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修仙，我炼丹真是为了养娃》 第1章 穿书第一天，喜当娘 幽暗封闭的弃婴塔内，反复回荡着尖利刺耳的婴孩笑声。 不知多久过后，笑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嘶哑的婴孩哭声。 塔内，一具女尸横陈于骨山尸水上。 已经冰凉的身体忽然颤动了下，心跳停止的胸腔慢慢有了起伏。 女尸的嘴角动了，勾勒起诡异的笑容。 游荡在弃婴塔内的无数婴灵仍在哭着，啼哭声中的绝望无助令人心悸。 当它们发现那女尸又活过来时，啼哭声扭曲为狞笑。 “妈妈……” 宋离喃喃着，猛地睁开眼睛，她那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入目是一片昏暗，婴灵散发出的幽幽光芒让她勉强可以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 令人作呕的腐尸气味不住地往鼻子里钻，疯狂刺激着宋离的大脑。 数不清的婴灵在看到此人死而复生之后，再一次冲了上来，死亡的气息笼罩了宋离。 “不要笑，不要笑，我来做你们的娘亲！” 宋离晃晃悠悠站起身子，看着脚下那堆积成山的小儿骸骨们，面部肌肉僵硬地动着。 “不要再笑了，我也没有娘亲了，我可以做你们的娘亲。” 冲上来的婴灵们迟疑了。 被丢进来的人何其多，若是婴孩，不消它们动手便会死亡，若是大人，它们凭借恶灵的本能便会将其分食。 这女子刚被扔进来的时候还疯狂挣扎，不断攻击着婴灵们，死后诈尸竟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脸上是叫人害怕的诡异笑容，眼中却是肝肠寸断般的悲痛。 说出来的那些话，更如同什么天地法则一般，叫这些婴灵们难以动弹。 因为，从没有人跟它们说过这些话。 宋离不敢相信，上一秒自己还在高空中坠落，下一秒便穿越到了这个书中世界。 这里是修仙世界，而她所在的弃婴塔，是书中女配宋清清的殒落之地。 这本书的女主徐妙妍，是清河郡宋家的养女，自她进入宋家起，便日日被宋清清打压欺凌。 徐妙妍忍气吞声过了五年，终于等到了宋清清的哥哥，宋明修从书院回家。 宋明修一眼便爱上了与众不同的徐妙妍，从一个原本无底线宠溺妹妹的哥哥，变成了一个亲手将妹妹丢进弃婴塔内，任由恶灵们将她生生杀死的哥哥。 他说：“宋清清，莫怪我心狠，原本爹娘算准了你是男胎，这才肯生下你的，谁知最后事与愿违，所幸我宋家家大业大，养你一个女孩也养得起，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欺辱妙妍！” “今日我便代爹娘行事，将你送去早就该去的地方。” “妙妍，今后有我在，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宋离在看书的时候，便对这弃婴塔印象深刻。 说来也怪，她从高楼上跳下来后，脑中闪过了自己一生的片段，最终竟完全定格在了自己所看过的这本修仙小说中。 小说中的文字由虚化实，细节涌现，她的感官愈发灵敏。 最后掉落在地，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四分五裂，血肉飞溅。 却没想到，她不是在水泥地上，而是在弃婴塔中。 耳边是数十万婴孩的哭声，她们都是被爹娘遗弃了的孩子。 宋离的第一想法便是收养她们，成为她们的母亲。 因为她也刚刚失去自己的母亲。 婴灵们停下了攻击，一个个凝滞在空中，警惕地盯着宋离。 “我会成为一个好娘亲的。” 宋离笑着说道，脸上的笑容虽然僵硬，眼底的真诚却令人心惊。 她已经想过了，若这些孩子们不同意，她就一头撞死在这弃婴塔中。 婴灵的笑声停下，哭声也不见了。 淡淡的光芒迟疑地在半空中，如无根浮萍一般飘动着，最后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数十万星星光点汇聚于一身，最后凝结出一个三岁女娃的模样。 女娃脏兮兮的，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宋离。 而下一刻，宋离快步上前，将脏兮兮的女娃娃抱入了怀中。 她脸上不知是哭是笑，哽咽道：“好孩子，娘亲在这里……” 宋离上辈子患有狂笑症，无法控制自己表达情绪的方式，经常时不时地大笑。 别人怕她，孤立她，但在妈妈的鼓励和保护下，宋离依然活得很开朗。 可是妈妈去世了。 在她的葬礼上，宋离控制不住地大笑，所有人都皱着眉盯着她。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她控制不住。 爸爸在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宋离，你妈妈没了！你能不能别笑了，爸求你，别笑了，你再也没有妈妈了！” “求求你了，我真的求你，别笑了！你这孩子还有没有良心！” “真是造孽啊，我怎么生下你这样一个孩子，不要再笑了！” 宋离笑得眼睛都红了，她冲了出去，没有人追上来，就这样一路到了天台上，她仍笑着。 然后一跃而下。 宋离紧紧抱着眼前的婴灵。 她想，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好母亲的。 像妈妈一样的好母亲。 她抬手，摸到了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泪水。 现在的她，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 弃婴塔高有三丈，沿着墙壁向上看，每隔一段距离，都能发现窗户被封死的痕迹，可见这座塔被加盖了多少次。 塔内尸水满地，蚊虫鼠蚁，到处都是被焚烧过的痕迹。 数不清的女婴尸体中，竟是找不到一个男婴。 宋离扯下自己的衣裳，将女娃裹住背起来，仰头看向最高处那狭小的“窗”。 原文中的宋清清是个初入道的修士，连她被丢进来后都难以逃脱，更不要说那些孩子们了。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盯着高处那从外面透进来的唯一一束光，等待自己的死亡。 婴灵聚集，怨念深重，死后仍然不得超脱。 宋离活动关节后，寻找到合适的位置，背着婴灵凝聚成的女娃，开始往上爬。 宋离的母亲将她养得很好，每周都会带她去攀岩。 女娃趴在宋离的背上，仰着小脑袋，呆呆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个窗口，越来越近的那束光。 她浑身都在颤抖。 可从宋离身上传来的力量，温柔又令人安心。 第2章 你十五岁，有个三岁的女儿？ 离开弃婴塔后，女娃还适应不了阳光，缩在宋离的袖下。 宋离耐心地教她一点点适应，准备好一切将要离开时，宋离扭身往后面的弃婴塔看去。 “学堂之上无罗裙，弃婴塔中无男骨。” 她四下寻找合适的石块，一次一次地背上去，将那扔女婴的窗口彻底封死后，这才牵起了女娃的手。 “走吧，跟娘亲走。” 河边，宋离一边给女娃清洗着脏脏的身子，一边回想着原著。 宋清清死后没多久，便是五大仙门公开招收弟子的时间。 女主徐妙妍也进入了五大仙门之一的长明宗，之后更是一路开挂，修为突飞猛进，机遇不断，凡是见过她的男子们都对她死心塌地，送各种奇珍异宝，用命为她保驾护航，什么最大商会的会长，万年难遇的剑灵体，甚至连女子都对她言听计从，宗主之位拱手相让…… 宋离并不在意这些，而今宋清清已死，她不想再和女主有什么牵扯，只想好好地养孩子，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养孩子是需要钱的，修仙世界中的货币分金银和灵石。 金银为凡人所用，灵石为修士所用。 宋离的女儿是无数婴灵的凝聚体，注定不能像寻常孩童一般，她只能入道。 想要修行，便需身怀灵根，原著当中的宋清清乃是极其罕见的单木灵根，最是适合走炼丹一道，天资可谓一骑绝尘。 可叹她不学无术，整日荒废，修炼了三年还是炼气三层，而今骨龄十五岁，同届的天骄都已经筑基了，她还在炼气。 炼丹术也在学，同样的，三年只学会个辟谷丹。 不得不说，这恶毒女配除了在欺凌女主的时候勤勤恳恳，其他地方实在太过潦草。 如今，宋离仍旧决定走炼丹一道。 其一，现在这具身体有炼丹的天赋，远超其他修士。 其二，丹修虽说前期高投入，但也是高回报的，这正符合她现在的情况，养孩子哪有不费钱的。 至于落脚点的选择，清河郡宋家自然是不能回的。 世间修士皆梦想着进入五大仙门，但进入了五大仙门后，难免会有交集。 宋离不想跟徐妙妍打交道，更何况自己的女儿乃是婴灵怨念凝聚，五大仙门去不成。 至于其他的超品门派，一品门派，同样不做考虑。 这修仙世界中对正道唯一宽容些的落脚点，便是散修联盟了。 散修联盟是十年前出现的，在此之前，世间散修各自漂泊，没什么力量也没什么依靠。 后来，长明宗大长老星宇道人与宗门决裂，离开宗门后来到世间最大的风筝郡，创建了散修联盟，成为了全天下正道散修们的依靠。 和仙门宗派不同，散盟没有固定的收徒时间，也没有各种难上加难的考核，所有散修若想在风筝郡扎根，随时都可以前往风筝郡报到，但需拜见星宇道人，得到星宇道人认可后便能留下。 散修们的资质本来就差，星宇道人自然不会看人的资质，而是看其心性。 心术不正者是无法留在风筝郡的。 条件这样宽泛，正符合宋离现在的情况。 洗干净后，宋离给女娃梳着头发，心情不错。 “娘亲得给你取个名字……” 宋离左思右想，身前的女娃对自己并没有敌意，但也没有放下防备。 宋离并不在意这些，被抛弃过的孩子，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和人交心。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苦难都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日子定会一天比一天好，你就叫宋长生，长生，可喜欢这个名字？” 女娃不语，对上宋离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慌忙低下了头。 宋离轻轻抱了抱她，随即起身，向她伸出了手。 “长生，娘亲带你去风筝郡，往后咱们就住在那里了。” 宋长生仍低着头，犹犹豫豫地抬起小手，抓住了宋离的手指。 …… 风筝郡以盛产风筝而得名，热闹繁华。 自星宇道人来到此地后，这里的发展更甚从前，居住于此的修士们也渐渐超过了凡人的数量。 宋离带着女儿赶路数日，在靠近风筝郡时，远远便看到了空中飘荡着的各式各样的风筝。 长生看到这些，脸上也难得出现了新奇的模样。 “哎呀，总算是找到风筝郡了！” 一道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宋离和长生一齐往那边看去。 陆衍十分自来熟地打招呼：“道友，你们姐妹二人也是来投奔星宇道人的散修吗？” “是的，不过，”宋离微微点头：“这是我女儿。” “我也是来……”陆衍喉中突然哽了一下，“女儿？！” 声音太大，吓得长生慌忙躲到了宋离身后。 “你骨龄才十五，但是有个三岁的女儿？” 宋离一脸平静地点头。 “世间当真是精彩，长见识了，长见识了……这趟没来错。”陆衍消化了好一会儿。 “你也是来投奔星宇道人的？”宋离问道。 陆衍神秘一笑，朝宋离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跟你们这些散修不一样，我是来拜星宇道人为师的。” 听完后，宋离将他上下打量了番。 这少年身上灵气充沛，修为应当高于自己，他的衣着远看低调，近看奢华，怕不是哪家的公子哥。 “星宇道人已经许久不收徒了。”宋离道。 她还记得原书中说过，十年前星宇道人脱离长明宗时，曾想带自己的弟子离开，但他的弟子们不愿舍弃长明宗的资源，更是瞧不起散修，纷纷选择了留在长明宗。 自此后，星宇道人也是心灰意冷，对外宣称不再收徒。 宋离也是用委婉的方式表达给陆衍。 陆衍仍笑得神神秘秘。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星宇道人早就扬言不收徒弟了，不过你瞧好吧，他肯定会收下我的，往后在散盟当中，你们姐妹二人，呸，你们母女二人想做什么事情免不得要通过我。” “当然，执掌散盟事务还是最基本的目标，到时我三年筑基五年结丹，谁人不称上一句天之骄子？我散修第一天骄的名号会响彻大江南北，五大仙门的人纷纷前来风筝郡拜会，啧啧啧……” 第3章 不好意思，我被录取了 宋离看他已经做起白日梦来了，淡淡道：“我先进去了。” “等等我等等我！” 陆衍快步跟上，眉飞色舞地继续说着：“你信不信，星宇道人肯定会收我为徒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 星宇道人府邸前，陆衍被两个散修一左一右地架出来了。 “放开我！你们让我再见星宇道人一次！” “陆道友，星宇前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会再收任何人为徒，你也不能继续留在风筝郡了，还是赶快回家吧。” 宋离静静看着陆衍被赶出府邸。 陆衍对上宋离的眼神，一阵窘迫，又往门内扑去。 “不行，我一定要再见到星宇道人！” 他方往前冲出两步，便被一道无形的禁制给拍了出去，屁股摔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这位宋道友，星宇道人有请。”散修没再看陆衍，转过来同宋离道。 宋离点头，抱起长生往前走去，却被另一散修拦了下来。 “宋道友，她不能进。”散修脸上很是为难。 宋离微微皱眉，星宇道人神通广大，想来已经看穿了长生的身份。 星宇道人正派之名在外，自然不会对长生做些什么，但宋离仍不想抛下长生。 她看向门内，自那空旷悠远之地仿佛有一道审视的目光传来，盘旋在头顶。 宋离当即于石阶前跪下。 “散修宋离，恳请道人通融！” 陆衍被她的动作惊了下。 “喂喂喂，你不用这么激动吧，大不了我留在这里替你看会儿孩子，你放心，我绝对是好人，大好人！” 陆衍说着便要招呼长生来他这边，谁料长生竟害怕地往宋离身侧躲。 似有一道叹息声由远及近，而后便是修者苍老的声音。 “进来吧。” 闻此，两位散修不再阻拦，宋离连忙起身，抱着长生往府邸内走去。 修仙者的居所简单古朴，在仙门中时，他们住在洞府内，下了仙山，便只能住府邸。 虽然比不上那些福地洞天灵蕴丰富，但府邸当中布置着各种聚灵大阵，同样也是灵气浓郁之地。 光是看这府邸内旺盛生长着的灵植，便能够猜出来。 宋离天生木灵根，对自然与生机的感受格外灵敏，走在这些草木间，甚至能够感受到它们各自的生命。 在散修的引领下，一路来到了间古朴的练功房前。 关闭的房门在宋离来到时自行打开了。 长生的身子颤抖起来，宋离便抱紧了她。 走进了屋，那须发尽白的老者正盘坐于蒲团之上，轻闭着双眸。 “数十万弃婴之灵聚成之物，竟离得了束缚她的地方，你竟也敢将她带出来，认其为女，常伴身侧。” 老者声音平缓，但心中还是有些惊叹的。 活了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见到这种事，恐怕这修仙界中也是头一回发生这种事。 “长生是可怜之灵，宋离亦是孤家寡人一个，若非碰上了长生，也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我无甚所求，来到这风筝郡，只求前辈能够给一个容身之所，我想好好抚养长生长大，她，也能疗愈我心中的悲痛。” “风筝郡并非容不下你……”星宇道人睁开了眼睛，目光向着长生看去。 他腹中也有千言万语，但在看到长生那双警惕又害怕的眼睛后，所有话语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她不知经历过多少遗弃之苦，饥寒之苦，摔砸之苦，焚身之苦…… 自己又如何忍心对这样一个孩童冷语相向？ “你决心如此了？” 宋离严肃点头：“我决心如此。” “将手拿来。” 宋离依言照做，只见星宇道人二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如中医把脉一般。 灵气如线，自星宇道人指中而出，进入宋离经脉，游走一周后，便对她的身体状况有了了解。 “天生木灵根，是个好苗子，这样的好资质，那五仙门可是抢着收的。” “入五仙门修行后，将来修为最低也是个金丹期，你偏要为了这孩子来我散盟。” “木灵根最是适合走丹修一道，我不攻炼丹一道，教不了你，风筝郡也没有能教导你的炼丹师，你可都想好了？” 宋离再次郑重点头。 “没有资源，我便慢慢修炼，没有师尊，我便自行摸索。” “可你这身体……”星宇道人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扫了长生一眼，“也罢，你们便先住下来，这孩子毕竟是怨灵，而今能如正常人一般，令寻常修士也分辨不出，是因为她怨念深重又复杂，危险性极高。” “我便不给你们在风筝郡的其他地方安排居所了，你们暂时住在这里。” “平日里尽量不要外出，若一定要外出的话，也早些回来。” 星宇道人掌心一翻，一枚金环浮现在他手中，又在法力的干预下变成娃娃手腕般大小。 “此物可约束她身上的怨灵之气，以免伤人，其上还附有我一道神识烙印，她的身体发生任何变化，我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宋离，你当谨记，苍生苦难遍及整片大陆，不管你有心还是无心，身为正道修士，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让更多的苦难蔓延，都是你应做的。” 宋离明白星宇道人的意思，接过金环套在了长生手上。 长生纵使可怜，终究是怨灵化身，有可能伤人。 若她伤人，便是将苦难带给了别人。 既然是自己将她从那弃婴塔中带出来的，那自己便有责任约束她。 星宇道人命府上散修为宋离母女收拾出了居所，宋离清点了自己身上的灵石，只剩下二十块了，支撑不了多少天。 她必须先去买些药材炼制辟谷丹，赚灵石维持生活。 同星宇道人打过了招呼，宋离便带着长生出了府，先前来得急，还不曾好好逛过这风筝郡。 刚一出门，便和那负气坐在府邸门前的陆衍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陆衍眼中精光一闪，脸上便出现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也被赶出来了是不是？要我说，这风筝郡也不是个好去处，马上就到五大仙门招收弟子的时间了，你要不跟我去长明宗碰碰运气？” “不好意思，”宋离从他身边悠然路过，“我被录取了。” 第4章 出租自己，女的不租 风筝郡极大，但这最为繁华的地方，还属星宇道人宅邸附近。 散修们带着自己从天南海北搜寻来的物件售卖，两旁的商贩们甚至挤到了道路尽头。 为了能够多赚些灵石，散修们高声叫卖着，热情邀请路过的行人来看看他们的商品。 宋离跟长生都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好奇地东张西望。 陆衍则对这些提不起什么兴趣。 “你说这星宇道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收我呢……” 宋离也觉得奇怪，星宇道人不收徒的事情人尽皆知，怎么这陆衍如此坚定的认为星宇道人会收他？ “不行，”陆衍右手攥拳，砸着掌心，“我既然已经来了风筝郡，哪里有灰头土脸回去的道理？” 恰好身旁出现了一家客栈，陆衍忙朝宋离挥了挥手。 “宋离道友，等我片刻，我先去租间房子住下。” 看着陆衍匆匆进了客栈的背影，宋离犹豫了会儿。 “我也没说要跟你一块逛风筝郡啊……” 这人怎么如此自来熟呢？ 虽然她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在外面等着。 不多时，就看到陆衍被客栈掌柜给赶了出来。 “真是对不住啊陆道友，不是我不想做你的生意，实在是星宇前辈发过了话，这风筝郡没有客栈敢收留你啊，你还是赶快回家吧！” “诶，什么意思，连客栈都不让住吗！”陆衍两眉一竖，可见是生气了。 掌柜的赶忙将大门关上，连今天的生意都不敢再做了。 宋离颇为好奇地看了看陆衍。 能够让一位大能修士做到如此地步，这陆衍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啊。 还是少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比较好。 “既然如此，陆衍道友还是赶快回家吧，我带着孩子去买生活用品了。” 宋离说完，拉着长生便走。 “宋离道友，怎么连你也这样？”陆衍又懊恼地跟了上去。 “我看这星宇道人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德高望重，他不光不守信用，竟然还这样刁难我一个小辈，有这样当长辈的嘛，宋离道友你说是不是！” 陆衍一路跟在后边碎碎念，宋离尽量无视他。 忽然，宋离发现道路旁有一个奇怪的摊位。 摊主是个身穿黑衣的少年，墨发高束，戴着一张遮住全脸的面具，在摊位前闭目打坐。 他不卖灵丹也不卖符箓，摊位前只竖着一块木板。 “出租自己，可陪同历练，二十下品灵石一天。” 听到宋离的声音，摊主少年忽然间睁开了眼睛，掌心一翻又取出块写了字的木板，竖在旁边。 “女人生意不接。” 宋离：“……” 她也不是很想花二十块灵石租个大活人。 宋离扭身继续往前走去，反倒是陆衍对这桩生意挺好奇的。 “真租吗？”陆衍问。 摊主少年微微颔首：“真。” 陆衍搓了搓手，笑呵呵地刚要掏钱，转眼便见宋离快要走远了，忙跟了上去。 “宋离道友，我觉得那人挺有意思的，虽然看起来还没有筑基，但他的修为比咱们都要高！” 宋离正在儿童玩具摊位前给长生挑选着拨浪鼓。 “不过，你租他有用吗，若准备去历练倒也正好，不准备历练的话，岂不浪费了二十块？” “也就二十块下品灵石而已，还没有我家马一顿饭吃的饲料贵，就当租个乐子也行啊！”陆衍笑得阳光开朗。 宋离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看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纨绔富二代？ 她为长生挑了一个拨浪鼓，还有一个小鱼模样的风筝，这些都不贵，只需要用凡人的金银来付账就行。 修士的一块下品灵石都能够换许多金银。 宋离四下张望一番，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可以换钱的地方。 “元宝商会？想不到这里也有元宝商会。” 原著当中曾交代过，这元宝商会乃是中央大陆最大的商会，其涉及的领域涵盖了炼丹、制符、炼器、功法、兽宠等等方面，财力雄厚，富可敌国，只要是个修士，不论贫穷还是富有，这一辈子总要跟元宝商会打交道。 按照原书中的剧情，元宝商会未来会交到会长的二公子手中，好巧不巧，这位二公子正是女主徐妙妍的追求者之一。 这位二公子财大气粗，徐妙妍需要的，他全都送，不需要的，也照送不误。 天南海北各样的奇珍异宝，珍稀妖兽，哪怕是已经濒危了的保护妖兽都能给她弄来，只为博徐妙妍一笑。 到最后，他干脆将半个元宝商会都送给了徐妙妍。 徐妙妍原本对他还很有好感，不过自从拥有了半个商会后，她一跃成为了富婆，难道还需要这个富二代舔狗吗？ 元宝商会二公子在这场追求女主的角逐中惨败。 宋离觉得这位二公子大抵是脑子有些毛病。 “我去元宝商会换些金银。”宋离道。 陆衍刚要跟上去的脚步一顿，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你去吧你去吧，我在这里转转，四处转转……” 宋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待宋离走后，陆衍瞧着不远处那喜气洋洋的“元宝商会”四个大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都开到这里了……” 他赶忙后退，远离了元宝商会。 这之后，又来到了那位出租自己的少年摊位前，手一挥取出了二十块下品灵石。 “你这一天我租下了，不用陪着历练，只要你帮我个小忙。”陆衍笑嘻嘻道。 萧云寒缓缓睁开眼睛，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 一刻钟的时间内，萧云寒先后被风筝郡的五家客栈给赶出门，等在外面的陆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都不租给你，你是星宇道人的仇家吗？”萧云寒说道。 他还没碰见过这么阔绰的散修，花二十下品灵石雇自己，只是让自己帮他租个住的客栈。 也没碰见过哪家客栈都不给租的情况。 “我要是星宇道人的仇家，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风筝郡吗？他只是想赶我走。” 陆衍无奈地说道，想着这风筝郡既然如此不欢迎自己，那他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那你怎么还不走？”萧云寒淡淡问道。 陆衍忽然拳头一握：“我还就不走了！” 第5章 桥洞底下来相见 宋离给长生买了玩具后，这才找到了卖灵药的摊位。 一块下品灵石可以配三副炼制辟谷丹的草药，炼制三炉，每炉只有一颗废丹的话，便可成三瓶辟谷丹。 按照市价，一瓶辟谷丹的价格，根据品质的不同，在一块下品灵石到三块下品灵石不等。 虽说宋清清会炼制辟谷丹，但宋离还是第一次炼丹，于是买下了九副草药，多准备几次试错的机会。 然后又在卖炼丹炉的地方反复比价，最后花费七块下品灵石淘了个二手的炼丹炉。 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花销，如今她最需要的，一本《丹药初编》和《炼丹入门》便花费了九块下品灵石。 两本书还是宋离跟摊主磨了半天嘴皮子才从十块谈到九块的，因为她兜里就只剩下九块了。 谁让原主宋清清脑袋里什么都没记，哪怕自己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一切也还是得从头再来。 现在，宋离真的是兜比脸干净了。 星宇道人嘱咐了她要快去快回，所以买完这些，宋离便立即往回走了。 有段时间没见到陆衍，宋离还以为他知难而退，离开风筝郡了，不曾想绕过一个路口就又碰上了他。 听到宋离暂住在星宇道人府上的事情后，陆衍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 “他都能让你住在府上了，凭什么连风筝郡都不让我住！” “那你就当真不打算回家了？”宋离问。 已经回到了府邸之前，陆衍又气得一屁股坐下。 “不管，他一日不肯收我为徒，我就一日不走，我在这里坐到他肯收我为止！” 连外面两个看门的散修看到后都连连摇头。 宋离不觉得他能坚持多久，往府内走去。 “我先进去了。” 陆衍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歹也是一块进风筝郡的朋友，她真的不打算管自己一下吗？ 忽然间，宋离脚步一顿，又转过了身来。 “对了，你晚上住哪儿？” 如果宋离没猜错的话，这风筝郡的客栈都提前得到了消息，不会给陆衍住了。 陆衍挠了挠头，想了想后说道：“你别管了，我自有好去处。” …… 夜阑人寐，月上柳梢。 风筝郡的桥洞底下，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往这边悄悄摸来。 他弓着身子，到处张望。 “想不到我陆衍也有一天沦落到睡桥洞的地步，可不能叫别人看见了……” 陆衍小声叨叨着，正准备借着月色找一个凉快的地方睡下，忽然间踩到了什么东西，只听那东西“啊”地叫了声。 吓得陆衍赶忙跳开，马上从储物戒中掏出把剑来。 “什，什么东西！” 桥洞底下寒光一闪，肃杀之气迸现，而这气息的来源，正是一柄由上等玄铁打造的宝剑。 和这玄铁宝剑相比，陆衍这随手掏出来的剑完全不够看。 他刚开始有些提心吊胆，还以为自己碰上了坏散修，但马上就发现那手握玄铁宝剑的人有些眼熟。 高马尾，戴面具，穿黑衣。 出租自己的萧云寒？ 显然，此刻的萧云寒也认出了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动作一致地默默将剑给收了起来。 “你，你也睡这里？” “嗯。” “为什么？” “穷。” “……” “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是啊。” “……” “你继续睡，我去那边。” 桥洞底下，陆衍跟萧云寒大眼瞪小眼，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陆衍尴尬得抓耳挠腮，好半天才挑起话头：“刚才看你的剑不错，你是个剑修？” 萧云寒点了点头。 “那难怪，难怪这么穷……” 四处安静得只听得到乌鸦的叫声。 许是时间过得久了，陆衍再尴尬也觉得有些困了，但这夏夜还是有些热的，每每他将要睡着，都忍不住被热醒，而萧云寒还没睡。 忽然间陆衍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对了，我花二十块下品灵石租你，时间还没到吧？” “嗯。” 陆衍一喜，掏出把扇子塞给萧云寒。 “来来来，给我扇风。” 萧云寒本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桥洞底下，他给陆衍扇了一夜的风。 …… 入夜，宋离回想着这具身体引气入体的过程修炼。 星宇道人府邸内的灵气特别浓郁，再加上宋离的认真投入，很快她便掌握了修炼灵气的方法。 然后她便彻夜研读起《丹药初编》和《炼丹入门》这两本书，因为草药有限，她不想浪费，也想尽可能地炼制出品阶更好的辟谷丹，卖更好的价钱。 在《丹药初编》这本书中有记载，修仙界中的丹药分为一到九阶，等阶越高的丹药越是珍贵，丹药的等阶是由材料、炼制难度、丹药效用等方面来决定的。 每一阶丹药也有品质上的细分，通常为下品丹、中品丹、上品丹三类，下品丹杂质最多，效果有限，中品丹在修仙界中较为常见，上品丹则极其珍贵。 但哪怕是上品丹，也无法完全剔除丹药中的杂质，所以说，是药三分毒，只要是丹药，就会有丹毒。 丹毒区别于杂质，是修士们购买丹药时最看重的一点，如果丹毒在体内积累过量，会对修炼者的身体造成损害，出现各种副作用，严重的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而丹毒的来源，可能是原材料中的杂质，也可能是炼丹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 完全没有丹毒的灵丹，理论上也是存在的，在《丹药初编》中，这种为第四类，极品丹。 极品丹无杂质，无丹毒，对修士的身体只有提升作用，没有损害，且在炼制的过程当中往往能够引来丹劫。 顺利通过丹劫，经天雷淬炼过的丹药，本身便带了一分道蕴，其作用不止能提升修士的身体素质，更有可能使服用者领悟道法奥义，妙不可言。 但若无法顺利通过丹劫，不光丹药损毁，连炼丹师都有可能受到严重伤害，甚至危及生命。 所以，极品丹药已经不能用罕见来说了，此等丹药在修仙界中，几乎不存在。 再说辟谷丹，此丹药较为特殊，它的用料为寻常凡人也能够接触到的草药，作用也只有果腹一种，所以并没有等阶，硬要说的话，辟谷丹是比一阶丹药还要低级的丹药。 第6章 这话你还跟几个人说过？ 宋清清三年只学会个辟谷丹，炼制出来的品相也不过是常见的中品丹。 宋离刚接触炼丹，对自己没有把握，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将两本书看完，准备充分后这才着手炼丹。 先用凡火将丹炉慢慢烤温，这段时间内，宋离捣碎部分草药，更方便接下来药力的提取。 待丹炉达到了合适的温度，依次投入需要的草药，加入干净的水。 投入药材的瞬间，自身灵气一同进入丹炉，引导着丹炉内一切事物的运转，犹如修士修行一般。 宋离需消耗大量的精神，控制灵气来剥离、提炼、糅合药性，整个过程不可有一息的分神。 同时，她还需注意着炼丹的火候，过热或是过冷，都会影响材料的效果。 这样一番炼制下来，不过一个时辰，宋离的脸色便有些发白了。 这辟谷丹，还是所有丹药中最容易炼制的一种。 她全身心投入，连最容易松懈的开炉取丹过程中，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一炉辟谷丹炼制下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丹炉打开的一瞬间，草药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破旧的丹炉内规律地分布着十二粒圆润饱满的丹药，个头都是一般大。 竟是没有一粒废丹！ 一副草药的药性全被完美地提炼出来了，残渣也被尽数剔除。 宋离连忙检查丹药的品质。 观察色泽、质地、大小以及药香，这些都完美符合上品辟谷丹的要求！ 她第一次着手炼丹，竟然就炼制出了上品丹药。 宋离心中高兴，同时也放松下来了，这一放松，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侧身一看，宋长生正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炼丹的过程很久，长生都不曾弄出一点声音来打扰她，这时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药香，她耸耸鼻子，猛吸了两大口，对药香很是喜欢。 宋离用瓷瓶将辟谷丹收好。 市面上的辟谷丹都是十一粒一瓶，她这一次的完美炼制能够多出一粒来，正好可以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做好了这些，宋离打了个哈欠，轻轻揉了揉长生的头道：“长生乖，娘亲先睡一觉，醒了就带你去放风筝。” 她实在是太累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宋长生看了看那边睡熟的宋离，又看了看另一边炼完丹后的残局。 然后跳下了凳子，跑过去将东倒西歪的瓶子，没有用的废料，还有脏了的炼丹炉都收拾干净。 醒来时已是中午，宋离见到收拾干净的房间，连忙看向了那趴在桌子前看《丹药初编》的长生。 长生还不识字，她看这本书，也是喜欢看上面的一些图画。 “长生，”宋离有些惊讶地起来：“这些都是你做的？” 长生听到声音，也转过了头向她看去。 长生还是不会说话，只点了点小脑袋。 “长生真乖，”宋离心中一暖，随即道：“走，娘亲带你去放风筝。” 星宇道人给她们住的小院很大，足够孩子玩乐活动。 陪着长生放了会儿风筝，宋离便继续炼丹。 下午炼制的两炉辟谷丹同样十分完美，一炉都是十二粒，上品丹。 现在接近傍晚，趁着外面的集会还没有散去，宋离准备将炼制好的三瓶上品辟谷丹卖掉。 于是和星宇道人打了招呼，带着长生出了门。 一出门，就又看见了坐在门口的陆衍。 “你还没有离开啊。”宋离对他的毅力有了些改观。 “宋离！”陆衍惊呼一声：“是不是星宇道人让你来叫我进去？” 宋离摇摇头：“我出去卖几瓶丹药。” 刚刚点燃的希望又被浇灭，陆衍又坐回门前，想了想后跟上了宋离。 “诶，既然你都住进府邸了，肯定能够见到星宇道人吧，你下次见他的时候，替我说几句好话呗？” “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你就说，陆衍，天资卓越，丰神俊朗，勤奋努力，吃苦耐劳，心胸宽广，慷慨大方……” “等等，等等，”宋离忙打断，免得他夸自己个没完：“我只会说些实话，其他的忙可帮不上。” “我说的怎么不是实话了？我天资真的很好的！” 陆衍一脸的认真，随即又靠近宋离耳边，压低声音道：“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是纯阳之体。” 话音落下，饶是宋离这脸上不常有什么表情的人，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纯阳之体，至刚至阳，妖邪克星，只要找对方法，修行起来一日千里不说，将来必定成大能。 这种体质可是极其罕见，多少大能都争着抢着收为弟子。 但还有一点，若想保持天然克制邪佞，修行神速的特点，纯阳之身不可破，也便是说，不能行房事。 另一方面，对于女修来说，倘若能和有纯阳之身的男子欢好，只一夜便能胜过十年苦修。 这要是让一些心术不正的女修知道了陆衍的纯阳之体，还不得想方设法破他的纯阳身，活活把他采补死？ 而陆衍刚刚跟自己说的这一番话，无异于唐僧跟杨戬说，吃了我的肉能长生不老！ 宋离震惊地看向还一脸得意的陆衍。 “这话你还跟几个人说过？” “没别人了啊，”陆衍满脸天真：“我这不是想让你帮我求求情，让星宇道人赶紧收我为徒，他是个体修，我绝对是最适合修习他传承的人。” 宋离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出来，赶紧带着长生找个地方摆起了摊。 好巧不巧，宋离摊位的对面，正是昨日那出租自己的少年，萧云寒的摊位。 今日，萧云寒的摊位上又多了一块木板。 “出租自己，可陪同历练，二十下品灵石一天。” “女人生意不接。” “陆衍生意不接。” 陆衍也发现了这多出来的一块木板，在萧云寒摊位前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然后又朝着宋离这边走来。 “你对他都做了什么？”宋离不由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给我扇了一晚上扇子？没办法呀夏天实在太热了，不过我昨晚睡得还挺香的……” 陆衍一边说着，宋离一边能看到萧云寒往这个方向放来的如刀子般的眼神。 第7章 穷逼快乐套餐一份！ 花二十下品灵石雇个人半夜给自己扇扇子，宋离不知是自己太穷了还是对方太富了，这简直太过奢侈。 修仙界中辟谷丹随处可见，但一般都是中品丹。 这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丹药，很多炼丹师都能够炼制出上品辟谷丹来，但上品丹还是很少。 因为一般的炼丹师只会在刚入门的时候炼制辟谷丹出来卖，而刚刚学习炼丹术的丹修炼制出来的辟谷丹，九成九都是中品丹、下品丹。 像宋离这样的少见，在散修当中更是从没见过。 一个炼丹师的培养成本是很高的，但丹药对于修士，在战斗、疗伤、修炼、锻体等等方面的作用绝对是无法取代的，这便使得修仙界中的炼丹师格外珍贵。 真有当炼丹师的好苗子，一出现就会被五大仙门抢走，哪里轮得到散修联盟？ 陆衍看到宋离摆出来的三瓶丹药，也很是新奇。 “你是炼丹师？” “只是会炼制辟谷丹，算不上。” 宋离一边回答，一边在板子上写好商品的介绍。 “上品辟谷丹，三块下品灵石一瓶。” “竟然是上品丹，”陆衍更惊讶了，“我看你挺有天赋的啊，为什么不去五大仙门？” “你不也是？”宋离反问道。 如果他真是纯阳之体的话，进入五大仙门完全没有难度，不也是来了这散盟。 陆衍在一旁坐下来，不由笑了笑：“我原本是要去五大仙门中的长明宗的，而且早在我穿开裆裤时，就有长明宗的长老定下，要收我当亲传弟子了。” “那你……”宋离忽然停顿了下，而后看向陆衍：“定下你的那位长明宗长老，就是星宇道人？” “对啊，所以我说他言而无信嘛！”陆衍又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宋离怔愣了片刻：“难怪他要赶你走，原来是不想耽误你。” “都是修行之人，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都是个人的造化……” 傍晚时分，风筝郡里，各家各户升起了炊烟，最大的酒楼五味阁内也飘出了叫人垂涎欲滴的饭香。 宋离的三瓶丹药很快便卖出去了，准备收摊回家。 陆衍倒是来了兴致，连忙招呼道：“正好饿了，风筝郡最大的酒楼五味阁，来来来我请客，宋离，带上你女儿，还有萧云寒，咱们一块去尝尝五味阁的手艺！” 正在收摊的萧云寒身体僵了僵。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那女修，跟那小女娃，不是姐妹，是母女？ 她十五岁骨龄，有个三岁的女儿？！ 拗不过陆衍的热情，宋离和萧云寒便跟着他一同去了五味阁。 宋离有些顾虑，听说这五味阁是专门做修士菜肴的地方，而长生不能吃那些东西。 与长生相处的这段时间，宋离发现她什么东西都不吃，也是来到风筝郡，问过星宇道人后才知道。 像长生这样的恶灵聚合体，是要吸食怨气修行的，但只要走了这条路，她将会变得愈发暴戾，嗜杀。 还有一种方法，吞噬魂体，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现成的魂体供她吞噬。 宋离也未曾料到，自己跟陆衍、萧云寒这两人说长生在家中已经吃过了，他们就直接信了，一点怀疑都没有。 五味阁的菜单上，最便宜的菜肴也要五十下品灵石，宋离跟萧云寒都想赶快离开了。 还是陆衍拦住了两人。 “哎呀怕什么，小爷我兜里有钱，多着呢！” “话虽如此，但是花这么多灵石吃一顿饭……”宋离还是有些舍不得。 “你可不要小瞧这五味阁，”陆衍指了指四周，“这里的饭菜确实是不便宜，但你们没发现么，这里的客人不仅络绎不绝，而且每个人都来到这里都如同饕餮一般，不管吃不吃得下，都拼命地往肚子里塞吃的。” 两人都随着陆衍的话四处观察，竟真如他说的这般。 食客们吃的好像不是饭，而是什么能一步登天的仙果灵药一般，狼吞虎咽。 见到两人眼中的无知，陆衍很是满意地笑了。 “你们听说过中央大陆有一种修士，叫灵厨吗？” “这灵厨，是专门给修士做食物的，他们所用的材料都是从天南海北捕来的妖兽肉，精心培养的灵蔬灵果等等，通过合理的搭配，烹调方法，使得食材中的营养能够在修士的身体里发挥出最极致的作用。” “吃了灵厨精心烹饪的饭菜，不仅能够提升灵气修为，还有调理身体，促进伤口愈合等诸多好处，所以即使饭菜贵，也值得！” “这五味阁内聘请的都是灵厨，而且这里的老板娘柳姨，还是中央大陆唯三的顶级灵厨之一！也是公认的体修最强者，星宇道人的专属营养师！” 越说到后面，陆衍就越是激动，迅速翻着手里的菜单，指着其中的一个套餐给两人看。 “看到没有，星宇道人同款套餐！小二哥，我要一份这个套餐！” 和陆衍的激动不同，宋离还在想着他方才说的灵厨一事。 将食材合理搭配，精心烹调，岂不是跟炼丹有异曲同工之妙？ 忙得脚不沾地的小二哥匆匆跑来，记下星宇道人同款套餐一份。 五味阁的菜单已经在萧云寒的手中被翻了不下十遍了，最终停了下来，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处。 小二哥立马会意。 “穷逼快乐套餐一份！” 萧云寒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他不想吃一顿饭就欠下那么大的人情，于是选了五味阁最便宜的套餐。 说白了，就是跟宋离一样嫌贵。 宋离刚想和萧云寒选一样的，下一刻，手里的菜单便被陆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宋离！萧云寒不给我面子，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给我放开了吃！” 说着，陆衍翻了翻菜单，然后点菜道：“就选这个，美容养颜套餐，一听就是给女子吃的，就这个！” “美容养颜套餐一份，请问客官是要刘师傅、王师傅、马师傅还是李师傅做？”小二哥热情道。 宋离不解：“这几个师傅做的套餐，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二哥笑嘻嘻地摇头，扬了扬眉：“味道都一样，但刘师傅是温柔暖男系，王师傅是禁欲清冷系，马师傅是霸道王爷系，李师傅是年下奶狗系。” “额……”宋离纠结地想了想：“有没有做饭好吃系？” 第8章 不好，这酒很贵！ 套餐上齐，香味四溢，三人动筷。 摆在宋离正面前的是一小盅羹汤，莹白之色，表面浮着流萤花瓣，层层交叠，仔细感受，羹汤上层袅袅的白色烟气并非热气，而是浓郁的灵气，花瓣跟随着灵气缓慢转动，仿佛初绽的流萤花一般。 流萤花只在月光下绽放，是不可多得的一种灵药，其效用不仅可以令人焕发青春活力，还能够延年益寿。 像是这样珍贵的灵药，宋离私以为用来炼丹是最不浪费的了，没想到被五味阁的灵厨做成羹汤，竟也能让药效呈现得如此完美。 她拿起调羹，浅浅品尝一口，花香瞬间充斥着口腔，流萤花的苦涩之味被掩盖，品到后面，还能够感受到一丝回甘，不多，但沁人心脾。 和宋离在品尝灵食中试图探究其做法不同，陆衍正两手抱着只妖兽腿大吃大嚼，每一口下肚都是满满的灵气，在灵厨的精心烹饪下，食材中的灵气在体内游走两周便可炼化为自身所有。 萧云寒一开始还慢条斯理地吃，到后面夹菜的速度越来越快，宋离甚至能够看到他手里筷子的残影。 好快的速度，这手速不练剑可惜了。 “不错不错，比我家灵厨做的好吃，不愧是五味阁啊！” 陆衍越吃越尽兴，又高举起了手来。 “小二哥，上酒！” “三位小道友，看你们年纪不大，五味阁只能卖给你们果酒喝。”正在忙碌的店小二隔着人群向陆衍喊道。 “果酒就果酒，先上三壶来！” 三人都是第一次喝酒。 虽然是果酒，但喝多了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感觉，表现最明显的当属陆衍。 他窝在椅子里，脸颊已经红透了，两手怀抱着果酒坛子不肯松，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说到情深处，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我容易嘛我！我今年都十六了，还没有师尊，你们看这中央大陆的天骄们，哪个不是年少就成名了？人家十六岁都能单挑半步金丹的妖兽，再过几年还能独自开山收徒了，我呢？我还在离家出走——” “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面具遮着萧云寒的脸，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说话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本来家里给我定下的师尊，是长明宗大长老星宇道人，可谁知道星宇道人他离开长明宗了啊，我家里还想让我进入长明宗，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师尊带，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早就跟星宇道人说好了，就因为星宇道人离开了长明宗，难道就不拜他为师了吗？” 陆衍一边说着，一边痛心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我陆衍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就因为我天资好，因为我是纯唔唔唔——” 宋离正有些头晕，听见陆衍叫嚷到这里的时候瞬间清醒，在他没喊出自己是纯阳之体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下喊的吗？！ “纯什么？”萧云寒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怎么没听清陆衍在说什么。 “蠢，”宋离咬字清晰地回答：“蠢货。” “嗯？”萧云寒呆呆的，“陆衍道友你竟然这样看自己的吗？” 陆衍拿下了宋离的手，脑袋一歪：“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我就要来风筝郡，就要让星宇道人收我为徒！” 五味阁内，其他食客们看三人这边，如同看笑话一般。 果真是小孩子啊，喝果酒都能喝醉。 说起来，他们倒也很少见到这样年轻的散修自己来五味阁消费的。 对于周围人的反应，陆衍全然不知，摇了摇怀里的空酒坛子，又举起了手来。 “上酒，给我上这五味阁最好的酒！” 宋离已经清醒了些，见小二哥走来，她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不用再上了。” “上！”陆衍按下她的手，醉醺醺道：“今天高兴，喝！” 小二哥乐呵呵地跑回后厨，赚钱的生意他怎会不接，大不了把果酒给他们替换成果汁，外面那仨都醉成这模样了，怎么可能尝得出来。 当小二端着一壶果汁从后厨出来时，迎面便撞见了一身穿绿衣的中年妇人，当即低头恭敬道：“柳姨。” “嗯。” 柳姨淡淡应了声，随即将小二托盘里的果汁拿了起来，换为了另一个银质酒壶。 “给他们上这个。” 银质酒壶虽然密封着，但仍旧有清香钻了出来，闻见这味道后，小二哥脸色大变。 “柳姨，这，这可是碧空木灵液！” 碧空木灵液极其珍贵，连元宝商会都不一定能够弄来，五味阁的人都知道，柳姨机缘巧合下得了这一壶碧空木灵液，却一直都不舍得喝，如今竟然要卖给外面那三个小修士喝！ 这灵液的价值根本不是用灵石就能够衡量的！ 碧空木灵液可以淬炼修士的体质，清理体内的毒素，连积压多年的最令人头疼的丹毒也可以清除。 若修士为木灵根，还能够最大限度地吸收碧空木灵液的力量，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柳姨，这这这……”店小二语无伦次道：“就算您舍得这碧空木灵液，外面那三个小修士也不一定买得起啊！” 柳姨轻哼了声：“那姓陆的小崽子买不起，就让他大哥来给他结账，鼎鼎大名的元宝商会，不至于欠了我们的账。” “可这灵液……” 碧空木灵液有多珍贵，小二哥现在就有多心疼。 “行了，你也别瞧不起外面那仨小崽子，散盟的未来说不定就寄托在他们三个身上呢，赶紧送去吧！” 在柳姨的催促下，小二哥只好小心翼翼地端着灵液出去，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好酒来咯——” 小二哥上了酒，又颤抖着给三人倒好，保证一滴都不会浪费。 “干杯！干杯！”陆衍高兴道。 “都喝这么多了！” “哎呀最后一杯，再喝最后一杯啦！” 宋离本不想再喝，但这次的酒香味有些特殊，对她似乎有着不容抗拒的吸引力。 她便拿起了杯，喝下了那淡绿色的“酒液”。 “不好！”宋离的脸色倏然一白。 她突然喊出来这一声，另外两人瞬间酒醒，只见宋离脸色惨白，身体无力地向着地上倒了下去。 陆衍大惊：“酒里有毒！” 同一时间，萧云寒玄铁灵剑出鞘，寒光一闪，转眼便架在了小二哥的脖子上。 “交出解药！” 小二哥也被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人动作竟如此之快。 而且他心里憋屈得要死啊，什么酒里有毒，酒里怎么可能有毒，这可是碧空木灵液啊！ 谁知道那小丫头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就倒下去了！ 陆衍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来到了宋离身边。 “宋离，你怎么样？是不是酒里有毒？” 宋离体内暴涨的灵气让她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得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 “这酒……” “很贵！” 第9章 现结还是走商会账户？ 宋离感觉到无法想象的强大灵力随着那杯酒的下肚，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眨眼之间便填满了浑身经脉，这样的效果，可不是刚刚那些灵食能够比的。 但能够让宋离马上判断出“这酒很贵”的因素，不只有这一点。 她的灵根也在发烫，隐约间，喝下去的东西与自己的木灵根产生了联系，更使得身体内本就浓郁的灵气无限膨胀，从原本的有序到无序，丹田内的情况更是混乱。 灵气如同劲风一般活动，割得体内疼痛不止，宋离只得强行打起精神，回想着本就不富裕的修炼知识，运转心法。 “噗——”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这一幕瞬间吸引了五味阁内所有人的注意，陆衍更是快要吓死了，就在这时候，一道绿衣倏然从人群当中飞出。 轻灵如燕的身姿落在宋离身后时，几乎没有人发现。 柳姨当即将什么忙都帮不上的陆衍推开，动作迅速地封住宋离的几处经脉，同时灵力如线进入她的身体，压制住还在被木灵根吸收的碧空木灵液。 “凝神，打坐，你现在必须突破自己的修为！” 柳姨沉着的声音自宋离身后响起，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强行将宋离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感觉身体好受了些，宋离当即闭目打坐，将全部注意力都凝集在体内的情况上。 五味阁中并不缺少在进食过程中临时突破的客人，但像宋离这样的情况却是不多。 因为如今她能够突破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极限，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 柳姨也暗暗心惊，虽说早已知道了宋离是单木灵根，但不曾想她的木灵根竟如此强大，碧空木灵液在她的体内，何止是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怕下肚那一瞬，木灵液便被激活了全部生机，与她彻底融为了一体！ 好在她发现的及时，马上封印住残余的灵液，以免其转化为更多的灵气。 这具身体现在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多的灵气！ 柳姨观察着宋离现在的状况，蹙眉思索片刻，而后一掌抵在宋离后背，将她体内尚未炼化，阻塞经脉的木灵气震出体外！ 木灵气呈现淡绿色的光芒，如薄纱，如烟气一般环绕在宋离周身，其散发出来的蓬勃生机胜过各种灵花灵香的香气，叫人心情愉悦。 伴随着宋离的修为从炼气三层一路攀升到炼气六层，周身盘旋的木灵气这才重新敛入体内。 整个过程用了将近一个时辰，五味阁内的食客们都在围观，待看到宋离的突破接近尾声，这才陆续离开了。 体内灵气稳定了下来，宋离缓缓睁开眼睛，方才那引导着自己突破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尚有部分灵液在你体内没有炼化，但你现如今的情况根本承受不住它的力量，我已经将其封印，待你修炼到炼气八层时封印自行解除。” 宋离揉着额头，一句“多谢前辈”还没来得及说出，额角便是一跳。 “灵液？什么灵液？” “就是碧空木灵液，你们刚才喝的，是极其珍贵的碧空木灵液。”店小二在旁道。 宋离虽然没听说过碧空木灵液的大名，但完全可以肯定这东西就如自己之前预感的那样，绝对很贵，不是他们能消费得起的！ “我们什么时候点碧空木灵液了？”她赶忙道。 柳姨轻笑了声，站起身来说道：“不是这位小修士喊着要我们这里最好的灵酒么？碧空木灵液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酒，现在你们喝都喝了，难道还想赖账不成？” 陆衍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什么赖账，我怎么可能赖账！” 陆衍当即拍下一枚储物戒指：“结账！” “一共是两千一百上品灵石，现结还是走商会账户？”柳姨走到柜台前，悠悠说道。 宋离知道，一块上品灵石能换一百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换一百下品灵石，两千一百上品灵石，换成下品灵石就是两千一百万……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胃剖出来抵给五味阁！ 陆衍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反应了一会儿，又将自己的储物项链摘了下来。 “现结。”陆衍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元宝商会遍布中央大陆，还开发了存取金银灵石的业务，且有当今大乾王朝的支持，绝对可信，很多凡人和修士都会在元宝商会开个账户，用来攒钱。 柳姨的神识往储物戒指和项链中一扫，然后道：“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不走商会账户吗？” “说现结就现结，我才没有商会账户！”陆衍叫道。 他并非没有商会账户，只是若动了账户里面的灵石，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柳姨又道：“还差一千上品灵石。” “什么？！”陆衍震惊：“我这里不够两千一百上品灵石吗？” 宋离和萧云寒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管陆衍反复清点了多少遍，里面的价值加起来都只有一千一百上品灵石。 他忽然间想起自己以前消费都是直接走商会账户，很少用灵石现结，买完东西剩下的灵石才会随手往储物空间里丢。 他也没仔细清点过身上的灵石。 “没钱？没钱就留下来打工，干到你们欠账还清为止！” 柳姨不容拒绝地撂下这句话。 三人一个小孩垂头丧气地离开五味阁，夜晚的凉风一吹，什么酒都醒了。 “爹娘说的没错，酒这种东西沾不得啊，我就不应该点那壶酒的……”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好在只是傍晚时分来打工，白天时我还可以炼丹卖钱，看什么时候能还清这笔账吧。” 宋离活动活动筋骨，喝也喝了，吃也吃了，她还突破了，没什么不知足的。 萧云寒则安慰地拍了拍陆衍的肩膀。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宋离抱起长生：“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陆衍闷闷地应声，点点头：“我们也走吧。” “你们？”宋离奇怪地朝他们看去一眼。 “我们住一起。”陆衍解释道。 宋离没有多问，想来这便是陆衍那日所说的好去处。 第10章 桥洞也没的睡 回了府邸后，宋离回想着今日吃过的灵食们，渐渐睡去了。 该说不说，那些灵食的搭配真是让自己长了不少见识，也有了炼丹上的启发。 可惜她现在有的两本书只是教了一些炼丹的手法，却并无其他的丹方，若想炼制别的丹药，还需要去购买丹方。 记录丹方的书可要比《炼丹入门》贵多了啊…… 入夜，星宇道人的练功房内，一道黑影闪了出来。 在这到处都是阵法，还有巡逻散修的府邸内，这黑影竟如入无人之境般，三两下便离了府宅，朝着五味阁的方向飞去。 五味阁内客人已经尽数散去，只有一两个店小二在打扫着卫生，老板娘柳姨坐在柜台前算着收入。 这人熟练地进入五味阁，扬声道：“老样子。” 正是星宇道人。 柳姨抬抬眼皮，扫了他一眼。 “姓陆那小崽子追你都追到了风筝郡，你当真不收他为徒？” 星宇道人随意地找了张桌子坐下。 “等他过几天苦日子就明白了，散修的日子不好过，许多人是没得选，才来这风筝郡投奔我的，但他是有选择的，去长明宗，比待在这风筝郡好。” 闻言，柳姨冷笑了声：“这话从你这个创建了散修联盟的人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莫名的难听啊。” 她知道，星宇道人创立散修联盟，原本就是为了给这天下的散修们争取到更多的资源，起码不必让那些明珠蒙尘，不必因为一粒大宗门修士当糖豆吃的筑基丹，叫数不清的散修们拿命去争。 这世上最不该对散修联盟失去信心的人便是星宇道人，可现在星宇道人却将一个能够继承自己衣钵，振兴散修联盟的弟子往外推。 虽然柳姨表现出来的不多，但她内心是很生气的。 五味阁内一阵安静。 “那丫头的资质我看过了，的确是不错，初入丹道便能够炼制出上品的辟谷丹来，是天生的丹修，悟性也不错，盟内虽没有厉害的炼丹师，但毕竟药食同源，我能教她些什么，就教她什么。” “只是她身边的鬼婴，必须得送走，否则修道之路将变得格外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殒落啊。” 柳姨说完后，星宇道人脸上的愁容又增添了几分。 “此事我会找机会跟她说的。” 不多时，后厨便将早已准备好了的灵食给星宇道人呈了上来。 