以让她继续活下去。”何启天睁开眼，缓缓说道，“可是阿莲拒绝了我。” 生老病死是天道规则，任何能够阻止这些规律的手段都被称为邪道。 阿莲和何启天都很清楚。 “她说，上天已经待她不薄了，无灾无病，有爱人的陪伴，平静地老去，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何启天说道此处，嘴角上扬，忍不住喃喃道，“阿莲真是个容易知足的人。” 何启天没有为了阿莲堕入邪道，他们是真正懂彼此的人。 “后来，我的修为很久没有精进，当我发现自己的脸上长出道道细纹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齐无量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何启天，瞪着双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在他听来，何启天和阿莲都是傻子。 正道和邪道有什么关系，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好吗？人的欲望难道不该被满足吗？为什么发现自己在变老还会高兴？ 何启天似乎明白齐无量在想什么，他收回目光，左手抬起，接着齐无量周围的泥土堆积聚集，形成一座五十米高的小山，将何启天牢牢压在下面。 “你才活了一百多年，你根本不明白长生意味着什么？”何启天微微皱眉，神色变得严厉起来，“这个世上长生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成仙的，还有脱离六道的。” “你问西如来，他会告诉你死后才会极乐，你问酒仙人，他大约懒得理你，你问凌霄，她会说，这是惩罚。”何启天右手抬起，一把飞剑逐渐在手中现形。 剑柄处镶了剑穗，上面绣着一朵莲花，正是何启天的亡妻阿莲所绣。 何启天伸手抚摸莲花的针脚，神色温柔，眼角却微微湿润。 “长生是一座无形的牢笼，最爱的人永远离开。” 他受长生之苦已久，已经五千年了，其实他有机会渡劫飞升，但是想到未来还有千年万年，他就痛苦地不能再思考。 齐无量突然一笑，道：“若是阿莲没有死，或者你又爱上了其他人，你还会不想长生吗？”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总是以自己的处境思想度量他人，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需求，偏偏你还要夸他们一句有理。 何启天笑着摇摇头，剑指齐无量的脖颈:“你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什么吗？” 齐无量在感受到剑尖冰凉的触感时，突然发现自己开始调动不起魔力，他的脸上开始出现惊恐的表情。 “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忘记。”何启天抬头望着天上的启明星，手上的剑却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你的死亡在你称为欲望祭司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世界上再没有齐无量，只有妖魔涧的欲望祭祀。” “而欲望祭祀，谁都可以取代。” —— 这一剑下去，何启天体内的灵力也全数消散，身体逐渐归为虚无，淡淡的金色尘埃化作一阵轻柔的夜风，抚过落在地上的莲花剑穗。 “我永远记得你，我的爱人。” 齐无量死去后，欲望祭司的魔力源也归于尘土，滋养了土地中潜藏的乳白根茎，紧接着，一颗小小的树苗从土地中钻了出来，在极短的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和凌霄他们在国师府见过的长生果树一模一样。 欲望再次重生，她看到倒在地上，迅速腐烂的齐无量，唇角微微勾起。 就这个废物人类还想暗算自己。 可惜，她再次重生，修为已经大不如前，至少需要一百年才能恢复实力。 如今的情况，盛京显然已经保不住了，欲望当然不想将盛京原状归还，她冷笑一声。 “不如送你们一个礼物吧。” 凌霄和墨水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城内已经飘满了淡黄色的花粉，城内的人类和修士开始失去理智，互相残杀。 这和五千年前俪人城的情况一模一样。 “欲望再次复生了！”凌霄几乎是肯定地说出这个答案。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就在凌霄害怕悲剧重现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混乱的局势发生了逆转。 正是巫彝族第五零。 “你怎么来了，墨水阳不是说把你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吗？”凌霄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巫彝族被灭族，第五零已经是最后一个巫彝族人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要是第五零死了，凌霄会内疚死，想着，她看着墨水阳的目光就有些怒意。 墨水阳摸摸鼻子，无话可说。 “凌霄姐姐，跟墨水阳没有关系，当时局势变换太快，再加上我执意留在京城，墨水阳才拖仙奴照看我。” “所以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待在盛京？”凌霄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赶紧撸起第五零的裤腿袖子，看看有没有缺胳膊断腿。 前些日子的盛京是人待得地方吗？ 第五零笑笑，原本还有些稚嫩的脸现在看来成熟了许多，他在凌霄面前转了个圈，道：“仙奴把我照顾的很好，没有任何人发现我。”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大祭司要派我来盛京了。” 第五零话音刚落，神色一变，跪在地上，抓起一把黄土抹在脸上，他对着天上的月亮，吟唱着生涩拗口的巫彝族古语。 他的神情极其专注，像是月亮忠诚的信徒。 原本失去理智，刀剑想向的人群忽然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盯着对着月亮吟唱的第五零，盛京城内，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只能听到刀剑落地的声音。 第五零的天赋神通是控制人心，这些人的神志逐渐回来。 功亏一篑的局势瞬间被扭转，只因为第五零。 其实第五零早就知道巫彝族被灭族的事情了，盛京城中的不少妖魔都拿这为谈资。 尤其在提到一个雷电天赋的巫彝族人的时候，每个妖魔都是咬牙切齿。 因为这个巫彝族人，让逃出妖魔涧的妖魔大军死伤无数，以致于根本没有能力进攻拥有守护大阵的屠旸关。 那正是第五零的哥哥，第五翎，他们两个名字念起非常像，又是双生胎，很小的时候，经常分不清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哥哥和他不一样，生来就与有超绝的力量和体格，雷电天赋激活的成年礼上，就被族长父亲确认为下一任族长。 但是第五零从没有嫉妒过第五翎。 因为哥哥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只不过比自己早出生了一会儿，就一直以哥哥的身份自居。 小时候自己因为瘦弱的身体，经常被大一点的孩子欺负，哥哥每次知道了，都会捏着拳头和他们决斗，巫彝族第一勇士的名号从小就有端倪。 后来，成年礼的时候，哥哥不负众望的激活了雷电天赋，而自己却是鸡肋的心灵控制。 族内不知道多少人在嘲笑他，父亲也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只有哥哥，一直说自己是最棒的。 这次来盛京参加盛唐太子大婚，哥哥一开始也是不同意自己来的，他说盛京太危险，而自己又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出去受了委屈也没有人帮忙。 可是大祭司很坚持，说第五零有他的使命在。 第五零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所以在墨水阳劝他远离是非之地的时候，他选择了留下来。 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自己的天赋是心灵控制真是太棒了。 第五零看着清醒过来的众人，面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下一秒就因为能量透支，晕了过去。 好在墨水阳反应及时，上前扶住了第五零，才没有让他摔到地上。 这次盛京反攻战非常成功，救出了李归尘，杀了去疾，劝降了古千机，除了让李四成功南逃之外，没有任何一处不好的地方。 墨水阳清点了剩余的人类和修士，薄唇一直紧抿着，眉头微蹙，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 在他看来，这样的胜利没有什么好庆祝的，他们永远失去了师兄吕卓和另外九位勇敢的人，还有在和魔军战斗中牺牲的战士们。 不过战争注定会有伤亡，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李归尘在李轩辕的搀扶下见到了墨水阳，他看着墨水阳，良久才说出一句：“你做的很好。” 墨水阳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初自己权宜之计当二五仔的时候，李归尘眼中的杀意几乎就能够将他凌迟千百遍。 像李归尘这种老实人其实也很可怕，他们的信念已经成了骨子里的坚持。 墨水阳有时候会想，如果李归尘知道自己是魔卵，会是什么反应。 师傅作为伴随昆仑五千年风风雨雨的创派剑灵，李归尘在知道她魔剑灵的身份时，毫不犹豫地相用天地灭杀阵除掉凌霄。 以师傅的身份尚且如此，如果李归尘知道自己可能是威胁九州安危的最大不安定因素的时候，肯定会不由分说地杀掉自己吧。 凌霄瞧出了墨水阳内心的想法，状似漫不经心的挡在墨水阳身前，阻隔开李归尘的目光，半开玩笑道：“龟龟尘身子骨不错嘛，这些日子辛苦了。” 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看来也是遭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严酷刑罚。 李归尘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比起你们，我不算什么。” 在他看来，他没有对局势改变作出任何贡献，有他没他都一样。 李归尘就是这样一个非常务实的人，这样的人当昆仑的执诫长老非常合适。 不过有时候过于严厉不动变通，就导致了恶果。 “你的性子若是能有些改变，或许能有更高的成就。”凌霄盯着李归尘，没由来地说了一句，语毕，又忽然一笑，道，“算了，变了就不是李归尘了。” 李归尘似乎听明白了凌霄的话，心照不宣地一笑，也算是和凌霄和解了。 自妖魔劫开始以来，由昆仑支持的盛唐展开的第一次反击，最后以夺回首都的结果，大获全胜。 相比于凌霄他们的顺利，鱼灵机和顾影在天澜城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嘶——” 脑袋疼的快要炸裂，想要揉揉痛处，却发现手脚不能动弹，鱼灵机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住双手双脚，被困在一处暗室中。 “大师兄，你没事吧？”白秀秀似乎早就醒来，看到鱼灵机也清醒了，不由问道。 鱼灵机这才如梦初醒，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和顾影确实成功地挟持了医药联盟盟主卫林的孙子卫哲茂，不过…… 由于他的疏忽，在交换人质时，反而被卫林阴了一把。 