菜品跟陆衍今日吃的星宇道人同款套餐完全一样，不过正主吃的量，抵得上二十份套餐。 饭菜来了，星宇道人一改素日里高深莫测的样子，撸起袖子便抱起妖兽腿啃，脸上的愁容也散去了不少。 五味阁中的人对此都见怪不怪，柳姨算完账后，敲了敲桌板。 “对了，你上个月的饭钱是不是还没结给我？” “怎么会？不可能！你记错了吧！”星宇道人一边吃一边回答着，眼神心虚地飘向了一边。 “想赖账？” 咚的一声，一把菜刀竖在了星宇道人面前，寒光闪闪。 “哎呀，我怎么敢赖你的账嘛……” 星宇道人连忙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来。 星宇道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后悔选择走体修这一道了，身为体修，要经常食用天材地宝，妖兽灵肉来维持自己的身体，可谓是很烧灵石的一种了。 同样烧灵石的修行职业还有一种，也是最出名的一种，剑修。 剑修的武器只有剑这一种，平日里打打杀杀的，都需要定时找炼器师保养自己的灵剑，那些炼器师们多会赚钱呐，每次保养都推销这推销那的，大把大把的灵石花出去，还哄得花钱的剑修觉得自己赚大了，发展长期客户。 不光是灵剑磨损后需要保养，为了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剑修们还会找来各种天材地宝淬炼自己的本命灵剑，这些花销可比保养贵多了。 说到剑修，他们散盟当中还真有个当剑修的好苗子。 柳姨也刚好想到了这人，随口提起：“萧云寒现在还睡桥洞呢。” “让他睡去！”星宇道人很是气愤。 “啧，你怎么一点也不惜才啊，这孩子可是万年难遇的剑灵体，是散盟的未来，你就让他一直睡桥洞吗？”柳姨在星宇道人对面坐了下来。 “我没给他安排住的地方吗，我没好好照顾他吗？” 星宇道人现在是欲哭无泪。 “风筝郡地段最好的房子，我买下来给他住，我还让那些散修们没事少去打扰他，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专心练剑的好环境。” “他倒好，为了给他那把破铁剑雕什么阵纹，转手就把我给他的房子卖了，拿着把破铁剑当宝贝，睡桥洞去吧！” “这仨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听着星宇道人发的牢骚，柳姨只是笑笑，但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不对，这仨不省心的，好像凑到一块了……” …… 桥洞底下 “陆兄，我怎么觉得……不对劲……” 萧云寒闭目打坐，声音中夹杂着隐忍。 “我也感觉到了，真的很不对劲。” 陆衍也在打坐，同样咬紧了牙关。 “今天我们在五味阁喝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碧空木灵液。” “碧空木灵液！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淬体啊！” “先前只宋离一个人有反应，我还以为那东西对咱们没用呢！” “我快抑制不住体内的灵气了，陆兄，你躲远些，莫伤到……” 剑修的灵气本就带有杀伐之意，更何况萧云寒体内的变异雷灵根，威力极强，他突破之时，为了避免伤人付医药费，总会自己躲到僻静的地方。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桥洞底下的两人同时突破，金雷两种威力极强的灵气对冲，“嘭”的一声巨响划破黑夜。 桥塌了。 凉风吹来，不知过了多久，陆衍与萧云寒两人同时从石堆下爬了出来。 萧云寒看着崩塌的大桥，默默咽了下口水。 好像……又要赔钱了。 陆衍也吞了吞口水。 他身上真的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全没了啊！ …… “什么声音？” 五味阁内，星宇道人正吃得尽兴，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连带着他的心脏都颤了颤。 不知怎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412章 山神 看完之后，宋离将这些放回原处，该准备前往下一条时间线了。 她在时间线中跳跃的次数多了，现实中的时间也一直在流逝，现在想要赶在另外三人的肉身被石阵夺取生机之前杀掉变成怪物的百合，她就只剩下了五次跳跃时间线的机会。 而来到这一条时间线的时候，宋离便已经用掉了一次机会。 在接下来的四次机会当中，她要找到那条怪物存在的时间线，简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这条时间线的最后，宋离来到了百合暂住的地点，是很简陋的一间木屋，但是距离王家很近。 房间内的布置也很是简单，根本找不到什么线索，但宋离来这里也不是找线索的。 她环视了一圈，果然，这屋中基础的生活用品都有，但就是没有镜子。 因为来到这条时间线中的百合，在现实中已经变成了三头怪物的样子了。 宋离在桌子上为她放下一面镜子，然后便拿出了石珠，跳去下一条时间线了。 没多久，百合眼眶微红地回来了，像是与聂雁蓉大吵了一架。 她本就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很快便发现了放在桌上的那面镜子。 镜子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在她进门的时候刚好照出了她的模样来，虽然还是一个正常的姑娘，但却令她不由想起了自己那长了三颗头的样子，瞬间生出了怒气，立即冲上去将那镜子给砸烂了。 “是谁，谁来过我家里了！”百合愤怒地叫道。 与此同时，在某条时间线中，蜷缩在阴影中的五头怪物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多出了一段记忆，基于对时间线的掌握和了解，她很快便弄清楚了。 “又有人跳入时间了……” 大乾历，十万零六百一十四年。 聂雁蓉弄坏自己的棉衣给百合的那个冬日。 宋离直接来到了这条时间线。 因为现实中的百合并没有来过这条时间线，所以在墙角的那个乞儿眼中，远处的宋离不过是万千过路人当中的一个。 他们不会在意一个小乞丐的生死，甚至都不会施舍给她一个目光。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脏兮兮的小百合怔怔地看了良久，而后从怀中掏出半块她珍藏了许多天的硬馒头来啃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远处匆匆跑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十二岁的聂雁蓉出现在眼前，现在的她还没有长大之后的疲惫之态，看起来清秀灵动，是会令人不由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模样。 “快，”聂雁蓉来到百合的面前，一脸欣喜地将怀里热气腾腾的馒头拿出来：“白面馒头！你快吃！” 百合只有在看向她的时候，脸上才会出现几分笑意。 但这回聂雁蓉带来的馒头是从中间被掰开的，一看就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百合没有想那么多，在聂雁蓉期待的目光下，囫囵咬了一大口下去，在尝到馒头里面那东西时，她不由激动了起来。 “这是……肉？！” 聂雁蓉立马喜笑颜开，在百合惊讶的目光下点点头：“今日家里炖了肉，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偷了一块出来，哦对了，还有这个。” “天气越来越冷了，”聂雁蓉将棉衣也塞给她：“我听家里人说，每年冬天都会冻死很多人，可一定要注意保暖，就是冻病了，治病也得花很多钱。” 百合的情绪更是激动了：“这是你娘今年新给你做的棉衣，我不能要，我不冷的，以前的冬天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棉衣坏了呢，你看，”聂雁蓉将棉衣上破掉的口子翻出来给她看，又道：“我才不穿这么破的衣裳出去呢，反正还有去年的衣裳可以穿。” 在聂雁蓉的执意要求下，百合最终还是收下了这衣裳，但还是会担心。 聂家也不富裕，都是紧巴巴地过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点闲钱来给她添件新衣服，却又被她这样弄坏，也不知道回去后，她会不会受罚…… 也正如百合猜测的这样，回去之后聂雁蓉就挨了一顿打，爹娘的火气都很大，将她打得半夜都还在疼。 不知过了多久，聂雁蓉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她做了一场梦，梦中她一个人来到了溪水镇周边的山中。 在清晨的薄雾中，她看到山中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只看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她的气质超然出尘。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那女子转过了头来，容貌也长得极美，好似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 一瞬间，聂雁蓉看得呆了下来，好半晌才终于开口，小声问道：“你……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吗？” 宋离淡然道：“我自这山中来，护佑着这片大地，非是仙人。” 聂雁蓉的眼睛瞬间一亮：“那你是，这里的山神？！” 她居然见到山神了！ “孩子，你既然能够与我在梦中相遇，便是缘分，”宋离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好好睡一觉吧，等到明天就不会再疼了。” 声音落下之后，聂雁蓉还激动地想要和这位“山神”说话，但是白雾散去，那女人消失不见了，她也醒过来了。 聂雁蓉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而她身上被打的地方果然不痛了。 所以她是真的在梦中见到山神了！ 聂雁蓉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一出门便跑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百合，还拉着百合跑去了山中祭拜山神。 这整个过程，都在宋离的监视之下，她在暗中阻止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并未对时间线造成太大的影响，便自然不会引来天道的注意。 同样，在这条时间线中发生过的事情，对于变成了五头怪物的百合来说，已经是一百二十一年前了，这段记忆太过久远，又是发生在小时候的，不会被五头怪物注意到。 宋离只是在她的脑中植入了一个山神的观念。 旧的山神已死，新的山神诞生。 第二次跳跃时间线的机会也用掉了，第三次，宋离直接跳到了六百三十七年。 这条时间线中并没有回到过去的百合，这个时间点，是百合杀害聂雁蓉一家四口的时候。 第413章 背叛 在百合决定杀死那一家四口的时候，她便去定了五块墓碑，但自始至终，她们都只看到了四块碑，找遍了整个溪水镇，都没有发现那块属于百合的墓碑。 宋离认为有必要来到这条时间线确认一下，这有助于她了解百合真实的愿望。 不然，一个对着自己有救命恩情的朋友在虚幻的时间线中杀了自己，而她却在现实当中要了她的性命。 百合是真的分不清虚幻与真实的区别吗？ 宋离觉得，她不止是为了报仇。 夜深人静，一个长有五颗头，十条胳膊和腿的怪物从废弃的客栈中爬出。 她只能手臂和腿同时着地，这样才更利于保持平衡，在那五颗长相一模一样的头上，分别带着不同的表情。 悲伤、遗憾、惊讶、失望、愤恨。 她在夜色中如蜘蛛一般爬行着，而她的背上还扛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百合的名字。 宋离一路跟着她来到了王家，她看到了在怪物的术法下，王老太太梦游般地出了家门，一路走到了易湖边上。 怪物抬起一只手，将她推下了易湖。 夜晚平静的易湖瞬间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那湖里的人不知挣扎了多久，最终彻底没了力气，湖面归于平静。 怪物身上，那颗正做着惊讶表情的头颅瞬间眉目舒展，换上了安详的笑容。 过了几日，王老太太被人发现溺死在了湖中，尸体被捞上来后，送回了王家。 王家开始准备起丧礼的事宜，就在这时候，宋离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梁安。 老太太的尸体被发现后，梁安便立即过来了，日日夜夜守在王家外面，警惕着百合的出现。 但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梁安忽然间听到远处传来了女人的求救声，他立马就赶了过去。 到达的时候，他只看到了百合的怪物躯体躲在一棵根本遮挡不住她的树后面，正在呼救的是她那颗带着失望表情的头颅。 那颗头在见到梁安过来了之后，表情缓缓变成了笑容。 “百合，你不要再杀人了，如果你现在肯收手的话，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助你。”梁安皱着眉说道。 闻言，那五头怪物只嬉笑了一声，而后迅速转身逃走。 “别跑！百合！”梁安追了上去。 宋离看着这一幕，眉心轻蹙了下，而后又转过了头，看向了王家大院。 院子里有一个五头怪物，正一点点地将小女孩的舌头割下来。 真正的百合在这里，而梁安看到并追出去的那个，其实是这雨水凝结而成的幻象。 百合就在这院中，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女孩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最终没有了呼吸。 失望的那颗头颅转动了一下，目光所看的方向，是聂雁蓉的房间。 婆婆死了，对于聂雁蓉来说算不上打击，但自己女儿的惨死，却叫她忧思过度，食不下咽。 王老太太的尸身还没有下葬，这就又要再办一场女儿的丧礼了。 这样一连几日下去，聂雁蓉好不容易有了点食欲，做了饭菜准备补充体力。 但当她吃下第一口菜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卡在了喉咙里，她立即弯下身子想要吐出来，可那块石头很快就坠了下去。 强烈的坠痛袭来，聂雁蓉怎样挣扎都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她喊叫、嚎哭，然而屋子外面的百合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山石永世长存，它会保佑我们的，”失望的表情转变成了微笑，“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聂雁蓉挣扎着爬出王家呼救，最后她捂着肚子在深夜的小路上痛苦死去。 五头怪物将她尚且温热的尸身抱了起来。 “不会再有背叛了，也不会再有猜忌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们，早就结发了不是吗？” 梁安开始进入过去了，他在现实中根本阻止不了百合，而且他认为，百合之所以会这么疯狂，是因为她在过去的那三次死亡。 但现在宋离认为，那三次死亡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真正令百合疯狂的，是聂雁蓉的背叛。 梁安没有成功，因为根本没过几天，百合便割下了王恒的头颅。 时间线结束，现实中的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但宋离知道，她只剩下两次跳跃时间线的机会了。 所以她必须要在第四次跳跃的时候得知怪物所在的时间线，在第五次跳跃时来到那条时间线，并且杀死怪物。 第四次，宋离终于选择来到了六百三十三年，百合最后一次以神魂进入的，也是她第三次死亡的时间线。 而这条时间线中的百合记忆相对靠后，经历了被聂雁蓉母女投毒杀死的事情，她这一次急匆匆地进来，就是想要问个清楚的，但此时她的脑中除了这件事情，又多了一件。 “那面镜子，是谁放的？” 关于上一条时间线中的记忆，百合的脑海当中出现了两份，一份是没有镜子的，另一份是有镜子的。 所以，一定有人在后面进入了她所在的那条时间线，又以镜子来提醒自己，她想要做什么？ 不过百合很快就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那个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百合警惕地看着这个明晃晃走到了她面前来的人。 宋离缓缓开口：“我自山中来。”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百合的脑中不知怎的浮现了“山神”二字。 她怔怔地反应了良久。 自己为什么会认为眼前这个女人是山神，那石妖山神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说，那片山野之中又诞生了新神，可是这怎么会…… ——山神真的存在，我亲眼见过的。 聂雁蓉的声音忽然间从她的脑海中出现。 “山神……你怎么会，这次你又想做什么？”百合不自觉后退着。 她听石目教的人说过，山神是妖孽，就是他毁掉了村子，杀了所有人的。 然而面前的宋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上一任山神犯下的罪孽我已全然知晓，我这一次，就是来修正他的过错的。” 第414章 年份 “什么……修正过错……”百合仍旧不解。 “自然是阻止上一任山神屠村。” 宋离眼中满是慈悲，还真有几分神性。 “百合姑娘，我来寻你，便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旧山神屠村的年份，我会回到那一年，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百合认真思索着：“你想阻止旧山神，那……湖泉村就不会消失了，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就不会遇见雁蓉了……” “你疯了吗！”百合的情绪突然间就激动起来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石目教那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着这个结果，可他们根本没有一个成功的，最后还将自己弄成了那副不人不妖的模样！” 宋离则平静回道：“我为新任山神，旧山神拥有的力量，我亦拥有，他可以穿越时间，我可以修正时间，百合姑娘，难道你不希望湖泉村依然存在吗？” “我……”百合的眼珠转了转，说出来的话格外漫不经心：“我自然是想的。” 宋离点了点头：“那就请百合姑娘，告诉我旧山神屠村的年份吧。” “大乾历，十万零……”百合的眼神闪躲着，好半晌她才继续说道：“六百二十年。” “多谢姑娘告知。”宋离微微颔首，下一刻，身形消失不见。 而百合看着这位“新山神”离开了，抬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她骗了山神。 那根本就不是湖泉村被屠的年份，而是她这辈子最难忘，她想要永远都活在那个时间的一年。 在得知自己成为了石阵的阵眼之后，她曾无数次想过以肉身进入那条时间线，永远地留在那里。 原本她只是想想，并未真的实施过，但是现在，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的模样，而聂雁蓉也背叛了自己。 她想，如果自己杀掉了所有的人，那她一定会带上雁蓉的尸身，回到那条时间线。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的话…… 那未来的自己一定会在那条时间线当中，等待着新山神的到来。 然后，杀掉山神。 她要阻止新山神改变这一切，她不能没有雁蓉了，她的世界当中，就只剩下了雁蓉…… …… 距离出海日越来越近，赵冰彤也越来越紧张了，她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爷爷的想法，阻止他出海。 可自己又为什么要阻止，她也想不明白。 或许只有揭开灰雾下的记忆，她便知道了，但随着这份记忆的浮现，或许她还会想起更加残忍的事实。 赵清风则一直关注着自己这个孙女的情况，看她这几日都魂不守舍的，便立马带她来了海边玩耍。 他还记得从前的小孙女喜欢捡岸上的贝壳、海螺，一切新奇的玩意都能够吸引她的注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小小的一个人，却只闷闷地坐在岸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彤彤长大了。”赵清风道。 闻言，赵冰彤不理解地仰起脑袋。 赵清风便又笑道：“不然怎么会摆出这样一副老气横秋，小大人的模样来？” “我才不想长大。”赵冰彤抱起了自己的双膝，声音愈发的闷了。 看她似乎是真的不开心，赵清风忽然正色道：“人总会长大的，也是会变老的，时间在流逝，这是不可改变的自然规律，会有那么一天，彤彤长成了真正的大人，也会有那么一天，爷爷永远地离开彤彤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赵冰彤的眼眶唰得红了，“爷爷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她的爷爷，是这片海滨小镇中唯一的金丹期修士，带领着年轻人们出海捕鱼，不管遇到了什么危险他都能解决，在这个小镇中，就像是传说一样的存在。 这样强大的人，赵冰彤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在。 但赵清风的态度却很坦然。 “修士行走在这世间本就是在与天争一线生机，天下修士何其多，最终能够得道飞升的却少之又少，能够让修士离飞升更近一步的机缘是有限的，若不争不抢的话，最终不管苦修上多少年，也终究会落得个寿元耗尽的结果。” “所以，一味地龟缩在自己认为安全的一片天地中，这样的生活对于修士来说才真是一眼望得到头的，既然无缘大道，那当初又何必入道？” “我也知道，彤彤不想让我出海去，是害怕我遇到危险，可是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最不应该害怕的便是危险。” “这一趟，爷爷必然是要出海的，若成功了，那彤彤往后的仙途便会好走上许多，若没成功，我也不过是那数不清的殒落于风浪的修仙者中的一个，如果今生注定走不完这条道路，又何必去在意何时殒落，落于何处。” “只要我最终还是那个一往无前的人，就好。” “前一阵子，我向道友们打听过了，彤彤喜欢唱歌，那加入妙音宗是最佳，正巧妙音宗的宗主最近也有了收徒的想法。” “鲛人的歌声，可以是这世上最动听之物，也可以杀人于无形，与音修是一样的，而若能得一滴鲛人的心头精血，修士领悟之后更有可能获得鲛人的能力，只是这世上，还从未有人真正领悟过。” “若我的彤彤能够做到这前人做不到之事，那日后飞升的修士当中，定然也有一个你。” 在大限将至的时候，修士是能预感到的，这两年来，赵清风日日都喊着要退休，不再出海了，便是想要安安静静地陪孙女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彤彤的爹娘去得早，孩子身边的亲人就他一个，现在他也要走了，不将她后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自己如何放心得下。 于是，这最后的一段时光，赵清风依然选择了去海上搏命，就像他从前一直在做的一样。 赵冰彤怔然看着身边的人：“所以，爷爷，你非去不可吗，哪怕注定会殒落……” 赵清风朗然笑着：“非去不可。” 在这清晨的海风中，他抬起手轻轻揉着赵冰彤的头。 “孩子，往前看吧。” 这一刹，赵冰彤识海当中的灰雾彻底散去了。 第415章 虐文女主的选择 徐妙妍的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一个小人是缩小版的自己，面对曲慕幽那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行为，她是这样说的。 “我能够感觉到，他其实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实际上是一个很孤独的人。” 另一个小人是缩小版的仇灵。 “我也很孤独啊，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缩小版的徐妙妍又这样说。 “其实他和普通男人不同的，他是望仙宗的宗主，又孤单地活了这么长时间，高处不胜寒啊……” 缩小版的仇灵迷惑。 “所以不觉得他这种老牛吃嫩草的行为很不道德吗？” “但我的前世曾是岚夜族的王女，若不看轮回了几世的话，应该和他是一般年纪吧。” 另一个小人沉默了会儿，然后直接放大招，只见她的模样突然变成了缩小版的宋离，正拿着纸笔，低头在写着什么。 “你病得不轻，我给你开个方子。” 缩小版的宋离如是说道。 待她写完之后，将那张纸举了起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无药可治，重新投胎吧。” 缩小版的宋离邪魅一笑：“你还知道自己是岚夜的王女，可以轮回转世啊，与其纠结一辈子还不如赶紧快进到下辈子，正巧我们散盟的另一颗兽蛋还没有孵出来，你要是投胎至此我保证给你一个幸福人生。” 徐妙妍感觉自己头脑昏昏，同一时间，缩小版的自己早已倒地不起，血流不止，完全被秒杀了。 就在这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了阎真儿的声音。 “将那个女人拖出来吧，宗主可是给她准备了一场精彩的洗礼。” 徐妙妍被带到了一片空地，上面放置着几个大铁笼，每个铁笼当中都关着一个长明宗弟子。 那高位之上的曲慕幽半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今日本座心情好，将你们宗门剩下的弟子都抬出来了。” “给你一把刀，在这些人当中，你每杀死一个，我就放走一个，并且保证那人能够活着回到长明宗，而且放谁走，你完全可以指定。” 听完这些，徐妙妍刚刚接过来的刀就这样掉在了地上，她茫然地转头向着那些长明宗弟子看去。 那些弟子看向她的目光紧张复杂，害怕自己会是被徐妙妍杀的那一个，也希望自己是被放走的那一个。 但现在的徐妙妍，根本就无以抉择，为什么她总要做这种摧毁道心的决定，为什么她这一生总是在被人掌控、被人虐待。 所以她来到这个世上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好像这世间多一个她，少一个她都没什么影响。 徐妙妍忽然间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刀，转头看向了曲慕幽：“你保证，被我选择的人一定能活下去吗？” 曲慕幽勾了勾唇角：“自然。” “我选她。”徐妙妍指向了笼中的一个人。 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她已经奄奄一息，若再得不到救治，马上就要死了。 “好，”曲慕幽笑道：“那你选择杀谁呢？” 声音刚刚落下，他便看到徐妙妍动作飞快地将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狠绝得不留任何余地地一划。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曲慕幽更是直接一个瞬移来到了徐妙妍的身旁，捂住了她脖子上的伤口。 救治已经来不及了。 徐妙妍不知道，她倒下的时候中，眸光中满是决然，这和从前的她不太一样。 而视线中的曲慕幽，也露出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但现在的徐妙妍已经不想去在意了，曲慕幽疯狂地喊着医修，喊着人来救她。 徐妙妍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别救了，我赶着去投胎…… …… 仇灵发现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那她就永远都走不到溪水镇了。 这期间，她身上的黄色衣裙变成了绿色，青色，最后终于变成了蓝色。 第三天到了，她马上就要死了。 仇灵心急如焚，但很快她便发现在这条走不到尽头的路上，那三个人总是在重复出现，或许只有杀掉了她们，才能够破除这迷障，走回溪水镇。 在第二天的时候，仇灵已经先后干掉了赵冰彤和徐妙妍，她将最难对付的宋离放到了最后，同样，为了迎接这一场战斗，她做足了准备。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仇灵盯着前方雨幕中那诡笑着的白衣女子，认真道。 「宋离」的眼眸中带着戏谑：“我的药材，你还是回来了。” “呵，”仇灵轻笑：“但这一次，我是来杀你的。” 说完之后，仇灵快步冲了上去，那「宋离」也反手掏了三根香插在发髻上，仇灵只扫了一眼，便没有在意。 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宋离炼制的香早已经有了千百种作用，这也是她在战斗时最喜欢用的，耍心眼子的操作。 当你以为这香中有毒，封闭了嗅觉的时候，香燃烧散发出的烟气就会幻化成有实形的绳索，将你给捆住。 当你认为这香不仅有毒，烟气还能化为实形，处处提防着的时候，它就会在某个时刻变成长针一样的暗器，狠狠地插进你的穴位中去，直接扭转战局。 当你认为这香有毒、能化实形、能变暗器的时候，它可能并没有这些能力，只是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但却能一直分散你的注意力。 所以仇灵早就已经封闭了自己的嗅觉，又以法宝护身，将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然后不再注意那三根燃着的香。 克制这香和背后算计的唯一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不能拖，战局拖得越久，「宋离」的优势就越大。 于是，仇灵直接掏出了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来，刀形具现的这一瞬间，便毫无延迟地朝着「宋离」的身体挥了过去。 力气大也是有力气大的好处的，在长明宗内所有的元婴修士当中，也就她能将这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了。 这招适合出奇制胜，她就是依靠这一招先后砍死那「赵冰彤」和「徐妙妍」的，但对于身法灵活的人来说，不过是拙劣的把戏。 仇灵只看到那白影如鬼影般，转瞬间便躲过了长刀的一击向着自己闪来，期间还在刀身上狠狠地一踏，传来的力道震得她整个手臂都麻木了一瞬。 第416章 梦魇消散 近身之后，「宋离」一击直取其咽喉，仇灵虽反应了过来，但也只是身体微侧，并未完全躲过去，脖子瞬间被她藏在手下的匕首割破了薄薄的一层，但仇灵另一手二指并拢，同时也点在了宋离的腰间。 她这一击毫无伤害，甚至那「宋离」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继续灵活地杀来。 「宋离」选择了贴身近战，显然是没有将仇灵放在眼中，想要快速解决掉她。 仇灵收了刀，冷汗涔涔地应对着，但她的身法根本比不上「宋离」，看起来格外的笨拙，这短短的一刻钟过去了，她的身上就已经添了许多的伤口了。 而仇灵对「宋离」造成的伤害，基本上等于没有。 但即便是这样一边倒的局势，仇灵依然坚持着，风雨之下，她的法衣已经完全被浸湿了，又沾了泥浆完全紧贴在身上，这一次她却完全注意不到了，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如同鬼魅一般的白影。 在「宋离」的眼中，仇灵完全是在做无用的挣扎，不由轻笑了一声，这一声极尽嘲讽之意，下一刻便将她一掌击飞，直接摔在了泥坑里。 仇灵完全丧失了行动的能力，身后是那「宋离」踏水走来的脚步声。 “如果你只有这点能耐的话，那就永远都走不出这条路了，”「宋离」轻笑道：“被炼制成丹药，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她抬起手臂，银亮的匕首在掌中灵活地转了一圈，最后刀尖对准了仇灵的心脏，准备给她致命的一击。 雨水迷乱了仇灵的眼睛，她看着自己正上方那把匕首，一时也不觉得害怕了。 “我会赢的，”仇灵吞了吞口水，喉间一片腥甜，但目光却是前所未有过的坚定：“就用你教给我的办法。” 刀尖狠狠地刺下，然而就在其落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停住了。 在「宋离」的身体内，突然出现了无数道属于仇灵的灵力，但此前她竟从未察觉到，现在发作，每一道灵力都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子，猛地切开—— 一个完整的人，瞬间变成了一堆碎块伴着血水洒落，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匕首没了掌控它的人，直直地掉落，眼看就要刺在仇灵身上了，她立即出手，于半空中接住了匕首。 仇灵剧烈的喘息着，目光看向自己握着刀刃的那只手。 她知道锋利的刀刃割开了掌心，但她对疼痛的反应却变得格外迟钝了。 仇灵从泥坑中爬起来，向着道路的尽头走去。 …… 徐妙妍从梦魇中出来的时候，赵冰彤也刚好离开了梦魇，她们发现自己身处于水下的结界当中，而周围全都是畸形的石像。 唯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第一个从梦魇中出来的仇灵，她已经在这结界当中转悠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她们两个也醒过来了，仇灵赶忙招呼道：“你们快来看，我找到了一个石像，长得好像宋离啊！” 赵冰彤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石像就是宋离……” “啊？难道说宋离也进入梦魇中了，而且出来的比我还晚……”仇灵眼角眉梢忽然就浮现了一抹喜色。 徐妙妍还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但在听到了仇灵的话后，立马就说道：“宋离之前一直都没有做梦，应当不会是梦魇。” 赵冰彤查看了一番自己的玉牌后说道：“验尸出来的死因是神魂离体，我们陷入梦魇中的时候，应该也是神魂离体了，宋离虽说没有陷入梦魇，但情况应该与我们相差不多。” “是么，”仇灵说着，又指了指地面：“我还发现了这里有一行字，是宋离的笔迹。” 闻言，徐妙妍立马看了过去。 “大乾历，十万零六百二十年……她写下了一个一百多年前的时间。” “一百多年前，”赵冰彤立即道：“那不就是聂雁蓉生存的年代吗？” “她留下了一个时间，并且肉身和神魂也分离了，肉身留在这里化为了石像，那她的神魂……总不该是去了这一百多年前了吧！”仇灵觉得这有些离谱。 但徐妙妍和赵冰彤却同时看向了自己，似乎她们也是这样的想法。 仇灵：“……真有可能？” 徐妙妍：“不管有没有可能，她留下这个线索，就是希望我们去找她。” 仇灵：“那她为什么不写清楚到底是什么，多写几个字很难吗？” 赵冰彤：“可能是故意的，如果我们连这行字的含义都猜不出来的话，那过去的话可能就会帮倒忙。” 仇灵：“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 徐妙妍：“但是，我们要怎么过去帮她？” 就在这时候，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阵法的气息出现了波动。 “有阵法，而且这阵法被什么影响了！”赵冰彤立即道。 徐妙妍的目光也跟着一亮：“宋离的神魂能够去到一百年前，应该就是依靠这阵法。” “那阵法现在出问题了，难道也是宋离故意为之？为了让咱们也过去？”仇灵质疑。 那两人又同时看向了她，又是那个眼神。 仇灵：“……” 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有时候是很聪慧的。 …… 大乾历，十万零六百二十年。 宋离抹去唇角的那一抹鲜红的血，看着面前那被香化作的暗器刺瞎了一双眼睛的五头怪物，弯了弯唇瓣说道：“百合姑娘，你这样对待山神，山神很生气啊。” 怪物的一双手捂着疼痛的双目喑哑地惨叫着，另有一颗头颅悲愤地盯着宋离。 “或许你是一位好的山神，但我不会允许你改变曾经的一切，我一定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说完之后，她再一次朝着宋离的方向冲来，在宋离要对她出招的时候，直接抓来一个无辜的百姓来为自己挡伤，她知道，只要这样，宋离就绝对不敢再继续攻击。 因为在这条时间线中她出手杀了无辜的人，就是改动了结局，待回到现实中后，她就会变成畸形的两头怪物。 她已经依靠这种办法连续几次来偷袭宋离了，宋离身上的伤，基本都是在这时候被她偷袭所致。 第417章 没面子 这一次，她看到宋离又本能的闪开了，于是毫不留情地向着她的心脏攻去，准备一击毙命。 五头怪物蓄意已久，她敢断定在这个时间内宋离是没有办法闪开的，这场厮杀马上就要结束了。 而宋离根本也没打算躲，她只是抬起了一只手，两指间夹着一条褪色的红发带挡在了身侧。 五头怪物的力量足以杀死宋离，同样也能够彻底损毁这条发带，但是在这一刻，她猛然间停下了。 她呆怔地站在原地，宋离侧眸看来：“看来在她的心里，是有你的。” “这是……你在哪里找到的？”那颗表情悲伤的头颅问道。 这颗头颅位于正中央，看得出来，这是原本的百合。 “现实当中的王家，现在说来的话，应当是长满了血百合的鬼宅了吧。” “你不是山神，”百合恍然明白了过来，“你就是来找我的，是你骗了我，你骗我故意告诉了你这个时间！” “骗？”宋离勾了勾唇角：“若是你告诉了我正确的年份，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百合的每一张脸上都浮现了怒意，连声音也阴沉了不少：“所以你其实是来杀我的。” “猜得不错。” 百合又突然抓过来一个无辜的凡人，掐着他的脖子冷声道：“把发带交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他！” 见此，宋离挑了下眉，下一刻掌中出现一簇青色火焰，眨眼间就将那发带烧成了灰烬。 “你！”百合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马上便要杀死那个凡人。 “杀吧，人都是你杀的，反噬不到我的身上，但你觉得，你在一个时间线中为非作歹，弄死了那么多本不该死的人，天道真的会对此视而不见吗？” 宋离慢悠悠地说着。 “最好的结果，你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时间线崩塌，历史中多了一块空白。” “最差的结果，在时间线彻底崩塌之前，你就引起了天道的注意，很快就会被天道灭杀。” “还有一个不好不差的结果，那就是这条时间线乱了，你被遣送回现实，连最后能够和她厮守的机会也没有了。” 犹豫良久，百合终于还是放开了那个凡人，但气势不减：“你以为，就凭你能杀得了我吗？” 宋离翻手掏出三根香来点燃：“所以说，我会尽全力的。” 她主动发起了攻击，经过之前的一番打斗，能够看得出这个怪物身体的再生能力十分强大，先前被她刺瞎了的一双眼睛，现在已经重新长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天道的惩罚，让她必须永远都以这副样貌生存下去，所以暗器不行，用毒也不行。 弱点在她的躯干和最中央那颗头颅，但她在战斗中的时候，特别注意保护这两个地方，宋离根本就接触不到。 所以她这次取出来的三根香，烟气会依附在怪物的身体表面，然后凝结成牢固的冰层，冻住她的身体后，机会自然就来了。 但是越打下去，宋离便越发觉得棘手了。 梁安跟自己说的事情，都是一百年前发生的了，一百年前的百合便已经很强大了，而在这百年期间，她的力量也增长得飞快。 三根香可能达不到宋离预想的效果，只能为她争来一瞬间的机会，但战场之中的局势瞬息万变，若在这一瞬间，她没有找到发挥的时机的话，一切便都白费了。 宋离的劣势，在她硬接下五头怪物一击时尤为明显。 原地出现了一个大坑，宋离承受不住这力道，一边的膝盖硬生生砸在了地上，她动作迅速地将石珠取了出来，随时准备跑路。 再抬头望去，那五头怪物的身体迅速冲来，身后拖出了一道残影。 在宋离思考着这一次她究竟还能不能扛住的时候，那怪物的身体突然在半空中定住了。 因为就在刚刚，从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方位便突然甩出了一条长鞭来，捆住她五颗头颅，硬生生地拉住了。 宋离眯了眯眼睛。 鞭子，徐妙妍，她挣脱了梦魇，并且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信息。 同一时间，一阵鲛人的歌声传来，迷惑了五头怪物的神智，使得徐妙妍能够继续牵制住她。 然后，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从天上落下，正对着五头怪物，要趁这个机会给将她切开。 怪物马上反应过来，立即侧身闪躲，最终这长刀只砍下了她一颗头颅。 那边瞬间响起了仇灵的尖叫声：“啊！！她的头，她的头都掉下来了还在动！！” 不光如此，脖颈的断口处很快就又长出了一颗新的头颅，只是毕竟因为新生，还格外的小且稚嫩，看着诡异极了。 “竟然都从梦魇中出来了，”宋离喃喃了句，然后又重新将石珠收了回去：“那现在就没有时间的顾虑了。” 在最后一次跳跃时间线的时候，宋离专门回了一趟现实，原本想着若能有一个人醒来了就一同带进来，能够多个帮手也好。 看到她们都没醒，宋离便将信息留下了，并且留得含糊其辞，就是为了防止进来的人只有一个仇灵的情况。 现在，胜算又增加了。 那三人已经同五头怪物战斗起来，宋离轻松了不少。 同时在战斗的过程中，她发现仇灵几次想要跟那怪物近战，惊得宋离时不时就得出手将她拉开。 “你不要命了，上赶着去送？！”宋离终于忍不住了吼她。 仇灵则自信满满：“我已经学会了，就用虚无构想的能力！” “想要近战，先得将你的身法练好，没看见这怪物在近战上占绝对的优势吗？”宋离一边战斗一边说道，连她都不敢跟这怪物近战，仇灵她怎么敢的。 “凭什么，就凭她手多脚多吗？”由于身边的三个人都在，仇灵现在安全感满满，自然而然的膨胀了。 “你这不是知道！” 仇灵还想要说些什么，被宋离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别逼我去古会长那里告状。” 仇灵：“……” 她学我，好气哦。 但也的确不敢再往战场的中心凑了。 宋离又道：“张开结界，加快我们的灵力回转。”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仇灵嘟囔着，然后将没面子的事全都做了一遍。 第418章 木梳 怪物开始狂怒，不顾周围人给自己造成的伤，突然向着赵冰彤猛冲过去，她的歌声对自己的限制太大了。 这种打团先杀辅助的情况，是赵冰彤经常遇到的，因此她也时刻注意着五头怪物那边的动向，一看到她有往这边冲来的趋势，赵冰彤即刻后撤。 五头怪物没能抓到赵冰彤，因为在半路中，路侧突然杀出了一个徐妙妍来将她截停，同一时间，手中长鞭张开根根尖利的倒刺向着怪物甩去。 这一鞭正朝着怪物脆弱的躯干而去，怪物没有反应过来，被鞭子打中，倒刺瞬间带下她身上大半的皮肉。 怪物愤怒地咆哮着，仇恨值全都转移到了徐妙妍的身上，但她还来不及冲上去，身后便是一道剑气袭来，沿着倒刺刮出来的伤口，瞬间将其拦腰斩断。 一时间，鲜血飞溅，怪物分成两半的身体被周围的力道震得分别飞了出去，原地便剩下了手握轻歌剑突然而至的宋离。 但怪物的生息并未断绝，那长有五颗头颅的上半身飞快地爬向宋离，另外一半的身体则冲向了徐妙妍。 此刻，怪物距离宋离最近，她的处境也是最危险，但就在怪物扑上去的半路上，天空中那四十米长的大刀再一次具现，如同断头铡刀一般地落下，刚好在怪物前进的路线上。 怪物早已有了防心，在长刀落下来的一瞬身形一顿，然后越过再朝着宋离冲去。 她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但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就已经足够宋离远远地闪开了，同一时间，赵冰彤也冲了过来。 停下了鲛人之歌，赵冰彤弹起了棉花，这一瞬间，怪物的五双眼睛，还有识海当中都是白茫茫一片，她看不见战场了，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能凭着先前的记忆往预计中的赵冰彤的位置扑去。 但同样是在这一刻，怪物的身体上突然出现了白霜，这白霜又瞬间凝结成了冰层，将她冻住，令她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 时机到了。 挽风弓在宋离的手中具现，她拉弓搭箭的动作一气呵成。 前方，怪物知道现在的情况对自己很不利，于是开始下意识地保护自己最中央的那颗头，但已经晚了。 银色的箭羽划破长空，拖出一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她位于正中央的那颗头颅，箭羽带出一片血花却不沾染一滴，直直地钉在了远处的地面。 而留在怪物身体内的那一股清气，顷刻间炸开，彻底了结了她的性命。 徐妙妍正独自对付着的那半条畸形的身体在这一刻也抽动了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阵眼损毁，石阵开始崩塌。 察觉到这异样的徐妙妍当即道：“阵法要消失了……那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可以，”宋离拿出了石珠：“这个可以带我们离开，但是那些活在其他时间线中的人，就永远都失去了回到现实中的机会了。” “那我们赶快离开吧！”仇灵立马道。 宋离四下看了看：“阵法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我有两件事要做。” 一件，是将百合的墓碑带回到现实世界。 她在时间线中看到过，变成五头怪物后的百合走到何处都背着那块属于自己的墓碑，她应是将墓碑也一并带到这条时间线中了。 宋离要取走它，尽可能的减少未来的事物对这条时间线的影响。 原本宋离以为她会将自己的墓碑藏在聂雁蓉生活的地方，但宋离还是猜错了。 她们是在一片种有百合花的草地中找到那块墓碑的，彼时，年仅十八岁的百合正坐在草地中等人，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远远地看着，仇灵就忍不住感叹道：“她原本的样子，长得真得很好看，连我眼光这么刁钻的都觉得她很好看了。” 确实，她躺在这么多纯白又漂亮的百合花当中，依然会让人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只可惜，这样好看的人，最后却变成了五头怪物的恐怖模样，”仇灵摇摇头：“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才刚刚落下，远处便跑来了另一道女子的身影。 “是聂雁蓉。”宋离道。 闻言，仇灵刚要转身的动作一顿，又转了回来，好奇地看着：“是百合心中最重要的好朋友呐。” 她看到聂雁蓉跑过来后，又变得蹑手蹑脚，似乎不想要惊动那睡着了的人。 聂雁蓉在百合的身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再然后，她便偷偷亲了上去，亲在了百合的唇瓣上。 这一刻，徐妙妍和宋离同时一人抬起了一只手，捂住了仇灵的眼睛。 什么都没看到的仇灵瞬间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了，你们捂我眼睛干嘛！” 徐妙妍随便扯了个理由来搪塞，应她师尊仇宗主的要求，出门在外的时候，她要时刻注意保护仇灵的身心状况。 而宋离会抬手捂她眼睛，完全是为了防止一会儿仇灵好奇地问东问西，问这问那，她解释起来的话会很麻烦。 唯有赵冰彤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我原本还以为，是百合先……” 聂雁蓉偷亲的时候，百合惊醒了过来，身体下意识地便往后靠了靠。 “雁蓉……你……你在做什么？” 聂雁蓉完全没有被戳穿了心事的窘迫，反而还鼓足了勇气道：“百合，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她轻轻抱住了百合：“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百合怔愣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愣愣地抬手，回抱住了她。 “对了，今日是你的生辰，”百合忽然间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掏出一条红色的发带来，笑得有些窘迫：“我攒了好久的钱，只够给你买这个的，但你放心，我还在攒钱，等到明年的时候，就可以给你买更好的东西了。” “好看，”聂雁蓉接过红发带，十分的爱惜，又开口道：“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可这是你的生辰，”百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反倒给我准备礼物了。” 聂雁蓉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那是一把木梳。 第419章 委屈一下 原来百合最终会选择这条时间线，因为这是她与聂雁蓉定情的那一年。 这一年中的她们都是最美好的模样，百合没有被石目教的人找到，聂雁蓉也没有嫁人。 时间停在这一年，一切都刚好。 离开这条时间线后，宋离又带着三人前往了梁安所在的时间线。 她想，她们应该见一见这位连续替她们挡了灾的前辈。 阵法崩塌之后，那些神魂便只能永远活在过去中了，宋离不知这当中是否有什么限制，这些魂魄最后又该归于何处。 但他们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中，也等同于宣告死亡了。 梁安的魂魄只剩下了一半，而他的肉身又早已死亡，留在过去的时间线中，尚且可以逃脱天道自然规则的注意，可一旦回到了现实中，便是马上消散，归于天地。 在察觉到阵法的波动后，梁安也明白宋离这是成功了，正收拾着客栈的他听到楼下传来了什么动静，立即走了下来。 他栖身的这家荒废了的客栈，从不会有客人到访，所以来者只能是宋离。 梁安下了楼，见到了这来自未来的四个女修，宋离同他讲了前因后果，另外三人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意。 梁安笑着应下：“我也应当感谢你们，破除了这阵法，还了溪水镇一个安宁，还有，将这里的往事都带出去，我的努力也不算白费，时候不早了，你们该离开了，再不离开的话，恐怕要真的永远留下来了。” 宋离点了点头，拿出了石珠来：“前辈，告辞了。” 另外三人也一一道别，待石珠的力量运转过后，再睁开眼睛，她们已经回到了易湖湖底。 阵眼死，石阵被破，地面正剧烈地震动着，而就在她们回到现实后不久，伴随着一声巨响，湖底所有的畸形石像全都碎裂成块，变成了一片废墟。 湖底的结界也自行废弃了，几条游鱼从她们身边经过。 上了岸之后，仇灵看着自己湿淋淋的法衣：“阵法不是已经被破除了吗，为何灵力还是防不住这易湖的水？” “易湖的水受到阵法影响时日已久，早已有所改变，”宋离道：“这里的事情还不算完全结束，得去报官请朝廷的人过来，换掉这些湖水。” “啊？这水还有问题，那今晚我岂不是还要做噩梦？”仇灵一愣。 宋离转头向着她看去一眼：“你就没有换便宜点的法衣吗，可能这水就是喜欢依附在灵性强的事物上，她们两个的法衣都没有湿。” 仇灵：“……” 天色已经黑了，经历了之前的一番大战，她们也都累了，宋离从仇灵的身边经过。 “准备一下吧，回去洗洗睡，顺便练练胆子。” “有这种用梦魇来练胆子的吗！” 由于她们在易湖中已经待了三天时间，租的客栈早就到了时间，溪水镇早就安静下来了，她们四人便回了小路上的荒废客栈。 推开门，几人看着客栈中的陈设，全都沉默了片刻。 “明明刚才还能看到梁前辈站在那个位置，谁又能想到，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发生过的了。”徐妙妍说道。 “希望梁前辈能够在那条时间线中过得好吧。”赵冰彤也道。 几人上楼去休息，这一次心中都不害怕了，除了仇灵。 在休息前，她反复叮嘱其他的人。 “假如我在梦魇中出什么问题了，你们一定要叫醒我，一定啊！” 事实证明，她今晚做了场好梦，因为心中的恐惧消失了。 翌日清晨，宋离刚结束了与这周边官府的传信，便看到换了一身紫衣的仇灵施施然下楼来。 “终于到最后一件了么。”宋离道。 仇灵精神气饱满地说道：“我认为这是最有韵味的一件。” 很快，赵冰彤也下楼了，看到仇灵新换的衣裙，喃喃道：“想不到这次只用了七天就解决了这些事件。” “在现实中是七天，在过去的时间线中，却已经过了许多天了。”宋离现在已经有种做这个任务花了一个月的感觉。 徐妙妍也很快下楼来，她手里还拿着根竹签，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今天是大吉！” 处理完溪水镇剩下的事情后，几人便打道回府。 在元宝商会的停舟场上，宋离等三个人直勾勾地盯着仇灵。 赵冰彤：“你真的不坐飞舟吗？” 宋离：“你真的从来都没坐过飞舟？” 还是善良的徐妙妍给了她一个台阶下：“灵儿，你的飞行法宝坏了，就委屈一下，只能坐飞舟了。” “那好吧，”仇灵默默走上前去：“我就委屈一下。” 返回散盟的路上，宋离处理着玉牌当中的消息，很奇怪，她出来这么多天，一条消息都没有，那群人应当也是有事在忙。 回去看看他们在忙什么。 …… 五味阁 陆衍闭目，气沉丹田，灵力凝聚于掌心，然后猛地落下。 眼前的西瓜就被切成了完全等大的八瓣。 “好了没有？”萧云寒从外面走来，他刚刚练完剑，此刻一边手提着一个马扎。 “好，”陆衍认真：“可以开动了。” 萧云寒目光往屋里扫了一圈：“江道尘还没回来吗？” “没，正在往回赶呢，”陆衍道：“宋离一声令下，叫他查个人，江道尘就差跑断腿了，我前两天问了，他跑得比宋离去的溪水镇还要远。” 萧云寒给予江道尘认可：“比速度，他就没输过。” 陆衍则感到可惜：“可惜他吃不上宋离的田里长出来的第一个瓜了。” “但是……”萧云寒犹豫，“你不觉得我们行为有点放肆吗？” “嘿嘿，”陆衍一笑：“怕什么，咱们就吃一个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宋离不会知道的。” 刚说完，忽然间察觉到了什么，陆衍和萧云寒齐齐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齐双辉就坐在那个地方看阵法书，此刻的目光也不在书上了，而是跟那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齐双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陆衍大惊失色。 “可是我一直都在这里，在你过来之前就在了，”齐双辉沉默：“我真的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第420章 大夫不可啊！ 陆衍眼珠子一转，立马开始用西瓜来贿赂诱惑齐双辉。 “但是……”齐双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西瓜，表情有些愁苦，“你们就算是贿赂了我也没用的。” 陆衍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齐双辉抬手向上指了指，示意他们看房梁。 梦乙正坐在房梁上，将下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并且拿出了天和玉牌，准备给宋离告状。 “梦乙前辈？！” 齐双辉默默道：“我来这五味阁，就是找梦乙前辈请教阵法的。” 陆衍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了，不知所措地将一角瓜捧起来：“前辈，您……吃瓜吗？” 梦乙一脸的正直，很快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光屏。 “喂，宋离吗？” …… 陆衍：“我们死定了。” 萧云寒：“死定了。” 此刻的两人就在大街上，坐着马扎，吃着瓜，唉声叹气。 而他们的本意，是来看散盟中的炼丹师们做义诊的。 这些丹修都是宋离正在带的，为了提升自身的实践能力，他们自发地组织了给散盟的修士们免费看诊的活动，但这件事目前还没有通知宋离，他们都知道宋离在外出任务，不敢令她分心。 而每天的义诊时间，就是他们闹笑话最多的时候，也是陆衍和萧云寒兴致勃勃来看的时候。 但今天，他们两个都觉得自己变成了被看的那个。 “陆哥萧哥，你们怎么闷闷不乐的，”一个出来摆摊的丹修友好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啊。” 陆衍挑眉：“我们应该怎样？” 闻言，那丹修来劲了，当即模拟起了表情：“陆哥你是这样的。” 丹修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一个痴呆般的傻笑。 陆衍大叫：“太夸张了吧！” “萧哥你是这样。” 丹修的嘴巴扯成一条直线，做出了一种除了金钱对其他事物毫无欲望的眼神。 萧云寒默默：“你好过分。” 丹修笑着挠挠头：“对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见齐哥说我们宋姐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陆衍和萧云寒的头一人撇向了一边，很是回避这个问题。 “那好吧，我先去摆摊做义诊了，”丹修激动道：“等宋姐回来了，一定会夸我们的！” 看着那丹修兴奋跑开的身影，陆衍若有所思。 “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但等宋离回来后，他们面对的绝对不会是夸奖。” 萧云寒：“转移伤害。” 那边的丹修已经开始面诊今天的第一位病人了。 “大夫啊，我感觉身体最近有些虚弱，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的，好像是受什么内伤了。”一位不知名男性如此陈述。 “内伤？！”丹修震惊：“这可是大病！这可不能拖！赶紧的，手拿过来，我给你看！” 不知名男性被他给吓了一跳，似乎有些心虚：“也没……没那么严重吧……” “内伤可是不能拖的，万一影响到了根基，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丹修不由分说，开始给他诊脉，一段时间后，他的表情由专注认真转变成了无语。 “搞什么，原来是不举啊，”丹修扯着嗓子叫：“你不举就直接说自己不举好了，说什么是内伤，吓我一大跳，还以为是来大活了！” 这一叫，街上的人全都朝着那男人看去，眼神当中都带了几分莫名的意思。 不知名男性一张脸瞬间涨红，他拍案而起，指着那丹修骂道：“庸医！你这个庸医！学艺不精就乱污蔑人，你才不举！” 丹修也不遑多让：“我在跟你讲陈述病情的严重性，内伤是内伤，不举是不举，你把不举说成内伤，我怎么给你治？倘若我没有给你仔细检查，直接给你开了内伤的药，那你这不举还治不治了？你知道我后面还有多少病患在等着吗！” “并没有！” “你不举就说自己不举好了……” “你住口！庸医你住口！” 那两人很快就打了起来。 陆衍和萧云寒正看乐子呢，忽然眼前走来一个专攻妇科的丹修。 她抱着手臂，饶有兴味的看着那边的打斗，摇摇头叹息道：“这位病患也是运气不佳碰上了他今日出诊，谁不知道他脾气最差力气最大，在医学领域一丝不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之前我们宋姐还推荐他去做开颅和解剖，哦对了，还有截肢。” 陆衍惊呆：“大妹子这真的可行吗？” “可行可行，”妇科大夫连连点着头，然后笑道：“听说我们宋姐马上要回来了，陆哥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请宋姐给你解释。” 陆衍：“……” 妇科大夫也出诊了，她今日的第一个病患是位孕妇。 孕妇温柔地笑道：“其实我身上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想来检查一下孩子的健康情况，我听说你们专攻这一道的丹修是能够做到的。” “这是当然，”妇科大夫自信地笑笑，礼貌道：“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母亲，我需要放一丝灵力进入您的身体。” 孕妇点点头：“可以。” 在三番五次的检查之后，妇科大夫终于确认了，眉头轻蹙，面色严肃起来。 “夫人，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您，您最好先做个心理准备。” 孕妇一脸的茫然：“怎么了？” 妇科大夫沉重道：“您怀了一个四条胳膊，四条腿的孩子。” “啊？！”孕妇惊慌失措地扶着肚子站了起来，但好在她反应够快，“真的是这样吗大夫，我记得之前宋大夫给我诊脉的时候，说我怀的是双胞胎啊！” “啊？！”妇科大夫一愣，卑微下来：“我再给您看看……” 陆衍飞快地啃完了一块瓜，然后扭头看向了另一边那个出来得最早的少年丹修的摊位，在他的小桌子面前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 “你这个病应该是……应该是胃有点不好，”少年丹修急得焦头烂额，“你等等，我翻书找找。” “大夫，你别着急，我的胃的确是有点不好，你只要说我适合吃什么丹药就好了。”这位病患很是通情达理。 少年丹修动作飞快地翻着书，终于他一停，如释重负：“找到了，你这个病适合吃软饭！” 陆衍：“哈哈哈哈——！” 萧云寒：“这谁写的书……” 第421章 出门别说是我教的 陆衍发现他们还是低估了宋离对待这些新人炼丹师的耐心。 宋离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这些看过病的人组团来到星宇道人的府上讨要说法，那几个做义诊的丹修一个个都如同小鸡仔般躲在星宇道人的背后。 “学艺不精就别出来害人了好吗！” “居然还说我得了绝症，我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还是我道侣给找来了靠谱的炼丹师才看出来不过是些小毛病的！” “你看的那个大夫是乱说，我看的那个是什么都不说！他让我回去吃点好的吧，我还以为多严重的病马上就要殒落了呢，结果就是个营养不良！” 星宇道人一个头两个大，尽力安抚着这些人的情绪，忽然他眸光一亮，看见宋离做任务归来了。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事的确是他们学艺不精，但也是出于好心，正好他们的师傅回来了，剩下的就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眨眼间就看到宋离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口。 星宇道人的嘴吧唧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作为散盟当中名声最响亮的炼丹师，宋离在大家的心中是很有威望的，尤其是在这些病人的心中，她的威望甚至快要越过自己去了。 眼下这群正在闹的人当中，就有不少曾是宋离的患者，若有宋离出面的话，事情肯定很快就解决了。 最终，星宇道人还是让这些丹修们挨家挨户地去道歉，其中难免有气性大的，在道歉途中又起了冲突，打起了架，然后被风筝郡的治安队给带走了。 晚间，五味阁中，几个炼丹师们围在宋离的身边哭唧唧。 “宋姐，我们是不是很差劲啊呜呜呜呜——” 宋离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妙地一顿：“没有，你们才钻研此道没几年时间，也不是人人生来都是天才的，这很正常，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义诊活动，该提前与我商量一下的。” 在一旁看着的陆衍忍不住传音给萧云寒：“我没有看错吧，宋离居然还有这么耐心又温柔的时候？” 萧云寒想了想：“感觉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才不得已妥协的样子。” “不是吧，谁能抓到她的把柄？”陆衍疑惑。 “宋姐，你不会嫌弃我们吧？” “不会的。” “宋姐，你不会觉得我们不适合当炼丹师吧……” “并没有。” “宋姐，那我们的义诊还要不要做下去呢，当初说了是要做一个月时间，希望能够看到我们各自的提升，还有造福散修们……虽然现在还没看出什么效果来，但是我们想要有始有终，不能轻易放弃！” “……既已决定好了，那便继续做吧。” “呜呜呜宋姐你真是太好了！” “我只有一事，”宋离抿了口养生茶，“出门别说你们的医术是我教的。” 不过这些炼丹师毕竟是自己亲手选出来带的，他们办义诊的事情宋离也不能不管，虽然不曾露面，但接下来这些丹修们给病患看诊的时候，宋离都是在监视着的。 在一家酒楼的高层靠窗处，陆衍已经给自己添了一碗又一碗的饭，但对面的宋离却是连筷子都没动，眼神还有些发直。 萧云寒道：“她在给人看诊。” “啊？隔着这么远也能看诊吗？”陆衍往窗外看去，大街上，这酒楼周边的地带都是丹修们做义诊的摊位。 此刻的炼丹师们一扫之前的谨慎和自我怀疑，大大方方地给人看起了病，因为他们知道宋离就在不远处的酒楼里，一旦自己看病出了什么错，宋离的传音就会立马出现在识海当中。 好不容易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宋离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因为过度使用神识，头有些轻微的痛。 宋离一边揉着，一边喃喃道：“我还是不适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得叫两个冤大头来。” 触发关键词，陆衍的脸立马从饭碗里拔了出来，有些惶恐：“你说的冤大头，不会是我俩吧！” 萧云寒捂紧钱袋：“我不可能是冤大头。” 见此，宋离的眼底很明显地闪过一抹嫌弃：“你们俩会医术？” …… 长明宗，仇灵的超豪华大宫殿内回荡起了桀桀桀的笑声。 “宋离她有事要求我，哈哈哈哈她居然也有要求我的事，她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另一边，徐妙妍宅在自己的温馨小窝里，看着天和玉牌中的文字。 “这种医术上面的事情，为什么也要我一同过去？” 如果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在一场任务中被望仙宗的人给抓走了，她会感谢宋离这个将她提前喊去散盟，躲避这场任务的决定的。 出发前，仇灵破天荒的看到自己那个光风霁月，不染世俗的师尊跑了过来，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 “灵儿啊，到了那边一定要有礼貌，见了长辈要主动问好，要用敬词。” 林玉堂笑得很是温和。 “还有，你这次空手去怎么好，可有准备带给散盟朋友的礼物？” “师尊，我过去是帮宋离的忙的，不应该是她准备给我的礼物吗？”仇灵一脸的木然。 林玉堂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没事，为师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到了那边一定要给为师长脸……” …… 两日后，仇灵看着面前那一张张年轻丹修们的面孔，心情大好。 “宋离，这些都是你的门徒吗！”仇灵叉着腰叫道。 宋离端着养生茶的手又微妙的一顿：“散盟缺少炼丹师，我负责教导他们，虽然没有严谨的师徒关系，但也算得上是师生了。” “哈哈哈，”仇灵摸着下巴：“既然你们是宋离带的，那我来考考你们！” 另一边，徐妙妍跟着陆衍和萧云寒两个审查这些天来的义诊记录，她看得极其认真，时不时还翻书确认。 “这份记录……”徐妙妍手中拿着一张纸，眉头蹙了起来。 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的陆衍抬起头来：“有问题吗？觉得有问题的挑出来，等宋离来了她会解决的。” 徐妙妍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但这好像不是一般的问题。” 第422章 把驴牵回来 “前来看诊的是一位妻子，但有梦游症的却是她的丈夫，因为丈夫不肯来，于是她直接找炼丹师买了些药回去了。” “嗯？”陆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徐妙妍又抽出一张纸来：“两日后的这一份看诊记录，也是一位妻子为丈夫求梦游症的药，可能是上次的药没有作用，她便换了一个大夫。” 听她说完这些，萧云寒也动手从自己看过的记录当中抽出了一张来：“这个也是。” “来了这么多次，买了这么多的药，她丈夫的病还没治好吗？”陆衍奇怪道。 萧云寒则问道：“她丈夫为什么不肯来看诊？” “等过一会儿义诊就又要开始了，咱们提前跟那些炼丹师们打个招呼，叫他们盯着点吧。” 义诊开始之后，仇灵真的是很认真严肃地在盯着这些炼丹师们，拿出了从未有过的长辈派头。 宋离也因此终于能够放松一会儿了，歇下来后看向迎面走来的几人，方才意识到了什么。 “对了，这些天怎么不见江道尘？” “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陆衍乐呵呵地说道。 宋离也想起来了，前一阵让他去查梁安的事情，他跑了挺远的。 “终于得空了，”宋离看向了陆衍：“咱们来算算瓜的账吧。” “瓜？”陆衍装傻，“什么瓜，哪里有瓜？” “我田里的瓜。” “你田里的瓜吗，那肯定是好瓜啊！”陆衍毫不犹豫地开始一通吹捧：“这瓜能够长在你的田里也是它的福分！” “可怜它现在进了你的肚里，”宋离眯了眯眼睛：“你说这究竟是它的福，还是它的孽？” 陆衍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可怜巴巴道：“下次蝎子宴，能多放点盐吗？” 一旁的徐妙妍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她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蝎子宴”这三个字，眼睛不由瞪大。 这真的是可以吃的吗？ 就在这时候，一个丹修匆匆跑了上来，面色焦急。 “宋姐，蒙理他，他找人患者家里去了！” 闻言，宋离的眉头一耸。 又是这个蒙理？三天两头跟患者打架的蒙理？ 陆衍在一旁毫不犹豫地煽风点火：“他前两天将患者不举的事情当街喊了出来，最后都打起来了呢！” 原本在义诊的摊位旁边认真监工的仇灵此刻也走了上来。 “蒙理吗，我对他印象可深了，”仇灵朝着宋离的方向挤了挤眼：“毕竟是你带的这些丹修当中唯一算有点天赋的嘛。” 其实仇灵不明白，宋离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这群毫无炼丹天赋的人，她若是想要收弟子的话，只需要在炼丹师协会里面招呼一声，那肯定是大把大把的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小弟子上赶着过来拜师的。 这些人没天赋，也是因为刚刚仇灵为了考验他们出的几个丹道上的问题。 她自认为她出的这几个问题已经算简单的了，放在炼丹师协会的年轻人当中，随便一人都能给她开出至少十张丹方来，但在宋离收的这些人当中，也就蒙理一个能给出八张方子。 这八张方子都是现如今的修真界中已有的，于是仇灵鼓励他发挥自己的想象，再假设几张丹方出来，她认为蒙理是有这个能力的。 但是蒙理一脸正直地说不行，他说自己不能胡说八道就乱给人开药。 仇灵又再劝，他还是坚定地摇头说不行 仇灵只得牵强地笑了笑。 敢拒绝大小姐，他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仇灵的记仇本上了。 说实话，仇灵在协会当中都懒得带那些天才，现在却要到散盟帮宋离带这些庸才。 她已经尝到了这两天宋离被气到头脑发昏的滋味了，只是想要过渡到现如今宋离面对何事都保持着一种“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态度，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此刻的仇灵完全是一副八卦的表情，甚至还有点小期待：“要打起来了？” 宋离看向了那传话的丹修：“去的是哪家？” “是隔壁郡的一位夫人，因为当地的炼丹师都治不好她丈夫的梦游症，所以才来咱们这里就医的，但因为她丈夫不肯来看病，所以每次都是她一个人来求药的。” “之前她找的都是其他大夫，但是这回找到的人是蒙理，蒙理这人您知道的，他必须要当面给病人看症，听那夫人说了之后，他二话不说就去了病患家里。” 听完这话，陆衍忽然间就认可了：“他做得对，这么多大夫都没看好的梦游症，是得当面看看！” “但如果那丈夫不肯出来看病是有什么苦衷的话，他这样贸然上门，岂不是太过冲动了？”徐妙妍犹豫道。 仇灵眼尾一扬：“所以真的要打起来了？” “地址告诉我。”宋离颇为无奈地说道。 她去把蒙理那头驴牵回来。 …… 嘉和郡 毫不意外的，蒙理正在吃闭门羹，院子里是那对夫妻正在争吵的声音。 而蒙理随手提着自己的家伙事，已经在这门外等了很久了。 里面那妻子正在劝那丈夫积极看病，而那丈夫的情绪很是激动，死活都不给蒙理开门。 以往也有其他的大夫来过，那马赫都是用这种方式拖着，根本用不了多久，那被堵在门外面的大夫就自己走了，可惜这次他碰上的是蒙理。 天都快要黑了，那蒙理还没有走，甚至从风筝郡过来找他的几个人都到地方了。 “宋姐！”蒙理看到远处走来的几人后，眼睛登时一亮，又惊又喜道：“您怎么也来了？” 宋离：“……你不看消息的吗。” “啊？宋姐你给我发消息了？”蒙理赶忙掏出天和玉牌来看。 “并未，因为知道你不会看消息。” 看完玉牌后，蒙理狠狠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有陆哥传来的几条消息。” 陆衍：“……” 因为外面这几人的到来，里面的争吵声变轻了许多。 但宋离完全没去在意，只是看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蒙理还没有被请进去，她就对这户人家压根提不起来兴趣。 “跟我回风筝郡。”宋离道。 第423章 夫人您夫君好凶 “可是宋姐，我还没有给这家人看病。”蒙理立马说道。 宋离往那院中扫了一眼，此刻那里面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 “但是对方并不想看这病，我们又何必自找麻烦，”宋离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理由无法说服蒙理，便又补充道：“你在这里等着的时间，可以看很多的病人，救很多条命了。” 蒙理似乎被说动，正此时，院中传出了那位夫人的喊声来。 “我们想看病，我们想要医治的！”那夫人急道：“为了他这病，我都已经跑了不知道多少地方了，白日不得歇息，晚上又要盯着他防止他梦游，有时我一不小心睡着了，他就又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我是真的害怕呀，大夫，您千万别走，一定要给他看看……” “我都说了，我没病没病！你这女人怎么就是不信啊，我不用看大夫，你们赶紧走！” 蒙理权衡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了留下来。 “照这位夫人所说，她如此辛苦，就算这位老爷真的没病，长此以往夫人也是要熬出病来的，身为医者悬壶济世，遇到这种事情便不能坐视不理，这是医德的问题，宋姐，让我留下来吧。” 已经上升到医德上面了，但这种东西对于一个炼丹只是为了赚钱的宋离来说完全是可有可无的，见今日的事情陷入了僵局，她直接放出了神识进入院子，准备看一看那男人的状况。 奈何这男主人也是专门提防着这一套的，他家的院中早已布设了阵法，神识无法探入。 “说得好！”仇灵突然对蒙理发出了赞赏的声音：“咱们医者就是不能见死不救，我乃炼丹师协会的仇灵，你们快把门开开，有我在此，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都保证能看好！” 仇灵往前一步，叉腰站在了大门口前。 她相信，当自己报出了名号的时候，里面的人肯定已经吓傻了。 “我管你是谁，我没病！”院中的马赫声音很是不耐烦。 宋离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敢问夫人，您丈夫什么修为，什么年岁？” 那夫人赶忙回答：“金丹初期，年岁五十有二，金木水三灵根！” “这个年岁，在金丹修士当中算是年轻的，按道理来说体魄不会如此虚弱，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最近可有受什么重伤？” “并未！”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近来令夫君可有耗费精神的行为？” “他整日待在家中，能有什么耗费精神的行为！” “还得是我们宋姐，”蒙理的眼睛都明亮了一个度，小声又激动地道：“我怎么就没想到，望闻问切，现在虽进不去这院子，但还是可以诊病的！” 徐妙妍沉默了一会儿：“但我怎么觉得，宋离这架势，好像不是来诊病的……” 果然，宋离又开口道：“身体虚弱，肝火旺盛，精气游散，整夜梦游，拒不看病，夫人，您便没有想过和离么？” “……啊？！” 那院中的声音很明显的懵了一下。 “和离，再找一位健康的道侣，”宋离解释道：“这样您也不用整日忙着照顾这位夫君了。” “你住口！你是什么人！我只是不想看病，你却要我道侣跟我和离，你究竟是何居心！”那院中传来了男人暴怒的声音。 仇灵被吓了一大跳，也不由跟着道：“夫人您夫君好凶啊！” “这这这……”那院中的夫人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 宋离则不紧不慢道：“我的居心很简单，不想在你这里浪费时间，赶快做个决定吧，因为我只需要一刻钟，就能将风筝郡中适龄的单身男修名单全列出来。” 陆衍和萧云寒同时瞪大了双眼看向站在正中的宋离。 陆衍：“这你都有？！” 萧云寒：“这怎么有的？！” 仇灵默默传音：“给我一份……” 宋离瞄她一眼，传音回去：“我诈他们的。” 其实不然，因为有着过目不忘的技能，宋离完全可以做到，但真列出来一份的话她的脑子会很累。 而根本用不了等待一刻钟，一般人就会在这时候缴械投降了。 果不其然，嘎吱一声，院门打开了，众人也终于看到了这位名叫黄绮怀的夫人那始终不肯露面的夫君。 而她的这位夫君，眼下乌青，唇色发白，只看这一眼，几个丹修的心中便咯噔了一下，基本上已经有了个答案。 那马赫的眼神飘忽不定，看到蒙理上前来要给自己诊脉，连忙给他使起了眼色，希望这丹修能为自己隐瞒一二。 同一时间，黄绮怀笑道：“让几位道友费心了，道友们远道而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真是羞愧难当，事后一定会给予补偿，另外，我方才也是配合几位演戏，我与夫君年少结识，相伴已久，情比金坚，又怎会弃他再嫁……” “夫人，你夫君根本不是梦游症，他这是在外边有人了，纵欲过度，马上就要精尽人亡啊！” 黄绮怀的话还未说完，蒙理那耿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现场猛地沉寂了下来，安静得甚至能够听见那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事实便是如此，现场有三位炼丹师，两位都是业内的明星人物，这判断不会出错。 黄绮怀的世界一下子就崩塌了，院中满是她的哭喊声，马赫更是指着蒙理的鼻子大骂他是庸医，蒙理也激情地同他辩论，甚至撸起了袖子来大有跟他干一架的意思。 说实话，看着蒙理胳膊上的肌肉，就知道他是从来都不惧怕医闹的。 仇灵也气愤地加入了骂战，主要是马赫在骂人的时候将她和宋离也带上了，宋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她可容忍不了有人污蔑自己的医术。 徐妙妍想了想，还是上前去安慰黄绮怀，然后便见黄绮怀扑了出去狠狠地揪着马赫的衣领子：“说！那个小妖精到底是谁，你每天晚上都去那个小树林，就是去找她的？！” 现场乱作一团，宋离整理衣袖，已经准备好打道回府了，不料黄绮怀突然间冲了出去，要去小树林里找妖精。 而永远都奔在吃瓜第一线的陆衍和仇灵，也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跟上。 宋离：“……” 第424章 蓝姑娘美容美发 江道尘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忽然一张传单飞到了正在御剑飞行的他的脸上。 他很生气地将传单从脸上扒下来，并准备追上前面的飞舟，找到那个没素质随手乱丢传单的乘客怒斥之。 不过江道尘的注意很快被传单上面写着的东西给吸引了。 “蓝姑娘美发造型，专为爱美的修士打造最适合自身的形象，多位大红的音修都曾来体验过……” 他继续往下看去，忽而蹙眉嘟囔道：“什么店要开在小树林里？” 江道尘还是追上了飞舟，找到了那个丢传单的乘客，怒斥之。 “抱歉抱歉，这实在是个意外，我一时没抓稳，不是故意丢的，幸好被这位道友捡到了。”那男修也是个懂礼的，连连道歉并且表示感谢。 这下子，江道尘心中的一通邪火彻底没地方发了，本来出外勤就烦。 而飞舟上的工作人员此刻也走了上来，提醒江道尘上舟补票。 现在他的心情更差了，为了骂个人，还得补票，最后还没有打起来。 不爽。 “我来补我来补，”之前那男修连忙说道：“便全当是给道友的补偿了。” 补完票后，男修又彬彬有礼地笑着看过来：“这趟飞舟是到嘉和郡的，道友如若顺路的话，就搭一程吧。” 嘉和郡就在他要去的风筝郡边上，顺路倒是顺路，但这飞舟又没他御剑快，他还想赶在晚饭前回到五味阁呢。 但忽然间又想到了那张传单，便随口问道：“道友特意跑来嘉和郡，就是为了去那小树林里做造型的？这店正经吗？” “道友有所不知，这家修容馆之所以远离人烟，是因为那馆主蓝姑娘是位鬼修，即便时时注意收敛着自己身上的阴气，那凡人与之近身，还是难免会有些食欲不振的小毛病，或是倒点小霉，所以远离了闹市，到店的客人也皆是修真之人。” 江道尘觉得新奇，挑了下眉：“鬼修开修容馆？” “蓝姑娘是一位发鬼，”男修道：“所以在修整发型上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和独到的见解，妙音宗最红的两位，琵琶女玉韵娘子，鲛人曲冰彤姑娘，她们都曾来过这蓝姑娘的修容馆。” “蓝姑娘的一双妙手，据说是能够将天生的丑男也爆改成俊朗公子的，这修容馆中还售卖假发，如果实在对蓝姑娘的手艺不满意的话，蓝姑娘还会赠送一顶假发给客人，这样的服务态度，还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吗？” 说到这里，男修这才注意到了江道尘的容貌，这是放在一堆美男当中都能叫人一眼找到的程度，而且眉眼之间带着几分邪气，是很招小姑娘喜欢的那种。 “不过像道友这等美男子，就算是不去那修容馆也是不愁找道侣的。” 闻言，江道尘的唇角向上翘了一下，他在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其实我觉得吧，人最重要的还是内在美……” …… 深夜的小树林中，一行人奔跑在其中。 仇灵：“这种原配抓奸的戏码，好紧张！” 陆衍：“这种深林捉妖的行动，好刺激！” 闻言，仇灵一愣，扭头看了过来：“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位夫人说的小妖精是真妖精吧？” 陆衍：“难道不是吗，而且还住在深山老林里，不是真妖精是什么？” 仇灵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更刺激了！” 事实证明，积极就医，改变体虚是很有必要的，就像现在的马赫根本打不过黄绮怀，被提着走了一路。 “说！那小妖精在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黄绮怀毫不留情地将他摔在地上质问。 她还记得有一次跟随着“梦游”的马赫出来，来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他忽然就不往前走了，一直在这个地方绕圈子，等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回家。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她才觉得自己夫君得的是梦游症。 现在想来，估计是发现了她在后面跟着，故意停下来的。 那马赫咬紧了不肯松口，但奈何这里还有一群热心市民。 “我找到了！那前面就有一家青楼，开在深山老林里，大半夜还挂着花花绿绿的灯笼营业，这家店肯定是违法的！”陆衍去前方探路一番后，飞速地跑了回来。 萧云寒看着他身后拖出的一道残影，不由一惊。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候陆衍的速度是能超越江道尘的。 黄绮怀的脸上又是失望又是愤怒，她将马赫拖了起来，立即朝着陆衍指路的方向走去。 “嘿嘿，”蒙理乐呵呵地笑着看向宋离：“宋姐，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宋离瞄他一眼：“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那当然了，我第一次发现咱们学的医术还有这种作用，解决家庭纠纷！”蒙理很是认真。 宋离揉揉额头，向着前方走去。 仇灵跟徐妙妍已经站在那家挂着花花绿绿灯笼的店前了，此刻店门紧闭，但里面却隐约传来男男女女的说话声。 “我已经好几次忍下想要踹门的冲动了，”仇灵小声跟身侧的徐妙妍说道：“我认为这一脚应该由黄夫人来踢才最为解气！” “可是你真的觉得这里是家青楼吗，”徐妙妍仰头打量着这家店：“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嘭——”一道突然的重响出现，仇灵只看到那扇自己早就想踢的门现在被陆衍给一脚踹飞了，她的头发都气到要冲上天了。 木门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屋中，眼看就要砸到一站在屋中的男子身上了，谁料那男子也不是善茬，瞬间抬手，一道黑色的灵力自掌中发出，眨眼便将那扇门震成了碎末。 一时间，屋中满是烟尘，那男人玩味的声音穿透烟尘传来。 “谁这么胆大，敢在嘉和郡境内闹事？” 当这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时，站在修容馆外面的陆衍瞬间虎躯一震。 但不是因为那男子狂妄又阴暗的语调，而是因为他身后那个眼睛突然亮起红光来的女人。 “是啊，”宋离直接一手将陆衍推开，唇边扬起一抹诡笑走上前：“是谁呢？” 刚刚做了一波帅气操作正在凹造型装神秘的江道尘此刻也跟着虎躯一震。 第425章 尘冤枉！ 江道尘迅速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宋离的这个语调很明显不是啊！ 烟尘散去，他甚至看到了当初宋离那个面对魔修时候的微笑。 这个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被宋离对着这样笑过的人最后都死掉了而已。 江道尘：“……” 他真的没有干亏心事啊！ “有些人嘴上说着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半路上却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宋离盯着江道尘，“桃源图还我。” “什么寻欢作乐，怎么又扯到桃源图上面了……” 江道尘一头的雾水，目光看向陆衍和萧云寒求助。 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萧云寒顿时眉头一皱，用一种“我看错你了”的目光盯着他。 陆衍干脆直接说道：“这次兄弟我救不了你，我还要报官抓你。” “不是，我就来看个理发，怎么就要报官抓我了？”江道尘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 “理发？什么理发？”陆衍一愣，这才往旁边看去。 一个男修坐在椅子上，头发散乱，身后是一个正在为他打理头发的长发女子，此刻两人都转过了头来，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黄绮怀也冲了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发现了那长发女子后便直接开打。 “就是你吗，你知不知道他是有妇之夫啊！” 长发女子吓了一跳，赶忙闪躲开来，正在做发型的男修也反应过来了，马上开始阻拦。 “夫人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嘛，这不明不白的就打人实在不讲道理啊！”男修劝道。 黄绮怀冷静了下来，但声音中仍然是那压不住的火气：“你要讲道理，好，那我就跟你讲道理，这个女人，跟我夫君无媒苟合，我还不能打他们了吗！” 长发女子听见这话，连忙道：“什么无媒苟合，这位夫人，你说话要讲证据，怎可胡乱污蔑人呢？” 说着，她又扫了那被丢在地上的马赫一眼，道：“你这夫君我是眼熟，但我也只是给他做过几次头发而已，根本就不熟的！” “是啊是啊，”那男修也在帮她说话：“蓝姑娘这里是正规的修容馆，不做那等生意的。” “修容馆？！”仇灵瞪大了眼睛。 这里不是青楼吗？ 徐妙妍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之前门内就有女修给我推荐过这家蓝姑娘修容馆，说是馆主的审美特别好。” “可是什么修容馆会开在这种地方啊！” 蓝姑娘又看向了仇灵，解释道：“我本身为鬼修，阴气重易影响凡人，只能搬来这种地方，但我这修容馆真的是正规的，在官府都是有备案的！” “真是修容馆？”仇灵一愣。 “真的真的，”江道尘终于明白方才的这几个人是误会了什么了，他简直要委屈死了：“我没干坏事！” 江道尘迫切的想要解开他们的误会，却发现宋离扭头看向了蓝姑娘，唇边勾着一抹莫名的笑：“姑娘是鬼修？” “正是。”蓝姑娘笑了笑，面对着这个眼神，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往旁边一个巨大的槐木箱子那边侧了侧。 地上的马赫也爬了起来，赶忙来到黄绮怀的面前解释道：“夫人，我是真的没做那些对不起你的事啊，你别听这些庸医瞎说，我这身体就是在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纵欲过度……” “你放屁！”在蒙理面前，绝对不会容忍对自身病情撒谎这种事件的发生，“这地方可以不是青楼，但你这病绝对是因为纵欲过度，再这样下去你马上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还在这里不是不是的，要命还是要脸！” 马赫也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朝着蓝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很快他就又拿出了气势来：“你们这些炼丹师不就是为了坑钱吗，你直接说要多少钱，我给你还不行吗！”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另一边的气氛却又有些诡异。 “蓝姑娘身为鬼修，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一行的？”宋离问道。 蓝姑娘自然地笑了笑，然后随意地坐在了那槐木箱子上面整理着自己的用具。 “我是发鬼，平时什么都不做，头发生长的速度都比正常人快了千百倍，夜间出行的时候以防吓到凡人，我每天都要修剪整理自己的头发，久而久之的，这技艺便十分精湛了，便想着开个店，也能从修士的手中换些修炼的资源。” “是啊是啊，”之前理发的男修也在帮腔道：“不光如此，蓝姑娘这家修容馆里还做假发生意呢，卖的不仅都是真发，发质还是一等一的好！” “蓝姑娘还真是一位勤恳的鬼修，”宋离说着，又勾了勾唇角，目光垂了下去：“呀，有头发从箱子里面钻出来了！” “那应该是我做的假发吧，之前没有放好难免……” 蓝姑娘一边竭力往下压着箱子，一边解释，但扭头看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头发从里面钻出来。 “开个玩笑，”宋离微微偏了下头，“我这人一向比较风趣的。” 那边的蒙理还在据理力争：“夫人我跟你说，不是这家绝对是下一家，他这种病我见得多了，就是从来没见过嘴这么硬的病人！” 但是他以前给人看这种病的时候，人家老婆也不在身边。 在蒙理的争辩下，黄绮怀刚要放下去的疑心到底是没放下，还更生气了。 “说！到底是谁！” “那个，”徐妙妍好不容易插进来一句话，“咱们还是出去说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等这一行人都从修容馆中出去后，江道尘也准备离开，但刚抬脚就发现宋离正看着他。 江道尘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宇宙，最后得出结论，他现在应该还不能走。 见江道尘又退了回去，宋离便同其他人道：“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来等他理发。” 江道尘传音给宋离：“我真没想理发的，真的。” 他是在望仙宗待过的，出于对阎真儿那个女魔头的恐惧，他每天掉一根头发都要亲眼看着这根头发被烧成灰了才放心。 宋离瞥他一眼：“那你来这地方，果然还是藏了不安分的心思。” 第426章 采阳补阴 “我真的冤枉啊！”江道尘大声喊冤：“是这位道友说这修容馆能把丑男变美男，美男变小仙男，我才过来看看他是怎么变的！” “说这么多作甚，桃源图还我。”宋离直接道。 江道尘一脸的硬气：“不给。” “那本就是我的东西，”宋离咬了咬牙：“是你抢走的。” “那也是我凭本事抢的。” 蓝姑娘虽然继续给那男修做头发，但目光却时不时地朝着这边看来。 江道尘又继续传音道：“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留下来了？” “她不是发鬼，我在等散盟的人过来。” 早在听那蓝姑娘说自己是鬼修的时候，宋离便已经传信去散盟了，现在的这个蓝姑娘，可能是鸠占鹊巢，至于她做的究竟是不是修容馆的生意，看那马赫现在的身体情况，也隐约能够猜到。 蒙理并非夸大其词，再不制止的话，他就真的精尽而亡了，至于造成这些的原因，之前他们都以为真的是纵欲过度，现在看来，这马赫怕是被人采阳补阴了都没反应过来。 而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何伪装成了蓝姑娘的样子却无人发现，又为何偏要挑她这个鬼修下手，也只有等散盟的长老到了，方才能知道。 宋离能够根据她身上的生机判断出此人的修为至少元婴期大圆满，若真打起来了，他们这边除了人数优势，还有一个愈战愈强的萧云寒，只是这周围还有无关人员在。 就那个正在理发的男修，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若真打起来了，他必然逃不出这蓝姑娘灵力的范围。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修容馆内的气氛愈发死寂起来。 原本还有那男修跟几人谈天说地，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屋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这气氛甚至影响到了他，心中莫名紧张了起来。 男修的目光不由往前方的镜子看去，镜中，那手拿刀具的蓝姑娘就站在自己身后，极其的心不在焉。 再往后，是宋离漫无目的走着，打量这屋中陈设的身影。 视线移动，他看到了江道尘，恰巧此时的江道尘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一对，男修顿时觉得更加古怪了，心中还有一股莫名的焦躁。 下一刻，心中的不安瞬间点燃，蓝姑娘手中的刀子突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声音骤然降至冰点。 “别动！” 她的声音才刚刚落下，便见有道白影直接闪过，原本坐着的江道尘也在眨眼间冲了上来，要夺她的武器。 蓝姑娘当即一掌不遗余力的灵力将他击退出去。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他！”她怒吼道，但已经迟了。 江道尘不过是来为宋离打掩护的，在刚刚的那一刻，宋离已经拿到了槐木箱子。 蓝姑娘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去，脸色瞬间变了：“你给我放下！” “放人。”宋离朝那男修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刻的男修已经被吓傻了，脸色煞白。 听到这个要求后的蓝姑娘冷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那箱子里面的东西对我很重要吧，我告诉你，再重要的东西也没我的命重要！想让我放人？除非让我安全离开这里！” 蓝姑娘用灵力将挟持的人牢牢束缚住，用刀尖指了指宋离和江道尘两人。 “仅凭你们两个是拦不住我的，让外面的化神期修士退下！” 散盟派来的人已经赶到了。 但宋离却道：“外面的化神修士与我们无关，难道你不应该想一想，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蓝姑娘沉默下来，目光仍紧盯着宋离，但就在这时候，她身后的影子忽然扭曲了一下。 影子当中忽然走出了另一个黑色的人形，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猛地将那男修身上的束缚打碎，同一时间宋离迎面冲上来，那蓝姑娘为了应对她根本顾不上另一边。 再加上江道尘也冲过来了，黑影顺利夺走男修，蓝姑娘想要将人质给抢回来，又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拦住了。 同一时间，察觉到屋内情况的化神修士也立即出现，直接用修为将其镇压。 察觉到这边情况的另外几人也慌忙赶了过来。 当他们进屋的时候，便看到那女人已经被铁链束缚起来了。 宋离低头看着那被威压震得跪倒在地上的人，说道：“你以人修之身，顶替鬼修之名，来到此地采阳补阴以提升修为，我问你，黄夫人的夫君可是被你采补，他可是第一个被你采补之人？” 萧云寒刚刚赶过来，听到宋离口中的“采补”二字，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脚步顿住了。 那女子不甘地看着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宋离的身上：“那么多人都没有看出我与她的区别来，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阶下囚可没有提问的资格，”宋离不为所动，眼中甚至出现了几分冷然：“散盟的刑罚，你还没有尝过吧。” 她知道，萧云寒的父亲正是因为相貌出众，在临近升迁之际，被厌媚女妖抓走采补致死，此事成为了萧云寒永远忘不掉的阴影，所以他一直戴着面具，从不与女子接近。 眼前这邪修，身份尚且不明，行的却是与厌媚女妖一样的阴损道法，宋离并非圣贤，她能够感受到萧云寒情绪的变化，对罪恶的厌恨和仇视也在直线上涨。 “急什么，”女子看着宋离，蓦地笑了一声，“即便是散盟，也不能不按规矩办事吧，你说我行采阳补阴之事，那证据呢，拿出来看看啊。” “你要看证据？” 宋离挑了下眉，下一刻便掀开了槐木箱子，立马将里面被绑着的真正的发鬼蓝姑娘给拉了出来。 “经由官府认可的鬼修也有等同于人修的权利，这害人之罪，你是逃不过了吧？” 宋离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蓝姑娘身上的束缚，并揭下了她嘴上的噤声符咒。 蓝姑娘一获得了自由，立马指着前方这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高喊。 “她是厌媚女妖，她是厌媚女妖！” 第427章 假发 “姐姐！”那女子立即瞪向了发鬼：“爹娘临终前叫你好生照顾着我，你怎可污蔑于我！” 听见这话，蓝姑娘的眼中虽然出现了不忍心，但还是无奈道：“你都将我害成了这模样，还想让我怎么照顾你？” 萧云寒的手中已然出现了玄铁灵剑，正要上前的时候被江道尘拦下。 “先不要冲动，弄清楚了再说。” 虽被拦下来了，但萧云寒还是直直地盯着那长发女子，握着长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上满是杀气。 宋离最后说道：“先带回散盟候审吧。” 化神修士带着这一人一鬼前往散盟了，其他人也跟着回去了，萧云寒那边有江道尘看着，陆衍则陪着宋离留了下来，因为宋离还打算将这修容馆搜上一搜。 待这地方终于清净后，陆衍这才开口问道：“刚刚听到那女子是厌媚女妖的时候，萧云寒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宋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见他实在担心，宋离便将当初和江道尘一同推断的过程说了出来，说到后面，陆衍已经气愤得恨不得直接冲出去将方才那厌媚女妖直接给杀了。 见此，宋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冲动。” “我不是，我拎得清的，”陆衍的脚步停了下来：“但她们杀的是萧云寒的父亲，要是他父亲当初没有遭遇这些不测的话，萧云寒现在就应该是京师中的官家少爷，又怎么会沦落到当初睡桥洞的地步？” 陆衍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这群魔修真是害人不浅，我以前总是觉得，萧云寒身边也没个亲人，又这样紧巴巴地过日子，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每天清早一起来就是练剑，可我现在才知道，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是这样的血海深仇……” “作为最好的朋友，我又怎么能不管这件事，我与魔修，不共戴天！” 宋离未再多劝，好歹现在陆衍还肯留在这里听自己说话，她便操控着神识翻找起了这里的物件。 “当年萧父遇害之后，朝廷下令清剿厌媚女妖，这个魔教组织散了，残留的魔修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这么多年来，在散盟的消息网中，她们从未出现过，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回去后，定是会对她进行搜魂。” “等拿到了线索，我们就过去查，只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陆衍立马问道。 “若要消除萧云寒心中的执念，定是要让他手刃仇人的好，但他真正的仇人现在是否存在，我们又能否找到，如果找到了，修为却跟不上又该怎么办，毕竟萧云寒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群厌媚女妖便已经是大能了。” “好复杂。”陆衍皱着眉头说道。 宋离耸了耸肩，随即进入内室当中打开一个被施加了阵法的柜子，从中取出了几桶被封存的液体来。 陆衍跟着走了过来，看到那些桶打开后，满是散发着腥气的鲜血。 “好腥啊，这是什么东西的血？” “妖血，”宋离道：“厌媚女妖以妖血为食，采补容色上佳的男子来提升修为，有此物在，她再想为自己的身份辩解也无用了。” “那黄夫人的夫君长得也不好看啊。” “要不说现在的厌媚女妖落魄了么，”宋离同陆衍指了指这几桶妖血：“抬走，回去当证据。” 陆衍上去正要将妖血装起来，忽然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什么：“这是什么？” 宋离顺着陆衍的目光看去：“纸灰？” “符纸燃烧的灰吗？” “高阶的符纸燃烧起来没有灰，像那厌媚女妖这等修为的人，平日里也用不到低阶的符纸。”宋离说着，又更加严肃地搜索起来，而后目光定格在了一个小柜子上。 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套纸笔。 “纸笔？”陆衍道：“这种不应该随身带着吗？” 宋离看向他：“那你身上有吗？” 陆衍嘿嘿一笑：“谁用那个，记录东西有玉简，传递信息有玉牌，要说随身带着纸笔的，也只有你这种随时随地都可能写篇论文的了。” “不论是玉简还是玉牌，只要使用过后便会留下痕迹，但那些古时的法术不会，用传音符或是传信纸鹤，传音符会在将声音传达到对方的识海后自毁，所以只能使用一次。” “但是现在卖传音符的也少了，倒也有卖，只是谁买了，什么时候买的，稍微一查便能查出来。” “传信纸鹤则不同，这是一种普通的法术，将要传达的信息写在纸上，折成纸鹤，再以法术赋予纸鹤灵性，纸鹤便会自己飞到地方，看过之后烧毁即可。” 陆衍立马严肃起来：“那这个纸灰有可能是传信纸鹤，有人在跟她通信，是她的同党吗？” 是与不是还得再找，光凭一点纸灰是无法确定更多的事情的。 但宋离和陆衍两人将这家修容馆联手翻了个底朝天，都再没有发现与纸灰有关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一间暗室。 这暗室是那真正的发鬼蓝姑娘存放自己编织的假发的地方，因为鬼修习惯黑暗，这里也没什么光源。 陆衍随手掏出颗硕大的夜明珠来，照亮了整间屋子，屋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里有一个个人头形状的木头架子，每个木架上面都有一顶假发，排列整齐地放着。 陆衍一眼就看到了边上那一摞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宣传单，便走过去拿了一张来看。 “是假发的宣传，用的都是发鬼自己的头发，而且上面还说了每一顶假发在卖出之前，蓝姑娘都会去找高人以道法洗涤，祛除上面的阴气，所以佩戴这种假发并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陆衍念着，忽然又喃喃道：“我还以为她会用客人的头发做假发呢。” “凡人有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并不会轻易剪头发，修士在这方面的思想虽然开放些，但也是有些忌讳的，”宋离说道：“你进店的时候便没有注意到那墙上贴着的须知？” “在这里剪下来的每一根头发，都会被蓝姑娘收集起来，然后当着客人的面烧毁。” 第428章 对她进行搜魂吧 正说着，宋离便又在这暗室中发现了一个装有头发的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头发长短不一，发质也不尽相同。 她皱了下眉：“这应当不是用来做假发的，而是客人的头发。” “她还偷偷藏起了客人的头发来？”陆衍一惊。 宋离的眉头越皱越紧，随后将这盒头发收了起来：“这里已经搜完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散盟之后，宋离立即就去了审问那女人的地方。 萧云寒就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攥着长剑的手越来越紧。 宋离的脚步在他面前停顿了一下：“他们不让你进去吗？” 萧云寒看过来，点了下头：“嗯。” “你跟着我进去吧，我找到一些证据，可以确定她就是厌媚女妖的身份了。”宋离道。 萧云寒沉默了良久，在宋离提步往前走的时候，他也转身跟了上去。 散盟的其他人不让他进入审讯的地点，一来是怕他冲动，二来是怕那厌媚女妖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再破罐子破摔地说些什么话，给萧云寒种下心魔。 地牢中满是潮气和血气，到处都充斥着来自于不同人的惨叫声，宋离驾轻就熟地走在其中，来到了一间正在审问中的牢室。 那牢房里正传出蓝姑娘那心力交瘁的声音。 “我们本是双生姐妹，她是我的亲妹妹，自小爹娘便教育我，要当一个好姐姐，照顾好妹妹。” “也是爹娘对她的宠溺太过，养成了她这般做任何事都不计后果的性子。” “后来我听说，她加入了一个叫厌媚女妖的魔修组织，专门采补长相出众的男子，爹娘急出了病，我想留下来照顾他们，可他们却一直让我去将妹妹找回来。” “我就想着，给爹娘把药都备好了，再去找她回来，谁料到就是我离家买药的期间，她的仇人找上了门来，将爹娘活活砍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蓝馨眼中似有泪，又是怨恼又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的蓝艾。 蓝艾的唇边却是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姐姐，就算你想要污蔑我是厌媚女妖，也不至于编造出这样的事吧？” 宋离推门而入：“说下去。” 负责审讯这厌媚女妖的正是潘牙，见到宋离跟萧云寒过来了，并未说些什么，而是冷漠地看着蓝艾：“现在还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蓝馨继续说道：“安葬了爹娘之后，我便找去了厌媚女妖的地方，想要将她带回家，但那些魔修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内里又有不少勾心斗角之事，她们当中有不少人对蓝艾怀恨在心，又将我认成了她。” “……她们剥下了我头上的皮，又将我放进了烧热的油锅当中，我身死之后怨念难消化为了鬼身，将要残害凡人之时，幸得一位道修收容教化。” “后来得知朝廷清剿厌媚女妖，当初残害我的人都已身死，心中怨念方才消解，那位道修才肯传授我修行之法，待学成之后，我便来到了嘉和郡中谋生。” “原本我以为，厌媚女妖消失了，她应当也已经被朝廷剿杀了，便没再去寻找，谁曾想，我的生意才刚有些起色，她便找了上来。” “她说已经许久没有采补男修，修为停滞不前始终无法突破，但朝廷对厌媚女妖赶尽杀绝，她不敢再那样明目张胆地犯案，于是便想借我这修容馆的名头来物色下手的人，我不肯，她便将我打晕，封在了箱子里，顶替了我的身份……” 待蓝馨说完了，潘牙这才看向了蓝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冤枉啊大人，”她一脸的无辜，眸光朝着宋离的方向扫去一眼，“您可莫要听她搬弄是非，这发鬼可并非好物，我才是好人，难道您宁肯听她的鬼话连篇，还不肯信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吗？” “好人？”宋离将那几桶妖血取了出来：“那你来解释一下，此为何物。” “这些都是那发鬼的东西！” “你胡说！”蓝馨立马道。 宋离平静道：“鬼修也需要喝妖血来修炼的么？这些妖血如此新鲜，可见是最近才备下的，但这发鬼被你封在槐木箱子里，她是怎么做到的？” 蓝艾的眼神开始乱飘，快速想着该怎么来反驳宋离。 “更何况蓝姑娘和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官府留有备案，那你呢？我且问你，你家乡何处，现居何地，师承何门，亦或者在哪里高就？” 听到宋离的声音，潘牙挑了下眉。 还能这样说呢，他以为只要用观心术看一下，要是浊气多于清气的话便直接可以用刑了。 那边的宋离笑了起来，看着蓝艾：“你还是不说吗？” 蓝艾正思考着该怎样应对，宋离又道：“她不说，潘哥，对她搜魂吧。” 潘牙已经准备去动用刑罚了，转头就听见了宋离的这话，眼皮跳了一下：“上来就搜魂吗？” 被搜魂的人可是痛不欲生啊，这不比刑罚还叫人害怕？ 蓝艾的脸色瞬间就吓白了：“等等，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在动私刑！” “本来就是私刑，”宋离看着她：“散盟又不是朝廷，别把我们想得太坏，也别把我们想得太好。” 散盟虽是与朝廷交好，但也有很多手段不能走在明面上，还有一些事情，朝廷是不能做的，就只能借散盟的手，这种事情大多集中于妖国方面。 所以这些年来，散盟也越来越像是朝廷的影子了。 故而对于散盟来说，效率才是第一。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这群魔修，你们全都是魔修！” 蓝艾还在那边叫着，潘牙也已经收了刑具，准备直接对其进行搜魂，而宋离走到了一旁扭动机关，将隔音的阵法启动开来。 “有个人一直在跟你联系，我想知道他（她）是谁，厌媚女妖被围剿那天都发生了什么，还有多少人活了下来，她们都是谁，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搜魂术来替你说吧。” “姐姐，姐姐救我！”蓝艾算是知道了宋离的为人，不再抱有希望，转而看向了蓝馨，哭求道：“爹娘让你照顾我，难道你忘了吗，你是我的亲姐姐啊！” “哦对了，”宋离轻声打断，朝一旁的散盟弟子看去一眼：“将无关的人带走。” 第429章 是她 蓝馨被带走后，潘牙开始运转搜魂之术，宋离则拿出了一块记忆石。 在搜魂之时用记忆石，可以将她的记忆保存下来，不过大乾对记忆石的管控比较严格，寻常人根本拿不到手，除却官府，便是各大组织当中有了。 宋离手上的这一块还是临时借来的。 蓝艾的记忆播放了从她记事起发生的一切，但这些只有对她进行搜魂的潘牙可以看到，宋离和萧云寒若想看的话，可以在结束后查看记忆石。 在此期间，蓝艾时时刻刻都忍受着魂魄被强行抽离一般的剧痛，整个牢房内都是刺耳的惨叫声。 伴随着对其记忆的探寻，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身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眼白被血丝占据。 突然之间，她的惨叫声一止，整个人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宋离立即看了过去，这不该是被搜魂时的状态。 而就在下一刻，宋离的脸色彻底变了。 “生机，突然消失了。” 似乎就是为了印证宋离的这一句话，蓝艾双瞳涣散，七窍流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潘牙也突然睁开了眼睛，眉头一皱：“她的体内并未被人种下禁制，又有着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怎么可能会在被搜魂的过程当中突然暴毙！” 宋离静默片刻，而后立即问道：“记忆可有收集完整？” “并未，”潘牙摇了摇头：“停在了她收到一只传信纸鹤的时候。” “是那个人……” “不过她也是在来到嘉和郡后才收到的那只纸鹤，再加上蓝姑娘的供词，也能连贯起来，有关于厌媚女妖的线索应该是全都收集到了。” 闻言，宋离便朝着潘牙拿着的那块记忆石伸出手：“我分析一下。” “啊哈，你要看吗，”潘牙的眼神很快就飘走了，挠着头尴尬笑道：“得提前做个心理准备哈，毕竟是厌媚女妖，那种不清净的事情做得还是挺多的哈……” 宋离：“……” 潘牙还是将记忆石交给了宋离。 蓝艾的记忆，前半部分与蓝馨交代的对上了，因为闯祸后总是有家人给她收拾烂摊子，所以做事不计后果，加入了厌媚女妖之后，也是到处得罪人。 后来双胞胎姐姐蓝馨被认成了她惨死，蓝艾在得知了这件事情后便被吓得逃出组织了，好几天都没敢回去。 也正是因此，她躲过了那场朝廷的围剿。 但那天晚上，她是回去过的，在看到朝廷的人后便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她记得当时的掌权者被朝廷派出的军队就地斩杀，但还是有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老逃了出来，这当中便有萧云寒的杀父仇人。 至于她们逃出后的信息，蓝艾便不知道了，以她在组织当中的地位还不够跟那几位长老交流，这之后的日子也再没遇见过。 宋离能够想到，蓝馨被杀后，厌媚女妖组织当中的人可能认为蓝艾已经死了，所以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女魔修，也不太可能主动联系她。 看完之后，宋离将记忆石交给了萧云寒，然后走上前去查看蓝艾尸体的情况。 “体内并无禁制，也无疾病，灵气顺畅丹田完好，却突然暴毙，”宋离皱起了眉头，“究竟是因为什么……” 现如今脑中唯一空白的一处，便是那只传信纸鹤的主人。 一个一直在暗中与蓝艾联系的人。 宋离往外面走去，她准备再回一趟那蓝姑娘的修容馆，在那周边的地带搜查一番。 夜已经深了，天上下着雨，宋离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脑中还在一遍遍捋着线索。 忽然间她的脚步一顿。 “头发。” 她翻手取出从修容馆的暗室中找到的那一盒参差不齐的头发。 蓝馨自然是不会收集客人头发的，所以做这些的人是蓝艾。 而在蓝艾已有的记忆当中，并无她收集头发的记录，所以这件事是她在收到那只传信纸鹤后做的。 她的目的是提升修为，所以只需要采补男子就够了，那她收集的这些头发，是给谁的？ “突然暴毙，隔空施法。” 因为时间过得有些久了，所以在地牢中的时候宋离没有立即想起来，但仔细回想，这种事情，她曾经遇到过的。 就在当初的古遗迹中，各大宗派的弟子里，有人突然暴毙。 “阎真儿。” 江道尘曾同她说过，阎真儿便是出身于厌媚女妖，还是旧掌权者的女儿，后来新的掌权者篡位，组织内部混乱的时候她趁机逃了出来。 连上了。 但紧接着宋离的脸色就是一变：“徐妙妍。” 她迅速转身，朝着徐妙妍和仇灵暂居的地方飞去。 宋离这次特意将徐妙妍叫到散盟来，就是为了让她错过那场去南方的任务，有望仙宗的魔修在那一带活动，徐妙妍去了就会被抓走，然后是长达数十年的囚禁。 