于是，鱼灵机就和白秀秀胡玲他们关进了同一间密室。 “没事。”鱼灵机摇摇头，环视四周一圈，都没有发现顾影的踪迹，不由问道，“顾影师姐呢？” 白秀秀垂下脑袋，漂亮的眼睛沾染上一丝落寞，良久没有说话。 昨夜来去匆匆，鱼灵机都没有好好看白秀秀的样子，今天被困在暗室，才发现秀秀似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以往，白秀秀的眼睛永远是水润且温柔的，光是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你就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治愈。 今天的白秀秀，双手被绳索反绑在柱子上，鬓边垂下两缕青丝，原本清亮的双眼充斥着血丝，脸上沾染了一些尘土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而胡玲的状态很不好，她躺在稻草堆里，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紧皱，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短促，双颊绯红，嘴唇干裂。医药联盟的人根本没有将胡玲放在眼里，甚至都没有用绳索将她捆住。 是的了，一个生病的凡人能翻出什么风浪。 “顾影师姐被天澜城的峨眉长老带走了。”白秀秀捏紧拳头，尽管手上的血迹已经被她用洁净术清洗干净了，但是那种湿滑的感觉依旧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天澜城，白秀秀杀了很多人。 大多都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求她了结痛苦的凡人，自从来到天澜城，她已经一个月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睡眠，吃东西，这些对白秀秀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天澜城的状况能在她和胡玲的努力下逐渐好转就行，医药联盟将他们感到病人集中营反而是方便了她们。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白秀秀和胡玲带来的药材总有耗光的时候，胡玲也因为忧思过多，操劳过度，感染上了风寒，她们不得不去外面寻找药材。 谁知道，集中营大门的那几个筑基守将怎么也说不通，刀锋对着他们，拦在门口说，谁都不准出去。 “天澜城的药物修仙者用都不够，还能给这些凡人？” “小妹妹，你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想不开要管这档子烂事呢？” 天澜城前些日子进来了两个傻子，被医药联盟赶进了集中营，这件事情整个天澜城的人都知道。 守卫带着嘲弄的笑意，道：“真是奇了怪了，我们想要出去都没有机会，你们怎么还巴巴的赶进来呢？” “还真以为自己是女菩萨，能救得了这些感染了瘟疫的人？” “哦，原来是昆仑的人啊？” “昆仑傻子多，哈哈哈哈哈……” “听说昆仑的人都挺豪横，这样吧，你在这里给爷跪下，我就把分配下来的药物给你？” 几个守卫相视一笑，在天澜城待到今天的，大多数心中都憋着一股气，随便一个火星，就能引爆他们内心的黑暗。 守卫侮辱的话在白秀秀耳边一遍遍回荡，她自以为自己算是个好脾气的人，仍是握紧了拳头，任凭指甲嵌入自己的血肉中，才压制下了心中滔滔的怒焰。背上的胡玲已经很虚弱了，如果再不医治，可能就会因为小小的湿毒死去。 “求求，几位大哥行行好，我不出去也行，能不能帮忙带几味药材。”白秀秀背着胡玲，半跪下去。她垂着脑袋，死死盯着地面。 她不敢看这几个守卫的眼睛，她怕自己忍不住，把他们全杀了。 干将、莫邪、七凶他们都按捺不住，在白秀秀瘦弱的背脊上不住的鸣颤。如果不是白秀秀强力压制住这些剑，它们自己就会行动起来，帮助主人将眼前这些杂碎撕成碎片。 “哟，还真跪下来了？”几个守卫的眼里先是诧异，彼此两两相忘，最后两两相望，都看见彼此眼中流露出一抹快意。 他们被派来天澜城守感染者集中营，本身就足够说明他们在门派中地位低下，如今一个昆仑的弟子跪在他们面前，乞求他们，简直让他们狭隘的内心，极度膨胀。 白秀秀闻言，太阳穴上的青筋微微一跳。 是不是这个时候为难别人的，都以为自己只是恶作剧。 只要他能给自己救命的药材就好…… 白秀秀紧紧咬着下嘴唇，嘴唇已经被咬破，舌尖能感受到腥甜的味道。 她不仅仅是昆仑弟子，更是白家下一任家主，她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尽管她一直都没有拿家世说话，但是这么多年的教养下来，就算她表现得平易近人，其实骄傲已经浸入了她的骨血。除了拜师，她没有跪过任何人。 从小到大，白秀秀接触到的，都是敬爱的长辈，爱护她的师门，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苛待、不公平。 “就算你跪下来也没用，我们人微言轻，哪里分得到药材？” “小妹妹，你还真是单纯啊。” 那几个守卫，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落在白秀秀耳朵里，像是铜钟在识海被敲响，她很久都没有动静。 “你看你背上的这个犯人，大气都喘不了三口，你还是一卷草席把她扔了吧。” 守卫看到白秀秀很久都没有反应，心中的一根弦突然紧绷起来，声音也逐渐变轻，下意识地后退。 不过这个时候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不及了。 纤瘦少女背上的二十四把飞剑只飞出了四把，每一把都精准的洞穿了一个人的喉咙。 白秀秀慢慢抬起头，任凭鲜血飞溅到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惊恐瞪大的双眼和轰然倒塌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