但看这能够及时发现蓝艾落网，并且以头发施术打断搜魂术的情况，现在的阎真儿很明显就在这附近一带活动。 虽然不知道那在暗处的阎真儿是否注意到了徐妙妍，又敢不敢在风筝郡对她下手，但宋离一贯喜欢做最坏的打算。 当来到她们的院子时，果然没找到人，两个人都不见了，被雨浇湿的地上还留有脚印，人刚走不久，现在追上去的话说不准还能将人追回来，假若让她们离开了风筝郡的话，那就真是希望渺茫了。 宋离没有犹豫，立即朝着脚印指引的方向追去。 …… 仇灵被捆在一个疾行的稻草人身上，目光看向一侧那身穿点缀着血红梅花的黑衣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她可太熟悉了，当初在古遗迹中，这可是个让道修们睡觉都睡不安生的女魔头。 而且当初大家千辛万苦擒住了她杀死，到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稻草人替身，真正的阎真儿早已进入了金丹期，就在古遗迹之外操控着一切。 “阎真儿，你若是敢动我的话，长明宗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仇灵虽然说得硬气，但目光中却是难以掩饰的害怕。 阎真儿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然的笑：“是么？我真的好害怕呀，长明宗的大小姐。” 第430章 女魔掳千金，宋离巧破局 “你不要嚣张，妙妍马上就会追上来救我的，你你你……打不过她的！” 听到徐妙妍这个名字，阎真儿的眼中很明显的闪过了一抹不屑。 “你知道她在望仙宗的时候被折磨得多惨么，她害怕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追上来救你？” “你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啊，我哪里招惹你了！”仇灵气急。 阎真儿只是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与此同时，雨夜当中的徐妙妍也在找着地上的稻草线索，朝着阎真儿掳走仇灵的方向追去。 她是在门外看到阎真儿的背影的，那是她永远忘不了的背影，想起这个女人的残忍，她的身体便忍不住发抖。 原本还以为这个女人是来捉自己的，却没想到被带走的人是仇灵，徐妙妍呆愣了一瞬，然后就立即追过来了。 随着她的紧追不舍，距离被拉近，阎真儿有所感应，语气有些意外：“真是难得啊，她居然还敢过来，不过今日我容不得任何人来阻止。” 她抬手，袖中飞出了五个稻草小人，每个稻草人的身上都绑着一根头发。 “就让你们来拦住她吧。” 疾行了许久，徐妙妍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的身影，当即拿出了长鞭来喊道：“阎真儿，将她放下！” 徐妙妍挥着鞭子冲上前，然而下一刻雨夜中便又突然冲出了五个被操控了的已死之人，眨眼间便将她包围住了。 阎真儿转过了身向她看去，眸中满是戏谑：“还没有老实么？可惜这一次我对你没兴趣，不然，我们望仙宗空了这么久，还真是需要找回你这个玩物来继续解闷呢。” 徐妙妍握着长鞭的手攥紧了，她的眼光渐冷。 原来她在望仙宗中的那段时光，在这些魔修的眼中只是一个可以解闷的玩物，这次又抓走灵儿…… 不行，灵儿她一点苦都没有吃过，要是被抓进了望仙宗里去，肯定很快就会崩溃的。 徐妙妍看向拦路的这五个傀儡，手中长鞭瞬间张开倒刺杀了上去。 等宋离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徐妙妍正在厮杀的情景，她有些意外。 阎真儿并没有抓走徐妙妍…… 不对，还有一个人。 “仇灵呢？”宋离立即问道。 “阎真儿掳走了她，已经往前去了，马上就要出了风筝郡的边界，不要管我，赶快去追！”徐妙妍当即回答。 宋离立即动身，那五个傀儡也反应了过来，立即分出了三人来想要拦住宋离，但在中途又被徐妙妍出的鞭子给卷了回去。 “你快去！”徐妙妍又喊道：“一定要救下灵儿！” 宋离未再多言，不曾停留地向着前方追去，同时张开五感，一时间，周围所有事物的生机都浮现在了识海当中。 没过多久，那熟悉的仇灵的生机出现，正在迅速地移动中，但是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的生机。 宋离闭上了眼睛，挽风弓出现在手中，弓弦拉满，三根银色的箭出现，瞄准了方向之后，三箭齐发。 一支箭直接刺中了正背着仇灵飞奔的稻草人，它身上窸窸窣窣响了几下，然后突然倒地不起，另外一支箭放空，一支箭在即将刺中阎真儿的时候被她侧身躲了过去。 阎真儿出手攥住这支箭，感受着这上面熟悉的木灵力，不由挑了下眉。 “她也来了。” “哎哟！”毫无预兆就摔在了地上的仇灵惊叫了一声。 这稻草人已经不能用了，阎真儿既然知道宋离已经追了过来，不再犹豫，当即抓住仇灵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尽全力向着前方飞去。 马上，马上就能离开风筝郡了，就能找到望仙宗接应的人，宋离也好徐妙妍也罢，就不能再拿她怎么样了。 但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又是三支银光长箭飞来，这一次没有一支箭放空，全都是朝着阎真儿身体的方向。 为了躲避这三支箭，阎真儿只得丢下仇灵快速闪避，就在这时候，宋离的身影出现，径直朝着仇灵的方向而去。 “想救人？”阎真儿的声音出现，下一刻袖中又飞出十几个稻草小人，张牙舞爪地朝着宋离的方向而去，落地变成真人，只是体内的生机已经断绝。 若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最近这段时间到过蓝姑娘修容馆的人，因厌媚女妖鸠占鹊巢，客人的头发被收集了起来，蓝艾又将其送给了阎真儿。 见宋离已经被牵绊住，阎真儿直起身来冷笑了声，朝着仇灵的方向走去。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想来拦我？” 她刚要离去，忽然间脸色一变，立即转身，一枚青火包裹着的丹药便迎面袭来，在她即将躲闪的时候又猛地炸开，强悍的余波将她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 阎真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宋离的青火将她的那些傀儡完全包裹住，然后又将他们压缩成了丹药的模样。 她原本想着这些稻草傀儡可以对宋离起到牵制的作用，却反而成为了她手上的武器，阎真儿惊愣了一瞬。 当初那个在古遗迹当中只会玩心眼的女修，什么时候成长成今天这模样了？！ 而在她被丹药爆炸时的威能逼退时，周身环绕着青火丹药的宋离已经来到了仇灵的身侧，抬手一道灵力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 “你让我认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宋离垂着眸，看向了那不远处从地上爬起来的阎真儿。 她原本想着将徐妙妍叫到散盟来帮她躲过一劫，是因为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就认为了，散盟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会发生意外，因此她也并没有考虑过意外发生的后果。 今日不管是徐妙妍，还是仇灵，只要是在散盟的地盘上被望仙宗给抓走了，那么不管长明宗的那位仇宗主急与不急，都是会先对散盟发难的。 长明宗与散盟之间的关系本就紧张，近些年来又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从阵营方面来看，她们完全是站在对立面上的。 而宋离这一次将对立阵营的人召来散盟，完全是在给散盟召来隐患，越想下去，宋离的眉头便皱得越紧，看向阎真儿的目光也愈发不善。 第431章 你神神叨叨的 “呵……”阎真儿轻蔑地笑着，目光往仇灵的方向扫去一眼，“你以为自己就能一直护得住她了吗？” “那你觉得自己就有带走她的本事了吗，”宋离勾了勾唇角，“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主动联系蓝艾是为了什么，她可没有将你给供出来，却不知何时被你给摘了头发，如果早知道的话，不知她会不会后悔呢？” 说话间，剩下九颗被青火包裹着的丹药也飞到了阎真儿的身旁，将她包围起来。 见此，仇灵立马硬气起来：“宋离，快将这个女魔头抓起来！” 但阎真儿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害怕，目光紧盯着宋离：“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吗？” “我懂，狡兔三窟，更何况是狡猾的魔修，只是你不说，我也应该能猜到。”宋离道。 “好啊，”阎真儿冷笑：“那就说说看，你都猜到了什么？” 闻言，宋离轻笑了声，而后直接传音到阎真儿识海当中。 “曲慕幽不喜欢厌媚女妖，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你当初是做了永不修习采补之术的保证才能够加入望仙宗的，但其实你从没有抛下过这个念头对吗。” “联系蓝艾，是想从她这里修习到当初的采补之术，但是和其他的厌媚女妖有所不同，你想采补的这个对象有些特殊。” “他是望仙宗的宗主，曲慕幽。” 一边说着，宋离一边观察着阎真儿的表情变化，只见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僵硬，越来越不正常。 宋离则露出了有意思的笑容：“如果此事被曲慕幽知道了，你猜他会怎样处置你？” 阎真儿只是慌神了一瞬，随即道：“满口胡言你以为他会信？这等拙劣的离间戏码，你还是搬到戏台上去吧，再见了，宋离。”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下一刻身上的火焰燃烧，转眼之间整个人就变成了草木灰。 仇灵在一旁看得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不是真正的阎真儿，这又是一个稻草人替身！”仇灵惊讶地捂着嘴，“阎真儿已经害死了我们那么多的道修，可我们却连她的真身都没有见到过一次，这也太离谱了吧！” 宋离也轻叹了口气，望仙宗内能独来独往的魔修，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她的目光转向了某处阴暗的角落：“你特意赶过来看戏，好看吗？” “胡说！”江道尘身影具现，轻咳两声：“我，我是来给你们送伞的！” 仇灵：“……你觉得刚才的我很需要你那把伞吗。” 她需要的是救援啊救援！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宋离问道。 “是这样的，”江道尘摸着下巴回想起来，“一开始，只是五味阁内热情的大厨们做了宵夜让我给散盟的客人送去，在送餐的路上，我看见你一个人走在路上还神神叨叨的，你说……” “头发。” “阎真儿！” “然后露出了一脸的大事不好的神色来，我顿时心生不妙。” 宋离挑眉：“然后你就跟上来准备帮忙了？” 江道尘摇头：“然后我就报告家长了。” 宋离：“……” 他们散盟是不是把江道尘给养废了？ 就在这时候，星宇道人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 “小灵儿！” 听见这声音的瞬间，仇灵的瞳孔仿佛突然震了一下，她怔愣愣地扭头看去，未能察觉到自己的眼眶立马红了。 雨中那白胡子老头急匆匆地赶来，神色很是紧张，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闻讯而来的陆衍一行人，以及半道上解救下来的徐妙妍。 这还是自星宇道人离开长明宗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不见之时形同陌路，再见之日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又尽数涌出，似乎是一种刻在本能中的反应，仇灵心中的委屈翻涌起来，她鼻子一酸，被阎真儿拐走时没哭，现在却没忍住哭了。 “那魔修呢，她没对你做什么吧？”星宇道人飞来后立即问道，没见仇灵身上有伤，这才松了口气。 仇灵的哭声一下子就发了出来：“大长老，那个阎真儿她捆我！她还吓唬我！” 这一刻好像回到了星宇道人还在长明宗中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护短的长辈，现在又庇护着所有身如飘萍般的散修们，可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护着自己的。 “小灵儿不哭啊，阎真儿，就是那个玩稻草人的女魔修吧，她往哪边逃了，待我去擒她回来！”星宇道人立马撸起袖子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宋离摇了摇头：“来的是草人替身，真身不知在何处。” 如今阎真儿的法术不知修炼到何等地步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真身与替身之间的距离可以有多远，所以完全没有一个确切的范围。 “那也得找，”星宇道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风筝郡这种地方都叫魔修混进来了，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不光是这风筝郡，连同周边的郡县也都要重新翻上一遍！” 当下，星宇道人便去安排彻查魔修的事情了，另外几个去帮忙，宋离则和江道尘一同送徐妙妍和仇灵回去。 仇灵还是心有余悸。 路上宋离问道：“那阎真儿可有摘你的头发，或是取走你身上的其他东西？” 仇灵摇了摇头：“她急着带我离开风筝郡，这些都还未来得及做，但你们是不知道，她言行卑劣，满口的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甚至还肆意猖狂地取笑于我，士可忍孰不可忍！等我回去后我一定要——” 说到这里，仇灵的声音猛地一顿，同一时间，她身边的三个人表情都有所变化。 “我一定要扎小人诅咒她！” 原本仇灵是想说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爹，让她爹去找那望仙宗的麻烦，给自己狠狠出一口气的。 但那一刻她突然间想到了长明宗现如今和散盟的关系，她又是在散盟出的事，若是让她爹知道了，不仅会骂她为什么要来风筝郡，还会借机对散盟发难。 刚刚，宋离一直在努力救她，阎真儿会出现在风筝郡附近也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谁都没有料到。 但所幸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这口气出与不出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但若是说出来了的话，对于散盟而言，又不知将面临着怎样的一番冲击…… 第432章 听凭火光的指引 将仇灵和徐妙妍安顿好，回来的路上，江道尘敏锐地问道：“若是仇宗主真的借此事发难，又该如何？” “那就做好应对的准备。”宋离答。 “倒不如这时候回去劝劝那两人，不要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现如今的关系也不像从前那般紧张敌对了，她们应当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江道尘懒洋洋说着。 宋离的目光却是极为认真：“已经发生了的事，瞒住了一头，瞒不住另一头，既然有些事情早晚要面对，又何必要费尽心力地拖着，好在这次没有什么损失……” 她停顿了良久，继而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说起来，虽然关系缓和了，但终究是站在不同的阵营中啊，”江道尘的手穿过灵气护盾，接着外界那冰凉的雨滴，“虽然不是很懂，但我知道，阵营上的恩怨，终有一天会转移到每个人身上的。” 宋离扫他一眼：“你知道为何这次阎真儿掳走的是仇灵，而不是徐妙妍吗？” 江道尘疑惑：“为何？” “不知道，所以我才问你。”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能知道？”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 “谁？” “陆衍。” “……” 一段时间后，陆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二人，脸上就差写满了问号了。 “你们让我凭感觉去猜，为什么阎真儿掳走的是仇灵而不是徐妙妍，这……真的能行？” 宋离道：“说出你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即可。” 江道尘看看这人看看那人，总觉得这种方法从本质上就不太靠谱。 陆衍也愣了会儿，后面才呆呆地说：“我感觉是那阎真儿误会了什么。” “误会……”宋离就顺着陆衍提供的思路认真想了起来。 但陆衍的话匣子一打开了就收不住了：“但我感觉在这三个人当中，那阎真儿要是想升官发财的话，最应该抓的人其实是你，当初那大魔头曲慕幽那么想杀你，完全是没有缘由的，跟条疯狗一样……” “诶，我觉得你说的不错，”江道尘应和道：“你是不知道进古遗迹之前啊，曲慕幽可是给每个魔修都下了死命令，哪怕是拼上这条命不要，也得让宋离死在那里面，谁能想到呢，人啊，有时候越想要什么，就偏偏得不到什么……” 宋离：“……” 这俩人好吵。 “萧云寒呢？”宋离准备开溜了。 陆衍张开两手，一脸的无奈：“看完那厌媚女妖的记忆后，就去竹林练剑了，我没拦住。” 宋离动身去了竹林，留下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感慨人生。 雨尚未停，竹林当中那道练剑的身影周身没有任何的灵力护盾，因此早就被浇透了，但他全然不在意，察觉到那熟悉的灵力靠近，这次也没有停下。 忽然一道剑气自侧方袭来，萧云寒当即转身，手中的玄铁灵剑挥出一道更为强横的剑气，将那道剑气直接抵散后又继续向着那剑气的来源袭去。 宋离灵巧地闪避开来，同时由灰雾凝成的自己已经出现在了萧云寒的后背。 这一刻，她的背后同样也出现了一个由灰雾凝结而成的萧云寒。 两人的动作完全同步，偏头、侧身，灰雾凝成的剑形擦着鼻尖向前刺去。 雨珠打在两人冰冷的长剑上溅起水花，身形瞬息而发，动作出奇的一致。 但一个形容狼狈，一个不染纤尘。 转眼间，两人的长剑便已过了百十来招。 萧云寒有个旁人就算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的优点，便是他的剑招，运用的甚至比宋离这个拥有大记忆术的人还周全，再加上灵根优势和经年累月的训练，其威势在同等境界中也并非蛮力能够破解。 此前宋离还能仗着身法的优势与之斡旋，但渐渐的，萧云寒的身法速度也提了上来，他的剑愈发快准狠，正应了从前的那句话，他不会再给宋离作弊的机会了。 但是现在的萧云寒身上，却到处都是破绽。 本能躲过去的剑招他偏要硬接，白白浪费了体力，心急气躁，一味地追求进攻反而被宋离反客为主，一柄轻歌剑将他打得节节败退。 夜里狂风呼啸，天上的雷光几乎不间断地照亮这片竹林。 萧云寒倒在地上，视线中的那把轻歌剑径直朝着他的心脏刺来，不偏不倚。 在他的呼吸猛然间凝滞的时候，轻歌剑忽然变成了一段平直的木枝，抵在了他的心口。 他后知后觉地抬头，目光呆滞地看向那张被雷光照亮的脸。 宋离也正看着他，眉头轻蹙：“假如我是你的杀父仇人，现在的你已经没命了。” 萧云寒那木然的眸光动了一下。 宋离反手将木枝负于身后，蹲下身来平视着他。 “心不静，剑气不成形，真正的战斗永远都是毫厘之差，一念间报仇雪恨，一念间身死道消。” “萧云寒，你唯独不能在战斗的时候被恨意支配。” “……” 他喉结滚动了下，抬眸时，睫毛上还沾着雨珠。 “宋离，”那已经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了，萧云寒的声音也较往日沉闷了许多，“我不记得仇人的样子了。” 在记忆石中，他看到了厌媚女妖组织当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女魔修，并且能够确定她们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可萧云寒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她们的样貌，回想记忆当中，那些人的脸也全都模糊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他明明都看到了的，这些人的脸，明明一辈子都不该忘的。 宋离的眼中也闪过了一瞬的错愕。 萧云寒见过她们，如果他真的亲眼见证了父亲的死亡，那现在这种情况就是…… 宋离的脑中骤然闪过二字。 ——魔障。 夜色中，萧云寒的眼中满是绝望，忽然一簇橘红的火光从他眼前亮起。 “不怪你，是我还没有治好你的眼睛，”宋离的掌心拖着这一簇火焰：“夜盲症本就不该在夜间视物，若一定要如此做，这簇火光会指引你。” 火光将周围冰冷的一切都染成了暖色调。 第433章 魔尊他就算被采补也不会死掉的 看着眼前这明亮温暖的火焰，萧云寒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宋离便继续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或许到了明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今夜无人安眠。 …… 某处望仙宗的地下据点内，阎真儿愤恨地推倒自己身前摆的一整排稻草人。 “宋离，又是你坏我好事。” 而且这一次，她还暴露在了风筝郡，届时仙岛那边真问起来此事，让宗主知道了她私下里联系厌媚女妖，那可就彻底完了…… 阎真儿不禁开始后悔，这次不该轻易对仇灵出手的。 当年在古遗迹之外，她发现曲慕幽在看向这长明宗的千金小姐时，眼眸中似有情动，她便早就对这仇灵生出了心思来。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女人，然后将她的脸变成自己的脸。 在阎真儿的心中，曲慕幽是这整个修真界当中最适配她的伴侣，不仅容颜绝世，还拥有不死之身。 她虽然瞧不上从前那些厌媚女妖只能通过采补男人提升修为的行径，但谁让她的眼前就摆着一个现成的呢。 那曲慕幽天天在她眼前晃悠，她又不是尼姑，早晚都会动心思的。 采补曲慕幽，他又死不了，不过是这一身的修为从他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望仙宗还是他们两个人的望仙宗，而且曲慕幽身怀不死果这种天生灵物，很快就能修炼回来的。 但是心中的这种想法，她从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但曲慕幽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 即便江道尘走后自己成为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人，可一旦暴露出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弄死自己的。 不过这样死了也痛快，不像徐妙妍过得那样惨，被他完全当做一只妖兽来驯。 当时看到曲慕幽那模样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稀奇呢，于是问了宗门中的一些老人，得知了魔尊的这个小癖好。 每隔个千万年，他都会出去带一个道修女子回来，将她当成野兽一样，通过各种残忍的手段来驯服，每次他领回来的道修女子最后都会被活活折磨死，很明显，这一次倒霉的是徐妙妍。 忽然，阎真儿面前倒落的稻草人当中有一个自己站了起来，当她目光扫去的时候，那稻草人发出了宋离的声音。 “我已经写好了卷宗，随时都可以送往京师去，这次的案件当中不仅有厌媚女妖的出现，还有望仙宗的女魔头，你说，凭乾帝陛下对这两方势力的关注，曲慕幽会得不到这个消息吗？” “你疯了？”阎真儿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来不及去想宋离是怎么联系到她的，便急道：“这件事传出去你们散盟也不会好过的，那长明宗的宗主可是眼巴巴地盯着散盟，就等你们出错！” 她还在等宋离的回答，就见眼前的稻草人倒下去了。 另一边，看着掌中自行碎裂的一颗丹药，宋离的手中还剩下了八颗。 这是用阎真儿的稻草傀儡做成的丹药，傀儡本身不过一具死人肉身，没有什么价值，便只有与施术者阎真儿之间的强联系，故而炼制出来的丹药也只是有微弱的与阎真儿联系的功能。 阎真儿后知后觉地反应着，然后又一个稻草人在自己面前站了起来。 “这些事情不过是取舍的问题，说与不说也都有各自的好坏，我选择了其中的一个，有什么问题吗？” “你选择？”阎真儿冷笑：“你算是谁，能替整个散盟做决定？我看你们散盟的掌权者未必就想蹚这趟浑水吧！” 这第二个稻草人倒下去后，许久都不见到有第三个，阎真儿等得莫名着急，宋离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她就是跑断腿也未必能继续留在望仙宗中。 一直到很久之后，第三个稻草人站了起来，阎真儿立即喊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相信宋离特意联系她说这些话是完全没有目的的，也便是说她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 稻草人当中传出宋离的声音：“我想知道，当初的那些厌媚女妖，都逃去了什么地方。” 阎真儿挑了下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四个稻草人站了起来：“我不想与你多费口舌，说与不说在你，这份卷宗会不会送到京师去在我。” 阎真儿犹豫了起来，第四个稻草人等了片刻，其与宋离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微弱了。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这些年来，阎真儿的确一直在暗中搜寻那些厌媚女妖的下落，因为本身就知道这一组织中的不少秘法，自然也是能找出来的。 那些还活着的人，原本就是她的仇人，因此就算是告诉这些道修也没什么，只是蓝艾已死，她还没有学到完整的采补之术，现在会这法术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人了，该不该告诉宋离呢…… 就这样考虑了良久之后，第五个稻草小人站了起来。 “我不希望听到假话，”宋离缓缓道：“那会让我对付你的手段变得很脏。” 阎真儿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松口道：“我告诉了你，你便隐瞒下今天的事来，只是我该如何相信你？” “你我都别无选择。” 阎真儿深吸一口气：“我只查到过一条线索，不能保证完全正确，那些人，很有可能在一个叫白沙漠的地方。” 稻草小人倒下，不再有动静了。 …… “白沙漠……” 宋离检索着识海中所有与之相关线索，但搜索出来的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事情，只得根据有用的只言片语想到几本自己还未看过，但有可能记载着阎真儿口中所说白沙漠的书。 正巧天也亮了，宋离出了门，准备去藏书阁和元宝悟道阁找找看。 因这几本书实在小众，两处都没有藏录，不过元宝商会的李宝光让她等上几日，他会通知下去让员工们寻找这些书，然后第一时间给宋离送来。 这两日，散盟里里外外都来了一次大清洗，义诊活动也叫停了。 徐妙妍和仇灵在散盟游玩了一段时间后，宋离又亲自送她们回长明宗。 第434章 我会自己跑掉 仇灵和徐妙妍都未说出这件事，散盟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因着这次的经历，这二人最近应当也不会出门了。 几日后，宋离接到了元宝商会的通知，她要的书找到了。 几人围坐在一处看着书，有点挤。 陆衍嘴巴微张，一脸懵懂的模样：“哦，这就是记载着剩下的厌媚女妖踪迹的书啊，所以里面到底讲了啥呀？” 宋离：“你是不认字吗？” 萧云寒的声音有些昏沉，他快睡着了：“找到了……白沙漠……在这里……” 宋离：“这一页根本就没有写白沙漠这三个字！” 江道尘则动作熟练地掏出一瓶强效风油精，刹那间所有人都清醒了，一双双眼睛变得格外有神。 宋离揉了揉额头。 “这书上说，白沙漠只是一种流传较广的说法，具体指代的乃是一片陷落之地。” “陷落之地，是什么奇异的空间吗？”江道尘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也可以这么理解，准确来说，那块陷落之地原本也是与中央大陆相连的一片土地，后来因为灵气运动断开了，这片土地几经辗转，最后漂流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陆衍好奇。 宋离：“一个被世界折叠了的地方。” “折叠空间！”江道尘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原来真的存在这种地方！” “怎么说怎么说！”陆衍迫切地问道。 “就是说修真界出了问题，有某一处空间折叠了起来，所以看似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但却同属于一个空间。” “但是我们又看不到，感知不到那边的人和物，那边的人和物也无法感知到我们。” 说完这些，江道尘又冷静分析道：“这么说来，被整个大乾封杀，妖国又不敢去，能够让厌媚女妖继续活着的去处，似乎也只有这陷落之地了。” 陆衍又问：“那这个陷落之地，又为什么叫白沙漠？” “因为在这片土地还没有脱离中央大陆之前，那里曾有一片白色的沙漠。”宋离道。 “白色的，好稀奇哦。” “是将人的骨头打碎了磨成沙，铺洒在黄沙之上，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片白色沙漠。” 宋离的这道声音落下，陆衍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什，什么？白沙漠……是这个意思的？” 宋离将书页往后翻去，但记载已经没有了。 “我曾看过一些残缺的史书碎片，其中记载过这样一种佛教宗派，人头做碗，人皮做鼓，人骨铺沙，当时只见到记录，未见到出处，且其中所述的事情从不曾出现在有关这片大陆的历史上，便以为这史料不可信。” “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在那片陷落之地中所发生过的，距今的时间已然太久了，甚至比消失的雪国还要靠前，真正算得上远古时代了。” 宋离又翻开了另一本书，快速地用神识扫过一遍后，继续说着。 “因是在远古时期就与中央大陆脱离，陷落入折叠空间当中的，故而白沙漠当中的灵气浓度还保持在远古时期的状态，在那里甚至还能看到许多神话中的奇珍异兽，非常难得。” 陆衍将将回神：“那远古时期的灵气是不是很浓郁啊，要是能够进去了，修行的速度岂不是一日千里？” 萧云寒也问道：“有什么可以进入白沙漠的办法吗？”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灵气是否浓郁，他更想报仇。 “这书上所说，白沙漠开两百年，关两百年，在开放的两百年时间内，只要来到其陷落之处，便有机会进入，算起来，厌媚女妖灭族的那段时间，正值白沙漠开放的最后一年，若想要进入的话，就只能再等上近两百年的时间了。” “啊，要那么久，”陆衍睁大了眼睛感叹：“我还想着捉一只神兽回来玩呢。” 宋离：“……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那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为啥？” “你觉得，若是有人从白沙漠中活着出来了，现在关于那个地方的记录还会这么难找吗？” 陆衍挠着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萧云寒却忽然间说道：“那个地方，我要去的。” 宋离点了点头，随即道：“这件事情，我会准备的，你先将剑法练好，毕竟，我还想活着从那地方离开。” 闻言，萧云寒沉默了下：“你们不必跟我同去的。” “那可不行啊萧云寒，”陆衍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撞他：“没有本少爷，你一个人出门能行吗？” 江道尘靠在一旁，也抱起了胳膊：“我算是唯一一个掌握了空间力量的吧，你确定不带上我？” 不等萧云寒回答，宋离那平淡又坚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必带。” 像这样堪称外挂一样的保命神器，她不带上的话那就是智力的倒退，大脑的返祖。 “这会儿想那么多做什么呢，”陆衍懒洋洋道：“不是还有两百年吗？” 宋离：“你的大脑就是什么都不想，才会变得如此光滑。” 陆衍疑惑地皱眉。 虽然听不懂，但是她好像在骂我。 怎么办，到底什么意思？！ 陆衍不由抬手摸摸自己头顶：“很光滑吗……可能我头发保养的比较好吧，我可是个体修，现在就是阎真儿来了，也不一定能从我头上拔下一根头发！” “那你有我直接变成影形态更安全吗？”一旁的江道尘也不甘示弱。 “这么说来，好像就只有宋离你和萧云寒没有防止被阎真儿拔头发的办法了。”陆衍琢磨道。 宋离开始泡自己的养生茶：“头发淬毒，不多言语。” 陆衍一惊，默默远离宋离：“谁碰谁死！” 江道尘则早就已经接受了宋离是个毒妇的事实，完全没有很惊讶，而后看向了萧云寒：“你好像还真没有什么防阎真儿的本事，这可不行啊。” 萧云寒想了一想：“她无法近我身。” “你还有这本事呢，”陆衍再次震惊，“什么功法！什么时候学的！” 萧云寒：“……因为我会自己跑掉。” 陆衍：“……” 宋离扶头。 这恐女症，有时候也算个好事吧。 第435章 问罚宗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宗门 前往白沙漠的事情暂且搁置，萧云寒等人认真修行，近来宋离还要去做另一件事。 到长生所在的杏山修真学院开办讲座。 “诶，娘亲要来吗？” 光屏当中的小女孩调整了天和玉牌的角度，往下扒了扒，使这玉牌从照着自己的头顶到照在自己脸上。 是的，长生今年十七岁，但身高还是十二三的模样。 宋离常常想，是不是杏山修真学院的伙食不太好，营养供不上来才导致身体生长缓慢的。 而陆衍常常想，长生真应该尝尝她娘亲做的蝎子宴，营养丰富但是味道难评，但是营养丰富！ “嗯，”宋离整理着这次要用的论文资料，“长生最近在做些什么？” “在找工作。” “的确，毕业季马上就要到了，那些不想留校深造的学子们也该为自己谋一份事业了，你找到了什么工作？” 宋长生乖乖回答：“当地下擂台的打手。” “哦……有所耳闻，”宋离摸着下巴想了想，“地下擂台之上，生杀勿论，有讨债的报仇的，这些难搞的问题都会选择在地下擂台上解决，当然也有不肯上擂台的人，就会花钱雇打手，胜负一分恩怨两讫，这赚得可是赌命钱哦。” “娘亲，”宋长生在认真听取她的建议：“这是一份好工作吗？” “好坏暂且不提，这份工作是违法的哦。” 闻言，宋长生吓了一跳，当即拿出了学院发的就业手册来翻着：“可是就业手册上没有写……” “长生，将玉牌转转，我看看你身后。” 宋长生老实地转玉牌。 “那孩子有些眼熟。”宋离悠悠道。 宋长生也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娘亲看的是那站在一张桌子前正不苟言笑地给即将毕业的同窗们发东西的秦予川。 这位问罚宗的小少爷经过许多年的内卷和平衡发展各种“兴趣”，如今已经完全长成了全职高手的模样，深受书院院长师傅们的器重。 “娘亲，是秦予川，他也有劝过我找一份工作的。” “嗯，”宋离慢悠悠喝了口养生茶：“他正发放的是什么东西？” “书院的就业手册。” “为什么跟你手里的这本不太一样呢？” 闻言，宋长生大惊，立马拿着自己的手册和秦予川发给学生们的作对比。 “真的不一样！” 宋离瞄了一眼，只见宋长生的就业手册上，虽也介绍了些普通职业，但赫然将当杀手、打黑赛这种不正规的职业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此前她便听说过，每到毕业季的时候，这些组织当中就会偷偷派出人潜入书院当中打广告，然后再被赶走。 另一边，秦予川正常给学生们发着书，如果这些后辈们有疑惑的问题，他也会耐心地解答。 没多久，排着队的人都领到了手册，终于要到最后一人了，但走上来的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予川的眼中这才出现了几分惊讶：“长生，你不是已经找到工作了？” 宋长生还抓着那本就快要被她翻烂了的“就业手册”，忽的抬头，委屈得就差要掉眼泪了。 “我要告到问罚宗！！” “这……”秦予川一头雾水。 …… 问罚宗查抄地下擂台，来的人是凌远，顺便也有帮自己这师尊的儿子做职业规划的打算。 查抄擂台的过程可谓是激烈，其中有位格外硬气的老板，甚至在面对着掏出了令牌的凌远时，那态度也是嚣张极了。 “问罚宗？算个屁！” 大腹便便的老板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盘着串。 “知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个打手，人送外号‘一拳倒’，金丹越级打化神，一拳下去全给你们放倒咯！” “还想拆我这地方，信不信我立马把她叫来，你们几个谁都别想全须全尾的离开打手堂！” 嚣张，当真是很嚣张。 秦予川扭头，看向了打手堂中挂着的报价单。 只见那排在首位，报价最高的，赫然就是这“一拳倒”。 打一场擂台的价格，足足有五万上品灵石。 秦予川叹了口气，朝着自己身后看去：“你混得还挺好。” 老板这才注意到秦予川的身后还藏着个体型小巧的人，这一眼看去的时候，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再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一拳倒？你怎么去那边了！” “没想到吧！”宋长生气愤地对着他叫道：“就是我叫他们来抓你的！” 她将那本“就业手册”丢过去，看到的时候，老板立马明白过来了。 当即膝盖一软，刚刚那硬气的模样荡然无存，他跪在凌远面前，仰头望着。 “鄙人不才，刚刚给各位开了个小玩笑，各位不要往心里去，问罚宗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宗门……” 将地下擂台给查封了之后，例行审讯。 秦予川虽常年不在问罚宗中，但这些技能是他在小时候就学会了的，因此他与凌远一同办公。 宋长生缩在角落里，面壁自闭。 “这工作做几天了？” “六天。”宋长生闷闷地回答。 “打过几场擂台？” “八场。” “赚了多少？” “一万六千块上品灵石。” 凌远刚要记录在卷宗上，忽而动作一顿：“夺少？！” 宋长生迷茫地抬了抬头：“一万六千块。” “你的报价不是五万上品灵石一场吗？” “老板说要抽成。” 凌远瞳孔地震。 这哪儿是抽成，这是在抽人血啊！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宋离得知她女儿被人骗打黑工还被扣血汗钱后那笑眯眯的模样了。 凌远平复好心情，继续审讯，宋长生便又自闭地将额头抵在了墙上。 好不容易问完了，秦予川看了看那在角落里长蘑菇的人，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看向了凌远，语气中带了几分恳求。 “师兄，要不……她的牢饭就免了吧……” 其实凌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并不是因为秦予川的恳求，而是他天和玉牌中的一条消息。 宋离：凌道友，明天见。 “不行！” 就在这时候，宋长生的声音突然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了两人面前，身手可谓是了得。 “牢可以坐，但是牢饭不能免！” 第436章 我被两个女人玩弄了 “唉……” 隔着一道铁栅栏，秦予川看着对面那铁窗泪的人，不由轻叹。 “唉……” 宋长生也跟着叹了口气。 “你中午要吃什么，我回学院一趟，可以顺路给你带来。”秦予川还得回去跟长老们报告发放手册的结果。 宋长生的储物戒指都被收走了，只有牢里的桌子上还备着纸笔，写满一页之后便交给了秦予川。 秦予川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张纸，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一段时间后，他买好饭站在食堂门口，手里还紧攥着一枚薄薄的玉片，那是他一年都不见得用两次的饭卡。 就在刚刚，这张饭卡它超支了。 往据点的方向赶的时候，他碰上了一个熟人，当今丞相的后人何惜之，如今在阵符两道上面已经小有成就，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了，也时常不在学院当中。 今日他倒是在，这急匆匆去的还是跟自己同一个方向。 “想不到这么巧，”何惜之也瞧见了他，彬彬有礼道：“予川兄可是要去问罚宗据点那边，正好在下也顺路，还有些事想要劳烦予川兄。” “你有事就直说吧。”秦予川道。 何惜之很喜欢来官场那一套，总让他觉得别扭。 见此，何惜之的肩膀也松了松，毕竟是多年的同窗，他来那一套的时候自己也会别扭。 “我过去将长生从牢里捞出来，这点薄面你还是要给我的吧。” “就关一天……”秦予川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现在就只剩下半天了。” 而何惜之要找关系，再上下打点一番，估摸着半天也就过去了。 何惜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喃喃了声：“是么，那我便顺路去看看她好了，正巧带了些京师的糕点，她应当会喜欢。” “她应当吃不下了。” 秦予川说的话很快就打脸了，因为她不仅吃得下，还全给吃完了。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凶兽。 “饕餮……” “我知道饕餮是什么的，”宋长生捧着手里最后一碗汤，“你在说我吃得多。” 但是不吃多点，她还怎么长身体呀？ 她跟秦予川几人早就看着不像是一个年纪的了。 秦予川又看向了一旁的何惜之：“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宋前辈准备在学院开办讲座，我便向家中告了假，回来看。” “这件事不是只在学院内部宣传的吗？” “哦，这是因为我在京师中遇见宋前辈了，她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只是不知道在来杏林郡前，宋前辈又为何要特意去一趟京师。” “这个我知道，”宋长生立马回答：“娘亲说这次的讲座要带一个助手来，她要去京师，接那个助手。” “助手？” 秦予川与何惜之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 京师，最大的书行门前，是一个女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我不去，我不要去啊！”秦诗诗抱着书行老板俞若仙的大腿哭嚎道：“师尊，我不想出门，我一出门就浑身难受，一走路就马上要摔倒，你就让我留在书行里照顾生意吧！” “我不会开什么讲座啊，还是杏山修真学院那个地方，有那么多的人，我一个都没见过就要在他们面前演讲，小徒办不到啊！！” 秦诗诗的嗓子都快要喊哑了，老板俞若仙做了一个跟宋离完全相同的动作，那就是拿一只手堵住半边耳朵。 此时俞若仙的态度还算温和，耐心地劝解道：“你早已修习成了大记忆术，识海当中存了旁人一辈子都记不来的学问，又何必妄自菲薄呢，而且你也不小了，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呜呜呜师尊，我不想……” “我数三个数，三……” 那秦诗诗还欲哭诉，听见这话后立马动作利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俞若仙这才满意，只是脸上原本那温柔慵懒的笑意荡然无存。 “整日待在书行中算什么本事，为师不求上进难道你也不求上进不成？到了那边好好闯荡，仔细想想你自己的道途，看看这都卡在金丹期多长时间了？” 说完后，俞若仙扭头就进了书行当中，在关门之前还将早已给秦诗诗整理好的行李丢出来。 秦诗诗抱着行李站在大门口，感觉整个人快要碎掉了。 前往杏林郡的路上，秦诗诗忍住不哭：“宋前辈，你说我只要在旁边站着就可以了吧……” “嗯……”宋离整理了一些资料在玉简中，递给她，“你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不不不，”秦诗诗缩了缩脖子：“我在一边看着就好了，绝对不会捣乱的。” “你很会捣乱吗？” 秦诗诗摇摇头：“可我从没参加过这样的场面啊，人太多了……” “你师尊说得对，你也是该走出书行那片天地出来看看了，我之前让你记的书你可看过了？” “都记下了。” “既然看过，那给学院中的年轻修士们解疑答惑不成问题，我带你去露露脸，日后旁人看见了，也便知道你是跟在我身边的。”宋离缓缓说着。 “可是……”秦诗诗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家都认识我，我就好好地在京师中卖书不好吗？” 宋离这才想起来，有些事情还未曾同她解释过。 “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份职位需要找个会大记忆术的人来担任，一开始我看中的人是你是师尊，但你知道的，她不求上进还懒得动脑，于是就将你推荐给了我。” 顿了顿，宋离又补充。 “就是她逼着你学大记忆术的那段时间。” 秦诗诗：“……” 她的人生都是被安排好的，她被这两个女人玩弄了！ 但是她又很怂，有脾气也不敢发出来。 “那个，是……是什么职位？” “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宋离道：“我准备开办一家育幼堂，收容大乾国境内被遗弃的孩童，日后需要雇佣的人手不少，但我不在的时候，还需有一位院长能够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哦……”秦诗诗失神：“宋前辈想雇我当人手。” 宋离：“……我雇你当院长。” 第437章 何为缘 秦诗诗不说话了。 对于宋离提出的养育被遗弃的孩子的计划，她很是惊讶。 她也是个孤女，当初要不是俞若仙将她捡回了京师，她早就不知道在哪条街上饿死了。 这世上，当然也不缺少会大发善心施舍孤儿的道修，他们本领强大，养一个孩子的花销对于他们来说甚至还抵不上买一件法器，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孩子本身就有价值的基础上。 而这个价值，便是灵根。 有灵根的孩子会被捡走养大，没灵根的孩子会冻死在冬季。 而秦诗诗，偏偏就是那捉弄人的隐灵根。 隐灵根并非什么特殊的灵根，而是寻常时候根本不会显露出来，除了那些精密的测灵手段，在任何人的眼中，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孤儿，没有养大的价值。 她还记得自己沿街乞讨的时候交过不少的乞丐朋友，也曾有不少的道修在自己面前驻足，然后他们带走了那些朋友。 但小时候的她哪里会想到这背后尽是利益关系啊，她还单纯的以为是自己不讨喜，于是鼓足了勇气，去央求那些“好心人”。 也带我走吧，我很听话的，吃饭很少，我还可以干活。 那些人只是一脸淡然地笑着，然后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你我无缘。 所以，何为有缘？何为无缘？ 一个个连碎丹成婴都没有修成的道士，也能看得见人身上的缘分吗？ 后来她才知道，这不过是道修们最喜欢用的托词罢了。 一直到那慵懒优雅的紫衣女修驻足在即将饿死的她的面前，然后发出惊讶的声音。 咦，这里有个小乞丐。 刚好，店里还缺个搬书的。 秦诗诗沉默了好半晌才闷闷地开口：“可是我只能教他们认认字，背背书，修行功法上面的事情，我自己都没弄明白呢。” 秦诗诗私以为宋离要开的这个育幼堂，也只是收那些有灵根的遗孤，散盟正在发展的阶段中，以后的一些顶梁柱，自然是要从小开始培养的。 却闻宋离道：“这本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并非所有的孩子都身怀灵根，也并非所有有灵根的，又都有求仙问道之心，育幼堂只负责养育他们长大，在他们面对这个世界还无能为力的时候，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拥有更多的好好看这世间的机会。” “至于这修行上的问题，若他们有心，散盟自然会接收，即便是有旁的志向，要去拜其他的仙门，我也会尽力去安排。” “这育幼堂的宗旨很简单，他们父母无力养育的生命，我来养育，而他们每个的人生，属于他们自己。”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诗诗张大的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宋前辈，你真的是宋前辈吗？” “是还有什么不懂的，需要我来为你解答吗？” “这，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啊！这完全是一件看不到任何收益，只有不停往里面砸钱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居然是从宋前辈你口中说出来的！” 一个卖丹药都要看供需关系然后趁机提价的炼丹师！ 一个问问题都会趁机提出付费咨询，开展新业务的散修！ 看着她这模样，宋离有些忍俊不禁。 “没办法，人生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反差。” “那，那可是需要很多灵石的。”秦诗诗盯紧了宋离，试图在她的脸上寻找破绽。 “你觉得我会缺钱吗？” 当初宋离进入古遗迹，元宝商会开直播，某位榜一大哥可是给打赏了不少灵石，直接让她可以跨好几个阶级了，只是那笔灵石，她一直都没动，只是为了开办这育幼堂。 秦诗诗还想要试探验证，忽然发现从刚刚开始，宋离就一直拿着笔在纸上写什么。 “这是什么？” “给育幼堂写的匾额。” 秦诗诗大惊，匾额都写好了！她来真的啊！ 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被这个名字所吸引。 “桃花源……育幼堂要叫这个名字吗？” …… “所以，你特意赶在结业季的时候过来，”凌远看着坐在对面的宋离：“除了开办讲座，还要招工？” 宋离点点头，慢悠悠抿了口茶：“可能还要麻烦一下问罚宗。” “怎么能说是麻烦，这是好事呀。” 凌远眼睛明亮，胸中好像有股淤堵的气散开了。 “我们执行正义，便要常与这世间最黑暗之处作伴，这些年来也见过不少无依无靠的孩子，他们明明还没有与周围的事物抵抗的能力，便已经被推入了污浊当中。” “而今你愿意为他们撑起一片挡风遮雨的地方，我们问罚宗定然会鼎力相助的，你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尽管说好了。” 宋离也没跟他客气。 “我现在想去一趟你们之前查封的地下擂台。” “诶？”凌远一愣。 “听说那位黑心老板抽成抽得厉害，问罚宗只给他判了两百年有期徒刑，”宋离眨了眨眼睛：“这怎么行呢？” 凌远扶头。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过不去，不过这已经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判的最高刑罚了！ 而宋离去了一趟地下擂台后，居然又揪出了那黑心老板的几条罪证。 于是在一个阳光晴好的早晨，监狱中的老板听到了一个很不美妙的消息。 你两百年有期改无期了。 没过几日，秦诗诗就被宋离治得服服帖帖了。 虽然还是有些社恐，但她俨然已经接受自己即将成为育幼堂院长的身份。 而除了秦诗诗以外，这家育幼堂迎来的第一位员工，是小长生。 “娘亲，我可以当打手！” 宋长生一脸认真地递出自己的简历。 “好，”宋离也认真地翻看着，忽而惊呼，“原来大名鼎鼎的‘一拳倒’就是阁下啊，看来我这桃花源日后的安保不成问题了。” 宋长生立马耷拉下脑袋来：“娘亲，那是黑历史……” 是啊，可是谁会将自己的黑历史写在简历上呢？ 宋离看着简历上的“地下擂台打手一拳倒”这几个字，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在下一个寒冬来临之前，宋离的育幼堂也开办了起来。 第438章 功绩 桃花源就建在风筝郡，入住的第一批孩子，是每天都游荡在街上讨饭的乞儿们。 风筝郡中流浪的孩子们极少，毕竟底层的修仙者才会共情底层的人，时常帮衬着些，这些讨饭的孩子素日里也都能吃饱。 消息慢慢传开后，各地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也都有了念想，他们知道，在风筝郡有个地方会收留他们，成为他们的家。 不远万里，他们都想要去到那个地方——桃花源。 而只要他们有这个心思，去到附近的元宝商会当中，就能够领到一张前往风筝郡的飞舟票。 此后，每日晨起打开大门，秦诗诗都会发现门外放了许多被遗弃的婴儿。 于是她叫来人将这些孩子一同抱进去后，又气愤地去找宋离。 “不能这样了宋前辈！这些婴儿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一看就是被父母故意遗弃在咱们门外的，他们尚且康健却对自己的孩子弃而不养，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的父母！” 厨房中，宋离正熬着汤药。 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孩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身上有病的，这几日宋离忙得脚不沾地。 这次是仇灵主动联系的她，说要来帮忙，宋离虽拒绝了，但谁知道那个大小姐会不会听她的话呢。 “若是因为无力抚养孩子才送过来的，那不是正好，若只是因为不想养才送过来，孩子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也是悲剧，收下吧，我去联系人，过几天再将这桃花源扩建一下。” 隔几日，仇灵跟徐妙妍果真又来了。 一进后厨的门两人便格外的吵闹。 仇灵整个人呈现一种三观炸裂后又重塑的状态。 “宋离啊宋离，我真是搞不懂你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种只有大善之人会做的事情居然是你做出来的，我怀疑我还没有从梦魇中走出来，这是梦吧！” 徐妙妍则道：“我们给孩子带了些小玩意，一早出宗去买的，没有暴露什么踪迹。” 上次的事情过去后，消息虽然没有泄露出来，但仇宗主似有所感，将她二人看管得很严。 隔几日，赵冰彤也带着白默过来了，前者给孩子们上了一天的音乐课，后者则和宋长生打了一架。 主要是孩子们想看宋长生这个体修和白默这个剑修谁更厉害。 干饭宗的吴苦带着妹妹戚言今[无眼罩版]过来的时候，陆衍正焦头烂额地给女孩子们扎小辫，给一个扎好了，还有一群围着他叫唤。 快要入冬的时候，问罚宗的凌远小队带着秦予川来了，这几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 谈奕轩从自己的储物戒指当中一个一个地往外掏东西。 “这是我们在宗门内募款置办的棉被、布匹、书籍、治病的草药什么的，虽然知道你不缺，但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宋离不由被养生茶呛了一下：“募款？！” “对啊，”蒋岩也笑道：“你现在在我们问罚宗里可有名呢，大家还将你以前的报案记录都翻出来了！” 宋离：“……这个大可不必……” 凌远则道：“其实募款的事情，也是我们掌门点头同意了的，日后说不准还经常会有这种活动，因为我们查案，也会带回宗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孩，但又没地方安置，只能到处找愿意领养的家庭。” “但这样总归不是好的解决办法，而且花费在这上面的人力与时间都很多，所以就想着……能否将这些孩子也送来桃花源？” 宋离点点头：“送来吧，最近又新招了一批人手，园子里还有许多房间空着。” 过年时，宋离这边收到了几麻袋的鱼干。 光屏中的三花猫得意地昂起小脑袋。 “都是我跟兄弟们亲爪晒制的喵！” 宋离拿出一根已经看不清原本颜色的鱼干来，目光有些犹豫：“但是丧彪，那种鱼是不能拿给人来吃的。” “我知道的喵，”丧彪更加得意了，“这些不是银鱼喵，是我跟着大哥一起去冰河中捕猎的喵！” 宋离又翻了翻，这些鱼干的种类果然都不一样，这才松了口气。 “你辛苦了，近来生活可好？小虎那个没良心的呢？” “大哥说要回去过年喵！” 宋离倒是很意外，难得这头笨虎还记得家。 没多久，陆衍便在停舟场接到了独自下飞舟的小虎，它穿一身大红，精巧又可爱，都是月寒仙宫的女修们给它搭配的，和它那威猛霸道的气质截然相反。 但却意外的符合了小虎的品味。 开春时，江道尘扛了几棵桃树苗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栽树。 这片桃树又在宋离的灵力催生下，很快便开花结果了，孩子们纷纷要上树摘桃子吃。 在一个有薄雾的清晨，桃花源中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彼时长生正坐在墙头上摆弄着自己的渔具，却一点都没有发现那人的气息。 宋离刚刚炼完一炉丹药，准备去看看那些重病在身的孩子的情况，在发现那站在树下的银衣男子时，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 “您怎么来了？”宋离连忙走上前去。 “过来看看，”夏辞初负手而立，转头朝着墙头上的宋长生看去，“那便是你带出来的鬼婴。”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结界一般，将他二人与外界分隔开来，宋长生就这样被看着，那边说着话，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是，她叫宋长生，我将她带出来，约有十五年了。” 清晨时分，院中陆陆续续的有勤劳的孩子起床了。 夏辞初的目光从宋长生身上转移到这些孩子身上，忽而笑了。 眼眉弯起来，眼尾微微上翘，好似千万年的冰雪消融了一般。 金灿的阳光穿过薄雾映在那张脸上，好看得不像话。 “都是我大乾的子民，”夏辞初缓缓道：“一个身上掩藏着过去，一个寄托着未来。” 夏辞初平和的目光又转到了宋离的身上。 而师尊给他选的这位师妹，疗愈了过去，拯救了未来。 所以，帝劫怎会选错。 她的功绩，不正是在累日增加么。 而她的帝劫又向自己让位，说明并无反叛之心。 只是日后她每次突破大境界的最后一道雷，怕是都要劈在自己身上了。 第439章 颇有遗憾 宋离也转头看向了那些活泼的孩子们。 “我心有执念，无法消散，如今也算是为大乾做了些事，花的都是您的钱。” “可还够用？” 宋离点了点头。 夏辞初来到树下的石桌旁，缓缓坐下，一眨眼间，那桌上便堆满了他随身携带的奏折。 “育幼堂一事多次在朝堂当中提起，有不少大臣琢磨不透你的用意。” “有人认为你是在间接为散盟培养势力，虽目的不纯，但提出的这一观点却是很有意义，他们提出让官府也承办一些类似的组织，专门收容养育弃婴。” 宋离也坐了下来，接过对面递来的奏折，她犹疑着，对面的人却已经发话。 “看看。” 宋离翻开奏折看去，而后眼尾扬起一抹讽笑。 “这位大人真是有心，只是办一个育幼堂哪里就用得到这么多灵石了，这层层盘剥下去，最后真正用来养孩子的灵石又能剩多少？。” 夏辞初又递过来一份，也是与她有关的奏折，且还一口一个长公主殿下地称呼着，宋离便特意往后瞄了一眼，果真是周学士。 现如今朝堂中也只有周学士一人知道自己这一层身份。 “大学士想得周到，若官府也能为我行些便利自然是好，也无须大张旗鼓的，反倒会招惹来不少麻烦。” 就这样，宋离不知不觉地看了十几份奏折，到最后她甚至有种夏辞初过来是专门带她看奏折的。 他终于看不过来了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切向好，除了一些既定的故事线。 五年后，徐妙妍被曲慕幽带走，然后开启了长达八十年的幽禁。 她再一次回来的契机，是妖国动乱，乾帝亲赴迦南关，东海望仙宗蠢蠢欲动，大量魔修上岸活动，曲慕幽也离岛，前往了京师。 但他未能潜入，刚来到城门之前，他便遇见了守在这里的柳青时，二人之间的大战足足持续了三个月，以乾帝回归的消息结束，最终结果是两败俱伤。 而在此期间，不光是徐妙妍借机离开了望仙宗。 还有望仙宗的阎真儿带人偷袭了一品门派玄水宫，屠戮满门的道修。 那一天连山下的村子中都弥漫鲜血的腥味，阵阵哀嚎声穿透耳膜，一直从白天持续到了深夜。 村子里胆战心惊的百姓们全都躲到了地窖中，哪怕是在这种地方，从那山上传来的各种声音依旧能够听得清晰。 老人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青壮年拿起农具守住门口，草木皆兵。 最先来支援的，是本就在附近的散修们，只是毕竟人少。 这次望仙宗来了不少人，而在原著当中，宋离记得玄水宫遇难的时间点不是现在，也没有出动这么多人。 仅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影魔江道尘一个，便屠了玄水宫满门。 这也是宋离多年后再一次见到阎真儿，她已然修炼至化神期，还带了不少的化修。 玄水宫修士鏖战半日后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而自己修为差一步才到化神，已经经历了化神雷劫的萧云寒以一己之力牵制住五位化神大能。 同样进入化神期的江道尘游离在外解救那些被魔修控制住的长老和弟子，和自己同为元婴后期的陆衍则带着剩下的散兵游勇一次接着一次突围出魔修的包围圈。 宋离在萧云寒的掩护下终于杀进了主殿中，然而她看到的是阎真儿的那张笑靥。 她抚着掌歪头笑：“时间到，你输了。” 下一刻，坐在高位上的玄水宫宫主便爆炸开来，血雾溅了满殿，也溅在了宋离的脸上。 按照这个时间，其他宗门的支援马上就要到了，阎真儿也早已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于是她用稻草在玄水宫放了一把火。 大火横断在宋离与阎真儿之间，火光中，阎真儿的身影妩媚又疯狂。 “下次见，宋离。” 说完之后，大火席卷上来，她的身体化成了稻草人，燃烧后的草灰在灼热的气息当中不断升腾。 玄水宫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哪怕是活下来了，也都各自散去了，那片山空了，只有一座座焦黑的宫殿，山下的村子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热闹，一家一户都急着搬走了。 迦南关外，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杨朔身穿着破破烂烂的盔甲，手握一把染满了鲜血的断剑，背上还背着个奄奄一息的人。 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包围圈当中，脚下是无数战友们的尸体，身边是一头头虎视眈眈的狼妖。 “都死了……我……也……” “放……下……我……” 背上的伍筷眼睛闭着，声音好像风中摇曳的蛛丝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断了。 杨朔那双被血染红的眼睛当中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是的。 我们今天都会死。 但我不会抛下你。 狼妖扑至，杨朔挥起那柄断剑，虎口的裂痕在狼妖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愈发可怖，身上的伤口好似堵不住一般，血汩汩涌出，直到他再一次倒地后，彻底没有了爬起来的气力。 他无力地躺倒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布满了黄沙的天空。 此时此刻，他也是那万千尸体当中的一个。 “今时，葬于狼口。” 杨朔无力地念着。 “颇有遗憾。”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快速地浮现在脑海中，他们的每一个表情，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年一起走过的路，闯过的难关。 最终都化作一句话定格。 “杨朔，活着回来。” 杨朔闭上了眼睛，有浑浊的泪从脸上滑落，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响起了一道清晰的玉碎声。 狼妖退了。 碎裂的，是临行前宋离交给自己的那枚血玉。 天蒙蒙亮的时候，杨朔背着伍筷，拖着一地的血痕回到了迦南关。 城墙上的守官看到了他们，立即派出了人来迎接。 到地方了，杨朔也终于倒下了。 徐妙妍站在大门紧闭的长明宗前，年轻的守门弟子一句一句盘问着。 “你是谁？掌门弟子徐妙妍……没听说过有这一号人啊。” “身份玉牌？你这身份玉牌已经被淘汰了，它不能证明你的身份。” “找仇灵前辈？她前往玄水宫了，不在宗门内，去去去别挡路了。” 第440章 自中土大乾而来，前往西方 又是一年冬，天上雪花飘飘摇摇，宋离靠坐在破败的墙旁以得片刻的歇息，在她身旁靠着的，是染血的轻歌剑。 听说徐妙妍回来了，却一直没能名正言顺地进入长明宗内。 迦南关外面打得热火朝天，内部各方魔修也闹得厉害，柳姨受伤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每一天都在监察着曲慕幽的动向。 而他们几个已经成长起来的修士，则各自带队前往四方平乱，除却要对付魔修，还要解决一些趁机潜入的妖国间谍。 难得有片刻歇息的时候，打开天和玉牌，里面是那许久都没有音讯的徐妙妍传来的第一条消息。 “还记得我吗？” 宋离咽了咽唾沫，正此时，不远处的散盟弟子找来。 “宋前辈，该动身了。” 宋离起身，握起轻歌剑，前往下一个平乱的地点。 另一处，徐妙妍看着玉牌当中刚刚传回的“欢迎回家”这四个字，泪光氤氲了视线。 动荡持续了两年彻底结束，于活了十万年之久的夏辞初来说，这不过是无数次小型动乱中平平无奇的一次罢了。 但对于包括宋离在内的许多人来说，此生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更有数不清的生命，在这场动荡中，如流星般殒落了。 他们看过旧的事物毁灭，新的事物兴起，几十年后，战争的痕迹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般。 衣物盖住了伤疤，大家都还是那光鲜亮丽的人。 以此过了约有二百年。 …… 大乾历，十万零九百三十一年。 时值盛夏，正是僧人们结夏安居的时候，在此期间，僧人不会无故外出，他们会在寺院内闭关，精进修行。 大乾西方有很多以空明寺为首的佛僧庙宇，是以在这时候，大街上很少见到和尚，也因此显得空空荡荡。 在佛修中，这一传统虽不严格，但也少有人出行，正如无念佛子，已经打定主意要闭个死关，若无觉悟永不出关了。 并且还提前发了朋友圈广而告之，希望大家没有事情的话就不要来打扰他，有事情的也别来。 “蒲扇，结实的蒲扇——” “卖凉茶嘞！行客，来一碗凉茶吧，也好坐下来歇歇！” 长街上，三男一女被凉茶摊的老板拦了下来。 当中一位青衣公子很自然地便坐了下来，招了招手：“老板，来两壶凉茶！” 言罢，又掏出了他自带的酱肘子来补充一下体力。 另外三人也走了过来，围着一张四角桌各自坐下。 陆衍一边品味着酱肘子，一边问道：“我们要找的那片陷落之地在西南，为什么还要特意绕路来一趟空明寺？” 宋离盯着自己杯中的凉茶看了会儿，然后抓出几根毒草泡了进去。 “那白沙漠当中的佛教组织可能还存活着，我想准备齐全些，便联系了空明寺的住持，准备跟着学几日经。” “又是学习啊，”陆衍嘟囔道：“应该就只有你一个人学吧。” 宋离瞥了眼一听到“学习”就开始打哈欠犯困的萧云寒。 “自然不是，我这次还带上了升级版风油精。” 江道尘一愣：“之前那个就已经挺厉害的了，这个升级版又是怎么回事？” “升级的效果是，如果不把知识记下来，就永远不会犯困。” 萧云寒猛然惊醒：“可以不用吗？” 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同一时间，空明寺中也准备起来了。 善行住持特意找来了无念佛子。 “无念啊，闭关的事情且先搁置一旁，你有几位故人要来空明寺了。” “阿弥陀佛，”无念佛子微低着头，眸中没有波澜，“住持，请问是哪几位故人？” 善行住持捋着长须，笑道：“哈哈哈，且待他们到了，你再去看也不迟。” 因着办育幼堂的事，现在的宋离在空明寺的大和尚们眼中，浑身上下都闪着金灿灿的功德。 无念佛子能够与他们来往，那是天大的好事啊。 无念佛子又道：“阿弥陀佛，他们可是自大乾中土而来？” “正是正是。”住持笑道。 无念佛子微微抬眸：“阿弥陀佛，他们可是三男一女？” “正是正是，”住持点头：“看来你心中都有数了啊！” 无念佛子长叹一声：“阿弥陀佛——” 佛子心不静，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一日后，无念佛子就跟这四人大眼瞪小眼了。 “大师，我还给你带了土特产呢！”陆衍再次见到这位老朋友，很是高兴。 无念佛子属实有些意外，然后便看见陆衍从衣袖里往外掏。 “金闪闪的佛珠，你拿着转！还有！” “纯金的袈裟，你拿来披！还有！” “金木鱼，你拿来敲！还有！” 无念佛子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色也终于不淡定起来，这次不等他阻止，一旁的宋离便忍不住伸出手去准备劝阻了。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陆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尊足有五人高的金身佛像。 “大金佛，照你模样雕刻的呢！” 无念佛子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也不用这么激动吧。”陆衍挠着头憨憨笑着。 宋离走上前去给无念佛子施救，江道尘已经忍不住去看他的衣袖了。 “这么大的佛像你这袖子也藏得下？！” “那当然了，”陆衍心情极佳地解释，“这可是我最近新学的功法，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是空间法术啊，这你也会？”江道尘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袖里乾坤那本功法被他排在最后面一直都没学，他认为就目前的修真界法宝技术来看，一个最便宜的储物袋都比这袖里乾坤方便许多，倒是用来装逼的效果不错。 “你听他瞎说，”宋离那平静的声音传来，“他的龙鳞仙衣去元宝商会升了个级，增加了储物的功能。” 说着，宋离便自袖中掏出了一个普通的炼丹炉来，开始现场给无念佛子炼制丹药。 江道尘眯起了眼睛，觉得这不对劲，宋离什么时候用过炼丹炉了，有问题。 肯定也不是为了展示这平平无奇的炼丹炉，所以她是在展示…… “你这才是真正的袖里乾坤！” 第441章 没用的男人们 “你居然修炼这功法了！” 宋离的肩膀松了松，很满意江道尘现在的反应。 她闲来无事，的确学了学这袖里乾坤，毕竟能装逼。 辈分上来了，她的人设也该变一变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之后宋离便收起了丹炉来，也没再继续炼丹，而是在无念佛子旁边悠悠来了一句：“佛子你压到蚂蚁了。” 声音落下，无念佛子立马惊醒查看自己身下。 结夏安居期间，虫蚁繁殖多，僧人禁止出行还有怕踩到这些生灵的原因。 于佛修而言，这种生灵是杀不得的，但是魔修的话可以一拳一个。 看到自己根本没有压到蚂蚁，无念佛子又阿弥陀佛了好几声，这才引着人往空明寺中进。 空明寺的善行住持非常热情，亲自接待了他们，得知宋离等人是要去白沙漠，他还特意询问了一番。 于是宋离也耐心地解答了这白沙漠是什么地方，自己这一行人又为何要去。 听完之后的善行住持沉默下来。 “阿弥陀佛，”善行住持道了句佛号，“以人骨做沙，人头做碗的那等佛教，贫僧也略有耳闻，原以为他们多行不义，已然湮灭于历史当中了，不曾想竟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若真能找到他们的踪迹，也理当记录下来，无念啊。” 见到善行住持的目光看了过来，无念佛子还保持着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其实内心早就已经炸开了锅。 怎么办，他都已经猜到住持等下会说什么了！ 可以拒绝吗！ 这个夏天他只想好好地闭关，不想去那等凶险之地搏命啊！ 住持的声音已经落下。 “白沙漠这一程，你与他们同去吧，倘若真的遇上了那些佛僧，记得多宣扬我门佛法，敬告他们，我佛慈悲呐……” “弟子谨遵住持之命。” 无念佛子的接话也很是自然。 其实宋离是看出来了的，原本还想帮无念佛子说上两句，但后者答应下来的倒是快。 也罢，去那地方身边多个僧人，也算是件好事，说不定能行些便利。 在空明寺学了几日佛经后，一行人带上了无念佛子便向着南方行去。 路途不算近，即便他们全都已经到了化神期的修为，整个过程也花费了五六日。 除却在空中御剑赶路的时候，偶尔遇到了居民区他们会下来，搜集些线索，采购些物资。 而在地上行走的过程当中，无念佛子全程脚不沾地，缩在一个化缘钵的飞行法宝当中，很见不得人的模样。 但其实只是为了不踩到花花草草，蚂蚁小虫什么的。 虽然经过了这些天，几人已经习惯了，但陆衍还是觉得不自在。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就看着身旁那个巨大的悬空漂浮的化缘钵。 “大师，我以前也没见过你这么注意花花草草啊，一到夏天就良心发现了么？” “阿弥陀佛，”化缘钵中传出声音，“俗世间的规矩，有时还是要遵守一下的，等到了中元之时便无须如此小心了。” 陆衍还有疑惑，不过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事物吸引。 是江道尘蹲在一个卖书的地摊前，已经蹲了许久了。 “阴暗小子，你在看什么？”陆衍好奇地看了过来。 江道尘“啧”了一声，然后也不甘示弱地喊他饭桶。 江道尘手里拿着的书皮上写着很明显的四个大字——钓鱼执法。 “啊，我知道这个，”陆衍伸出一根食指来，眼睛明亮：“意思是那些厌媚女妖既然喜欢采补长相英俊如我这般的男子，那我们便可以施展美男计引诱她们上钩。” 江道尘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假如她们躲起来，用这个办法说不准能够缩短找人的时间。” 宋离也认可道：“好办法，你们谁来？” 在她看来，在座的各位都能达到使用美男计的标准。 不过萧云寒肯定是不行了，他有阴影，心里还有魔障，做这种事，宋离害怕刺激到他直接暴走，敌我不分。 于是目光在陆衍、江道尘和那个化缘钵之间来回扫。 化缘钵肉眼可见的慌张。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宋施主，贫僧可是出家人啊！” 宋离想了想，确实有些勉强。 陆衍嘟囔道：“我也不行啊，我体质特殊呢。” 纯阳之体，估计在那些厌媚女妖当中，再没有比这更香的香饽饽了。 “但也不是不行吧，”宋离思考一番，“只是演戏，又不是让你真做，放心吧，不会让你破身的。” 陆衍瞬间臊了个大红脸，胡乱叫道：“那万一呢！万一呢！万一没防住，我这两百多年岂不是白修炼了！真便宜了那厌媚女妖，我这体质说不准还直接送她飞升了，这还打什么，根本没得打呀！” “风险确实是大。” 宋离摸着下巴，目光就只好移向最后的江道尘。 “别看我，我不去，我不行。”江道尘连连拒绝，并且直接转换成黑影形态表示抗议。 宋离：“只是演戏，又不是让你真做，而且就算有个万一的话，你也可以变成现在这模样啊。”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江道尘也学着陆衍的模样嚷嚷道：“那万一我的法术被封了呢，我的道心还要不要了！” 宋离脑中立马有一根神经紧绷起来。 坏了，忘了这小子会黑化了。 宋离为难地想着，最终目光又回到了那出家人的身上。 “阿弥陀佛，其实，我们这里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无念佛子紧张兮兮地说道。 宋离眯眯眼，本能的觉得无念佛子没憋好屁。 果然，在陆衍的催促下，他道出了那位最合适的人选。 “就是宋施主你呀，其一，你身形高挑，面貌清丽，扮上男子肯定也丝毫不差，其二，宋施主本身为女子，那些女魔修的采补之术于你来说无效，比我们几个都要安全许多。” 听完无念佛子的话，宋离嘴角轻抽。 而另外几人那灼灼的目光都已经盯着自己了，想来是推脱不掉了。 “让我女扮男装？” 另外四人连连点头，表情恳切又真诚。 “那要你们这些男子又有什么用呢？” 四人石化。 好刁钻的反击！ 而且无法反驳…… 第442章 且待贫僧降了他！ 偏远地区并无元宝仙衣阁的产业，好在少爷实力雄厚，一个响指便有人将仙衣送上门，连带上可以更改气息的法宝环佩。 但并不是只有男子穿的仙衣，更多的还是女子仙衣。 作为交换，宋离扮男人，他们就得扮女人。 所以陆衍在打这个响指的时候，多少是有点汗流浃背的。 而宋离，在更换妆容后并无明显差别，因为她身上的气质太强了，会让人在看见她的时候，先将注意力放在她的气质上，而后再注意到性别。 这样的气息也让她给人一种始终如一，没有变化的感觉，但另外三个人就不同了。 无念佛子抱着一套墨绿色的衣裙若有所思。 “扮女子，贫僧有经验的，贫僧可以扮成岚夜族的王女，完全不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你想用无相无我，那跟在我们身边的人就真成了岚夜王女了。” 宋离说着，便将一顶蓝姑娘手作假发递了过去。 这样还是很方便的，平时以女子身份出行，需要到僧人的身份了，佛子就将假发摘下来，给对面一个惊喜。 而陆衍已经利索地给自己换好了，他选了一套粉粉嫩嫩的衣裙，化上了精致的妆容，连头上的发饰都是当季的最新款。 宋离：“……你谁啊？” 陆衍捏着小手帕，一个媚眼抛过来：“奴家名叫陆、妍、妍~” “呕——”是隔壁江道尘呕吐的声音。 “咦，”陆妍妍拿着小手帕快速地挥动：“恶心恶心！” “你别说话，”江道尘阴暗地走出：“你一说话我就想吐。” 就算是选择自己接下来要穿的裙子，江道尘也选择了黑暗的颜色，再以黑纱覆面，给人的第一感受便是…… “魔修。” 宋离一脸认真地评价。 而且还是个女魔修，比那阎真儿还魔。 陆衍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夹子音，然后新奇地左看右看。 “萧云寒呢，萧云寒怎么还不出来，我还从没见过他穿女装诶，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他一直都在。”宋离说完后，目光朝着旁边那惶恐的白毛美少女看去。 “哇……”陆衍仿佛明白了什么，“我就说牛爱国还活着。” 白毛萧：“……” 队伍定型，宋离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这是什么搭配？ 江道尘和萧云寒在身旁一站就是黑白无常，陆衍和无念佛子那边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除了靠谱的我。 这个组织真的很像妖魔鬼怪大乱炖！ …… 来到杂书记载中陷落之地的位置，这里遍地黄沙，不见草木。 开两百年，关两百年，其实在他们到来之前，这白沙漠便已经到了开启的时日了，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而是等到萧云寒的修为突破了化神后期。 这两百年来萧云寒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了修炼上，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恐怖。 众人时常能够见到他浑身是血地从妖魔堆中杀出来，可心中的恨火却半点没有平息。 杀尽妖魔又能如何呢，他们都不是自己要找的杀父仇人。 因此，他也成了第一个进入化神后期的人，甚至比远在迦南关的杨朔还要早。 狂风席卷着黄沙直冲天际，那风眼中心的灵气极为浓郁，仿佛从另一个世界泄露而来，那地方，便是通往白沙漠的路径了。 五人飞身而起，皆向着那风眼处而去，这龙卷风比他们想象中的威势要强多了。 自然伟力，即便是化神期的修士也难以抗衡，陆衍强悍的肉身被瞬间划破出几道口子，宋离那九瓣莲花法宝凝成的护盾直接被摧毁，她又立即用灵力凝出护盾。 江道尘连用几个空间术快速来到了风眼的位置，身影转瞬消失不见，萧云寒紧跟其后，最后三人同时抵达风眼处，一阵天昏地暗之后，一道绵长沉静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主宰者能调，大染欲大乐。” “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 视野清晰开来，贫瘠的土地上，衣着寒酸的百姓们虔诚地围坐在一起，听那盘坐在正中央的僧人讲法，讲的却是这男女双修之法。 “阿弥陀佛，”化缘钵中传出无念佛子隐忍的声音，“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宋离跟着看了几天佛经，自然也知晓空明寺宣扬的佛法讲求戒定慧三学，无念佛子更不知是已经遵循了几辈子了，这一上来就听到有僧人大肆宣扬色欲之事，可不是要气炸了吗。 好在无念佛子行事稳重，毕竟是轮回了几辈子的人。 “阿弥陀佛，如贫僧所见，那是扮作佛僧的妖魔，”无念佛子起身，迈出化缘钵：“且待贫僧降了他！” 宋离立马又将无念佛子给按回了化缘钵。 初来乍到，他们实在不宜高调行事，安抚好无念佛子后，一行人便向着闹市的街区行去。 “这里的灵气果然是好浓郁啊，”这一路上，陆衍忍不住地感叹：“难怪远古的时候能够有那么多的仙人飞升天界，到现在却越来越少了，如今修真界中的灵气当真是太过稀薄。” “现在修真界中的灵气浓度也在不停上涨，”江道尘说道：“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前段时间又发现了几条新生的灵脉，附近的道修们为了争夺其大打出手，还有人扬言要占下这灵脉来开宗立派。” “听说了听说了，所以后续怎样了？”陆衍很是感兴趣。 江道尘摇摇头：“没消息了。” 宋离则想到了自己前两天刚看过的一封奏折，嘴角抽了下。 “灵脉之上短时间内不会建立新的宗派，那些道修们准备的资料不够齐全，申请被朝廷驳回了。” 而且还是宋离亲手驳回的。 街上人声鼎沸，但目之所及大都是低矮的建筑，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一切简单又质朴。 这番景象让陆衍差点有种真的穿梭回到远古的感觉，但转念一想，这里保持着远古的灵气，却是跟修真界同步发展了数十万年，理应比他们的地方更繁华才是，所以他们一定是来到贫民区了。 第443章 我要你们助我修行 “尚未见过这里真正繁华的地方，也不知此地的大能强者修炼到了何等地步。” 宋离一路走一路说着，她四处寻找着这附近可有收录藏书的地方，也好快速地了解这个世界，只可惜没有。 “此地灵气如此浓郁，恐怕那些大能已经修炼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还是尽量不要招惹，只要找到要找的人即可。” 在之前，宋离便根据蓝艾的记忆和萧云寒的描述，确定了那几个厌媚女妖的身份，并将她们画了下来，能够确定没有死在朝廷的剿杀中，逃出来的有三人。 而厌媚女妖毕竟算不得什么大的魔修组织，当年的掌权者也不过是化神期的修为，当场死在了朝廷的刀下，剩下的这三位长老便是元婴期。 萧云寒心有魔障，当宋离将这三人的画像放到他眼前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萧云寒看不清楚她们的脸，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像她们的脸上本来就是没有五官，一片空白的，又好像是被一层混沌的浓雾水汽完全遮挡住了。 但是他看其他的厌媚女妖便不会有这种情况。 如此看来，萧云寒倒也不是没有分辨自己仇人的办法了。 宋离将画像分发给身边的几人，正想要去打听一番的时候，忽见周围的百姓皆如惊弓之鸟一般，匆忙退至道路两边，像是在给什么人让路。 宋离等人也跟随着人流退下，不多时，便见远处慢悠悠走来一队僧人。 他们装束与之前见过的那个僧人相差不多，都是宋离等人从未见过的，但这一队僧人的装扮还是要华丽一些的，尤其是那走在最前方的佛僧。 他左手持着一小鼓，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右手托着一只发黄的白碗，不像是化缘钵，材质也不是几人能够想到的做碗用的东西。 但最直观能够看到的，是他的身上披着一张人皮，上面浓墨重彩的绘制上了各种神佛画像，却也掩饰不住这是一张人皮的事实。 道路两旁的百姓们，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化缘钵中的无念佛子又想要出来，又被宋离一把按了下去。 但偏偏，宋离不想闹事，是这佛僧的队伍停了下来。 一个僧人来到那为首之人的身侧，听他吩咐了几句，而后便径直朝着宋离几个人的方向走来了。 僧人直接停在了萧云寒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而后目光定格在了他的面具上。 即便萧云寒现在已经变成了白毛美少女的形象，但还是戴上了面具，以免吸引来过多的目光。 “将面具摘下来。” 这僧人的声音一落下，陆衍的目光立即变得不满，朝夕相处的几人也都读懂了他这个眼神的意思，而后江道尘也回了他一个眼神。 陆衍：这和尚什么身份啊，这样大呼小喝的，他说摘就摘，怎么这么能耐呢？ 江道尘：不知道，不过看这出行的规格，还有百姓都害怕他们，应该算是地头蛇那种吧。 萧云寒想了想，然后顺从地摘下了面具，容貌露出来的时候，几人都很明显的看到这僧人的瞳孔震了震。 他默念了几遍经，强压下心底的躁动，然后又看向了江道尘。 “你，面纱也摘下来。” 江道尘立马也有了一种我给他脸了的心情。 但因为不想惹麻烦耽误行程，他还是一把就将面纱扯下。 然后这僧人的瞳孔便又震了震。 他盯着江道尘的脸看了会儿后，这才转移了目光，一把将女扮男装的宋离推开，露出了站在她后面的陆衍来。 陆衍没戴面具也没遮面纱，见这僧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他很罕见的有种犯恶心的感觉。 于是陆衍夹着骂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美人吗？” 僧人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你们获得了大机缘，乌铎活佛选中了你们三人，要带你们参悟无上佛法，此后，你们的身份便是明妃了。” 无念佛子听出了他这话中的不对劲，当即从化缘钵中走出。 “阿弥陀佛，机缘飘忽不定，敢问……” 但还不等他说完，这僧人便眼睛一亮：“你也被选为明妃了。” 无念佛子的身形一僵，当即准备摘假发，跟这不像样的佛僧理论上一番，又被宋离给拦了下来。 那边的陆衍还在用眼神询问。 陆衍：啥是明妃？ 宋离：那和尚要你们跟他双修。 这一点也是让宋离意外的，她以为性转之后，在白沙漠中最不安全的人是自己。 谁能想到是这四个扮成了女人的货啊。 双修和尚，这修的果真不是正道。 得到了解释之后的陆衍撸起袖子来就要揍人，而宋离往身侧一跨就又挡在了陆衍的面前。 “这不合适啊，”宋离伪造出男人的声线，同那僧人道：“要做明妃，他们几个都已经超龄了。” 僧人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白脸”，同一时间，有一道更不善的目光正阴森森地盯着他，正是从宋离的身后发来。 他这才发现这个粉粉嫩嫩娇娇滴滴的女人居然比前面挡着的这个男人还高出了一个头，而且这气势好像突然变成了大老虎一般，就差在额头上写个王字了。 只是畏缩了一瞬，这僧人就又摆起了架子来：“乌铎活佛亲自选定的人，还能有什么不合适的，竟然敢反驳活佛的决定，可见你根性卑劣，前世乃是有大罪业之人，那就一并带走，用你这身血肉来赎罪吧。” 声音落下，宋离看到身旁的百姓更是畏惧到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了，便能想到这恐怕不是说说而已，这些佛僧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宋离沉默。 能够肆意地决定他人的生死，这位乌铎活佛的权利已经这样高了么。 可看他现如今的修为，也不过是金丹期。 在这里的佛僧，修为多数在筑基和炼气期。 仅仅是这种修为便能够主宰一方土地的生杀予夺了，那恐怕在这片陷落之地上，是没有大乾这种好的朝廷的存在，也没有主持公平正义的法律法规了。 宋离眉梢一挑，也便是说。 杀人不犯法，杀佛也是。 第444章 贫僧让你阿弥陀佛了吗！ 于是，这些佛僧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带走了这几个完全可以主宰他们命运的人。 这群佛僧是要回寺院的，乌铎活佛是他们的领头人，也是整个寺院中地位最高的人。 进入之后，能够看到这家寺院中不止有修行的男和尚，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女子，她们便是被选中的，要与僧人进行双修的“明妃”。 这些女子有些是乌铎活佛或是寺内年长的僧人们从外面带回来的，他们并没有问过女子及其家人的意愿，因为在这普世的观念当中，能够被选为明妃那是她们无上的荣耀，前世修来的福分，她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还有一些，是这寺内僧人们的家眷，有些僧人会将自己的姐妹献给上面的师长修行，以此来为自己谋取权利和修炼更高深佛法的机会。 而寺院里的这些女子，大都年轻貌美，宋离等人一路走过来，看到过年龄最小的女孩子，才只有十二岁。 “狗屁佛法，禽兽不如！”陆衍看着那些或是懵懂，或是抑郁的条条身影闪过，咬着牙，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无念佛子一边念着佛号，一边用幽怨的目光朝宋离看去。 他真的很想跟这里的阿弥陀佛僧人好好掰扯掰扯，想很多次了！ 江道尘默默撑起了隔音结界，事实上，每一次大家要说小话都是他撑起结界的。 “唉，脏活累活都给我干……” 萧云寒的目光也从那些明妃的身上收了过来：“是只有一家寺院如此，还是说其他的……” “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宋离说完这句话，便被这些僧人推推搡搡地分开，朝着另一个方向带去。 很明显，她的待遇跟另外四个截然相反。 一开始，宋离的杀心还没那么重的，直到她看见了一根被洗干净挂起来晾晒的人肠，而她被带进来的这个偏僻的院子里，都随处可见人的骨骼。 白骨堆里坐着个手艺活好的僧人，正在一块天灵盖上雕刻着佛像。 “阿弥陀佛。” 带她过来的僧人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大慈悲的模样。 “正是因为你前世罪孽深重，今世便要以死赎罪，你的血肉将献给神佛，你的皮骨将制成法器，罪孽洗清，只有如此，你的来世才能得大自在。” 僧人说着，那手艺人只是觑了宋离一眼，脑中想好要将她做成个什么法器，便又低下了头，继续自己手上的活了。 听完佛僧的话后，宋离的嘴角抽搐着上翘。 “很有意思的说法，可是大师啊……” 她转过头来，看着那双手合十的僧人。 “我没有来世了，今生继续罪孽深重，好像也不错呢。” 言毕，不等那僧人发作，宋离手腕上的禁锢便被破坏，她一把掐在了这和尚的脖子上，一颗光头顷刻被憋得通红。 情况突然，手艺人反应过来后立即想要上前营救，却被一根树藤给缠住，其上传来的力量叫他根本挣脱不开。 被宋离掐着的僧人已经双脚离地，在空中乱蹬着，他身上是有修为的，这点窒息感原本不算什么，但最令他受不了的，是仿佛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毒素进入了他的身体。 毒素渗入他的五脏六腑，正在缓慢地腐蚀着，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器官正在化为肮脏的脓血，这痛苦折磨着他，而宋离掐着他的脖子，只是为了不让他叫出声。 待宋离布置好结界后，方才将这和尚松开，丢在了地上，顷刻间，结界内爆发出了惊人的惨叫声。 这声音听得那手艺人心尖也跟着不停地颤，又看到宋离脚尖一转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了，他想也不想就跪到了地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为了你们来世的大自在，我想还是杀了你们比较好，”宋离一步步走来，眼尾的笑意愈发明显：“不过可以让你挑选一种死法。” 她用下巴指了指院落深处的一扇沉重的黑色铁门：“去，打开它，将里面的人放出来让我看看。” 这手艺人不敢不从，匆忙走上前去拿了钥匙，开门进去了。 不多时，一个个不着寸缕，瘦骨嶙峋，身上遍布着狰狞伤痕的“罪犯”便被押了出来。 宋离往这些人身上扫过，而后又去看那手艺人：“他们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被锁在地牢中？” 手艺人战战兢兢：“罪……罪孽深重……” “和我一样的罪？” 手艺人不敢言语。 宋离瞄了眼地上那还在哀嚎惨叫的僧人，他的内脏已经被腐蚀到了一半，宋离抬手解了他的毒。 体内传来的剧烈余痛还是令他无法起身，趴在地上不断哀嚎着。 只是扫了这一眼，宋离便转身出了这院子。 另外四人那边也都处理妥当了，整个寺院都笼罩在一层刚刚凝结而成的巨大结界之下，没人能逃得出去。 根据江道尘传过来的消息，她直接走到了主殿，这里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虽然是单方面的碾压。 无念佛子一手攥着假发，另一手攥成沙包大的拳头，流星一般地朝着乌铎活佛砸去。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我佛慈悲！啊？” “知道什么是戒定慧吗！啊？” “寺庙中的女施主们都是哪儿来的！贫僧问你哪儿来的！说话！” 那老态又瘦小的乌铎活佛此刻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泪鼻涕和血水都混到一块去了。 “阿……阿……” “阿弥陀佛，贫僧让你阿弥陀佛了吗！” 又是一拳砸来。 “行了大师，别把人给打死，”连陆衍都跑上来劝了，“咱们等会儿还得找人呢。” 无念佛子终于压制下怒火，然后跑去一旁转着佛珠念着佛号赎罪去了。 江道尘走上前来，将三幅画像摆在乌铎活佛面前强迫他看。 “这几个人，有没有见过？” 乌铎活佛被打得头昏脑涨，此刻哪里还看得清楚这画像上的人，但一想到如果说不出他们想要听的，肯定还会挨打，于是便囫囵点头。 “见过，见过见过……” 咚的一声重响，这次是陆衍一拳打了上去。 “你撒谎！重说！” 第445章 诅咒 陆衍这一拳疼得乌铎活佛哎呦哎呦地叫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辨认那画像上的三个女人。 这一仔细看，还真的看出了点什么来。 乌铎活佛抖着手指向了其中的一幅画。 “别的女子没见过，但是这个人，贫僧记得……她已经死了。” “死了？！”萧云寒立马就看了过来，轻拧着眉。 他还未曾来找她们寻仇，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怎么死的？”宋离继续问道。 乌铎活佛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想着该怎么给自己求来一条活路，正此时，那宋离又眼含笑意地开口了。 “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呢？” 江道尘忍不住在心里给宋离竖了竖大拇指，不错，她完全符合他心中一个真正魔修的形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活佛的！ 乌铎活佛松了口气，赶忙说道：“贫僧是在贡林寺游学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的。” “那时候，她还是多仁活佛的明妃，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智慧，又是那样的慈悲……” 乌铎活佛畅想下去，一双浑浊的眼睛中尽是迷恋。 “我见到过她刚来贡林寺时的模样，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美丽得似乎是沙漠中走出的妖女一般，她是下凡的空行母，与她修行，一定能够修得无上大智慧……” “没用的话少说。” 乌铎活佛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痴迷。 “但是多仁活佛的法力太过高深，是她承受不住，”他摇头慨叹，很是惋惜：“我看着她一日一日憔悴下来，知晓她日后也会变得跟寺庙中那些丑陋干瘪的女人一样。” “总会有更年轻美丽的女人出现的，”乌铎活佛耸耸肩，毫不在意的模样：“她最后变成了干瘪的老太婆，因为她的悟性不高，在与多仁活佛修炼时定不下心来，心有杂念，所以这就是她的下场，多仁活佛又有了新的明妃，长得很水灵。” “所以，她是一开始想要采补别人，结果反被采补了，”宋离缓缓说着：“那多仁活佛之后如何了？” “多仁活佛领悟了无上佛法，修行更上一层啊。” “那位明妃呢？” “她死了，有一天突然就没气了，多仁活佛将她的血肉上供给了神佛，又将她的天灵盖取下来制成了法器，我亲眼看到的。” “这样的死还是太便宜她了。” 乌铎活佛说完之后，就抬起头来看着宋离：“你说过会放我一条生路的。” “放心，我会让你活着的，”宋离顿了顿，“活在我的心中。” …… 乌铎活佛所见过的这个厌媚女妖，便是当时厌媚女妖当中的三长老，名为高碧雪，修为有元婴初期。 哪怕说她已经死了，但为了求证一番，众人还是决定去一趟贡林寺。 在之前的寺院当中，除了和尚和明妃们，他们还救出来不少普通的百姓，从他们的口中也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由和尚主宰的世界，没有法律法规，却有信仰和戒律。 在这个世界当中，人有贵贱之分，除了与僧人有关的一切，其他的人都是低贱的，是生来就要为自己上辈子的罪业赎罪的。 僧人也不是什么正经僧人，他们倡导修男女双身，用人血人肉来供养神佛。 想到如此，便可知他们供养的神佛，怕也不是什么正经神佛了。 这其中，地位最高，有着法力最为强大的活佛的地方，是鹫林寺。 鹫林寺建在茫茫无边的白沙漠当中，据说只有诚心向佛的人才能够找到，自古以来，有多少人为寻求心中真正的佛而前往白沙漠，最终都是一去不回。 宋离发现乌铎活佛的寺院中，所有的僧人身上都是浊气冲天，早已背负着不知多少条人命了。 于是在打听完那三个厌媚女妖的下落后，便顺手将他们全杀了，也将被他们抓来的那些无辜百姓放归。 那乌铎活佛在临死的时候，无比阴狠怨毒地咒骂着他们，然后拖着自己奄奄一息的身子，不停地朝着院中染血的佛像旁边爬。 那是一尊十分狰狞的佛像，身上佩戴着的骷髅头，都是用真的人头制成，随着年代愈久，已经发黄了。 “你们不会好过的，我佛……我佛会报仇的，我佛会让你们全都下地狱的！” 乌铎活佛的最后一声咒骂犹在耳边。 而宋离清楚的记得，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迅速地干瘪下来，最终趴在佛前的，就只剩下了一张皮和一具白骨。 石佛像身上散发着餍足的光泽，她忽然间看到，那佛像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乌铎活佛，将他一身的血肉献祭了。 不光是宋离心中记挂着此事，无念佛子紧紧皱着的眉头也一直都没有松下来，念了一整天的经。 有着之前这一番经历，另外的四个人便又换回了男装，而且还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连陆衍都戴上了面具。 来到贡林寺外，宋离让无念佛子扮作本地僧人的模样，找寺里的人套了些话，得知那乌铎活佛所言不假。 高碧雪，真的已经死了，而且是死无全尸。 众人失望下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下的村镇中没有客栈，几人便打算找户人家投宿。 一户人家正要睡觉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叩门声，年迈的老人出了屋子，战战兢兢地将院门打开了一条缝。 看到那门外的五人当中赫然有一光头在，老人赶忙跪了下来哭喊。 “哎呦佛菩萨们，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今年的所有收成都已经上供给你们了，我是真的一点钱也拿不出来了啊！求求你们了……” “阿弥陀佛，”无念佛子轻拧着眉，上前一步：“老人家快快请起，我等并非是来打劫的，只是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家中可行些方便？” “借宿？”老人哽咽着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五人。 这一行五人当中，有四人皆戴着面具，包括上前来说话的佛僧，唯一没有戴面具的那位白衣公子，倒是长得甚为出挑，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 第446章 高碧雪 到底是因为这一行人里面有个和尚，他不敢得罪，打开院门毕恭毕敬地将人都迎进去了。 老者家中有三间低矮的平房，还有个养些家畜的圈子，虽说那里面的家畜早已不见了踪影。 几人都并未用神识去打探这凡人家中的私生活，不过宋离已经辨认出这家中只有两个人在生活，除了这老者，另外的一道生机十分微弱，要断不断的，可见年纪更是大了。 宋离便问道：“老人家不和子女们一同住吗？” 谈起这个，老人本就愁苦的脸色就更甚了，眼角挂着几颗浑浊的泪。 “孩子，早些年……上山去了。” 他哽咽着说道，而经过了这一日的了解，宋离等人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里的寺院都建在高山之上，而老人所在的这个村镇，就在贡林寺的山脚下。 老人的孩子被带到了贡林寺中，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陆衍忽的开口：“那你的孩子是男是女，去那寺里是做什么的，若是当了明妃的话，说不定现在还活着，还有的救呢。” 老人家抬起袖子来擦拭着眼泪。 “我女儿，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六岁的时候，有一伙僧人闯了进来，刺聋了她的耳朵便走了，我原本以为，他们这就是放过我的女儿了，可没能想到，十六岁的时候，那伙僧人又来了。” “他们带走了我女儿，用她的皮制成了一面鼓，他们说那是可以聆听神佛旨意的法器，我女儿肯献身，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说到后面，老人的眼睛有些发直了。 “现在家中，就只有我与老母亲相依为命，今年的粮食收成不好，又全给山上的僧人们收走了，也不知还能扛上多久……” “阿弥陀佛，”无念佛子沉沉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恨他们打着佛僧的名号，背地里所行之事却与魔修无异！” 他的声音落下时，宋离忽然间察觉到老人母亲的那间房内，那道微弱的生机在这一刻出现了较大的起伏。 “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吗？” 宋离问道，那间房并没有亮灯。 “若没有歇下的话，我等也好去拜访一番。” “这个时候，我娘也早已经睡了，”老人又是满腹的无奈：“这年纪大了，睡得早，睡得时候也越来越长了。” “那便不去叨扰了。”宋离说道。 老人给他们腾出了一间房，之后便离开了。 几人盘腿打坐，刚要入定的时候，宋离忽然间开口。 “今天晚上，不要修炼得太过投入。” “为啥，”陆衍一惊：“有危险吗？” “有不对劲的地方，虽不能确定，但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深夜，万籁俱寂。 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点声音都没有弄出来，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那人的身影在地上凝成瘦小佝偻的一条。 她的目光在屋中各处打坐的五个人身上一一看过，最后定格在唯一露出了样貌来的宋离身上，眼底露出了喜悦而兴奋的光。 继续走上前去，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弄出来，直到来到了宋离的面前。 她张开骷髅一般的手指，激动地朝着宋离伸去…… “别动。”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没多久，珍贵的灯油点了起来，照亮了这间屋子。 被老母亲的哭嚎声唤醒的老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衫，甚至脚上也仅踩了一只鞋便过来了。 看着萧云寒手中那出了鞘的寒光长剑，他更是跪在地上连身子都不敢直起来。 “几位贵人饶命啊！我老娘一定是老糊涂了，出来起夜找错了地方，她绝对不是故意惊扰几位贵人的啊！我求求你们，不要杀她啊，不要……” 那被萧云寒用剑横在脖子上的白发老婆子也是一副疯癫痴呆之态，老人的这话一说出来后，众人便听到了什么滴滴答答的动静，视线往下移去。 这老婆子竟然直接尿在裤子上了。 几人的视线都往别处偏了偏。 宋离多看了一眼，这一眼用了生机术，看见了这老母亲的寿数剩下不过半年了，之前生机的波动，也有可能是偶然间的回光返照。 虽然这样也解释得通，但宋离并没有放下疑心，只不过眼前的这位老夫人，也实在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正当宋离想着让萧云寒先将剑收起来，别把地上跪着的那个老人再吓昏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萧云寒的传音。 “宋离，我看不清她的脸。” 声音落下的一瞬，宋离的眸光即刻一变，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下一刻，宋离毫无征兆地向着她伸出手去，而这老婆子也是下意识地抬手格挡。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老太太能有的反应速度，宋离的目光彻底变了，这老婆子的脸色也跟着一变，意识到自己被识破，当即元神出窍，化作一道流光向外飞遁而去。 “高碧雪！”宋离一眼就认出了那元神的容貌，当即身形一动：“追！” 五人迅速朝着那元神遁逃的方向追去，黑夜当中的那元神慌不择路，再加上她的力量不过是元婴后期，又失去了蕴含着强大灵力的肉身，此刻怎么可能逃得过这五个化神期的追捕。 不多时，在一片荒地中，高碧雪的元神就被这五道身影给包围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也是从大乾来的？！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你们有什么目的！” 高碧雪慌张焦急地喊着。 萧云寒目光冷冷地盯着她的脸。 依然是看不清五官，但他看到了一场雨。 一场很大的雨，有人白天出了门，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他站在家门口等啊等，等了好久，心中不安的预感也愈加强烈。 最后他等不下去了，拿了伞冲进了雨中。 “我倒还真以为你已经死在了那贡林寺中。” 宋离的说话声渐渐清晰起来，萧云寒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再次向着那张他看不出五官来的脸看去。 他莫名从那张脸上看到了笑容，猖狂的笑，欢愉的笑。 “不曾想，肉身死了，但你的元神却逃了出来，还夺舍了那老夫人的肉身。” 第447章 灯油 “这应是你慌不择路时的唯一选择吧，你借着老夫人的身体躲过了贡林寺僧人的追捕。” “仇家？”高碧雪意识到了什么，“肯追着我来到这白沙漠当中的仇家可不多。” 她的目光四处移动，同时回想着那些曾经被自己害死的男人都有什么亲友，正回想间，她认出了萧云寒手中的那把玄铁灵剑。 先前她便觉得这把剑有些眼熟了，此刻终于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你是那萧放的儿子！”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她们见到那容貌绝世的萧放时，他的怀中就抱着这把剑。 哪怕是后面被她们迷奸的时候，萧放也紧紧地护着那把剑，听他说，这是一件刚刚锻造好的天品法宝，但气蕴未曾收尽，剑上灵气最重的一块区域，三日内绝不能沾染上人血。 否则将直接由天品法宝废为黄品法宝，日后不论耗尽多少天材地宝，也再无法重铸往日的荣光了。 但那时候她们玩得兴起，又哪里知道看起来这样清贫的萧放居然是个朝廷命官，这把灵剑自然就沾上了他的鲜血，彻底成了一把废剑。 此刻她再看向萧云寒时，虽然隔着半块面具，但依稀能够认出来，此子当真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像极了！ 她不再停留，当即朝着陆衍和无念佛子之间的空隙处逃去，两人并未阻拦，因为萧云寒的身影下一刻便闪现到了她的面前，一道冷冽的剑气横斩而来。 那高碧雪闪躲不及，“啊”得一声惨叫，整个人便向后飞去。 这一剑之下，高碧雪的元神瞬间变得惨淡透明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当初的那个小孩是如何成长为现在这样强大的模样的，现在的他可以任意主宰自己的生死！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弄死你父亲的，都是她们，她们才是主谋！我是逼不得已的，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我的肉身已经死了，我进来这白沙漠之后也没有过几天好日子，你就当我已经赎罪了，已经给你父亲偿命了行不行……” “当初的我父亲，也是这样求你们的。” 萧云寒一步一步走上前，玄铁灵剑上剑气凛冽，似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剑身发出阵阵铮鸣。 “可是你们放过他了吗？” 声音落下，剑气裹挟着诛邪惩恶的渡劫剑意向着那高碧雪的元神而去。 伴着一道刺目的雷火光芒转瞬即逝，那高碧雪的元神先是被清晰地被剑气割分成无数碎块，而后化作黯淡的光点彻底消弭于世间。 四周变得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萧云寒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无念佛子缓缓道出一声佛号，打破了寂静。 “萧云寒，你不要太难过，”陆衍走上前来安慰，“我们一定能报仇的，现在已经杀了一个了，剩下的两个肯定也跑不掉！” 萧云寒眸子微垂，或许他应该庆幸，这高碧雪还剩了一道元神，可以让他亲手报了当年的仇。 现如今在他的记忆中，高碧雪的样貌已经渐渐清晰起来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从她口中问出另外两人的下落来。”萧云寒低低道。 是他冲动了。 只是他为了报杀父之仇，等了这么多年。 宋离的声音传来：“高碧雪为了保命肯将罪责都推到其他人身上，倘若她知道另外两人在这白沙漠中的线索，定会拿出来当活命的筹码的。” 所以她并不知道，萧云寒就这样直接杀了她，并没有什么遗憾。 “那位老夫人的寿数原还有半年，经她这一夺舍，老夫人的魂魄怕是早就消失了。”宋离又说道。 闻言，无念佛子急了起来：“我们赶快回去，看看那老人家的状况！” 返回时，只见得那户人家灯火通明。 老人将家中剩下的灯油全都点上了，而他坐在地上，抱着老母亲那快速腐败的肉身，脸色木然，双眼发直。 和讲起自己女儿时的表情一样。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烛台中一点点消失的灯油，想到儿时的老娘就在这盏灯下穿针引线，为他缝补衣衫，也想到自己拿着拨浪鼓在这灯影下逗乖巧可爱的女儿，她发不出声音来，却会开怀地笑，高兴地拍着小手…… “老人家，令慈是遭一失去了肉身的妖女所害，如今这妖女已除，还请老人家节哀。”无念佛子蹲了下来，在他面前说道。 “啊，啊……啊……” 老人的脸上又哭又笑，眼中却满是悲哀，胡乱地回应着。 这绝对是最糟糕的情况，看着这满室点燃的灯油，便知这位老人此刻也是了无生意了，无念佛子还欲再劝。 就在这时候，那老人猛地扑了过来，一脸狰狞悲苦，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都是你们这群和尚！全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和尚！你们都已经拥有那么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啊！她还那么小，她那么小……你们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下地干活，到天黑才回家，我每年都给你们交那么多的粮，就是想求你们放过她……” “该死……真正该死的是你们这群和尚才对！你们把我们老百姓当成畜生，甚至连畜生的地位都比不上，可是这凭什么！” 老人声泪俱下，掐着无念佛子的手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可对于佛子来说，凡人的力气，甚至都不足以擦破他一块皮。 “阿弥陀佛，贫僧也知道那群和尚做了很多的恶事，为天道所不容，为佛祖所不容！贫僧跟他们不是一路和尚的！” 无念佛子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但老人却根本不信，他依然用尽了力气去掐无念佛子，可蚍蜉怎可撼树，他什么都做不到，最后只得倒在了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无念佛子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记忆中有无数如此的画面翻涌上来。 苦难。 各种各样的苦难，摆在明面处，掩藏在人心底深处。 几世的轮回，他看过了这世间太多的苦难，可他真正能够挽救的，却少之又少。 就如现在，这个倒在自己面前满眼绝望的老人。 夜里，宋离将其他的灯台都吹熄了，最后只留下了一盏。 第448章 上不得台面的事 人死不能复生。 无念佛子想着自己现在就可以冲到那山上的贡林寺去，将里面的和尚们杀个精光，替眼前这老人报仇，也替那许多遭受了迫害的家庭报仇，可是再怎样报仇，死的人越来越多，而已死的人却活不过来了。 熄了灯油，老人也不过是继续熬着以后的苦日子，等着自己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终点。 在无念佛子将将回神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身边陆衍的一道声音，他说宋离上山了，没带上他，也没带萧云寒，就带了个江道尘。 萧云寒似有所悟。 “她好像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 “阿嚏——”江道尘揉揉鼻子：“有人骂我。” 他看向靠在寺院门口的宋离，她抱着手臂，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所以他直接问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 “尺度。” 江道尘眉毛一扬。 “成年人的话题？” 宋离抬眸嫌弃的扫了他一眼。 “寺里的那些佛像，你注意到了没有？” 江道尘知道她说的是上次那个被他们屠了的那座寺院，还有乌铎活佛临死献祭的那一系列诡异操作，目光也变得慎重起来。 “那些佛像真的有些古怪，个个面貌狰狞凶悍不说，居然还以人血人肉为食，更可怕的是，在这个世界中，这样的信奉居然不是假的，而是真实存在，那些僧人们办过的每一场祭祀，都是有用的。” 见江道尘想到了点上了，宋离也颔首认可。 “如果说这些寺院当中供奉着的佛像大都相同，而这些佛像中的事物又都是活着的，乌铎活佛临死之前用献祭召唤出了其中的一位来，所以那位‘神佛’，已经看到了我们屠寺的事实。 假若再有其他的寺院在这之后将那‘神佛’召唤出，岂不是说，我们想要掩藏的事情，完全可以通过这些‘神佛’的眼睛传达到各大寺院，以及所有僧人的耳中。” 江道尘静默下来。 如果这样说的话，他们当初只是屠了一个最高修为金丹境的寺院，却已经被这片陷落之地中修为最高的僧人给盯上了。 而且在这片天地内，所有的修炼资源都被和尚把持着，那修为最高的和尚，实力恐怕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宋离的声音继续传来。 “所以我在想，该以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这贡林寺，像是之前那样高调的屠寺是不行的，虽然能够直接给周边的百姓一段时间安定的生活，但那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所以你想到了没……” 江道尘正说着，忽然间目瞪口呆。 因为他看到眼前的宋离直接易容成了高碧雪的模样。 …… 天将亮时，多仁活佛早早地便起来，查看今日要做的双修仪式的准备了。 即便是要采补女子，这群和尚们也做得很是讲究，要办一场盛大的仪式，并在这场仪式上完成双修，而在仪式以外的其他时候双修，便会定义为泄欲，是万万不可做的。 忽而外面狂风大作，吹得佛堂的两扇大门来来回回地撞，发出接连不断的沉重闷响声，点燃的烛火被尽数吹灭，周围的佛像上传来石关节扭动一般的咔咔声。 多仁活佛立即凝神打量四周，却根本没有发现一丝一毫人为作怪的灵气。 忽然一片霞光在堂内凝聚，一道身影自那空行母的佛像中缓缓走出。 宋离曾听那乌铎活佛说过，被选为了明妃的女子，若得道成佛，在天便是空行母的化身。 只不过知悉了明妃对于这些和尚们的用途后，谁也知道她们是不可能成佛的，最终的下场大都是被采补致死，可偏偏在这片天地中生活的百姓们被洗脑得十分严重，内心中都抱有这样的期盼。 连那多仁活佛也不例外。 “多仁，我来点化你开悟。” 多仁活佛看着那张熟悉的美丽容颜，怔愣愣好半晌说不出话。 “碧雪，你……你成佛了？” 可他分明是亲眼看着她死在双修仪式上，还亲手割下了她身上的肉来的…… “我于修炼中参透佛法，脱离了肉身的桎梏，魂身终得飞升成佛，而你却在修炼时被我吸走精气，此生无缘佛身，再世为牲畜，要经历七七四十九世方可转生为人。 毕竟蒙你恩惠，看你遭此横祸，我于心不忍，特来点化。” 多仁活佛由一开始的不相信，到莫名的紧张害怕，再到现在将信将疑。 忽而风声加剧，周围的其他佛像也朝着他投来了视线，他又惊恐地朝着那些佛像看去。 并没有祭祀，也没有举办什么仪式，也察觉不到任何的灵气。 为何……就是能够感觉到这些佛像在看他呢…… 这时，那「高碧雪」的声音也变得瑟缩。 “多仁，我愿渡化你，可这于其他的神佛而言却是不公的，他们马上就要发现我了，我与你长话短说。” 多仁活佛恍然对着空行母的佛像跪了下来。 “天亮以后，先布施全部的粮食给周边的百姓，积攒功德。 天黑之后，再去往僻静之处，绝不可被任何人打扰，再布施自己的肉身。 你只有舍得下自己的肉身，献祭给天地生灵，我才能来接引你，传你无上佛法，助你塑成金佛之身。切记，切记。” 刚一说完这些，「高碧雪」的身形消失得无影无踪，佛像之上的视线消失不见了，外面的狂风休止，天色也渐渐地亮了。 多仁活佛仍静静地跪在佛堂里，怅然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宋离和大汗淋漓的江道尘已经下了山。 “这多仁活佛修为都已经到化神期了，骗他还真不容易。” 江道尘无奈地说着，天知道这一场他有多累。 又要装模作样地呼风唤雨，又要阴暗地在佛像上蹿来蹿去。 而宋离就只需要站在那里扮演高碧雪，吓唬吓唬多仁活佛。 “不过，这样拙劣的把戏，他真的会相信吗？”江道尘又说道。 要知道宋离跟他说的那番话，不光是让他给平民们发放粮食，还是要引导他自杀啊。 宋离说道：“如果是在大乾，这种鬼话没人会信。” 而在这个地方，僧人们用自己的信仰去残害平民，自然也会被自己的信仰所反噬。 更何况，她还用上了好朋友阵法来进行暗示。 第449章 女人至死是少女 陆衍等人一直留在那老人的家中，也是怕他想不开寻了短见。 待到天亮时，宋离和江道尘便回来了，再过一段时间，便听见了山上的贡林寺在布施粮食的消息。 陆衍去替老人扛了几袋米回来，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牵着只小羊羔。 老人一直守着尸体，仿佛魂已经跟着去了般，直到看见那小羊的时候，眼中才有了几分光彩。 宋离等人在此留了一天，帮助老人将老母亲的尸身安葬，并在天黑的时候看到那多仁活佛离开了贡林寺，独自来到了没人的地方，然后还像模像样地祷告了一番，便自杀了。 元神飘飘悠悠地从死去的肉体中飞出，但他并没有看到前来接引他的高碧雪，而是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拳影直接击散了。 “阿弥陀佛。”无念佛子收了拳，心下舒坦了不少。 离开了此地，宋离等人往更加繁华的地方行去，这一路走一路寻找剩下两个厌媚女妖的踪迹，五日后，终于打听到了其中另一人，二长老满秋的消息。 她当初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现如今不知到什么地步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看着宋离递上来的这两幅画，仔细分辨了良久。 “长得漂亮的女人我没见过，但你这样漂亮的男人还是头一回见，小兄弟，你可要小心了。” “我为何要小心？” “你不知道，在咱们隔壁的沙城，正闹妖怪呢！”这年轻男人煞有介事地说道：“那女妖专门挑像你这种白净好看的男子下手，都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了，前些天，城主府的人在林子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那惨状，咦……都被吸成干尸了，一捏身上都是脆的！” 年轻男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好像亲眼见过一般。 “总之，像你这等容貌的出门，可要保护好自己。”男人拍拍宋离的肩膀，以示提醒，而后便走了。 他走后，其他人便围了过来。 “沙城，闹女妖？” 宋离道：“听他描述的情况，应是被采补吸干了精气的症状，或许还真是厌媚女妖，我们这就前往沙城吧。” …… 沙城 妖女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稍微认为自己有点姿色的男子都不敢出门，这便导致放眼望去大街上根本看不见一个男人，出来行动的都是女人家。 城中的生活比外面那些村镇富裕些，人们的衣衫上看不到太多的补丁，但对待僧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和畏惧。 这里虽然有城主，城主也有一定的兵权，但依然会畏惧周边寺院的力量。 宋离来到告示栏前，这上面张贴了许多通缉犯的画像，其中便有那女妖的。 周边还有在观看这画像的本地居民，宋离询问了一番。 原来这抓男人的案子在沙城当中闹得时间久了，那女妖被人看到过脸，因此留下了画像来。 “哎呀，这年头长得俊俏的小郎君可不能一个人在外面晃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掳走了呢。”旁边那女子感叹道。 宋离点点头，随意应和。 “也真是的，那些长得丑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懂得自我保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成个癞蛤蟆样子，还真以自己就会被那妖女给看上了？ 不像郎君这样的，这才是真的俊俏呢！小郎君，你可得赶快回家啊，可千万别被那妖女给盯上！” 宋离不再理会她，抬头看着告示牌上的画像。 虽说画得不太真实，但这画像上的女妖的确就是他们要找的二长老满秋。 想不到她在这沙城闹了如此长的时间，却一直没有被抓到，宋离开始思索究竟是她现在的实力太强了，还是其中另有猫腻。 正失神的时候，身旁刚刚给宋离解疑答惑的女子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刹那间，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头，宋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假的。 这种程度的迷香，怎么可能迷得倒天圣毒体，宋离不过是在配合她演戏。 这不是巧了嘛。 想啥来啥。 经过了易容之后的满秋蹲下身来，兴致勃勃地捏着宋离的脸蛋左看右看，乐得忍不住抚掌。 “哎呀，这还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啊！” 听着她的话，宋离在心中忍不住蹙眉。 别乱用句子，都这个年纪了，还至死是少女呢。 “上乘货，上上乘！终于让我等来个好货色了！” 欣赏完她的脸后，满秋当即将人扛了起来，飞速地离去。 不远处，目睹了这全程的陆衍惊呆了。 “这么快！” 他们才刚刚来到沙城诶！ 此时此刻，萧云寒和无念佛子正在城主府外，仗着后者的光头，他们被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 对城主府内的人便说是从贡林寺出来游学的，然后借此来查问那妖女的事情。 江道尘则一个人独自游走在城中查访着民情，陆衍原本是和宋离一同行动的，然后就是他转身买个路边摊的功夫，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就看见宋离被人扛起来了。 陆衍：“……” 被人扛在肩头，面朝着他的宋离睁开眼睛，给了他个眼神。 还不跟上来？ 陆衍：“……老板，东西不要了，这是钱，不用找了。” 陆衍匆忙跑走，徒留老板一人在风中，当然还有放在摊子上的一小块金子。 做生意这么多年，还从没遇上过这种好事。 谁说有头发的不能当菩萨！ 一路跟到了深林中，连陆衍都开始疑惑了，之前的那个年轻男人说干尸是在深林中找到的，明明已经暴露，那这个满秋怎么还没有挪窝，依旧要将宋离带到深林中来？ 没多久他的疑问便被解答了，只见沙城的城主带着萧云寒和无念佛子二人拦在了满秋的必经之路上，双方对峙着，陆衍以为马上要有一场大战了。 却见那满秋面对着城主，忽而一笑：“哟，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了？” “今日来了一位贡林寺的僧人，想要见一见你，我原以为你们是认识的，”沙城的城主蹙眉说着，目光又转移到了她肩上扛着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最近抓的人也太多了吧，不是说好了要节制。” 第450章 公主竟在我身边！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这一个的，”满秋冷笑着，目光朝着无念佛子看去：“你是贡林寺的僧人？我可从没去过什么贡林寺，是谁叫你来的？” 无念佛子愣愣地看了她扛着的人一会儿，低着头想措辞的时候，身旁的萧云寒开口了。 “高碧雪。” 闻言，满秋的脸色变了一变。 “她啊……她叫你们来，是要传什么话？” “她想跟你见一面。”萧云寒又道。 “见面？”满秋倒是有些意外：“当初是她说的各奔东西，怕我们两个拖累了她，这会儿怎么又想着来找我了，怕是糟了难，不见！” “由不得你。” 一道声音突然间响起，不是从身前，也不是从身后，正是她身上扛着的那人所说的。 在她反应过来想要立即将此人甩开的时候，一段毒枝已经刺入了她的脖颈，满秋当即动都不敢动。 现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陆衍也赶忙跳了出来。 沙城城主见此一幕，也立即明白了这个被满秋下手的男子跟找上门来的和尚是一伙的。 “你们想要干什么？”满秋眼含谨慎地盯着她。 她扫了一眼，先前宋离一直在遮掩自己的修为，现在气息全发，倒是个化神中期的修为，虽略低自己一成，但她手中有毒，怕也是个不可小觑的。 “我倒是想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宋离的目光从满秋移到了沙城城主身上。 “城主既然跟这女妖是一伙的，又为何要在告示牌上张贴画像通缉呢，倒是好会作秀。” 城主的表情也十分讶异：“难道她不是与你们一伙的？！” “这又是如何说？”宋离蹙眉。 待城主解释一番后，宋离这才明白了。 沙城的城主明知道这厌媚女妖在城中作乱，也知道她的住处，却就是不敢抓，因为她有后台。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后台定然是僧人了，而且还是地位很高的僧人。 “是鹫林寺。”城主无奈道。 鹫林寺作为整片陷落之地的主宰，就算他是一城之主，就算他一心为民，也是不敢得罪的。 在这样的世道下，仅凭他一城的力量，如何能够撼动所有僧人的联盟，再加上十几万年的修炼资源的倾斜，即便所有的城池都联合起来，也胜不过那一个鹫林寺。 且不说公然对抗鹫林寺，就是得罪了背靠着鹫林寺的满秋，他一身死，沙城无主，立刻便会由周边的僧人接管。 在自己的管辖下，沙城的老百姓们每年交了税后，起码还能给自己剩下一口吃的，外面的僧人们要办什么法事祭祀，也不会公然闯进来见人就抓，好歹自己还能交出去几个死刑犯来抵普通人的命。 但若这沙城被僧人接管，百姓们将面临怎样悲惨的结果，他不敢想。 宋离又将毒枝往满秋的身体里刺入一寸：“你为何会与那鹫林寺有关系？” “你敢动我！”满秋也是恼火至极，死死瞪着宋离，“被鹫林寺抓到了，你们一个个，全都会死无全尸的！” 闻言，宋离轻笑一声，收了毒枝，左右那毒素已经留到满秋的身体里了。 伤口处，毒素如黑色的线迅速蔓延开来，很快便布满了她半张脸。 宋离缓缓走到了一旁：“满长老，你应该对这个称呼不陌生吧。” 满秋的眼皮一跳：“你们是从大乾来的？！” 一旁的沙城城主满眼的迷茫，大乾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从未听过？ “不瞒你说，我是来为大乾开疆拓土的。” 宋离笑眼弯弯，眸中是一种令人胆寒的真诚。 “开疆拓土，与我何干，难道你们还想推翻鹫林寺不成？我告诉你，就凭你们几个，根本是痴心妄想！”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带朝廷的兵呢？” 宋离抬手，一枚散发着五行灵光的金印跃然掌中，这一刹，不光是那满秋，连陆衍几个的脸色都彻底变了。 “更何况，我持有帝王金印的分身之一，五行金印，又怎么不算是大乾的使者了？” 金印当中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威慑气息，这气息的强大程度怕是早已超越了合体期、渡劫期，这世间的强者就那么几个，又有几个人敢用金印这等象征着帝王身份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这金印当中存放的是乾帝陛下的气息啊！ 在这气息的压制下，现场诸人尽俯首，那满秋更是直接跪下了，她俯趴在地上，身体仍是止不住地打颤。 “请乾帝陛下安，罪女……罪女生是大乾的人，死是大乾的鬼！罪女愿戴罪立功，愿助使臣大人推翻鹫林寺，为大乾开疆拓土！” 见满秋前后的态度如此之大，这沙城的城主更是瞳孔地震。 这大乾究竟是什么地方，竟会让背靠着鹫林寺这一大靠山的满秋公然说出背叛鹫林寺的话，那位乾帝又是何许人也！ 四周的氛围凝滞着，这沙城城主的心简直躁动得不行。 他现在甚至想要直接冲上去扒着那手持金印的少年肩膀问她，大乾是什么地方，乾帝又是谁！ 可她手中那枚金印中散发出来的君威，却让他连直视都不敢，更不要说靠近了。 陆衍等人的身上也在冒汗。 他们都看出来了，宋离手上的这枚金印是真货啊！ 她什么时候搞来的？！ 不对，就算她再怎样变态，也不可能从乾帝陛下的手中偷到金印啊，难道她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总不会真是大乾的公主吧！！！ 在众人浮想联翩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宋离平时批奏折的时候扣的就是这枚金印。 这五行金印都已经跟了她快两百年了，除了乾帝会定期收回金印分身养护，并且维持里面的力量充足。 在进入白沙漠之前，宋离还特地将金印送回去一次，充满乾帝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她会选择在这时候拿出金印来，并非是给满秋看的，而是给那位城主。 他现在一定很好奇大乾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 沙城城主快要好奇死了，焦急地看来看去，谁来给他解释一下啊！ 第451章 富贵险中求 满秋膝行上前，抬起头来：“只要陛下能够赦免我的罪行，让我回到大乾去，我从此洗心革面，再也不做厌媚女妖了！” 宋离挑了下眉：“你身上的罪行，你自己还记得吗？” 闻言，满秋的眼神闪躲了下，但在那枚五行金印的威慑下，不敢回避。 “杀……杀害朝廷命官。” “可你杀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的亲眷，我也没资格来替死者宽恕你。” “不，不不不，我可以助大乾推翻鹫林寺，只有我……只有我们能够做到！” “只有？” 满秋一脸严肃地点头：“只有。” “你说得太绝对了，”宋离转过了身，朝着萧云寒的方向走去，“杀了你，我也能找到别的办法。” 随着宋离翻手收起了那枚五行金印，四周的威压消失，其他人行止随心，满秋这才注意到那宋离走向的萧云寒，手中已经缓缓出现了一把长剑。 那把剑，好生熟悉。 忽然间想到了方才宋离引导她说的那些，她立即记起了这把剑的出处，脸色瞬变。 “你……你是那萧放的儿子！” “现在想起来，是否太晚了。” 萧云寒的声音落下，剑光迸现，但他并未给满秋一个痛快，她身上定然还有些秘密没说出来，于是在了结她之前，宋离对她进行了搜魂，并将她的记忆存入了记忆石中。 这一番见都没见过的动作，又惹来沙城城主无限的好奇和求知欲。 宋离看完满秋的记忆之后，也终于知道她在鹫林寺中的靠山是谁，她又为何想要离开白沙漠回到大乾这个根本容不下她的地方了。 “原来厌媚女妖的大长老春堂燕，是去了鹫林寺当中，改头换面成了他们的佛母啊。” 满秋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留我……留我一命，我可以说服春堂燕，与朝廷带来的兵里应外合……彻底推翻鹫林寺……鹫林寺一倒，这片陷落之地就是大乾的……留我一命……” “不需要。” 宋离的声音落下，萧云寒即刻出剑，了结了满秋的性命。 “佛母看似光鲜，但对于鹫林寺的那些和尚们来说，也不过就是地位高些的明妃罢了。” 宋离回想着满秋记忆中的内容。 “春堂燕可以从大部分的和尚那里采补到修为，但在与那鹫林寺中的活佛及四大护法双修之时，却只有被采补的份，而她之所以被奉为佛母，是因为采补她一次，抵得上采补上百个明妃。” “不过这看起来，倒像是通过一种另类的方式将所有弟子的修为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二长老满秋虽说有着鹫林寺的庇佑，又被放任在外，但她的处境与春堂燕相同，鹫林寺的僧人有办法控制她，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返回鹫林寺供他们采补，且还不单单是服务于活佛和四大护法这五个人。” “所以这两百多年间，她不停地用厌媚妖术采补男子，可修为却始终在元婴期、化神期之间跳跃，她在化神期停留不了多长时间，被召回鹫林寺后，再出来的时候就又会变为元婴。” 这时，那沙城的城主终于站了出来。 “什么是采补？你们是什么人？大乾、朝廷又是什么地方？还有方才的那枚金印，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宋离转头看向了他。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来自于遥远海洋的另一岸，那里已经实现了统一，没有僧人乱政，也没有前世罪孽，今生受难一说，草菅人命就要受到大乾律法的惩处，上位者不可自私自利，耽于享乐，要在其位谋其政。 数十万年前我们同属于一片大地，而今，一方的百姓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一方却是生灵涂炭，如人间地狱，这片天地需要换一个统治者，于是我们就来了。” 沙城城主怔愣愣地听着，但宋离没有再多说，销毁了满秋的尸身后，一行人便打算离开了。 “那大乾可有田税？”城主匆忙往前追了几步。 宋离回答道：“四十税一。” “竟然不是十税九！” 宋离沉默。 收粮十成，九成都要上交，这还是基于沙城有个城主在护着的情况下，那其他的地方，岂不是更惨了？ 沙城城主继而追问：“那大乾可有祭祀？祭祀之物可是活人血肉？” 宋离停下了脚步，转身看来：“因果在我，人定胜天，大乾的修行之人有自己的信仰，但在这信仰之前，他们最信得过的还是自己，又何须祭祀？至于活人祭祀，那是违法的，得蹲大牢。” 沙城城主愣了好半晌，一直到那些人都消失了，他才猛然惊醒过来，想到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他们的名字。 他太想看一看那大乾是什么模样了。 倘若这片天地真的能够归属于大乾，百姓们不再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那样，也是一件好事吧。 …… 白沙漠 飓风掀起覆盖着的一层骨粉，卷着黄沙升腾上天，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一穿着黑衣绣红梅的女人朝着远处那依稀可见的悬崖神殿行去。 风沙扬起她斗笠下垂落的黑纱，露出来的那张脸，正是阎真儿。 她来到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 她是来找春堂燕的。 从情感纠葛上来讲，春堂燕是她的杀母仇人。 从利益关系上来讲，自己若想要修习到厌媚女妖的采补之术，就只有来找她。 但在这片陷落之地中行走了这么长时间，她也隐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再往前行走了一段路程，即将到达那悬崖神殿的监察范围前，她身形转变，化为了男子的模样。 越来越近了，空气中飘动着阵阵腐烂尸体的臭气，抬头望去，天空中盘旋着数不清的秃鹫，它们已经生出了妖性，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好似审视一般。 阎真儿强行定了定心神，不理会天空上方的鹫妖，朝着那悬崖神殿——鹫林寺看去。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佛幻影从神殿当中冲出，它长有三只眼睛，面貌忿怒，长有六条健硕的臂膀，脖子上挂着人头骷髅串成的项链，气息一出，便不远万里地震得阎真儿猛喷出大口鲜血。 第452章 凡所有相 在前往白沙漠之前，宋离等人又改换了一番行装。 这一路走来，他们碰上了不少四处抓人的僧人，且还拿着他们五人的画像。 看来当初屠杀乌铎活佛全寺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给知晓了。 同一时间，鹫林寺中还闹出了一件大事。 世人不知苦乐活佛早已圆寂，而他们信奉活佛转世一说，正在四处寻找活佛转世的灵童，准备带回鹫林寺中。 按照四处传言的消息，他们说苦乐活佛其实早就已经在两百多年前圆寂了，是以现如今在找的这位转世灵童，年纪也应是二百多岁。 但宋离等人在满秋的记忆当中，前不久才见到过这活生生的苦乐活佛。 所以这消息的真假很容易辨别，但鹫林寺为何要放出这个消息来，恐怕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应该说，鹫林寺已经盯上他们了。 再差一点的结果，是那春堂燕已经知道，他们是为了杀她而来的。 这条路并不好走。 来到白沙漠的边缘处，能够看到这里有许多的人，有普通的百姓，也有求佛的僧人，他们皆对鹫林寺有着无限的向往。 这些人迎着风沙，向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漠走去，犹如义无反顾的朝圣者。 在宋离他们身边走着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僧，跛着足，一手竖在胸前，一手拿着个转经筒不间断地转着。 这一路来，老僧都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或是身旁的不远处，低声念着什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 “凡所有相……”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诸人耳边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宋离抬了抬眸，同身旁走着的陆衍说了声：“用破妄眼，看一看那老僧。” 陆衍微点了下头，然后向着那老僧看去。 现如今他再运转破妄之力，双目也不会流露出金光来了。 但当他转头看去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变了。 “这怎么会，我们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生机是在一瞬间消失的，”宋离道：“看来我们这是误入了什么地方。” “咳咳咳——”一旁，无念佛子忽然猛烈地呛咳起来，到后面突然呕出了一大口血。 “佛子！”宋离立即看了过来，刚要抬手搭在他的脉上，刹那间她的脸色也跟着一白，唇边也毫无预兆的溢出了一丝血。 “这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突然……”陆衍的话还未说完，转眼便看到了萧云寒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了。 现在完全没有事情的，就只有他和江道尘了。 江道尘也是满头的问号，他张开影念术在周围检查了好几翻。 “没有结界的气息，也不是进入了什么阵法当中。” 无念佛子脑中嗡鸣阵阵，他当即就地打坐，定下心神来，一声声地念着。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一声声地念着，与先前那老僧所说的一样，陆衍不由上前来摇着他的两肩。 “大师，大师你为什么要念这个？喂，你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伴随着无念佛子的声音，他们脚下的沙子忽然间流动起来，围绕了他们一圈的地方，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沙下爬了出来。 “宋离，”萧云寒盯着一个方向，“看那边。” 宋离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两条巨大的黑色手臂虚影从地下猛地钻出，撑着沙地用力，那三眼黑佛的模样也缓缓从地下冒出，紧接着出来的是剩下的四条手臂。 她又猛地转变方向，看到的是一头戴骷髅的女性佛影，人皮作袈裟，人肠作披帛，面为忿怒相。 察觉到身后也出现了动静，宋离转身向后看去，那爬上来的虚影是两副骷髅，以此来形容也并不准确，可以说这会动的骷髅有着两具身子，却共用同一个下肢，像是连体人。 再往旁边看去，依然是位女佛，她侧身坐在一头野猪坐骑上，额头横着第三只眼，此刻三目低垂着，慈祥地看着自己怀中抱着的一支用粉红肉片做成的莲花。 无念佛子已然入定，另外四人见此一幕，迅速靠拢到一处。 忽而，四佛齐齐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来者不善啊。”江道尘目光直直盯着他正前方的连体骷髅，低声道。 宋离也直视着眼前这骑猪捧莲的女佛：“刚好是四个，一人对付一个。” 声音刚刚落下，那六臂黑佛瞬间朝着他们发起了攻击，大手如黑压压的乌云一般压来，萧云寒当即抽出碎影破军剑杀了上去。 同一时间，陆衍也向着那披人肠的佛母杀去。 江道尘停在原地，等待那连体骷髅主动出击。 宋离翻手取香，却在这一刹，体内五脏六腑仿佛刀绞一般的难受，她忍不住又吐出口血，立即分出更多的灵力来修复五脏六腑。 再看无念佛子那边，他念着经，七窍也在不停地流着血。 那边的情况令宋离有些担忧，但正前方那捧莲的女佛也已经杀了过来。 身下野猪驮着她飞速奔来，女佛仍是一脸的慈悲相，但怀中那用人肉雕刻而成的莲花却妖艳异常地绽放开来，花瓣上蒙着一层血色。 宋离拿出了挽风弓，一支银色箭羽射出，在半空中化为漫天的箭雨朝着那女佛而去，在这样避之不及的情形下，女佛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宋离的身后，莲花径直向着宋离的后背甩去，尚未接触到的时候，便有几滴莲露落在了宋离的背上。 顷刻间，背上好像有千万把刀子在同时剜肉一般，宋离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法衣被割裂了，背上的肉也如凌迟一般被割着，薄薄的肉片在后背上掀起炸开，远远看去就好似几朵鲜红的莲花一般。 宋离身形迅速地跳开，躲开了那女佛手中的莲花，同时一道灵力从自己后背上拂去，伤口被抚平，迅速愈合成一片光洁的后背。 女佛的第三只眼慈悲地盯着这一幕，再次驱使坐骑朝着宋离冲去。 第453章 转经筒 闪避之时，宋离再次有了那种五脏六腑被刀绞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宋离只看到眼前的佛影在疾速转动着，待停下来时，站在她面前的已然换成了那连体骷髅。 “什么时候换位的！这么快！” 陆衍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对手由人肠佛母突然变成了那六臂黑佛，冷不丁地被一拳砸进了沙地里。 然而当他做好了应对这六臂黑佛的准备时，宋离又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前方的四佛再一次换位。 “啊！什么东西割我！” 陆衍再一次怒吼，只见是那捧莲女佛甩出的莲露落在了陆衍的身上，直接渗进了仙衣内割着他的皮肉，但体修的身体强健，自不会出现宋离这等后背炸开莲花的情况，但也是分外难受。 而宋离眼前的，已经换成了那人肠佛母。 她手一挥，人肠便宛若灵活的长蛇一般朝着宋离的方向袭来，宋离手中的挽风弓换成了轻歌剑，与此同时袖下翻出三根点燃的香反手插在发髻上。 轻歌剑斩在那人肠之上，却并未留下任何痕迹，韧性十足的人肠仍旧朝着宋离的脖颈缠绕过来，绕过她的脑后，在即将锁死的时候，宋离两指间出现了一枚点燃的红色香柱，直接烫了上去。 香柱是以自己的毒血炼制而成的，一旦出手对方绝无生还的可能，果不其然，这香柱烫上去后，人肠当中瞬间发出了一道凄厉惨叫声，肠子瑟缩地要往回退，但另一端在宋离的手中紧紧攥着，回退无路。 见这一招有用，宋离当即加快了香柱燃烧的速度，转眼间那段人肠便枯萎成了黑色干瘪的一段。 下一刻，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传来，宋离的面前换成了那六臂黑佛。 黑佛的拳头齐齐挥来，宋离忽而皱紧了眉。 为何在四佛换位的时候，头晕目眩的会是他们。 看一旁的萧云寒，他似乎也有这种症状，反观陆衍和江道尘则没有。 陆衍是因为体质好，江道尘倒是有一点，他适应空间的能力十分强大。 还有之前身体内部那种内脏搅动的感觉，也是她与无念佛子先察觉到的。 佛子那边的症状明显比自己更厉害，但其实他的体质与陆衍是不相上下的，所以很有可能，佛子是被特意针对了的。 所以，转动的其实不是四佛，而是他们自己…… 在躲避黑佛攻击的时候，宋离的余光朝着无念佛子的方向扫去。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凡所有相……” 他念着经，眉头紧皱，眼耳口鼻还在不停地冒出血来。 宋离忽然间就想到了先前那老僧，他也念着经，以及，手中那个不停转着的转经筒。 “萧云寒，刺破地面！”宋离突然间喊道。 听见这道声音的萧云寒当即逼退了身前的连体骷髅，同时蕴满了雷霆之力的一剑猛然向着下方的沙地刺去。 雷电之声在耳边轰鸣震荡，被萧云寒一剑洞穿的地方，沙子迅速向下漏去，他眼底一惊。 沙地下面，是空心的。 同一时间，宋离在那愤怒黑佛的追击下迅速飞来，就在这时候，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又冲了上来。 她与萧云寒之间的距离分明不远，可她却无论如何也飞不到。 转动的方向改变了。 于是宋离即刻朝着反方向跑去，只要一直跑，她就能绕回到原点，也能马上到萧云寒所在的位置。 见宋离改变方向，转动的方向也跟着改变，但这一次它来不及了，因为宋离手中突然放出一段树藤，朝着自己相反的方向而去。 那么不管它转动的方向再如何改变，总有一者会到达刺破地面的位置。 树藤沿着下漏的沙子迅速往地下探去，再次向上收回的时候，它扯着张写满了经文的纸的一端飞出。 “这经文又是哪里来的？！”陆衍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而那树藤已经点起了火，将经文全都扯出来后，又一把火焚尽。 刹那间，周围的风沙变薄，四佛虚影消散，一道道低沉虔诚的祈祷声音从旁边传来。 四处多了许多道人影，有普通百姓，也有僧人，他们都是虔诚地前往鹫林寺拜佛之人。 他们又回来了，无念佛子也重新恢复了神智，倒在地上呛咳不止。 那老僧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下个已经破损了的转经筒。 “我们之前，是被放在那跛脚老僧的转经筒上面了。” 宋离说着，便朝着那转经筒走去。 这是一把金色的转经筒，上盖有一个被利器暴力破开的洞口，里面的经文已经没有了，只在那洞口附近残留着些经文烧过后的纸灰。 而在金色的筒身上，分别绘制着四道佛像。 三眼六臂的强悍黑佛、披人皮人肠的怒目佛母、双身连体的白骨骷髅，还有那坐着野猪，捧着血肉做成的莲花的慈悲女佛。 转经筒已毁，它们却还是以那充斥着恶意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几人。 “咳咳咳……”无念佛子从沙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惨白：“好奇怪，感觉是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宋离静默了片刻：“那老僧，或许是想要夺舍你的身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就是那苦乐活佛伪装的。” “夺舍？！” “如果那真是苦乐活佛的话，他可是鹫林寺中的最强者，”江道尘喃喃道：“拥有着这么强悍的修为，为何还要来夺舍佛子这只有化神期的身体？” “首先，这群和尚都是有着极端信仰的人，所以他们的行为很难根据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其次，”宋离的眉头皱了起来：“无念佛子是轮生渡难体。” 无念佛子也抬眸看来：“贫僧的轮生渡难体，在大乾当中虽不是什么秘密，但在这个地方却是没人知道的呀。” “所以说，白沙漠这一次的开放，除我们以外，还有大乾的人进来了，”宋离眸光一闪，“阎真儿。” 她是来学习那采补之术的。 如果说她现在已经找到了春堂燕，并且知道了他们几个过来寻仇，那将他们的信息全都卖给鹫林寺的那些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第454章 唯独不能掉以轻心的人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随着不断地深入，周旁那些前来拜佛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有不少的人都在中途放弃了，普通人的体力和极限就摆在那里，必然不会像宋离他们这样，行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依然气定神闲。 继续往前走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这一路上，无念佛子低头看着脚下的骨粉，心中不断地被触动着。 若佛不是佛，人命如草芥。 那因缘让他来到这里，又为何意？ 越来越近了，天空中传来令人瑟缩的大鸟鸣叫声，众人纷纷抬头向上看去。 一只只体型巨大，外表凶狠的秃鹫在上空盘旋着，秃鹫那一只只血红的眼睛紧盯着他们，折射出饥渴的光。 “这些鹫妖不会主动攻击人，”宋离在满秋的记忆当中看到过，“前方不远处是一片天葬台，鹫林寺会将死尸带到那里进行天葬，那些尸体也便成为了鹫妖的盘中餐。”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些鹫妖也算是被鹫林寺豢养的。” “所以……” 宋离停顿了一下。 “如果鹫林寺授意，让它们攻击谁的话，它们也是会主动发起攻击的。” 声音刚刚落下，一阵刺耳的锐鸣传来，上空盘旋的秃鹫直直地冲入了人群当中，猩红的眼睛好似发了狂一般地见人就咬。 陆衍和无念佛子身形一动，已经快速闪去救人了。 而就在这混乱万分的时刻，从远处又飞来了一队鹫妖，它们直接选择了背后偷袭宋离等人。 鹫林寺内。 这混乱的场景被一片金光投映在焚着香的佛室内，外圈围坐着四大护法，内圈是佛母春堂燕，以及装扮成了黑衣公子的阎真儿。 不多时，苦乐活佛姗姗来迟。 是那个跛脚的老僧人，但在进门之时，他直起了身，面容也变得年轻了许多。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看来活佛并未拿到你想要的真佛之身。”阎真儿看了看他说道。 苦乐活佛的目光已经放在了那金光中的数道身影上。 “此行不过是试探，你所言不假。” 这一行五人，皆是化神期修士当中的佼佼者，他虽是比化神高一个大境界的炼虚期，但若是对上了这五人，依然没有十成的胜算。 说起来，宋离也曾迷惑过，这数十万年的资源倾斜最终堆出来的最强者，竟然连合体期都没有达到，只有炼虚境的水平，在大乾中，甚至连某些超品门派中的掌权人都打不过。 再深挖满秋的记忆后，她便明白了。 修炼资源虽然有，但是他们不会用，甚至于挥霍乱用。 这群佛僧完全坚信着他们那一套信仰，且不光是剥夺百姓们的命，他们自身还会修行什么施身法，将自己的肉身布施出去，也便是自杀。 有些人好不容易修炼到了化神期，本应是一强大战力，但他却认为自己的佛法该进入下一步了，毫不犹豫地就自杀了。 成没成佛不知道，反正人是没了。 白瞎了那些好资源。 于是，已经是炼虚境强者的苦乐活佛想要夺舍无念佛子一个化神境，这也就说得通了。 当然，鹫林寺真正的恐怖之处不在这些僧人身上，而是他们一直以来在祭祀供养的“四佛”。 但毫无疑问，这四佛放在大乾，便是四魔。 在这片天地当中，举所有寺院之力，共同以人血人肉供养起来的四佛，真正的实力恐怕已经登峰造极，在渡劫期之上。 先前宋离等人在转经筒上所见，也并非他们的真身，而是苦乐活佛捏造出来的。 阎真儿也顺着苦乐活佛的目光看去。 金光当中的身影正在对付着那些鹫妖，萧云寒剑法凌厉，陆衍拳法迅猛，江道尘无声无息，无念佛子佛法玄秘。 但他们并非是没有弱点的。 “唯独这个女扮男装的人，绝不能对她掉以轻心。”阎真儿紧盯着金光当中宋离的身影。 鹫妖有身边这几个人解决，宋离根本就不用出手。 她只是取出了一根香，点燃，抬指弹了弹香灰。 顷刻间，浓烈的白烟蔓延开来，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遮掩在了白烟之内，他们再也看不到那几人的招式了。 阎真儿紧紧地盯着那白烟当中若隐若现的宋离身影。 宋离抬眸，目光似乎也穿透了这白烟和金光直直地向她看来。 那个眼神，毫不掩饰地在说着。 ——你最好老实一些，否则我不确定会做出什么来。 阎真儿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转瞬间变浓的白烟最后连宋离的身影也遮住了，阎真儿展颜，露出了一阵媚笑。 “我已经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现在，你们可以让她传我功法了吧。” “自然，”苦乐活佛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你已答应她成为下一任佛母，这佛法也是应该学的。” 阎真儿内心满是讥讽。 她厌媚一族的采补功法，什么时候成为这群和尚的佛法了，还有这春堂燕，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不过这苦乐活佛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纵然她伪装成了男身，却还是被一眼看破。 是夜，传功结束后，一脸假慈悲相的春堂燕看着正闭目吐纳的阎真儿。 “功法已成，少主，可要我抓个清秀的沙弥过来给你试试？”春堂燕询问道。 她对阎真儿的称呼又变成了最开始的“少主”，这叫阎真儿的眼尾挂上了一丝讥诮的笑。 “不必了，算着时间，宋离他们马上就要到鹫林寺了，我可不想跟她撞上。” “少主何必如此忌惮她？不说您现在的修为就不比她差，采补过后修为更上一层，就是亲手杀了她也不成问题。”春堂燕又劝道。 闻言，阎真儿睁开了眼睛，缓缓一笑：“好啊，那你去给我找几个样貌不错的来。” 春堂燕立即出去了，将房门重新关上的时候，她的眼底出现了几分窃喜。 这可是阎真儿自己送上门来的。 真以为她会去抓小沙弥？ 她这就去请苦乐活佛和四位护法过来，有着阎真儿帮自己拖着他们，正是离开鹫林寺的好机会。 白沙漠已经开放，她终于能够回到大乾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估计朝廷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大力地抓捕她们。 第455章 萧放 如果非要在这两个地方之间选择的话，她宁肯回到大乾过那被到处追杀的日子，也不愿继续留在这白沙漠中，当个随时都能被采补的奴隶。 她想要回去，至于这阎真儿，就让她代替自己，在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继续受难吧。 当看到进来的是苦乐活佛和四位护法的时候，阎真儿的脸上也出现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四护法的手中还拿着仪式用的法器，很显然就是要马上来一场双修。 阎真儿往他们身后扫了一眼，不见春堂燕的影子。 “真是遗憾啊，要让你们失望了。” 阎真儿抬手，放在了一旁的烛台上，燃烧着的烛火顷刻间便将她的手指点燃，发出了烧着稻草的声音。 见到这一幕的苦乐活佛和护法脸上都是一惊。 “我可没兴趣留在这里伺候你们这些花和尚，至于那春堂燕，你们要是再不追，她可就跑远了。” 阎真儿的稻草分身被彻底烧成灰烬。 那苦乐活佛与护法反应了一会儿，当即折返回去寻找春堂燕。 …… 抵达鹫林寺的时候，那里灯火通明，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闹剧。 那是几乎嵌刻在悬崖石壁上的大型神殿，举目望去，像是悬崖大张开来的狰狞的口，又像是被大刀划开的一道伤疤。 而在神殿之外的崖壁上，到处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佛像神祇，此刻有许多人就挂在那些佛像上，艰难地朝着上方的鹫林寺爬去。 朝圣者行至此处，已经是最后一段路了。 他们经历了千难万险，马上就要抵达终点，找到自己心中真正的佛。 而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没能走完这最后一段路，甚至还在悬崖下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亦不知心中在想的是什么。 狂风过处，卷起黄沙与骨粉，那些尚未成妖的秃鹫一个一个俯冲下来，分食着地上的新鲜尸体。 与此同时，那高处的神殿上同样也出现了五道身影。 朝圣者见到他们出现，心情更加的激动起来，但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心愿，一条巨大的黑色幻影手臂便猛地朝着他们掠来。 那颗巨大熟悉的黑佛头颅自悬崖上冉冉升起，他将抓来的活人塞入口中，嘎吱嘎吱地咀嚼着。 “阿弥陀佛——” 一滴泪从无念佛子眼中滑下，他这一声佛号当中，满是无奈与心酸。 能够走到这里的，皆是抱了必死之心的人，劝不回头，到了这沙漠深处，也都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甘心为了自己心中的佛而死，疯狂又执着。 这一路走来，无念佛子一心想要救他们，而他们，也一心不想被佛子所救。 神殿边上的五道身影，分别为四大护法和春堂燕佛母。 此时，春堂燕被那四大护法包围在中心，看起来不像是地位的象征，倒像是为了困住她。 且这春堂燕的脸色也不太对劲。 萧云寒抬头，看着那张模糊至极的脸，握剑的手上青筋凸起。 …… “爹，我不用那么好的灵剑，还是将灵石省下来，用作进京的盘缠吧。” 十一二岁的少年，身形在同龄人间便已是很高挑了，他身后负一木剑，目光不在眼前那炼器师给出的武器图上，而是在那与他相像的俊美男子身上。 萧放则一直在看着那武器图，与凌厉少年气的长相不同，他有着一双清雪化水般的眼眸，看着什么人的时候，会让人不知不觉地认真听他说话。 而他认真看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便好似一幅蕴藏了这世间一切温柔事物的静态画，又令人根本挪不开眼。 “进京的盘缠，为父都已经备下了，用不了多少，进京之后日子也便要好起来了，此前存的这些灵石，便刚好为你打一把本命灵剑。” 萧放抬手，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 “剑修的本命灵剑，怎好用太次的呢？再者，咱们马上就要搬到京师去了，听闻京师中的那些官家少爷个个风姿卓绝，出手阔绰，你若没有一把好的灵剑，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了？” 萧云寒垂眸，玩着自己手里的木剑。 “那爹呢，都要进京为官了，却没有一身好行头，是不是也要被那些当官的笑话？” “为官者，看得不是这些，而是一颗爱民如子的心。” 萧云寒抬了抬眼，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当剑修，就一定要有把好剑了吗？ 可是打造这把剑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 被萧放治理着的郡县，一直以来都以安全繁华而闻名。 但其实一开始，这里还是世人皆知的贫困县。 萧放来此之后，先断那些积压了已久的旧案错案，再拔除恶势力，鼓励百姓们做生意。 多少贿赂都送到了家门口，全被萧放给赶了出去，就是有百姓们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他也只会收些瓜果蔬菜，贵重的物件一律不要。 其他的官家公子，就算雇不起护道者，身边最起码也是有个护卫兼小厮在的，而萧云寒的身边却一个都没有。 但他从未有过怨言，父亲是个清官，这才是对的，是这世间官员们本来该有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过着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 炼器师已经开始锻造那把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剑了，同时，他父亲管辖的县内也传出了厌媚女妖的事情。 父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天不亮就要去官府问那厌媚女妖的抓捕情况，然后忙一天再疲惫地回来。 但就是在这样的劳累下，他也没忘记去给儿子取灵剑的日子。 萧云寒一觉醒来，父亲又早早地去查案了，只不过在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 他在字条上说了，今日是取灵剑的日子，他会早早地放班，取了灵剑回来与萧云寒一同庆祝。 同时督促萧云寒今日也不要偷懒，不将剑法练好，怎么来配这把好剑？ 萧云寒激动地在院中练了一整天的剑法，可直到傍晚时分，天开始下雨了，父亲还没有回来。 雨越下越大，天空好像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萧云寒抱着伞坐在门槛上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一直到平日里萧放再晚也会回来的时间，他还是没有等到。 萧云寒惴惴不安着，拿着伞冲进了雨中。 第456章 五行金印 他直接去了官府，官府中的人却说萧放早已放班了，见萧云寒一脸的无助，官府迅速组织了一条巡逻队在城中四处寻找萧放。 找到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如梦魇般一直纠缠着他的一幕。 猖狂的厌媚女妖餍足地笑着。 素日里最注重仪容干净的人衣衫不整地死去。 贵重的天品灵剑染上了血腥，变成了废铁，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也一并被践踏了。 萧云寒失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站不稳，跌倒在了地上，便一点一点朝着萧放爬去。 他看到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温热的血混在冰凉的雨水中，沾湿了萧云寒的衣裳，他叫着父亲你醒醒，回应的只有天上沉闷的雷声。 …… 在那张看不清五官的空白面孔上，萧云寒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猖狂的笑。 “佛祖给出指示，苦乐活佛的转世之身便在当下的人中。” 站在最前方的大护法开口说着，而后便取出了一只金瓶来。 “此瓶，择选了上百位转世灵童，已然有了灵性。 瓶中有一金签，此签落到了谁的身上，谁便是转世灵童。” 声音落下，大护法调转瓶口，瓶中金签直直下落，观其落点，正是无念佛子的方向。 这一刻，下面的朝圣者纷纷张开手来迎接金签的到来，连那些仍攀爬在悬崖峭壁上的人也不例外。 他们伸出一只手来夺签，但这样的后果便是没能扶稳，纷纷摔落下来。 就在金签即将落到无念佛子面前的时候，萧云寒忽然动了。 长剑挑起即将落地的金签，那金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了萧云寒手中。 “我，是你们要找的转世灵童。”萧云寒道。 现场寂静无声，大护法垂眸看着，忽然间，萧云寒手中的金签断掉了。 “可惜金签不认你这位灵童，阿弥陀佛，”大护法双手合十：“贫僧可以看出，施主心中有所求，金签入手，既有所求，不妨坦言，了却心愿，下一枚金签，施主便不要出手了。” 萧云寒眉心轻蹙，他这意思是，要用春堂燕来跟他们交换无念佛子。 “可惜了，道家的事，佛家管不着。” 萧云寒碾碎手中断裂的金签，下一刻便飞身向着那悬崖神殿杀去。 大护法眸色一沉，下一刻，俯趴在悬崖之上的六臂黑佛猛地挥掌向萧云寒打来，那强横的渡劫期气势几欲震碎心魂。 黑佛的六只手分别从六个方向朝着萧云寒包来，似乎是想要将他直接拍碎成肉泥。 同一时刻，一道五色灵光从萧云寒身后闪出，手持五行金印的宋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侧。 六只正在合拢的手触碰到这灵光的时候猛然间缩回，黑佛三只愤怒的眼睛中出现了谨慎，不敢再贸然行动。 见此一幕，神殿的和尚们也全都震惊了起来。 这女子……这女子明明只有化神中期的修为，为何她手中的法器却能够逼退渡劫期的黑佛？ 不不不，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她手中的这枚金印，乃是佛器！ 在宋离的掩护下，萧云寒径直杀入了敌群，而在最前方的大护法则被宋离牵制住。 这大护法有着化神大圆满的实力，但却根本对宋离起不到压制作用，反倒是他，每每看到宋离掌中的这枚金印，便会忍不住地心惊胆战。 几度出现纰漏，再加上宋离身法灵活，在过了几十招后，她手中的金印突然找到了机会，猛地盖在了大护法的额头上。 这一刹，大护法就好像被定身了一般，浑身动弹不得，一双眼睛中也露出了极度惊恐的情绪。 金印重新飞回宋离手中，而留在大护法额头上的，是一个鲜红刺目的“死”字。 大护法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彻底崩散化为飞灰，随风而逝了。 另外的三位护法，原本还在一边同萧云寒缠斗，一边不让他靠近春堂燕，待见到大护法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瞬间没了跟他们纠缠的心思。 三人挟着春堂燕猛地退回了寺庙当中，大门紧闭，结界升起。 悬崖下方，无念佛子等人将幸存的普通人都转移之后，也立即飞了上来。 悬崖寺庙外，除了紧紧关闭的大门，便只剩下两个还没来得及进入、被关在了外面的小沙弥。 此刻这两个小沙弥虽然眼中难掩害怕地看着他们，但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原地，守着鹫林寺的大门。 “一道结界而已，咱们将这门撞开！” 陆衍要上前去，被宋离抬手拦住了。 几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悬崖边缘处等着，就快要等到不耐烦的时候，鹫林寺的大门猛地从内部打开了，一颗硕大的眼睛堵在了鹫林寺的大门上，几乎要将这门塞满。 那只巨型眼睛的眼珠在转动着，目光扫过眼前的一切，而后又慢慢缩了回去。 守在门边的两个小沙弥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那只眼睛的存在，一个个惊慌地吞咽着口水。 现在那只眼睛终于缩回去了，他二人刚刚松了口气，下一刻一只巨手便撞破大门伸了出来，张开五指将他们抓入手中，然后带着他们又迅速回到了鹫林寺中。 那两个小沙弥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那里面便传出了嘎吱嘎吱咬断骨头的声音。 片刻后，已经破损了的大门中又突然飞出了一支鲜血淋漓的由人肉做成的莲花。 莲花疾速旋转着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血滴状的莲露好像扑面而来的雨水一般，莲蕊心传出好似无间地狱一般的声音，像是人魂在经历炙烤、寒冰、滚刀山、下油锅时发出来的惨叫。 嘈杂且无重复，仿佛那里面早已容纳了成千上万的怨魂。 血莲花飞快地向着他们咬来，在这道强横力量的震慑下几人动作艰难，唯有宋离以五行金印撑起片伞状的真空区域，将那莲花与莲露全都隔绝在外。 鹫林寺的大门再一次扩张，那捧莲女佛的头颅已经挤了出来。 同一时间，游荡在外面的六臂黑佛与捧莲女佛对众人进行前后夹击，震天的气息使得整座悬崖都在逐渐崩塌。 第457章 剖腹打法 二者同时凝聚全力一击朝着宋离以金印撑开的那片真空区域而去，伴随着漫天的沙尘与轰鸣巨响，悬崖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石块坍塌，而位于力量中心的那片区域，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女佛骑着野猪坐骑彻底从鹫林寺中飞出，而那建在悬崖上的鹫林寺，也跟随着它的崩塌而摧毁。 正在疾速往下掉落着，里面的佛僧也跟着一个个飞出，这当中，苦乐活佛再次以那跛足老僧的形象出现，而那春堂燕则是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如今她明白，现在的情况根本出不了白沙漠，只有跟在这苦乐活佛的身边自己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没有了鹫林寺的束缚，人肠佛母与那连体骷髅也相继飞出，四佛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庞大的身躯将他们对比得宛若这大漠中的沙砾一般。 五行金印浮于身侧，挽风弓出现在手中。 宋离道：“这四魔交由我来处理，你们去对付鹫林寺的那些和尚们。” 停顿了一下，宋离又补充道：“杀干净。” 几人二话不说，便朝着那些僧人的方向飞去了。 这一路上，那人肠佛母似是要来阻拦，宋离拉起一箭，金印的力量注入这箭羽当中，瞬息发出，径直刺向人肠佛母伸出来的一只手。 察觉到箭羽上面强悍的力量，人肠佛母当即闪避，但这支箭便好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竟追着她的手而去。 体型大，行动上面便稍显迟滞，流光箭羽的速度则是极快，转眼间便刺穿了这人肠佛母的一只臂膀。 她哀怨地嚎叫了一声，大手一捞，不是朝着宋离等人的方向而来，而是朝着鹫林寺中的那群僧人。 她这一捞便带走了十来个僧人，全都进了她的口，咔吱咔吱地嚼碎咽下，那臂膀上的伤口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起来。 从刚刚开始，宋离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四魔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要怎样才能将他们彻底消灭。 现如今她隐约触摸到了一些答案。 他们生于人们的信仰，力量的来源是人们的祭祀。 宋离并不确定这枚五行金印当中的力量能够彻底消灭他们，若他们是真实的，拥有生命的妖魔还好说。 但他们偏偏是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想杀他们，就相当于去杀死一群人的信仰，即便是乾帝的力量也无法做到。 那就只有杀死信仰他们的所有人，鹫林寺的这群佛僧，应当是主力军了。 想要完全抹杀四魔的存在并非一夕的努力能够做到的，即便鹫林寺的僧人们全都死光了，只要其他寺院的人还在祭祀，他们就能源源不断地补充到力量。 但那些，就不是现在的宋离能顾及的了。 她以金印的力量与这四佛周旋，虽说打得有来有回，但五行金印中的力量是一直消耗无法得到补充的，而看这四佛身上伤口愈合的速度，恐怕献给他们的祭祀就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宋离忽然间朝着那六臂黑佛的方向冲去，此前她一直都控制着距离与这四佛不远不近，时刻确保自己在最安全的范围内，但这一刻却反其道而行之，她选择了冒险，出其不意的一剑划开了六臂黑佛的肚皮。 随着肚皮上的那道缝隙被扒开，尸山血海滚了出来，腥臭的气息熏得人几乎要升天，即便是相隔甚远，另一处的战场中也有很多人当场就吐了。 陆衍更是直接一口就喷在了对手脸上，将那化神期的护法恶心得不像话。 “呕——谁……谁在这挖了条臭水沟……呕——” 陆衍一脸苍白地朝着臭气的来源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宋离还在划拉那六臂黑佛的肚子，当场又吐了。 可惜了，来打架之前他特地将自己喂得饱饱的，现在全呕出来了。 宋离已经忘记自己是否封闭嗅觉了，她现在感觉鼻子好像已经被熏麻了，但这些并不能影响到她的动作。 剖开六臂黑佛的肚子后，她又迅速冲向了那人肠佛母，这二者身体伤口恢复的速度最快，毫无疑问是享受供奉最多的，也是力量补充最快的。 宋离没有猜错，外面那些寺院祭祀的人肉人血，是直接送到了这些恶佛的腹中，而且少了他们自己吞吃的过程，又有香火和信仰在，能够提供的力量便更多了。 剖开他们的腹部将那些供奉弄出来，然后在他们腹部的伤口即将愈合时再次剖开，重复这样的过程，比跟他们正面硬刚的效率要高太多。 而后宋离又将那捧莲女佛的肚皮划开，连带她骑着的野猪也没放过。 但最后在面对那连体骷髅的时候，宋离沉默了。 这是唯一一个让她无从下手的恶佛，不过也可能是这连体骷髅形象的原因，它享受的供奉并不多，没有另外三个的威胁性大，宋离也便放任它了。 另一边的四人顶着数不清的佛僧联合布置的阵法与剩下的三大护法相斗，萧云寒则持剑杀向春堂燕，被那苦乐活佛扮成的跛脚老僧拦住。 原本苦乐活佛以为，不过是一个化神后期，自己很快便能解决掉他，但当他察觉到萧云寒的实力在战斗的过程中飞速的提升时，瞬间感觉到了此人十分棘手。 再加上苦乐活佛的心思不在这里，他不时观察着无念佛子那边的战况，时而笑眯眯地传音给萧云寒，再次提出要用春堂燕交换无念佛子的事情。 而且他不需要萧云寒做出反应，只要萧云寒能够在战斗过程中假装失误，放他去趁机偷袭无念佛子，那身后的春堂燕便任由萧云寒处置。 当然，苦乐活佛在利诱萧云寒的同时，也不忘与身后的春堂燕联系。 他要春堂燕抓住萧云寒分神的时候，趁机对他施展媚术，届时她想怎么采补这个男修他都不管，只要能够快速脱身去夺舍无念佛子的身体。 春堂燕表面上答应的甚是爽快，实则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找他分神的时候，那他也得有分神的时候啊！ 又不是那吃多吐多的小子，让她魅惑萧云寒，这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吗？！ 第458章 与全世界作对 另一边，因为陆衍不停地呕吐，被做阵的佛僧抓住了机会，当即拖入了浮屠幻境当中。 “呕——” 哪怕是在幻境当中，陆衍还没有停下来呕吐。 但突然间周围的那些臭气全都消失了，陆衍的心立马一静。 眼前那正与他打斗着的护法也消失不见了，陆衍知道这不正常。 他一定是从明处隐藏到了暗处，等着什么时候来给他致命一击的。 陆衍屏气凝神，张开神识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同时运转破妄眼。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气流，他猛地侧身，攥住了那打来的一拳的手腕，在转身的过程中，又用无相无我变成了宋离的模样。 眉眼间是一种看待死人一般的消极气息，掌心跃起一枚“五行金印”，陆衍凝视着他。 “你觉得自己拉进幻境中来的人是谁？” 说完后，陆衍翻转金印，直直地向着那护法隐在云雾后的身形扣去。 之前看过大护法在这金印下眨眼间化为飞灰的模样，那护法的心脏狠狠一颤，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这金印是真是假，为何拉进来的是陆衍却突然变成了宋离的模样，他便猛地后退出去，如同逃兵一般抽身离开了浮屠幻境。 这护法主动离开，倒是给陆衍省了不少事，紧跟着便跳了出来。 然后又猛地被那冲天的臭气袭击，呕回了自己的本相。 陆衍觉得自己可能要先将自己的嗅觉封闭起来，顺便吃颗丹药治疗一下自己那抽搐的胃，于是便唤出了白虎法相。 威猛的白虎法相一登场，就跟他的主子一起吐了。 另一边的江道尘打得游刃有余，即便所面对的这个护法高了他一个小境界，他依然能够在与其纠缠的时候，手握两把弯刀，尽情地收割着其他佛僧的性命。 这些佛僧每变一个阵法，位于阵眼处的僧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江道尘割下头颅，转眼间他的脚下便已堆成了尸山。 这也就导致了鹫林寺中的僧人们有很大一部分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大部分的阵法全都是用来针对他的。 江道尘坐在尸堆顶上，只是休息了片刻那大片大片的佛僧便又朝着自己杀了过来，他鼻间发出一声哼笑。 这些僧人们的血渗进了他手上的弯刀上，刀刃变得更加锋利，刀身折射着寒亮的光，被骨节分明的手反握住，仿佛两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无念佛子身后的金身佛祖法相也已经杀得浑身鲜血淋漓，金掌与前方的护法相对，那护法顷刻间便感觉自己被玄秘浩渺的佛法包围了，但这些佛法却又是与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背道而驰的。 他看到了这世间众生的苦难，一颗心也切身地跟着悲苦起来，酸涩的泪水涌出眼眶，他不觉想要去渡人，哪怕要割肉饲鹰。 但他脑中一直以来所学的告诉他，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众生受苦，是因为它们前世罪孽深重。 困于现状，是因为它们还不够努力。 他恍然惊醒，方才灵台险些就要被无念佛子的法相影响了，当真是可怕，他又提起了警惕心朝着无念佛子杀来，时时刻刻注意躲避着那金佛法相的攻击。 然后又猝不及防地被无念佛子那沙包大的拳头轰了出去。 “阿弥陀佛，”无念佛子善哉善哉地看着他：“贫僧的拳脚功夫也是有些的。” 白沙漠当中的这场对决一直持续到三天后，众人都负了伤，鹫林寺中的那些佛僧也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了一些精英。 可那四佛的力量还在不停地恢复着，宋离眼睁睁看着那六臂黑佛被剖开的肚子里，尸山在不停地堆高，心中的无力感也渐渐增多。 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是多少无辜的人丢了性命。 外面的僧人们不停地进行着祭祀，她又哪里是在与这四魔和一个鹫林寺作对，而是这整片陷落之地中所有人的命啊。 宋离查看五行金印中的力量，已经所剩不多了。 她来此一行，中途改了主意，除了杀厌媚女妖，还要除掉鹫林寺，更改这片人间炼狱的统治。 但再这样下去的话，她就只能暂且放弃这一想法，只将那春堂燕杀了，便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只是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她以前做的那些铺垫也就没有意义了。 正当宋离在内心权衡着利弊的时候，她忽然间发现，黑佛腹内尸山增高的速度变慢了。 …… 鹫林寺遭遇神秘人袭击，四佛也碰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出了白沙漠。 从那些被无念佛子救下的人的口中传了出来，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脸上一派焦急。 这可怎么办呀，他们信仰的鹫林寺就要倒了，那庇佑着他们，传播佛法的四佛也即将被灭杀，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呀。 消息传到了各大寺院的耳中，他们立即统一了阵线，到处抓人祭祀给四佛，让四佛的力量不断地加强。 白沙漠上经历着一场腥风血雨，外界同样是与之不相上下的人间炼狱！ 街上到处都是游荡着抓人的佛僧，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看不到人，他们就闯进百姓们的家里抓。 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平民，与猪猡也没有差别了，猪肉也是要上供桌的。 这样残忍的场景，每时每刻，在每一个地方都上演着。 但就在这时候，沙城那边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沙城的城主高喊着人命不可践踏的口号，说那群人来自大乾，那是一个四十税一，没有活人祭祀的地方。 鹫林寺早就该倒了，那些喜吃人肉的佛，又能是什么好佛，难道还要指望着这种东西来庇护他们？不被他们给吃掉就算是幸运了！ 沙城城主完全不顾那鹫林寺的威压了，整备了军队便向着山上出发，一夜间血洗了沙城附近的三座寺院，救出准备用来祭祀的活人无数。 这样疯狂的举动，在这数十万年以来，在这片土地上是绝无仅有的，但他一开了这个头，在短短一天内，情况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459章 我们冉冉升起 其他的城池纷纷加入行动中来，有的是城主带头揭竿而起，有的是百姓们自发的组建起反抗的力量，屈辱了上万年的普通人觉醒，延绵了万代的信仰被推翻。 于仍在白沙漠中被四佛包围着的宋离而言，她看到的不仅是恶佛腹内冤魂的减少，还有真的开拓这片疆土的希望。 于是一改之前的保守打法，以五行金印，引天地五行灵气，铸成四把高悬于恶佛头顶的重剑。 拼着五成的胜算，将金印中剩余的力量抽取一空。 白虎法相从中咬断那护法的身子，站在尸堆中的陆衍双拳滴血，眉眼之间更是罕见的多出了一股嗜杀之气。 一护法殒落，四恶佛又失一信徒。 “阿弥陀佛——” 无念佛子双手合十，站在那已然被金佛法相束缚住手脚，动弹不得的护法面前，不紧不慢地念起经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无形的经文仿佛变成了有形的利器一般钻进耳朵里，又通过耳朵进入脑子，一刀一刀刮着他的大脑，护法痛苦难忍的嚎叫。 连带着无念佛子周身范围内的大片佛僧，此刻也都捂着头倒地，痛苦不已。 这些人都还没有死，那四恶佛便已经失去了这些信徒，力量再度衰减。 弯刀抹在那喉口喷血的护法的衣服上，袈裟将弯刀擦得锃亮，江道尘抬眸对上那双怨恨的眼睛，蓦地一笑。 “有劳。” 另一边，与苦乐活佛鏖战了多日的萧云寒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他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强大，甚至已经能够让人感受到只有炼虚期修士才能带来的威压。 只不过一念之差，苦乐活佛没能接住萧云寒的剑招，直接被斩飞了一条手臂。 他恍然间回过神，但已经迟了，下一个飞上天的，就是他的头颅了。 春堂燕见大势已去，当即想要遁逃，但她才刚刚趁乱飞出，还未逃出百米，身后便有一剑追来，从后脑刺入，再自她因惊声尖叫而大张开来的口刺出。 玄铁灵剑就这样洞穿了她的头颅，春堂燕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身后那浑身血气，宛若杀神一般的男子步步走来。 “没说你可以走。” 悬于恶佛头顶的四柄重剑猛然落下，自上而下地将他们彻底洞穿，那凌驾于万山之巅的力量在他们的身体内部炸开，诛邪惩恶，荡平奸佞。 …… 与此同时，大乾皇宫内，静修打坐的夏辞初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能够感应到，有一枚金印分身中的力量空了。 力量变空之后，分身会自行回归本体，于是一眨眼间，那枚五行金印的虚影便出现在了夏辞初的面前。 “李彦。” 他缓缓道出一句，不多时，一道身披甲胄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殿内。 “末将在！” …… 四恶佛被重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愤怒地嘶吼着，咆哮着，大张着口，渴望有更多的信徒能够自觉地跳进他们腹中。 趁此时机，宋离当即盘坐在地，顷刻间，一片丹香弥漫开来，片片薄雾缭绕其间。 以宋离为中心，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纳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当中，这空间就像是一个炼丹炉。 强行炼化远远超过自己境界的事物，对于身体造成的压力是不可估量的，而宋离现如今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她要炼化这四恶佛。 因信仰而生出了实形来的事物不会轻易死亡，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信仰着他们，他们便永远都不会消失，但就这样放任他们存活下去，将来又不知道存在多少的隐患。 所以只有先将这有形之物，转化为另一种有形之物，以宋离之手，将它们炼化为丹药，那么宋离不死，他们便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这一道枷锁。 只是毕竟实力相隔甚远，即便宋离身上的生机术能够替她分担大半的反噬之力，剩下的力量全都施加在她的身上，也还是令她面色一白，七窍流血。 青火瞬间从这四恶佛的脚底燃起，渐渐蔓延开来，直至将他们完全包裹住。 江道尘等人解决完了剩下的杂碎，全都震撼又担忧地安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宋离想要强行炼化四恶佛。 这无疑是个疯狂的举动。 但出现在宋离的身上，便没有人敢叫停。 明明这过程是随时都可以停下来的，且宋离现在那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也一直在刺激着他们的视觉。 但无人敢出手阻止，因为他们坚定的相信，宋离做出来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利益最大化的决定。 无念佛子率先走上前去，没有打扰，而是安静地在旁护法，而后几人也陆续上前去护法了。 青火包裹住四恶佛的过程用了整整两天，这两天内宋离一个人顶着莫大的压力。 直到现在，宋离骤然睁开双目。 “天地为炉，万物成丹。” 青火包裹下，四恶佛庞大的身躯被迅速压缩。 与恶佛一同被燃烧着的，还有往日的种种。 最终恶佛消失，留下来的是四粒绘有邪恶佛像的丹药。 亦是旧世界的缩影。 天边太阳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芒洒落这片大地。 大风吹过，覆盖在沙漠上的那一层骨粉也随风散去。 崩塌的悬崖，摧毁的神殿。 皆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新的时代将开启。 陆衍猛松一口气，当即向后靠在了白虎法相上休息，江道尘扶起虚脱倒地的萧云寒，无念佛子关切地跑到宋离身边嘘寒问暖。 宋离只能在无念佛子的搀扶下勉强站起，可一波刚平，她忽然看见远处有另一波人马迅速朝着这边冲来，数量还不少。 宋离立马就拧起了眉头来，紧抓着无念佛子的胳膊。 “那又是何方势力，还有黄雀？！” 宋离习惯性的想成他们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脑子飞速转动着回想自己是不是漏算了一步。 待无念佛子用神识查看过一番后，他连忙回答。 “阿弥陀佛，是那沙城的城主，他带着的人装扮各有不同，像是民兵，似乎没有恶意。” 听到这里，宋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应该可以想到，后面那四恶佛的力量为何会供给不上来了。 第460章 被她装到了 沙城城主和他带来的人远远望着那坍塌的悬崖，胸腔内一股激动，眼眶更是先一步红了。 “是真的，是真的……”沙城城主念叨着，脸上一片喜色，但紧接着又是一阵疑惑：“不是说有大乾的军队吗，怎么没有见到，难道仅凭他们几个就推翻了鹫林寺？” 想到这里，城主顿时心下大骇。 这不可能的吧，鹫林寺的那些和尚们可那么厉害！ 大乾的使者都是这种水平的吗？ 沙城的城主联合了众多城池的力量，特地赶来支援，不曾想赶来的时候都已经打完了。 “使者大人，我等都已经将城门关闭，将百姓们保护在城内，那些寺院的僧人一时片刻无法突破，只是他们毕竟数量众多，现在又联合了起来，若回去后正面对上的话，我等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使者大人可有下一步的计划，大乾的军队在何处？可来援助？” 沙城的城主眼眸亮晶晶地说着，简直比今晨升起的太阳还要亮，跟在他身后的民兵们也是如此。 虽说现在士气正好，正是适合主动出击的时候，但宋离权衡过后，还是觉得需要等待。 一来，大乾军队的事情本就是她编出来骗人的。 二来，五行金印中的力量已经用完，他们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伤，不可贸然行动，起码要先将伤养好。 “有件事我必须坦白，我等并非朝廷派来的使者……” 就在宋离斟酌着说出此话的时候，自天际忽然飞来了数道气势强大，规整有素的身影。 为首那人落在宋离身侧时，更是激荡起了漫天的沙尘。 “末将救驾来迟，望长公主殿下恕罪——” 李彦低着头，声音没了往日的懒散，气如长虹。 而后伴随着一连串甲胄碰撞的声音，于他的身后跪倒了大片的大乾士兵，举目望去，竟延绵至视野的尽头。 寒光照铁衣，这一支军队的到来，彻底将白沙漠映衬成了一片肃杀的战场。 晨风荡过，宋离看着身侧的大将军李彦，眸底只是闪过了一瞬的惊讶。 五行金印回归之后，宋离也想到夏辞初那边会知道自己这里出事了。 倒是没有想过他会直接派李彦带兵前来。 见此一幕，沙城城主等人的心情更加激动了。 原来不是使者，是大乾的长公主殿下亲至此地啊！ 在沙城城主的带头下，他们也纷纷对着宋离跪拜下来。 反观宋离身后的陆衍等人，他们看看宋离，又看看那恭谨的李彦，已经呆呆得反应不过来了。 尤其是陆衍，大张着的嘴巴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宋离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果想要解决现在的状况，只需要两个字。 “平身。” “谢殿下——” 大军纷纷站起，沙城城主带领的人也紧跟着有样学样。 一直在搀扶着宋离的无念佛子身体已经僵硬了，一动不动好像个木头人。 “殿下，”李彦翻手取出一枚金印送去，“这是陛下令末将带来的，七星金印。” 此刻他心情的复杂程度不亚于宋离身边的那几个人，他才从乾帝口中得知宋离的真实身份不久，也是想不到，他一直以来都将宋离当做较为亲近的后辈来看待，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让后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了。 不过也好在赶来的路上，他反应消化了良久，交付了七星金印之后，他也能泰然处之了。 比他更泰然的人，是宋离。 她将金印收起，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一切，先是看向了沙城的城主。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臣姓沙，单名一个‘昼’字。” “整片土地的地图可带了，各大寺院的分布图可有？” “回长公主，小民有，小民带了！”另一个城主赶忙献宝似的将地图捧了出来。 宋离也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方与安，小民名叫方与安！” “可有对这些寺院中的僧人比较了解的人？” “回殿下……” 李彦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从前他便觉得宋离总能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帝王之相啊！ 她三言两语，便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这种稳如泰山的模样，顿时令军队和民兵再一次士气大涨。 “众将士听令，”宋离合上了地形图，即便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不堪，也如定海神针一般，扬声：“杀回去！” 金光之下，大军开拔。 一面大乾的军旗飞展开来，迎着飓风向前，猎猎作响。 …… 高山本是清净地，在这片陷落之地里，却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处。 待军队冲过，血染青山后，宋离掐诀唤云，召来一场大雨冲刷着这一切。 她的身体已经修养了七七八八，外面有李彦在主事，沙昼积极地辅佐，也无须她再操心了。 此刻宋离正静坐于廊间，身前置一火盆，将那一本本罪孽深重的“佛经”丢进去焚烧。 无念佛子坐在对面，已经盯着看了许久了。 “阿弥陀佛，”无念佛子抬眸，“殿下。” “若实在觉得别扭，就换回之前的称呼。”宋离道。 “宋施主，”无念佛子终于感觉舒坦了些，“贫僧想要下山走一走，此地有冤魂无数，虽说仅贫僧一人的力量，能够超度的也不多，但可以做的事情，贫僧还是想要去做的。” “也好，让陆衍和你一同去。”宋离说道。 毕竟陆衍是个闲不住的，他早早的养好了伤，就想着赶紧去找李彦学上两招了，不过这时候李彦也没功夫带他，刚好跟着无念佛子一同下山。 而且无念佛子是她带出来的，不负责好他的安全，怎好跟空明寺那边交代，让陆衍跟他同行，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至于江道尘，在之前和鹫林寺的一战中，他抗压仅次于宋离和萧云寒，却是受伤最轻的，这些天忙来忙去照顾病号的事情全是他一个人干，现在大家都有了行动能力，他也就两手一撒，终于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江道尘早早地就下了山，在这片陷落之地中到处搜罗空间秘术了。 第461章 芹菜拌大酱 萧云寒走过来时，将那些厌媚女妖的画像也放入了火盆当中。 宋离抬了抬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你现在，记得起来那些人的样貌了吗？” “记起来了。” 萧云寒点了点头，于一旁坐下，静静看着盆中的画像燃烧殆尽。 “记起来时，便觉得这些人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是否可恨，是否有悔过之心……也都没有意义了。 我父亲……是个很可惜的人，这是陛下告诉我的。” 宋离也想起来，有一次他们前往京城的时候，乾帝曾单独见过萧云寒。 “他问我为何而活着，自然是报仇，他便又问我，报仇雪恨之后呢。 我想了很久，没有找到答案，只是现在才觉得，就像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 萧云寒从未有过如此话多的时候。 廊外雨水淅淅沥沥，今日的他没有戴面具，浅淡的风撩动着墨发。 他低下头来，拿出自己那把千疮百孔的玄铁灵剑，纤长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裂痕。 “我原本以为，这条路会是我一个人走的。” 宋离屈起一条腿来，端过一旁的养生茶抿了口。 按照原著中的内容，的确如此，萧云寒从出现到万箭穿心而死，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剑当真没有办法修了吗？”宋离将玄铁灵剑拿过来仔细看着。 她也是才知道，这把灵剑，本该是天品法宝的。 宋离闲暇时也看过一些关于炼器的书，观这把剑的情况，似乎也只有重新熔铸了，但那样锻造出来的剑，便早已不是这把剑了。 “那三人的亡魂皆死于这把剑下，我便别无所求了，日后，用其他剑就是。” “这样也好，日后再也不用一边打斗一边计算维修费用了，只是每月定期养护着，也不至于让你一直过着两袖清风的日子。” 萧云寒：“……” 宋离将玄铁灵剑递还，又拿过一本“佛经”，用神识扫了眼便丢进火盆里了。 她烧了这些害人的经书，在这之前又记在了自己的识海当中，于记忆宫殿中开辟了一片角落来放置，以便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萧云寒将玄铁灵剑收回鞘内，同时又用布条一圈圈地缠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间出声：“你真是大乾长公主？” “我刚接受这个身份的时候，也如你这般惊讶。” “那你日后，要去什么地方？朝廷还是……” “行到何处，便是何处。” 宋离缓缓说着。 “大乾需要我的时候，便是长公主，其他时候，我便是散盟宋离。” 虽说这次白沙漠一行，为大乾开拓了疆土，她这一层身份也揭露了，但宋离还是希望自在些。 左右这片陷落之地还在建设期间，短时间内朝廷不会公开他们的存在，以免有心之人来到这里扰乱秩序，所以宋离这个身份还是可以再隐瞒一段时间的。 今日的陆衍有些不同。 无念佛子频频看向他手里拿着的纸笔，左思右想，觉得这不会是陆衍能做出来的事。 在为一户被献祭给邪佛的人家超度过后，无念佛子返回与陆衍约定的地点，正看到陆衍低着头在纸上记着什么。 于是无念佛子悄咪咪从袖中取出一面照妖镜来，对着陆衍照了照。 很奇怪，竟然不是妖假扮的。 于是无念佛子又取出了一面照鬼镜，很奇怪，陆衍依然没有反应。 于是无念佛子又取出了一面照魔镜。 “大师，”陆衍扭头一脸幽怨地看了过来：“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呢？” 无念佛子手上的镜子一个没拿稳，险些就要掉到地上了，还是被迅速闪来的陆衍给接住的。 陆衍顺势便对着镜子照了照：“嗯，还是这么帅。” 无念佛子：“阿弥陀佛。” 这货没被夺舍。 陆衍：“你又骂人。” 无念佛子：“……你在做什么？” 谈起这个，陆衍瞬间就来了兴致，将自己画的两张图在佛子的眼前晃：“我要著书啊，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我打算写一本将整个白沙漠中的美食都囊括在内的巨作，然后像宋离一样在京师的书行中发行，笔名我都起好了，就叫芹菜拌大酱！” 无念佛子：“……” 可以看得出，陆衍为了收集这地方的美食是用了心的。 但是…… 这地方哪有美食啊！ 老百姓们辛苦种地、养家畜，结果都被那些僧人们以祭祀的由头抢走，那些僧人倒是富裕，但他们又在戒荤腥这一点上格外的严格，平日里吃的都是素斋。 陆衍只不过是在沙城吃过一两顿好吃的，但像沙城那样的地方，整片大陆上也就一个了。 不过看他的决心一时半会儿也动摇不了，无念佛子便没有再劝。 一个月的时间，这片天地中的邪佛恶僧全都被处理干净了，秩序初步建立。 李彦带领的军队还是要回到大乾中去的，毕竟兵力众多，不能离开大乾太久。 宋离等人仍然要留在这里，李彦原本想拨一队人留下保护宋离，被宋离拒绝了，她现在有七星金印在身上，任何人的保护都没有这一枚金印来得稳妥。 当然，宋离还通过这枚金印动用了一些长公主的职权，给沙昼封了漠州刺史，这片陷落之地也成为了大乾的第十五州——漠州。 在此停留两年，宋离带领着沙昼以及新封的几位郡守，慢慢让漠州百姓们的生活走上了正轨，这才准备离开的事宜。 临走前夕，在外游历的陆衍和无念佛子也及时回来了。 而江道尘，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原本他将整个陷落之地转了一圈后，发现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回来了，刚准备过几天安逸日子，却见宋离找上了门来，手里还格外珍重的拿着个长盒。 江道尘的目光立马就黏在那长盒上面了。 这大小，刚好放得下一卷功法卷轴，而且又被宋离如此重视地拿着，必然不简单。 江道尘不由想起了宋离那天天烧经，烧了有大半年的事情。 是啊，从各大寺院中搜剿来的经书最后都送到了她这里，而因为资源倾斜，那收录着大量法术秘籍的地方也只有这些寺院了，宋离莫不是从这些经书当中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跟空间术有关的？ 第462章 普法大使江道尘 “想要？”宋离看着江道尘的表情，直接道。 “啊哈哈，”江道尘挪开了目光：“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万一是害人的东西呢。” “这不是害人的东西，”宋离在一旁坐下，并将木盒随手放在了角落，“我来是与你说漠州之事的，据说你仅用半个月就转遍了这里所有的地方，还将所有的集市都逛了个遍。” “有点夸张了，”江道尘又朝着那盒子看了一眼：“也就用了十七天吧……你这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 “重要机密，我正在寻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托付。” 闻言，江道尘挑了下眉：“你觉得这里还有比我更靠谱的人吗？” “你真想要这个？” 江道尘又犹豫了：“我能先看看吗？” “你看了，我就将它托付给你了。” 最后江道尘一咬牙：“给我吧给我吧。” 宋离便将长木盒推了过去。 江道尘怀着期待的心情将其打开，此物果真不凡，展露出来的时候甚至有金光出现。 但当看清楚那东西具体是什么的时候，江道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大乾律法……大乾律法？！” 正是记录着大乾律法的卷轴。 宋离点点头：“漠州刚刚建立，这里的百姓也是才认识到大乾的存在，相比起他们那浅薄的知识，在法律观念上的愚昧更让人头疼，所以我让沙昼建立了一个普法组织，专门为了将大乾律法中的内容传到老百姓的心中。 虽然这个组织并不缺人，但他们并不知道大乾的国情，面对其中的某些条例也会有不懂的地方，所以便需要一位在大乾土生土长的人进入组织，并且到各地进行普法活动……” 江道尘：“……你觉得我很懂法吗？” “你坐过牢，还是京师的豪华牢房，我记得里面的狱卒对你们进行过普法教育吧。” “……” 江道尘：“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来套路我的。” 宋离同他挥挥手：“早去早回。” 于是江道尘就这样踏上了悲苦的普法道路。 几人准备离开漠州的当天，他才终于赶了过来，人变得沧桑了不少，主要是，眼里没有光了。 看着江道尘这模样，萧云寒很贴心地安慰：“比速度，你就没输过。” “我宁肯是你们当中速度最慢的那个！” 说着，江道尘下意识地看向了陆衍，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怎么瘦了？” 这一眼看去，他感觉陆衍都快要瘦脱相了。 陆衍满脸的生无可恋，还是一旁的无念佛子无奈解释。 “为了著书，他尝遍了漠州所有的‘美食’，但这里的食物有很大一部分杂质太多，不太干净，如果吃太多的话，身体就会出现很大的反应，不管通过什么方式，都一定要将杂质排出去。” “所以他身体采取的方式是？” “呕吐。” 无念佛子无奈地感叹着，惆怅地看向陆衍：“你要是一口都不吃的话，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陆衍抖着手抽出一本书来：“吾已功成身退。” 江道尘看着那本书的封皮：“漠州美食……沙漠。” 后面这两个字，是陆衍后续添上去的。 “我现在非常需要回到风筝郡，吃五味阁的饭。”陆衍虚弱地说着。 看见他这模样，宋离也无奈道：“出发吧。” 原本宋离是不必急着回去的，但她算着时间，想到有一件事即将发生。 在原著当中，这次的事件被称为“引渡归巢”，是发生在东海的。 海中徘徊着没有去处的亡灵突然找到了方向，在同一时间登上海岸，他们还保持着生命最后几天的记忆，认为自己是活人，登岸之后回到人群中，浓重的阴气很快便影响到了普通凡人的健康。 而恰好是在这个时间，望仙宗对大乾在东海处设立的一道关卡发起了冲击，官兵顾不过来，便由五大仙门带头，其他的宗门教派也加入进来，共同来到这东海岸抵御引渡归巢。 这后续发生了什么也可想而知了。 徐妙妍又一次被抓走了。 而且这一次被抓到望仙宗，徐妙妍和曲慕幽的感情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细说的话，就是徐妙妍会在这一次爱上曲慕幽。 当然，宋离心中更加好奇的是引渡归巢这件事情，毕竟在原著中，这期间描写的都是徐妙妍和曲慕幽的感情进展，从徐妙妍被抓走之后，关于那些海中亡灵的消息便再没有出现过一次。 完全的未知，完全的不受掌控，才是令宋离最担忧的。 而且事情还是发生在东海的。 宋离曾说过不到合体期绝对不会去东海，这一次怕是由不得她了。 散盟这些年来发展的很快，当初修真界中没人要的五灵根弟子，几乎全都加入了散盟，而现在他们大部分全都结丹了，比单灵根修士还要快。 散盟的力量，几乎是跳跃式增长的，现如今盟内的中坚力量基本上都是五灵根、四灵根修士。 现在的散盟就是比仙门也比得过，故而这次的行动，散盟也是要出大力的，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候，要派出不少中坚力量出去，便需要高阶修士来带队。 不用想，其中必然会有自己的名字了。 如今宋离也不去想着用什么方法来拒绝了，这趟东海她必须去，至于修为还没有达到合体期…… 身上揣着一枚七星金印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离开漠州回到大乾，将无念佛子送回了空明寺后，他便闭关了，此行感悟良多，应当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出关。 而后宋离又去了京师一趟，向夏辞初报告漠州中的情况。 一切都做好了，再回到风筝郡已经是半月后了。 引渡归巢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五味阁中一派安宁。 看见江道尘的眼睛又恢复了光亮，萧云寒疑惑。 “你又练了什么邪术？” 江道尘勾勾唇角，邪魅一笑：“给你看样东西。” 被套路多次的萧云寒在江道尘掏出一面镜子的时候立马就闭上了眼睛。 江道尘：“……” 坏了，他对我有防备心了。 正当江道尘内心琢磨着该怎样哄骗萧云寒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衍：“阴暗小子，你举着个镜子做什么？” 第463章 太坏了，咱们不能学 江道尘眼睛一眯，唇边顿时勾起一个笑容。 “陆衍，你看这个。” 陆衍走过来，照照镜子，有点发愁：“还是没有胖回来啊，可惜了我这张帅脸，你看着我做这么，怎么还一脸得逞了的笑容？” 正此时，从天而降一道身影，迅速地把镜子和抱着镜子的江道尘一并撂倒，发出沉重的一记闷响。 “臭小子，谁让你修炼这等邪术的！” 陆衍呆呆地看着这从天而降，把江道尘踩在脚下的人。 “梦乙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动静，萧云寒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邪术。” “冤枉啊！这就是一个小法术！”江道尘叫苦。 梦乙皱着眉头将他揪了起来：“那你说说，这是什么法术？” “就是能够看到照镜子的人记忆的一种小术法。” “不得了啊江道尘，你居然想看我的记忆。”陆衍用一脸“你是变态”的表情看着他。 萧云寒忽然间开口：“他修炼这个法术，或许不是为了看你的记忆。” 要知道江道尘学习法术的天赋很强，多年来又搜罗了不少法术，因此修习法术的标准也很高。 这要真是个小法术，没点目的的话他才不会修炼呢。 …… 宋离刚刚采集了一些灵草回来，回到丹房中整理，忽然目光一扫，发现了放置在桌上那很不起眼的一面镜子。 这间丹房并非她私人使用的，她在散盟带的那些炼丹师，也经常会过来。 虽然这面镜子完全可以是那些炼丹师带来的，但在宋离的分析中这概率并不大。 而且这镜子有些奇怪，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她感觉这面镜子好像吸走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 “有点意思。” 宋离缓缓走上前去。 “玄中有玄是我命，命中有命是我形。” 镜中完整映照出宋离的模样。 “形中有形是我精，精中有精是我气。” “气中有气是我神，神中有神是我自然之道也。” “以镜照影，却能吸走我的精气神，”宋离直接将镜子掰碎，“江道尘真是愈发无聊了。” 镜子打碎之后，被吸走的精气神重新回归身体。 …… “居然真的可以看到照镜之人的记忆。”梦乙惊叹。 此刻他们就围坐在一处，看着镜中那个穿着开裆裤，拿着拨浪鼓的小屁孩。 陆衍捂着脸：“我求你们了，不要看我穿开裆裤时的记忆啊！” “哎呀，”梦乙大手一挥，“都是男的你羞个什么劲儿？” 这话落下，另外三人都用一种甚是迷惑的眼神朝她看了过来。 梦乙一愣，随即呵呵一笑：“我是说你们几个嘛，但我是前辈，笑死，我什么没见过？！” “前辈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了的。” 宋离的声音冷不丁从一旁出现，心虚的梦乙完全没有察觉到，手一抖镜子就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八瓣。 “哎呀小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最近休息得还好吗？”梦乙挠了挠头胡乱寒暄道。 “不好，”宋离直接道：“劳神费心，还有人用邪法吸我精气神，我来算账。” “什么？！这臭小子的算盘居然打到你头上了！”梦乙立马就要把江道尘提出来，而后者方才所站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宋离扫了一眼地上的镜子碎片，沉默了会儿。 “我数三个数。” “真的只是个小法术！”江道尘出现在房梁上：“镜子打破之后精气神就回来了，我修炼的这一版是不会伤及根本的！” 宋离挑了下眉：“还有其他的版本？” “有，”江道尘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可狠了，照过镜子的人就好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会大病一场，但是镜子反映出来的效果也很强，甚至可以挖出人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哪怕是已经被遗忘了的！” 他其实挺想学的，但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普法大使，到底还是没有学。 “对，这种邪术绝对不能学！”梦乙立即说道。 陆衍也在旁边狂点头。 宋离平淡：“嗯，不能学。” 而后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着江道尘的方向飘了过去。 发现了这个眼神的江道尘：“……” 五日后 江道尘偷偷摸摸地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个被黑布包裹得没有一丝缝隙的东西，交给对面的宋离。 “你跟我说，你要这个有什么用，你不会真要拿它来害人吧？” 江道尘紧张兮兮地盯着宋离。 “你都已经炼制好了，还顾虑这么多做什么？” “这根本不一样，我是被你威胁的！” 宋离瞥他一眼：“可是你对我动手在先。” 江道尘欲哭无泪。 见宋离转身要走，江道尘问出最后一句话。 “我会坐牢吗？” 宋离蹙眉，不由转过来盯着他：“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 “那你敢说自己是好人吗，难道你让我炼制这个害人版的镜子是为了做好事吗？” 宋离：“……” 摇摇头，宋离不再理会那一脸后悔的江道尘离开了。 没多久，引渡归巢的消息传出来了，五大仙门率先组织人前往东海，散盟也不遑多让，仅用一日便确定下了带队前往东海的人选。 其中除了宋离等人，还有梦乙和柯澜这两位合体期的阵法师。 而要让柯澜离开散盟去出任务，那简直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梦乙也是被气得不轻，出发当天，她就连连爆粗口。 “看看，看看，谁家长辈做成他这醉鬼模样，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他能睁眼认人的时间根本不超过一刻钟！” “怎么就不喝死他呢！” 看着柯澜的徒儿郝德柱一边背着他走来，一边又提着两坛子酒保证自家师尊随时都能喝到，梦乙就更气了，推了推宋离的肩膀。 “小宋，去，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宋离嘴角一抽：“我？” 郝德柱连忙加快步伐跑来：“别别别，可别打我师尊。” 他嘿嘿笑着，又将即将滑下去的柯澜往上背了背：“梦乙前辈，我们师徒二人不会耽误行程的。” “谁家出任务还要徒弟扛着去啊，丢死人了！”梦乙气道。 醉醺醺的柯澜忽然间抬起一根手指，迷瞪瞪地指着梦乙。 “住……住口！” 第464章 引渡归巢 “啪啪——” 是响亮的两巴掌，梦乙直接甩在了柯澜脸上，瞬间将他打得清醒了。 酒醒之后的柯澜有点发愣。 “世事无常啊。”宋离感叹了声。 此番前往东海，散盟派出的高阶修士有七人，金丹期修士一百人，筑基修士两百人，比五大仙门派出的都要多，抵达之时，迅速沿着海岸扩散开来，拉起一道防线。 宋离带了五十人，被梦乙安排在了旁边的辖区，这样就算她那边出什么问题，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赶到，而在梦乙另一侧的辖区，便是江道尘所在的地方。 散盟这次过来的人当中，唯有宋离和江道尘会引起望仙宗的注意。 世人知道望仙宗在东海之上，却不知道其具体位置，也有人说，望仙宗所在的岛屿是可以移动的，谨慎的曲慕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改变一次它的位置。 与散盟对待和望仙宗有过节的人的态度不同，长明宗的主事之人并没有给高阶修士安排各自的辖区，主要也是不好安排。 能够修炼到元婴期以上的，要么就是天骄，这种人基本上都是门内有实权的长辈们的弟子，且自身手上也掌握着一部分的权力，要么就是背靠强大的家族，实力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不管怎么安排，都容易得罪人，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去划分，他们自然知道最好的位置要留给势力最强的人。 而像是徐妙妍这种，没有家族背景，因为两次进入望仙宗的黑历史失去了掌门的信任，到现在手上一点实权都没有的，就只能去别人最不愿去的边缘位置。 刚好，徐妙妍负责的这块边缘地带与散盟这边接壤了，如今正好是宋离负责的。 天黑了下来。 引渡归巢是在夜里发生的，所以傍晚时分，宋离便让散修们做好了准备，等待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岸边蛰伏着如此多的人，却依然安静得不像话，海水不时地侵吞沙滩，偶尔冲上来一些贝壳海螺，小鱼小虾。 忽然间，远方那深深的夜里出现了点点昏暗的光芒，如苍白的幽火，时隐时现，朝着岸上缓缓飘来。 待走近了，方才看到那些幽光是一个个人形。 “再次强调一遍。” 宋离传音给分散在辖区内的五十人。 “这些亡灵都是死在海上的人魂，采取超度的方式，不要对他们进行抹杀。” 待这些亡灵即将走到海岸的时候，能够看到他们的形状还保持着死亡前的状态。 那些葬身鱼腹的，便是支离破碎的魂体碎片，遭遇了海难的人，浑身鲜血淋漓，有的人还用一只手抓着自己另一边的断肢。 但在离开海水，登上海岸的时候，他们竟又意外的变成了完整人的模样，魂体不再发光，仿佛凝聚出了肉体的实形，双眼中不再涣散茫然，而是渐渐恢复了神光。 对于这些蛰伏在四周的修士们来说，若不是亲眼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他们甚至真的会以为这些都是正常的人。 但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动手。” 宋离一声令下，五十个散盟修士齐齐现出身形。 但当他们杀向那些亡魂的时候，动作都迟疑了下来。 “太好了，你们是当地的渔民吗？我好像迷路了，你们知不知道李家村怎么走，我媳妇还等着我带珍珠回去给她呢，这东西可真不好找，跟着船队跑了一整天才找到了一颗，咦，我的珍珠呢……我记得就放在这个口袋里了啊……” 那亡灵着急地上下翻找口袋，这模样令前方那正要强行超度他的修士瞳孔狠狠一震，迟疑了起来。 但就在他迟疑的这个过程当中，那亡灵身上的鬼气愈发加重，有丝丝鬼气侵入了他的身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宋离出现在这亡灵身后，干脆利落地将他给超度了。 待这亡灵散去，那小散修依然呆愣愣的。 “宋前辈，我身上有珍珠，今天才买的，或许我可以将珍珠给他了却心愿……” “然后呢，再给他指路，让他回到李家村去？” 宋离看着这后辈懵懂又紧张的样子，到底是没有忍心说重话。 “在事情开始之前做好了决定，那在行动过程中就不要有所动摇，在没有为一切临时决定可能造成的后果兜底的能力之前，坚定地执行原计划就是你积累经验的方式。” “我……我知道了，宋前辈。” 这之后，那散修超度亡灵时便干脆多了，即便还是会有动容，但这些情绪，还是需要留到战场之外再慢慢消化的。 一夜过去，这些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别样的情绪，等到天亮时分，亡灵潮退了，他们才终于原地休息起来。 白天的时候没有亡灵，宋离也不拘束着他们，想去什么地方便去，不多时江道尘便找了过来。 这些天他盯宋离盯得很紧，生怕什么时候宋离就给他丢过来一个牢饭大礼包。 宋离：“……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江道尘：“我不是来监视你的，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是你带出来的那个丹修蒙理，托你给他搜罗些东海特有的灵草带回去呢。 你是知道他那个死心眼的，你要是不答应，他能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就只求你！我刚好也需要搜集法术。” “蒙理……”宋离忍不住揉起了额头来。 宋离很罕见得拿一个人没有办法。 想到自己有一次没有批灵草给他，那身高一米九几，浑身肌肉的硬汉炼丹师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跟个幽怨的弃妇一般跟了一天，宋离就感觉有些头疼了。 “那就去附近的玉珠城吧。” 正好，这次来了不少的修士，白天无事的时候都会选择去玉珠城逛逛。 从此地到玉珠城，中间的区域有朝廷的人和望仙宗魔修在交战，若去玉珠城需得绕路，算是阻断了平民百姓前来东海岸的路，想要走一个来回的话耗时又费力，但对于修士来说则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玉珠城做海产贸易，十分繁华，如今又涌入了大量的修士，更是热闹了。 街上人声鼎沸，各大商家看到了商机，纷纷敲锣打鼓地做起了活动。 第465章 徐妙妍：不哭，要坚强 走在街上，看似是宋离一个人在行动，实则她的身侧经常会有一道黑影突然闪过，便是江道尘了。 买了些足可以应付蒙理的灵草后，宋离来到了个清净的茶馆，点了这里特有的海藻茶。 那道黑影晃来晃去，最后于宋离的对面现出身形来，好在这茶馆中坐着的都是修士，也没人大惊小怪。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里卖的法术还挺有意思的？”江道尘拿出自己这半天来的收获。 “你以前在望仙宗的时候，就没有来玉珠城逛过吗？”宋离顺势便道。 “哪里有时间啊，你根本不知道魔修的生活有多自律，除了修炼就是切磋，还要丰富自己的见识以免被同门暗算。” 宋离：“……” 难怪你们魔修一个比一个难杀，原来这些都是经验使然。 江道尘买的一摞书中，除了他绞尽脑汁找来的空间秘法，还有给陆衍的话本，给萧云寒的剑法。 “我的呢？” 江道尘一愣：“你还需要看外面的这些书吗？” 宋离抿了口茶，那倒是不必。 “我带你去看，反正你扫一眼什么都能记住，看一遍就不用买了，还省钱。”江道尘直接说道。 “你变得越来越像萧云寒了。” “这不一样，五味阁的薪资不足以支撑我到处挥霍……” 旁边一桌新来的客人谈话声音很是响亮，而且完全没有布置隔音阵法，就这样传了过来。 “真的吗，你们昨天杀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亡灵？” “不是杀，是超度！超度有多累你懂吗，我真的快要累死了，还不如像你们一样将那些亡灵全杀了呢！” 即便宋离此刻没心情窥探其他宗门的事情，此刻也不由看了过去。 那两个修士身上都穿着长明宗的弟子服，是长明宗的人。 江道尘也明显的一愣：“五大仙门不是提前立了规矩，说只能对这些亡灵进行超度，不能滥杀的么，怎么他们自己都不遵守？” “长明宗此番派来的高阶修士在宗门内地位极高，也有许多什么都不懂的世家子过来这里镀金，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让人意外，回去可以组织一下，给长明宗找点麻烦。”宋离道。 江道尘又疑惑：“长明宗的情况，你是怎么了解得如此清楚的？” “我问了徐妙妍。” 江道尘：“……” 她倒是肯告诉你。 那边长明宗弟子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不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还要弄那么麻烦的超度，直接杀不就好了，反正是亡灵，又不是活人。” “还不是因为那个带我们的徐老妖婆，本来被分到了亡灵最多的边缘位置就烦，结果那个老妖婆还说什么都要坚持超度亡灵，她在这次来的高阶修士当中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破事居然还这么多，真是烦人，难怪望仙宗要抓走她呢，这不就是在为民除害吗？” “噗哈哈哈——还真是，而且望仙宗还抓走她两回了呢，两回都没有除掉，啧啧啧，还真是祸害遗万年啊……” 宋离慢悠悠喝着茶：“我觉得或许可以提醒一下她们，我约了徐妙妍见面，就是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 江道尘的目光迅速往周围看去，果然在楼梯口看到了那有些僵硬地站着的徐妙妍。 此刻她的目光就放在背对着她相谈甚欢的两个长明宗弟子身上，很明显就是全听见了。 江道尘：“……这叫什么事啊。” 就在他以为徐妙妍会走过去将那两个弟子训斥一番的时候，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径直朝着宋离这边走来了。 添了个茶杯，宋离看着从一旁坐下的徐妙妍：“不管管？” 闻言，徐妙妍牵强地一笑：“她们内心是怎么看待我的，我无法改变，但起码表面上还算听话，这样就足够了。” “你倒是看得开。” “就是看得不开，我也什么都做不到，长明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老牌仙门，不光是一个只看实力的地方，因为在这里并不缺那一两个化神期的修士，所以才要看背景。” 徐妙妍坦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抬眸看了宋离一眼。 “说起来，你这次叫我过来是为何？” “这次的行动你来了，仇灵却没能来，可知是什么原因？”宋离反问道。 徐妙妍垂了垂眸：“东海临近望仙宗，灵儿又曾经被望仙宗魔修掳走过，当年的事情虽然我们都没有说出口，但宗主还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的，不让灵儿来，是为了保护她。” “你应该也想到我为何要见你了。”宋离道。 闻言，徐妙妍笑了笑：“我会小心的，而且这次的情况与以往不同，我身边有这么多的道修。” 她虽然在笑，但宋离能够看到她的眼中满是无奈。 而后便将一面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镜子交给了徐妙妍，并说清楚了它的用途。 看着这一幕，江道尘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徐妙妍听说到此物的邪性之后先是一愣，而后想到或许真有用得到的时候。 但宋离为何会无缘无故送自己东西，她只想到了多年前那次自己用身上最后的岚夜族血脉换来的一个约定。 想不到宋离居然会这么讲信用。 “如果是当初的血脉约定的话，我现在还不需要这个，因为我还没有到彻底崩溃的时候。” 江道尘立马好奇：“你还没有彻底崩溃？” 徐妙妍点着头：“我已经释然了，那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既然熬过去了，便当做是一场心性的历练吧，我现在感觉很轻松，也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目光，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足够了。” 宋离：“……你还是拿着吧。” 徐妙妍还是将那镜子给收下了，因为她感觉宋离这个表情，这个态度，问题似乎真的很严重。 那边两个长明宗修士还在毫无所知地大声说着徐妙妍的坏话，徐妙妍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愈发牵强。 见此，宋离便道：“要出去走走吗？” “好，”徐妙妍立马站了起来：“据说用来做法衣的鲛绡都产自玉珠城，我正想着去挑选一两匹呢。” 第466章 长老，他是谁？ 徐妙妍已经很久不关注这些装扮的东西了，现在提出也不过是想要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来到售卖鲛绡的地方，宋离有些意外：“居然不是元宝商会的产业。” 徐妙妍对这些还是有些了解的。 “鲛人族擅长纺织，织出来的鲛绡又称为龙纱，洁白如霜，入水不湿，他们通过将鲛绡卖给东海附近的渔民来换取一些陆地上的物资。 渔民们又和玉珠城本地的商家关系很好，得到的鲛绡只会卖给本土商家，元宝商会若是想要从他们手中拿到鲛绡是很不容易的。” 进入店中，这里已经挤满了道修，欣喜若狂的掌柜亲自出来推销自家的商品。 “今日我做主，买两匹鲛绡送一斛珍珠！给诸位道友看看我们家这珍珠，圆白莹润，个大饱满，外面那些寻常珍珠根本就比不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家这可不是寻常珍珠，这是鲛珠！不知各位道友听没听说过鲛人泣泪成珠的故事，这个啊，就是他们哭泣的泪滴化作的珍珠，在外面可是一珠难求！ 道友们如今在我们这玉珠城中，又为了保护我们老百姓日夜辛劳，我怎么好意思再藏着掖着，只要买两匹鲛绡，就送一斛鲛珠！！” 掌柜的手中拿着一颗寻常珍珠三倍大的珠子，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宋离对鲛绡不感兴趣，倒是听说过鲛珠可以入药，想着自己或许也可以买上两斛回去试试，一看标价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的脑子里已经想出了一百多种鲛珠的平替了。 徐妙妍倒是挑选了两匹，付了账，她只拿了鲛绡，那一斛珠送给了宋离。 “据说鲛珠可以入药，便当做是你给我那面镜子的交换吧。” 回到东海岸边的时候，还未走回去，江道尘便停下了脚步。 “等等，不对劲，先别往前走了！” 江道尘放出了一道影子去前方探路，片刻后影子回归身体，他的脸色也变了。 “是曲慕幽，”江道尘说道：“他出现在了东海岸上，看样子，是冲着我们几个来的。” 宋离朝着前方看去一眼：“那还是不要过去了，没有打起来，曲慕幽不会停留太久。” 说完之后她便调转金印之力凝出一片结界，将三人笼罩在内，这样就算曲慕幽的神识查探过来，也发现不了他们。 徐妙妍又担心又害怕，而宋离则认为，东海岸上的那些道修会将曲慕幽处理好的，否则，他们就全都是一群吃干饭的。 各宗门中的主事之人此刻将那怡然自得的紫衣男人团团围住，却也不敢贸然动手，那些修为不高的弟子在他们的安排下，都已经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日暮西斜，天就要黑了。 “曲慕幽，引渡归巢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捣鬼！”长明宗的合体期长老阙启纶喊道。 曲慕幽看起来心情不错，眉眼带笑地看着他：“想知道？只要你肯答应本尊一个条件，本尊就告诉你。” 阙启纶眯起了眼睛：“什么条件？” “阙长老！”梦乙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眼神立马就朝着他看了过去，“魔修说的话你也信？！” 你是不是傻缺！ 空明寺的涂慧和尚也看了过来：“不要轻信魔修啊。” 在他身边的无念佛子也觉得没眼看：“阿弥陀佛。” “怎么，不愿与本尊做这个交易？”曲慕幽懒懒地看着他们：“你们会后悔的。” “那就不劳你担心了，”梦乙说道：“你偏偏挑这个时候出现，恐怕目的不简单吧，但你不要觉得我们不敢打，曲慕幽，速速离去！” 这个时候，引渡归巢马上就要开始了，这群道修若是跟曲慕幽动了手，势必顾不上那些亡灵，所以曲慕幽这时候出现，就是笃定了他们不会动手，会退而求其次。 果不其然，只见曲慕幽一抬手，身边就多了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是柯澜与郝德柱。 此刻的柯澜仍旧醉得不省人事，郝德柱急得眼睛都红了，直直地朝着梦乙看了过来。 “呜呜呜梦乙前辈，我带着师尊去玉珠城买酒，谁知道被这个大魔头抓了个正着啊！梦乙前辈，快救我们啊——” 看见这一幕，梦乙的眼睛立马就瞪起来了。 一旁的陆衍悄悄给萧云寒传音：“柯澜前辈身上的酒气都能飘出去十里了，这大魔头该不会是闻着味找来的吧。” “他抓柯澜前辈没有用，”萧云寒四下看了一眼，没有见到宋离和江道尘，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掩护你，悄悄给宋离和江道尘传一条消息，让他们先别回来，他们跟望仙宗有过节，这时候不好出现。” 梦乙开口道：“将人放了，你想要的是什么？” “亏得你知道本尊不是来做慈善的，想救他们，那就来一命换一命，而我只要宋离和江道尘的命。”曲慕幽说道。 梦乙嘴一撇，没好气道：“那你把他们俩杀了吧。” “不要啊梦乙前辈——”郝德柱爆发出了惊人的哭喊声。 这尖锐的鸣叫声就在自己耳边，柯澜不想酒醒此刻也不得已清醒了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情况。 长明宗的阙启纶冷笑着看向梦乙，这女修先前竟然还敢取笑他，现在跟那魔修做交易的人还不是她自己？ 也是在柯澜酒醒了些，抬起脸来的时候，涂慧和尚这才认出了他来，不由一惊。 “竟然是他！” 无念佛子不由看了过来。 “长老，他是谁？” “柯澜，当年轰动了整个大乾的阵法第一人，迦南关抵御妖族的城墙上的阵法皆是他的手笔，如今拥有着镇国之用的杀器仙轨弩，也是经由他改良后的成果，在阵法这一道上，柯澜可是当之无愧的集大成者，现如今……现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无念佛子听得连连心惊，因为他完全没有办法将涂慧和尚口中的阵法第一人跟这个醉鬼联系起来啊！ “杀吧，”梦乙抱起手臂，没耐心地看着曲慕幽：“被你抓到算他们倒霉。”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梦乙前辈……”郝德柱瑟瑟发抖，可怜巴巴地看着远处的梦乙，祈求着能够换来一点怜爱。 第467章 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挽尊？ 而曲慕幽的目光冷冷扫了过来：“一个合体期，一个化神期，居然还换不来两个化神期的命，你们是否太不值钱了？” 郝德柱抹干了眼泪：“要不你再换两个人呢，这俩人在散盟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落到你手中啊。” 声音落下后，只见曲慕幽的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 诚然，就凭那柳青时对宋离护犊子的程度，他也想到了用这种方法行不通的可能，但既然对面拒绝了自己，就得做好承担这个后果的准备。 下一刻，便见曲慕幽抬掌，猛然向着柯澜的天灵盖击去。 “且慢！”涂慧和尚当即喊出声来，但已经迟了。 曲慕幽这带着浑厚力道的一掌直接落了下来，却是放空了，只扬起了大片的沙子。 再看原地，柯澜跟郝德柱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同一时间不远处传来了痛哭流涕的嚎叫声。 “师尊啊！师尊你不要死啊——呜呜呜他们都不救咱，你等着，徒儿也马上要来陪你了——” 郝德柱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阵法传送到了别的位置，以为柯澜死在曲慕幽那一掌下了，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但紧接着他就看见那地上的“死尸”弹了起来，并且动作熟练地开了坛酒默默喝着。 “师尊你还活着啊……” 郝德柱四处张望，这才发现他们现在已经脱险了，大脑当中一片空白。 “刚才，刚才是师尊你用了阵法将我们传送走的吗，师尊，你居然能够在那大魔头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布置传送阵！” 不光是郝德柱惊呆了，此时的曲慕幽面子上也很挂不住，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 这样的场面，让陆衍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看向萧云寒。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会选择什么样的方法来挽尊？” 同一时间，江道尘也问了宋离这一个问题。 宋离：“攻心计，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萧云寒：“发动攻击，这样就没时间尴尬了。” 曲慕幽两种方式都没有选，或许是被散盟磨平了棱角，他又慢悠悠地朝着阙启纶的方向看去。 “本尊说过，不选择交易的话，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曲慕幽缓缓一笑：“难道这样大规模的引渡归巢，还比不上门下一个弟子重要吗？” 说完之后，曲慕幽的身影缓缓消失，寻其气息，是往西边正在和朝廷军队交战的地方去了。 待曲慕幽离开后，宋离方才解开结界，很坦然直白的告诉徐妙妍：“曲慕幽最后这番话是在点阙长老，如果今日之后阙启纶私下里跟曲慕幽有联系的话，那你就要小心了，因为你会变成一件他手中可以用来交换的商品。” 说完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各自往各自宗门的方向去了。 回去的时候，宋离还途经那抱着酒坛子一脸郁闷的柯澜身旁。 “柯前辈，方才那一招挺帅的啊。” 柯澜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只看见自己的酒坛子里多了两根毒草。 “嘶……”柯澜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发火，又想到这孩子现如今长大了，不好对付了，只能闷闷地说：“赔我酒。” “还是少喝些吧，”宋离慢慢往前走去，“曲慕幽不知道你的身份，便未对你有多少防备之心，刚好梦乙前辈那态度又让曲慕幽减少了一层戒心，这才给了你带着老郝脱身的机会。 这样的方法只能用一次，但你知道梦乙前辈跟我生气的点在哪里吗？” 柯澜脑袋上冒出问号：“你还生气了？” 宋离礼貌微笑：“是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被曲慕幽抓住，接下来一个月希望柯前辈不要再碰酒，否则我现在就把蒙理叫过来给你调理身体。” “嗝。”柯澜呆呆地看着她，打了个酒嗝，完全没有被威胁到。 “再加一个齐双辉。” 柯澜手里的酒坛子立马掉在了地上。 郝德柱站在旁边已经汗流浃背了。 一个驴脾气的蒙理还不够，还有一个钻牛角尖研究阵法的，上刑也没有一下子上俩的啊…… 回归队伍后，宋离又安排了一些事情。 于是在这个晚上，长明宗那些人杀亡灵的举动就被大家给抓了个现行，不仅在五大仙门中的口碑大大下降，消息传出去后，就是在百姓心中也是很败好感的。 阙启纶被迫站了出来，承受众人的质问，最终卑微地低头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后，人们这才散去。 而作为了最开始揭发的人，宋离很快便成为了阙启纶仇恨的目标，以至于她都走出了很远去还能感受到后面阙启纶盯着自己的恶毒目光。 黑暗中传来了江道尘一声轻笑。 “总有人主动找死。” 翌日，宋离没有去那玉珠城中玩，她就在东海边上闲逛，梳理着引渡归巢的线索。 路上刚巧遇到了打坐静修的徐妙妍，得知她在寻找线索，也便跟了上来。 “海中的亡灵记忆缺失，意识混沌，他们登上岸，恢复生前的记忆，变幻了模样，只能是背后有人在控制，亡灵潮接连不断，所以这些晚上的控制也都是连续不断的，但我们却察觉不到一丝灵力波动。 所以这有可能不是直接的控制，而是通过某种媒介，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过，引渡归巢的这两个晚上，都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阵乐曲声，似乎是笛音。” 宋离说到这里，徐妙妍的脚步忽然一顿。 “曲慕幽会吹笛子，”徐妙妍说着，又回想起了在望仙宗内的见闻，声音也变得无力许多：“他还可以通过笛音来操控海兽。” 宋离也在想，这些亡灵会不会就是曲慕幽操控着上岸的，那他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将想杀和想抓的人引来这里吗？ 就这样一路走着，神识不时往海水中探去，没多久前方又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冰彤。”徐妙妍说道。 赵冰彤正弯着身捡着被海水冲上来的贝壳和海螺，察觉到了她们的气息，便轻快地走来了。 第468章 不对劲 “怎么没有去玉珠城中？” 宋离原以为她会对玉珠城中的那些特产很感兴趣。 赵冰彤却是摇了摇头：“这里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也是靠近海岸，每天早晨，都能看到很多贝壳被冲上海岸，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地方。” 说着，赵冰彤便将自己这一早上拾到的东西展示给她们看，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都说修道之人要忘却前尘，不能被世俗中的杂务牵绊，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却还是无法放下，儿时的那些记忆，仍然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 “如果是好的回忆，其实也不需要放下。”徐妙妍同她说道。 “对了，你们或许不知道吧，”赵冰彤从这一堆小物件当中挑出了一只海螺来，“有些海螺是有灵性的，如果它们在海中见过鲛人，就会收录在身体里，如果恰巧又被冲上了岸，捡拾到的人就能够听到鲛人的歌声，我今早刚好捡到了一只，你们听。” 徐妙妍将那海螺放到耳边，许久后说道：“没有声音啊。” 宋离同样也听不到那海螺中的歌声，见此，赵冰彤便又将海螺放在耳边仔细听了听。 “我可以听到……怎么就忘记了，自从完全炼化了鲛人精血后，对这些事物的敏感程度也上升了，这海螺中的歌声也只有我听到。”赵冰彤有些惋惜。 “没事，”宋离说道：“听你唱歌也是一样的。” 赵冰彤一呆。 好像也是啊。 这么看来，鲛人的歌声也没那么稀罕了啊。 就在徐妙妍想要感叹一下上次她们几个聚在一起，还是去查那血百合案子的时候，只可惜现在少了仇灵，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喂—— 你们几个！ 偷偷聚会不带我！ 我记仇了——” 三人立即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到仇灵轻巧地从一件长绫模样的飞行法宝上跳了下来，倒背着手高高兴兴走来。 “灵儿？！”徐妙妍惊讶：“宗主不是将你关起来了么？” “当然是求我师尊给开的后门啊，我跟他说要来这边锻炼自己，他立马就答应了！宋离，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好像很不欢迎我的样子！” 仇灵走过来后，盯着宋离的一双眼睛看个不停，认真分析她每一个微表情。 宋离其实是在思考。 原著当中引渡归巢的时候，仇灵是在的，现在她也偷偷过来了，主线又回归了正轨，但宋离却莫名有种怪怪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在仇灵逼近过来盯着自己的时候被短暂地抛到脑后了。 “你看起来真的不欢迎我啊！” 宋离：“……需要为你放个烟花吗？” “放一个吧，这么多年不见面，你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仇灵当即抱起了手臂。 “闭上眼睛。” 仇灵乖乖照做，又有些疑惑：“闭眼睛做什么？好了吗？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可以。” 仇灵睁开眼睛，但是眼前无事发生。 “……我的烟花呢？” “已经放过了。” “什么放过了，我还没有看到呢！” “谁让你闭眼睛的。” 仇灵：“……” 她就知道跟宋离找茬准没好事。 仇灵来了，这里也热闹了不少，她拉着另外两个人叽叽喳喳讨论着这一路来的见闻，而宋离的神识在海中搜寻着，她只想查案。 “诶，你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件啊，我来的时候看到玉珠城外有家道观好生热闹，外面排了好长的队呢，全都是去烧香的！”仇灵说道。 赵冰彤：“香火这么好吗，是哪家宗门的道观？” 仇灵回答：“那家的道童没有穿任何宗门的弟子服，好像不是背靠着宗门的道观啊。” 徐妙妍：“既然不背靠宗门，香火竟然还这么好，难道是有其他的长处吗？” 有些宗门会在外开设道观，为百姓办事，收取香火信仰，于道修而言，办事的能力可以称为长处，但对那些百姓们而言，他们更喜欢称之为“灵验”。 仇灵懵懵懂懂地摇头：“不知道啊，我也只是路过，没有进去看。” 宋离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便被散盟的人叫了回去，开始今天晚上的安排。 而这边，虽然是偷偷来的，但仇灵还是要回归长明宗的队伍的。 又一夜过去后，宋离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仇灵来的时候有种怪异的感觉了。 虽然还没有修炼到柳姨、曲慕幽这种预感吉凶的程度，但或许是因为慧极，宋离现在也摸到了一点门槛。 昨天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今天就得到消息，徐妙妍和仇灵一同失踪了，现如今，阙启纶根本顾不上引渡归巢的事情了，当即动用了长明宗在此的所有力量，全力搜寻那两个人的下落。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因为失踪的人当中有个仇灵，若只是徐妙妍一个，阙启纶是不会在意她的生死的。 现如今长明宗的人都四处散开了，也没说到了晚上会不会回来，阻止亡灵进入内陆的这条战线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散盟与另外的四大仙门便只能重新分配力量，将这个缺口填补上。 这样，每个人身上的压力都更重了些。 偏偏在如此紧张的时候，又有麻烦的事情发生了。 傍晚时分，宋离正安排着弟子们用梦乙教的阵法迎击下一波高压的亡灵潮，远远的便看见凌远蹙着眉头朝这边匆匆走来。 “出事了。”凌远直接传音到宋离的识海中。 看他这般严肃的模样，宋离问道：“发生什么了？” “有一伙渔民，从这个地方入海了，现在船都已经开出去了，等到天黑，那些亡灵一出现，这伙人没能及时回来的话，他们必死无疑。” “临近的渔镇都已经封了路，而且我们都已经明确地传话过去，引渡归巢的这段时间内严禁出海捕鱼，甚至安排了阵法防线，这伙渔民是怎么出来的？”宋离也皱起了眉头。 “和普通的渔民不一样，他们是专门捕猎低阶海兽的，其中有修士。” 凌远解释着，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东海有多危险，我已经叫人再度将那些渔镇封锁，现在，我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将他们带回来。” 凌远马上便飞入了东海之中，而事情是发生在自己管理的这片区域内，宋离思虑一番，也便跟着进海了。 第469章 渔民 进入东海之后，凌远立即对那伙渔民展开了定位。 “姓名，向茂，年龄四十二岁，还有第三个问题，答对了才能正确定位。” 匆忙间，凌远只来得及问了那几个渔民的基本信息，至于第三个问题，要从他们的头围、鞋码、腰围、更喜欢父亲还是母亲，以及如果父亲和道侣同时被妖怪给抓了，只能救一个，选择救谁这几个问题当中回答。 凌远这下便犯了难。 宋离随后走了上来：“随便猜一个吧，猜他更喜欢父亲。” 凌远照做，不多时，在他的视野中，有一个方向出现了引路的光点。 “在那边。”凌远立即在前方带路。 然而就在他们飞出了很远之后，凌远忽然间停了下来。 “光点消失不见了。” 但他们显然还没有找到那几个出海的渔民，并且这里也没有什么阵法结界的踪迹。 凌远沉默了一会儿，多年来的经验让他忽然低下头，朝着下方的海水看去，果然在水下看到了那若隐若现的光点。 “在水中？” 凌远一惊，随后跳入水中，加快了寻人的速度。 如果是在水中的话，那他们应当已经遭遇了什么，或是正在与海兽交战。 宋离跟在后面：“凌远，你可有听说这些渔民一定要这时候出海的原因？” “我也是听附近的村民说的，那些渔民没有别的什么本事，一年的开销都靠着在特定的时间段出海，捕获海兽换钱来用，其中的修士还要换取修炼资源。 而引渡归巢事件发生的这段时间，就是他们一年间唯一的出一次海，就可以攒下一年花销的时候。 这当中那个牵头的人，向茂，他的老母亲卧病在床已有多年，汤药是千万不能断的，他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就只能出海了。” “但你有没有觉得，”宋离四下查探着：“我们这一路走来根本没有碰上一头海兽，这个方向，很明显就不是海兽聚居的地方。” 声音落下，凌远不由停了下来。 正如宋离所说，这一路走来，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海兽。 “一种情况，此地贫瘠，或是环境不适合海兽生存，另一种情况，这片区域其实是某个大型海兽的领地，其他海兽不敢贸然靠近。”宋离继续说道。 凌远再一次确认定位的情况。 “他们的确是来了这边。” 他现在也有些顾虑了，那群渔民偏偏挑这个时候出海，又专门选在宋离的辖区内出事，如果是有心的，想要故意将宋离引到这里，那他们现在已经成功了。 就在凌远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宋离开口道：“继续向前吧。” 宋离也是早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既然敢跟着凌远过来，便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在这东海，唯一对自己有企图的便是望仙宗，但现如今望仙宗的兵力在跟朝廷交战，自那日见过后，曲慕幽便前往了战场，那边也是李彦将军亲至与之对抗，曲慕幽在短期内是脱不开身的。 所以宋离猜测过，徐妙妍和仇灵失踪的事情是望仙宗内的其他魔修在负责，这当中或许还有长明宗内部人的手笔。 在这种人手短缺的时候，望仙宗居然还有空闲的力量来对付自己，宋离觉得这种概率不大。 再往前飞了几十里，海水变得更深，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幽深的看不到底的断崖。 凌远停在了断崖边上：“方向指引他们就在这下面了，你在此地等着，我去将人带上来。” 宋离没有同意：“我手上有江道尘给的空间符，遇到什么危险还能避一避，无须担心。” 二人一同下了这断崖，不知游了多久后，前方渐渐出现了光亮。 再下潜一段时间后，能够看到这光亮的来源乃是海底一株株巨大的珊瑚。 这些珊瑚每一株都如参天巨树那般高，与之相比，人就显得渺小许多了，珊瑚以红色居多，散发着的光芒将这海底照耀得如白昼一般亮，数量极多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边际，茂盛的样子好似海底森林一般。 而宋离和凌远才刚刚下来，便发现了一段珊瑚枝上出现了个渔民打扮的人，表面覆盖了一层血膜的珊瑚枝直接刺穿了这渔民的心脏，他早已断了气，瞪大着双眼，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死了有段时间了。”凌远观察了番，而后将这渔民的尸身取下，又拿出块黑色的布包裹起来，准备将这尸体带回去。 同时心中又有些无奈，连海兽的踪迹都没有找到，便已经发现了死人，只怕其他的人也凶多吉少了。 不过幸好，这样的死尸没有再次出现，在这珊瑚森林中穿行了一段时间后，前方出现了活人的气息，同时还带有一些血腥气。 当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只见到那几个渔民死死地抱着珊瑚枝，一脸惊恐的模样，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不及时处理的话是会死人的。 宋离和凌远过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吓得不轻，但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凌远衣袖上那属于问罚宗的标记，当即开始呼救起来。 这群靠打渔为生的人，修为基本上在筑基期，其中还有个金丹期的修士，但即便如此，在这样完全未知的海底深处，也无力与那些随时都会出现的强大存在相抗衡。 凌远审问了一番过后，得知这些渔民在海底碰上了金丹期之上的海兽，之前的那个同伴就是在逃命的过程当中，没注意撞到了珊瑚枝上，这才死了的。 赶在天色没有黑下来的时候，宋离和凌远将他们送上了岸，然后便立即投入了抵御亡灵潮的任务中。 虽然这之前凌远特意交代了那几个渔民，让他们在附近先等上一夜，待到天亮后他还有事情要审问，但等到第二日的时候，那群人也如意料之中那般，早就跑回家了。 无奈之下，凌远便只好找到他们家里去审问情况，然后不到中午就又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宋离就在问罚宗这边等着，见他回来了，便开口：“那些渔民可是已经逃了？” 第470章 心魔 闻言，凌远错愕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昨日问话，那些渔民回答的时候便是闪烁其词，尤其是触及先前那同伴的死因时，最先询问的那人半天都回答不上来，最后是那个向茂接过了话茬，还说其他人是被吓傻了，这才说不出话来的。 但整个问话的过程中，却一直都是向茂在回答，其他人在旁边点头。 先前那人的死恐怕不简单，现在这群人又逃走了，很难不怀疑他们是畏罪潜逃。” 凌远也叹了口气：“好在那具尸体还在这边，我已通知了谈师弟，让他加急赶过来，查一查这尸体真正的死因。” 谈奕轩有着回溯尸体生前最后一刻记忆的能力，只是这次不在问罚宗的队伍当中。 “另外……”凌远的语气又无奈了起来，“我去了向茂的家中，他早已经带上了全部的家当逃了，但是他那卧病在床的老母亲，被留下来了，我暂时托付他们周边的邻里来照顾着，其他的，就只能等谈师弟到了再说了。” 凌远是来处理引渡归巢的，其他事情自然顾不上，若非宋离特意问了一句，还不知道凌远已经连续四天没有休息过了。 “所以他出海当真是为了给自己的老母亲治病吗？”宋离觉得这有些讽刺。 此事尚有疑虑，只是如今也顾不上，自从长明宗的人撤出以后，修士们白天的时间要用来布置阵法，也没了去玉珠城中闲逛的时间。 而长明宗那边，还是没有徐妙妍和仇灵二人的消息。 …… 仇灵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里，这铁笼直接沉入海中，让她立马想到了一个地方——望仙宗的海狱。 她不由打了个冷颤，朝着周围的铁笼看去。 在她斜上方的铁笼里，关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看到之后仇灵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妙妍，妙妍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头脑昏沉的徐妙妍睁开了眼睛，与之前强装出来无事的模样完全不同，她的眼中满是绝望，扫了眼周围熟悉的场面，死寂的眼眸中依然没有一丝波澜。 “妙妍！你怎么样，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斜下方传来了仇灵的声音，徐妙妍脸色一变，立即看了过去：“灵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仇灵皱着眉头回忆起来，“我记得那天晚上，从别人那里听说你被阙长老派出去清点从宗门内运来的法宝，我去找你，然后在半路上听到了什么动静，这之后的事情，就全都没有记忆了。” 她抓着铁笼四下张望，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些害怕：“我们……我们这是被抓到望仙宗了吗？” 徐妙妍已经彻底愣住了。 “不……不对，这不应该的，他要抓的人明明只有我，为什么这次把你也抓来了……” “妙妍，我们在这里……会有很可怕的刑罚么……”仇灵的声音变得很小。 她这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走的炼丹师一道，就算在战场上身边的队友也都会下意识保护她。 她最惨的时候还是当初在梦魇中打那个假宋离，但那毕竟是梦中，痛感也没那么真切，否则她早就痛醒了…… 徐妙妍的脑中已经闪过了很多可能，她连忙摇头：“不，不会的，他们知道你是长明宗的大小姐，肯定不敢对你下狠手的，我会想办法，我，我会带你……我会……” 徐妙妍的眼瞳骤然变得猩红，她眼中的世界震颤起来，脑子里好像有一把石锤在重重地砸着她的颅骨，头痛的感觉令她呼吸不上来。 她想要强行打起精神，但眼前却晕开了一片血色，曾经惨死在望仙宗中的那一张张面孔接连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就血淋淋地在铁笼外面怨恨地盯着她，还伸出了那一双双狰狞的手钻进笼子里，想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徐妙妍疯了，她尖叫着，两手在身前胡乱挥动，旧伤被一齐引动，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掩埋在心底的。 铁笼中，徐妙妍的身周缓缓晕开了一层浅淡的血红。 仇灵先是呆愣了一瞬，然后立即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妙妍！徐妙妍！静心，静下心来！不要被心魔逼疯！” 或许是这边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了，另一边的铁笼中传来了道毫无生气的声音。 “你第一天来这个地方？她经常这样的，闹一个时辰就消停下来了。” 仇灵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那人身上的皮肉全都被泡到溃烂了，根本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散着的头发遮挡住了一半已经溃烂的脸，这才显得没那么吓人。 虽然此人的样子很可怜，但他说的话还是让仇灵感到很生气。 “她被心魔缠身，就要走火入魔了，你知不知道走火入魔是很容易直接丧命的，什么闹一个时辰就会消停下来，说得这么简单，可她每一次都是在鬼门关徘徊啊！” 那人回答的语气还是毫无生气。 “哦，死了难道不好吗？一了百了，死了之后，就不用想着明日的刑罚该怎么面对了，他们想要折磨一个人，让他生不如死，有着成千上万种的办法，你或许还不知道，这里的每一个铁牢上都有曲慕幽亲自设下的阵法。” “什么阵法？” “防人自杀的阵法，”那人讽刺地笑了声：“他还没有玩够，怎么会给我们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想要像她这样被自己的心魔给杀死，这样就能彻底解脱了……” 这人说的话令仇灵心底升起丝丝寒意，但很快她就摇摇头拒绝了这种想法。 “曲慕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们也不会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更不能憋屈地死在自己的心魔下，修行之人，岂能被这些困难打倒？” 说完之后，仇灵便朝着徐妙妍的方向大声念起了清静经，助她抗衡心魔。 牢笼中那人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这样天真的人他见过不少，只要在望仙宗待上一段时间，他们就明白了。 第471章 出狱 待时间来到夜晚的时候，徐妙妍才终于从心魔中挣脱出来。 但这个时间，会有海蛇出来啃食笼中的囚犯，令人痛苦不堪，她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对于仇灵来说…… 刚刚恢复了些神识，她便听到了仇灵那边传来的痛苦声音。 笼中，仇灵疯狂地用手打退那些冲上来咬她的海蛇，在这铁笼也无法动用灵力，她的力量对于海蛇来说根本不够看，眨眼间便被咬得血肉模糊了。 仇灵呼救的叫声当中还夹杂着哭声，那些海蛇甚至还会咬在她的脸上，她从未有过这样无力的时候。 徐妙妍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停下……放她出去，曲慕幽！放她出去！你要折磨的人只有我，我求你，放过她吧，她对你没有威胁的！” 她很少会在海狱当中呼唤曲慕幽的名字，毕竟在她尝过的那些折磨当中，海狱算是最舒服的地方了。 如果曲慕幽在的话，她只要开口喊他，便能见到人，只是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并非曲慕幽，而是阎真儿。 阎真儿心情极好地出现在海狱当中，却没有朝着徐妙妍走来，而是近距离欣赏着仇灵那痛苦的表情。 “哎呀呀，长明宗的大小姐，现在怎么这么狼狈啊？” 仇灵强忍着疼朝阎真儿瞪了回去：“我再怎么狼狈，也是长明宗的大小姐，而你，就只是曲慕幽的一条狗！” 然而她的话根本没有让阎真儿的心中出现什么波动。 “小嘴叭叭的还挺会说，不过你真觉得出身好就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再怎样高贵的人，现在不还是被关在铁笼里被蛇咬？” 阎真儿媚笑着朝徐妙妍扫去一眼。 “畜生啊，还是温顺些的招人喜欢。” 徐妙妍的眉头轻皱着，但没有管她的含沙射影。 “阎真儿，曲慕幽要抓的人只有我，我与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该将灵儿牵扯进来，现在长明宗的人肯定在到处找她，仇宗主，林长老，他们哪个找上门来，对你们望仙宗来说都是大麻烦，奉劝你，赶快将她放了吧。” “可是谁又能确定她是被我望仙宗抓走的呢？”阎真儿冷笑：“放她离开反而会暴露我们做过的事，这么说来，似乎杀了她才最稳妥啊。” “不可！”徐妙妍急道。 阎真儿得意地笑着：“既然来了这望仙宗，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明日你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刑罚。” 说完之后，阎真儿转身离开。 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想法，的确是想要直接杀死仇灵的。 但她私自将仇灵也抓过来的事情不知被谁传到了曲慕幽的耳中，曲慕幽更是直接传信过来让她别动那个仇灵。 果然只有真心喜欢的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阎真儿已经连续发了好几日的火了，不过也很快便将自己给哄好了。 待她修炼到了合体期，就可以采补曲慕幽了，到时候管他喜欢哪个女人，都给他杀了。 没有用多长时间，只是在海狱中被关了三天，仇灵就理解了先前铁笼中那男人说的话了。 仇灵蜷缩在牢笼当中，仰头朝着斜上方看去，那间牢笼现如今是空的，因为今日曲慕幽回来了，第一时间便是将徐妙妍带出去问话。 见她盯着那个笼子的时间久了，之前那人又开口说道：“她是出不去的，被带走的时候，通常都是去接受更残忍的折磨……她比我们惨多了，伤在体内，在道心，可偏偏在皮囊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她体内积累的那些旧伤，怕是一辈子也治不好了。” 这时，仇灵懵懵懂懂地看了过来：“有旧伤……可是她从未同我说过，我也没见她去找过其他的丹修……” “呵……”那人笑道：“那是她从未走出来过，哪怕出了这望仙宗，她也还是生活在这水下的囚笼当中。” 没多久，徐妙妍便又回来了，这一次她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倒是让海狱当中熟悉她的人感到意外。 而且这一次她回来之后并未被关进铁笼中，手中还多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关押着仇灵的铁笼，将她放了出来。 “妙妍，你……” “先不要管其他的了，我带你去治伤。” 仇灵没有想到，她真的将自己带出去了，而且还有了一间僻静的住处。 屋中，徐妙妍沉默着给她上药，良久后，仇灵突然间抓住了她正动作着的手。 “你是不是答应了曲慕幽什么？是因为我吗？” “你又瞎想些什么呢，”徐妙妍同她笑了笑：“你本就是受我连累才被拐到这望仙宗中的，我自然会尽全力保护好你的。” “什么受谁连累的，”仇灵眉头紧拧着：“他们本就不该抓走你我，你也不能因为被抓的次数多了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了，错的是他们，应该付出代价的也是他们！” 听见这话，徐妙妍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了：“可是现状如此，谁又有能力来改变呢？” 仇灵一噎，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啊，现状如此。 徐妙妍又继续说道：“我旁敲侧击地打听到，望仙宗与朝廷的战斗终止了，后面朝廷的人可能会来支援引渡归巢，这样长明宗的修士便有了空闲，可以来全力找你了。” 她还不知道，长明宗早就已经做了甩手掌柜。 许久后，仇灵方才抬起头问道：“我们不会被困太久的，对吗？” 徐妙妍抿了抿唇，随即笑着点头：“对。” …… 朝廷的人一加入，宋离这边就轻松了许多，刚巧问罚宗的谈奕轩也到了，眼下应当正在验尸，宋离刚想要过去看看，不远处又传来了动静。 “宋前辈，是长明宗的人出事了。” 宋离询问了一个刚去查探情况回来的散盟修士。 “海水突然冲上来一具人尸，就是先前长明宗带队的阙启纶长老！” “阙启纶……”宋离皱起了眉头。 他死的也太快了，对方下手这么干脆，倒还真像是先前那仅凭一个感觉就要她非死不可的曲慕幽的手笔。 宋离也朝着那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查看情况。 第472章 新手下海惨遭背刺 海边聚集了许多鱼群，皆是被阙启纶那合体期的灵气吸引而来，如今尸身已经被带上岸，周围是问罚宗的修士。 “看得出死因吗？” “似乎是被一击毙命的。” “等谈师兄来。” “谈师兄来了！” 谈奕轩紧随着长明宗的人前来，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便要上前去回溯记忆。 “谈道友。”宋离忽然间叫住了他。 谈奕轩看了过来：“宋道友，你也在这里。” “阙长老身为合体期的大能修士，却死得这样无声无息，对他下手的人，修为应当不低吧。” “应是在合体期之上了。” “而杀了人却又没有销毁尸身，反倒由着尸体漂上了岸，你说背后这凶手，会不会在尸体上做了什么手脚呢？” 这句话落下，跟着来的凌远立即按下了谈奕轩朝着尸体伸出去的手。 “还是先请散盟的阵法师验过，阙长老的尸身有没有被做手脚吧。”凌远道。 梦乙正在与朝廷的人商谈，散盟能用的合体期阵法师便只有柯澜一个，刚巧他如今正在被禁酒中，脑子清醒，只能垮着一张不开心的脸过来查看尸体。 “他身上被下了一道禁咒，凡是对尸体动用了神识的人都会遭到反噬，轻则神魂受创，动摇根基，重则直接暴毙。” 柯澜的这句话落下，周围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还好刚刚没有用神识去查看，否则我现在也跟着死了！” “这凶手好狠毒的手段啊，不光害死了阙长老，竟然还要借尸体害死其他的人！” 凌远向着宋离看去，悄悄传音：“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凶手的人选？”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本就不多，长明宗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阙启纶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杀，涉及到那个人的事情，便已经不只是一桩命案了，可能会将整个问罚宗都牵扯进来。” 宋离同他传音道。 凌远自然也想明白了，宋离话语中指的那人是曲慕幽。 原本这只是望仙宗与长明宗的恩怨，他也不想让问罚宗蹚入这浑水中，跟谈奕轩传音几句，几人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离开后，长明宗自然安排了人来查询阙启纶死亡的真相，而谈奕轩也赶去查看之前在珊瑚森林中找到的那具尸体。 这具尸体原本的修为只有筑基期，并未被做什么手脚，谈奕轩很快便看到了他生前最后一刻的记忆。 那一伙渔民收了船只，来到了这片珊瑚森林。 之前问话的时候，他们都说是误入的那片珊瑚林，但看现在他们这模样，很明显就是专门来这个地方的。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向茂，几人都不发一言地往前游着，但看他们互相之间的态度，还有死者的状态，隐约可以看出这死者像是第一次下海来到这个地方。 “茂哥，”死者局促不安地上前，来到向茂的身边，“咱们来这里真能赚大钱？可是我看这地方死气沉沉的，这里真的有……” 向茂不耐烦地瞪了过来：“让你跟着你就跟着，话那么多干什么？我说这里能赚大钱，这里就能！” 他被骂了一通，顿时也不敢说话了，后面几个人皆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待看到前方那一片高耸的珊瑚森林之后，向茂眼睛一亮，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在珊瑚林之前跪倒，又是拜又是磕头。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如此，死者虽然不理解，但也跟着有样学样。 而等他们拜完之后，向茂忽然间大手一挥。 “上祭品！” 声音一落，死者便看到周围的人齐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直到他被刺死在珊瑚枝上的时候，他方才明白。 原来自己，就是被他们骗过来的祭品。 回溯的记忆到此便结束了。 “果真是他杀，”凌远轻蹙着眉头说道：“那片珊瑚森林中也是有东西的，我们上次去，却没有注意到。” 宋离也回想了一下：“找到那几个人的时候，他们抱着看珊瑚枝很是惊慌，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现在，要去那珊瑚森林中查探一番吗？”谈奕轩问道。 宋离：“……” 她可以说，曲慕幽已经回了东海，她不想过去，因为太危险了吗？ “咳咳，”宋离看向了凌远：“还记得你说，那向茂逃了，但他那生病的老母亲被留下来了。” “哦，你想要通过那老夫人来了解一些线索，”凌远想了想：“可是我之前已经去看过了，那老夫人口不能言，人也早已经糊涂了。” “那也未必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见宋离执意如此，凌远便将去珊瑚森林的事情交到了谈奕轩和小队中其他人的身上，自己带着宋离前往了向茂的家。 这一路上，凌远提起了徐妙妍和仇灵失踪的事情。 “毕竟有前车之鉴，如今又是在东海附近，她们现如今身处何地也不是那么难猜，虽然知道那望仙宗宗主的手段不会太仁慈，但还是希望她们能够过得好一些……同为道修，若是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自然也会尽全力。” 宋离开口说道：“曲慕幽活了有上万年，在他手中惨死的人不计其数，朝廷拿他没办法，五大仙门也是，若想从中救人的话，必然不能从明面上来，需得暗中潜入。 望仙宗所在的那座岛的位置不好找，咱们这些道修当中，就只有一个人对那座岛的轨迹熟悉，你可知是谁？” 凌远沉默思考着，最后摇了摇头：“即便是江道尘，恐怕也不清楚，那此人是谁？” “徐妙妍，”宋离缓缓说道，“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而已，可纵观整个修真界，能够活着从望仙宗内逃出来两次的人，也就只有她了，所以我觉得，只要她想，就一定有办法离开望仙宗，但对她来说最难的部分，是心劫。” 说话间便来到了向茂家中，正赶上邻居来给老妇人喂药，见到凌远二人后，这人立马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亏我还以为那向茂是个大孝子呢，以前真是看走眼了，现在惹了事一个人跑了，把他生病的老娘丢在这里，这是要让她死啊！” 第473章 今天忽悠小道童 凌远便趁此机会询问。 “那向茂进海捕捉海兽，冒着很大的风险，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完全为了给母亲治病。” “谁知道呢，这向茂可惯会哭穷的，常常是一副家里揭不开锅的模样，我以前还真被他给骗了，现在想来，他卖海兽指不定卖出去多少钱呢了，却还给他老娘喝着最便宜的汤药来装穷。” 邻居一边说，一边又有些气愤。 “我早该看出来的，他压根就不是什么穷汉子！有一回我还看到他拿上好的帕子来擦汗，诶呦，那帕子看着又软又滑，擦汗都不见湿呢！肯定值不少钱！” 听到这里，宋离忽然间看了过来。 “沾水不湿？” 从向茂家出来后，两人便往玉珠城的方向去了。 “鲛绡沾水不湿，可此物向来是那些富裕些的修士爱用的，经常在海上搏命的人有更好的法衣选择。”凌远说道。 “我现在开始好奇这向茂做的到底是不是海兽生意了，”宋离也道，“那位大娘说向茂出海带回来的东西，在玉珠城中有固定的买家，却是从未跟人透露过他的买家是谁，若无其他的线索，我们这样查便是大海捞针啊。” “那队渔民当中有玉珠城中的人，或许能从中找出些新的线索。” 正要进城的时候，宋离忽然停下了脚步，朝着远处的一座山上看去。 那山上有座道观，因为排了很长的队伍便格外引人注目，这正是仇灵曾提起过的道观。 “这些排队等着上香的人，衣着倒都十分华贵，想来是玉珠城中的富贵人家们，”宋离喃喃道：“却为何只在这家道观上香？” “过去看看。” 换了便装，排了半天的队，方才能够进入道观内，至于在排队的过程中，他们也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打听到，这些前来上香的人都十分安静。 踏入道观时，引路的道童一双眼睛在两人的身上来回转。 “两位看着眼生，应是第一次来我们道观吧，不知是要求子嗣，还是来求平安的？” 若是两百多年前，走在街上都会有人认出他们来，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新秀们又是层出不穷，还记得他们的人越来越少了，这样倒也更方便做伪装了。 宋离的目光朝着前方的左侧拱门看去，上一户来烧香的人家，走的是左门，而看眼前这道童引路的方向，显然是要将他们往右门带。 宋离明白了，新来的人还没有资格走左门，而那里通往的，有可能就是让这家道观香火旺盛的原因。 就在凌远脑中还在纠结着是“求子嗣”还是“求平安”的时候，宋离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们是曹大人推荐过来的，”宋离看着那道童：“听说你们这里特别的灵验。” 凌远微微一惊，传音问道：“可是玉珠城的县官曹云大人？” 宋离一脸的平静：“我只是说了一个姓氏，会猜到谁全凭这道童的想象，至于那位曹云大人是否来过这家道观，我想凭这道观能够安然无恙地开在这里，就算没有来过，他也一定认识这里主事的人吧。” 道童眼睛机灵地转动几番，随即笑道：“敢问夫人，是哪位曹大人？” “这玉珠城内，还有第二个曹大人么？” “自然不是，但二位若是曹大人引荐过来的，小道事先也没有接到通知啊。” “怎么，难道我要去什么地方还要事先跟你报备，”宋离拿捏着颐指气使的腔调：“那我现在就叫曹大人过来，咱们当面对峙？” “不不不，夫人误会了，小道没有那个意思，二位这边请，这边请。” 道童虽是这样说着，但带领的方向还是右侧的门。 见此，宋离并没有动作：“既然是这家道观不想让我们参拜的，接下来那些没用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做了。” 说完之后，宋离转身要走，道童果然急匆匆绕到了宋离的面前。 “夫人说笑了，是小道一时糊涂，带错了路，请走这边。” 道童松了口气，带着两人走了左门。 经过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左门处是有一道结界的，进入结界当中，不知从何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 那歌声哀婉凄凉，又极其容易调动人的情绪，只是听着，便不由悲从中来。 再往前去，这歌声愈发的清晰了，能够找到这声音的来源就是较为偏远处的一座院子。 院子旁边的地方杂草丛生，荒废了许久，而院门外面却干干净净，像是刚住了人，只是大门紧闭着，上面还隐约能够察觉到阵法的气息。 “那里住着的是我们道观的贵客。”见宋离感兴趣，那道童便笑着解释，只不过身子倒是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挡住了宋离继续看过去的视线。 一路来到了参拜的正堂，之前过来的那户人家已经上完了香走出来了，一路上还欢喜地讨论着什么。 这小道童领着他们，先是到大堂中对着几位道祖拜了拜，上了几炷香，而后又引着他们从大堂的后门离开。 这后门藏得十分隐蔽，再加上各种繁琐的禁制，以至于宋离和凌远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穿过大堂，便走入了一条狭窄的石子路，小道童这时又开口了。 “夫人老爷，敢问两位是要点几盏长明灯？” 点长明灯？ 凌远外出做任务的时候，倒是听说过有些凡人到了道观寺庙当中，会点长明灯来为家人祈福，修士是不信这些的，不过他们方才看到的来上香的人，也全都是修士。 这长明灯，怕是不简单啊。 宋离开口：“寻常人点几盏，我就要比他们多一盏。” 说起来，从进入道观到现在，面对这小道童的问话，宋离给的都是模棱两可，且很难辨别真伪的答案，凌远知道审问这样的犯人是很危险的，因为如果不注意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接受她的暗示，让审讯朝着错误的方向走去。 就跟现在的这个小道童一样。 “夫人大气，”小道童谄媚地奉承着，“之前有位夫人一口气点了六盏，看来夫人是要点七盏了，就是不知道，您夫君会不会同意。” 小道童朝着凌远的方向瞄了眼。 第474章 今天忽悠纨绔子弟 宋离：“……” 凌远：“……” 因为满脑子都是案情，他们就全都没有注意到，那小道童一直都将他们看作是一对夫妻。 该怎么回答？要解释一下或者重新编造身份吗？ 那小道童还在看着他二人，这时的沉默令气氛变得有些怪异，直到凌远那边声音微弱地打破了寂静。 凌远：“……我同意。” 小道童促狭地笑着：“老爷还真是大度！” 他早就看出来了！ 从一进门，这对夫妻当中就一直是这位夫人在说话，虽然平平淡淡的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能够给人一种不敢忤逆的感觉，这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这位老爷看起来一副沉稳靠谱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个妻管严。 小道童又乐呵呵地问：“敢问老爷要点几盏灯？” 凌远想了想：“我也点七盏吧。” 声音落下，小道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吓得凌远开始在内心中反复思考自己刚刚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但他不知道，并非是自己的回答有问题，而是这小道童的三观碎了一下。 小道童看向他们的眼神变了。 原本还以为这男人是个妻管严。 敢情是这两口子都玩得花啊！ 凌远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决定效仿宋离的装腔作势。 “你有问题？” 气势一上来，那小道童连忙摇头。 “没，没有没有，夫人老爷，这边请这边请……” 接下来，小道童带路的步伐便局促了许多。 他们进入了一间昏暗的大堂，堂中的窗子都用厚重的黑布遮盖着，堂内满是暖黄的烛火光芒。 一股从未闻过的奇异香气弥漫在整个大堂内，仔细分辨过后，方才得知这是灯油燃烧散发出来的气味。 一盏盏长明灯被归置在高地错落的台子上，这是一间专门用来供养长明灯的堂屋。 而这些长明灯燃烧了良久，竟不见减少，一直都是崭新的模样。 小道童取来十四盏尚未点燃的长明灯，放在托盘里，旁边还有一把匕首。 “夫人，老爷，只需要将血滴在这长明灯上，便可结成契约，引燃这长明灯了。” 旁边的这把匕首，显然就是给他们放血用的。 宋离和凌远尚且不知道这些长明灯真正的用途，自然是不肯放血的，好在宋离会用些妖兽血来炼丹，身上常备着这种东西，施了个障眼法，便以妖兽血代替他们的血，滴在了那些蜡烛上。 血液落在烛芯上，顷刻便化成了火焰燃烧。 小道童将其一一供奉在台上后，便同二人笑道：“夫人老爷，请来这边结账。” 宋离：“……” 从这座道观中出来后，宋离仍站在山门前，眯着眼睛瞧着。 一旁的凌远也清点了一番自己的储物法宝。 “为何会如此贵？点燃一支蜡烛的价格抵得上买一件天品的法宝了。” 诚然，凌远和宋离都不是穷人，但一下子就出去了买七件天品法宝的灵石，叫两人都有了一种被骗钱的感觉。 “这座道观最好有点问题。”宋离低声道。 这样她就可以查抄道观，然后再将自己的灵石拿回来了。 而她会一直盯着这座道观的，一直。 这之后去查其他渔民在玉珠城中接触过的商人，耗费了一番时间和功夫，终于还是让他们给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和玉珠城中的大多数商家不同，跟渔民联系的这几个商人平日里都十分低调，看起来也没有自己的产业，所以与其说他们是商人，倒不如说是中介。 但不巧的是，在那些渔民们畏罪潜逃后，这些商人也都跟着消失了。 他们便只能在这玉珠城中大海捞针似的走访，寻找关于那几个商人的只言片语。 在两日后的晚上，凌远收到了谈奕轩那边传来的消息。 “那珊瑚森林像是一个迷宫，他们明明已经走到头了，可一眨眼间竟又出现在了刚开始进入的地方，这样的构造，就像是在保护着里面的什么东西。” 凌远喃喃着，而后看到前方询问百姓的宋离走回来了。 “确定了，在那伙渔民出海之前，有人看到这几个商人多次出入城郊的那座道观，那道观果真有问题。 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天，除了在那道观当中，我们根本没有在任何地方听说到与那长明灯有关的事情，但我记得书中有些记载，讲的就是一种永远都不会熄灭的长明灯，又叫作不灭烛。 这种灯，是用人鱼膏做成的，可万年不灭，那日在道观中一见，虽有这个猜测，但不敢肯定。” 宋离停顿了良久，忽而蹙眉。 “但若那道观中的长明灯真是人鱼烛的话，此事非同小可，鲛人族生活在东海之中，与大乾朝廷并不亲近，律法中虽无明文规定禁止滥杀鲛人，但他们也属于妖，关于妖族的规定对鲛人族而言依然适用。” 说到这里，宋离又叹了口气。 凌远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如果玉珠城中真的在做着某些与鲛人族有关的生意，那这次引渡归巢的事件，或许也有牵扯。” 宋离点了下头。 这已经不能以寻常案件的方式来对待了，她必须要尽快查出来。 而速度最快的办法，就是抓一个人经常去道观中烧香的人来问问。 虽然凌远有想过要走正规程序来问。 但仔细想想还是由着宋离使用好朋友阵法来审人了，起码在表面上看去，他们还是很正规的。 马车上，一个纨绔子弟又是愤怒又是惊慌地看着这突然闯入的两个人，但这一切情绪都在宋离的一句话落下后烟消云散了。 “你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纨绔子弟：“……” “好耶，我有新朋友了！” 他很快就中招了。 “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好朋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道观里的长明灯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鱼烛啊，用鲛人族身上的油膏炼制而成的，万年不灭，为自己点上一盏供奉在道观中，也算是谋求一份好的气运吧。” “但这应当不是它受人追捧最主要的原因吧。” 纨绔子弟神秘一笑：“当然不是。” 第475章 上流圈子真是下流 “这里的人鱼烛啊，跟记载中的当然是不一样的，传说中以死去的人鱼尸身熬油，制成灯烛，仅有万年不灭这一个优点。 但道观中的人鱼烛，可是在人鱼活着的时候，就拿他们来熬油，这样，在人鱼痛苦挣扎之时，其中会有一段时间，魂魄和肉身是完美分离的，这样就可以施展秘术将人鱼的魂魄融入到制好的灯烛中。 以血为引，点燃人鱼烛，也便是与这灯烛中的人鱼魂魄签订了主仆契约，那其中的人鱼魂魄便会一直伴随在主人身侧，既可供人玩乐，又可替主人挡灾，而且就算朝廷的人查过来了，他们也看不到这些人鱼魂魄。 我们玉珠城中的上流圈子里，都将其称为鲛宠，这同样也是身份的象征，朋友，你可知鲛宠有多可人？个个绝美无比，歌声动人心扉，每每宴饮之时，不招来几个鲛宠作陪，可算不上这玉珠城中有头有脸的修士！” 很难想象，如今这些人鱼魂魄正与他们共乘一车，即便此人亲口说出来了，宋离与凌远还是不曾察觉到那些人鱼魂魄的气息。 宋离便问道：“你的鲛宠在何处？” 这纨绔子弟一笑，下一刻，从他的身后便缓缓现出了五道人身鱼尾的身形，几乎占满了马车内的空间。 这些人鱼的眼眸黯淡无光，表情悲戚绝望，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凌远：“……” 鲛人与人族如此相像，不光是凌远，任谁看了都会将他们当作人族来看，此刻见了这些人鱼魂魄，他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宋离也明显的沉默了一下，而后又继续说道：“那座道观中，做的就只是这些生意吗？” “当然了，不过朋友你若是想要买些女孩子们喜欢的鲛绡和珍珠，可以到城中的商铺里看看，咱们这地方临近东海，鲛人的生意做得好。 而且那些出海的渔民抓来的鲛人，只会供给玉珠城本地的商户，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得不团结一心，这样就不会让消息泄露出去，不会吸引来朝廷和问罚宗的视线，那元宝商会自然也无法打进来。” 宋离继续提问：“那道观当中有一处偏远的院落，我们去时，里面传出了动听的歌声，引路的道童说那是道观的贵客，你可知其身份？” “那座院子早几个月还没有住人呢，就一直空着，后来住了人，院中天天都能传出不同的歌声，我去过道观几次，也问过这个问题，那道童的回答也说是贵客，但谁又知道具体是什么人呢？” 纨绔子弟老老实实地回答着，但这幅场景总无法让人的心平静下来，他后面那五个人鱼魂魄犹如阴森森的怨鬼一般，在他说话之时，皆痛苦又愤恨地盯着他的后背，恨不得下一刻便将他拆吃入腹。 但在那纨绔子弟回头朝她们看去的时候，人鱼魂魄又变得低眉顺目。 他将其中一个人鱼魂魄的一只手抓在自己的手中摩挲着，仿佛能够触碰得到那细腻光滑的触感，而后又一脸满足地后仰，靠在了这血淋淋的温柔乡中。 “哎呀……还是不够，这些人鱼美则美矣，但我都已经看腻了，该去点新的长明灯了。” 凌远紧盯着那纨绔子弟的脸：“所以，这东海附近的渔民们所谓每年一度的大生意，根本就不是去捕杀妖兽的，他们捕猎的，全都是鲛人族。” 纨绔子弟懒洋洋地笑了：“这位兄弟的见识还是浅了，那些鲛人生活在海水中，不也是海兽的一种吗？而且那些渔民捕猎鲛人的本事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不杀鲛人，他们就要饿死咯。” 宋离继续问道：“玉珠城的县官曹云，可知道这些事情？” 其实在宋离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玉珠城私下做着这样的生意，如果不是县官包庇的话，肯定是会被朝廷给发现的。 “你说曹大人啊，他当然知道了，昨日我们带着鲛宠宴饮的时候，曹大人就坐在主席呢，说起来，曹大人他从来都不用自己的血去点长明灯，怕被朝廷发现，也怕事发之后被治罪。 但他养了一园子的鲛宠啊，个个都是鲛人当中最顶尖的长相，那歌喉，还有那身段……” 纨绔子弟忍不住遐想，肉眼可见的羡慕。 宋离又道：“我记得这个曹云，祖籍就是在玉珠城。” “是啊，记得当初陛下要许给他郡守的官职，曹大人放弃了，就要来咱们玉珠城，还不是因为从这鲛人生意当中捞到的油水比当郡守多多了？更何况，咱们玉珠城的县官，当然要让玉珠城的人来当了……” 纨绔子弟猥琐地笑了起来。 宋离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啊，”纨绔子弟脸上有几分不解：“朋友，你问这个作什么？” 宋离：“请你吃饭。” “啊？吃什么饭？” 纨绔子弟目移，只见到凌远手中突然拿出了一条捆仙绳。 “牢饭。” …… 东海岸边。 江道尘用手挡着头顶：“好大的太阳。” 陆衍坐在沙滩上，看着前方那激情澎湃的人：“好傻的剑修。” 萧云寒抱剑在一旁：“不是所有剑修都这样的。” 那站在前方正扯着嗓子演讲的人，正是长明宗的剑修长老聂高阳。 说起来，两百多年前的时候聂高阳就是化神初期。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是化神初期。 而曾经被他贬低唾弃的散盟这几个人，修为全都已经超过他了。 修真界是个认实力的地方。 所以聂高阳现在是不是该反叫他们前辈了？ 就在陆衍思考着这个问题走神的时候，那边聂高阳骤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场引渡归巢，根本就是望仙宗的一个阴谋！他们想要操控海中的这些亡灵进入到内陆，占据修士们的修炼资源，扩张望仙宗的势力，我们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或许是刚刚他努力地调动情绪真的起了作用，这句话落下，旁边听他演讲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第476章 陆衍倒拔人鱼 “望仙宗太可恶了！” “打倒望仙宗！” “打倒望仙宗！” 聂高阳也在那边举着拳头：“不能让望仙宗的阴谋得逞！打倒望仙宗！” 现场的气氛又一次冲上了高潮。 聂高阳很满意现在的效果，认为情绪都已经调动上来了，又继续发言。 “今夜，长明宗将攻打望仙宗，仇宗主亲至，届时还请诸位道友一同出发，讨伐曲慕幽那老魔头！” 然而这句话落下后，现场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说要跟着一块去的。 突然间的冷场，让激情洋溢的聂高阳心头一凉。 他又攥起了拳头，振臂高呼一声：“打倒望仙宗！！” 无人应答。 江道尘拿出糖葫芦来津津有味地吃着。 “这些都是乌合之众，攻打望仙宗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做不得主，更何况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引渡归巢的事情就是望仙宗搞出来的。” 陆衍说道：“不过前一阵子望仙宗与朝廷交战，引渡归巢刚好为他们分摊了压力，望仙宗也很难脱得了关系吧。” “仇宗主要来，”萧云寒说道：“应是为了他女儿的事。” “所以要攻打望仙宗，就要将所有的罪名都按在望仙宗头上，只是这样没有任何计划，贸然进入东海的话，很可能会被搞得血本无归啊。”江道尘喃喃着。 那边的人兴致散尽，陆续离开了，原地便只剩下了聂高阳那又老又落寞的身影。 陆衍忽然看到了什么，走了过去。 聂高阳就看着他这样一步步走来，想到了曾经的那些恩怨，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不会是来嘲笑我的吧？ 所以在陆衍走到面前的时候，他决定先发制人。 “无知竖子，可要加入讨伐望仙宗的活动！” 陆衍：“……” 你这老头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哪有求人办事还骂人的啊？ 陆衍要张嘴，聂高阳忽然又抬掌制止了他。 “本长老知道，我长明宗与你散盟素来不合，但是大敌当前，同为道修应当统一阵线，过往的恩怨就暂且抛开吧……我是不会叫你前辈的。” 陆衍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老头挪挪脚，没发现你一直踩着个什么东西吗？” “嗯？” 聂高阳低头，然后便看见了自己脚下正踩着什么蓝色的，薄薄的东西。 但他没挪脚，最后还是被陆衍给推开了，另外两人也都围过来了，聂高阳不敢发作。 陆衍蹲下，伸手碰了碰那蓝色的薄膜，薄膜忽然卷起。 “是活的！” 扒了扒旁边的沙子，那薄膜的形状完全露了出来，连接处是水蓝色的鳞片，上面还淡淡泛着金色，在日光下极为好看。 “这好像是一条鱼尾巴。”萧云寒说道。 “不会真有鱼被埋在沙子底下了吧？” 陆衍一边说着，一边抓住那鱼尾的末端，然后猛地将整条鱼从沙下倒拔了出来。 陆衍力气极大，人鱼那曼妙的身形在阳光下划过条优美的弧线，连扬起的沙子都变得灿若黄金。 几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埋在沙子下面的，是一条有着蓝金色鱼尾的少年鲛人，裸露出来的上半身白皙中又透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在沙子里憋了半天了。 漂亮鲛人落地后，来不及观察环绕着他的这些人，突然高声大喊。 “水！！！给我水！我要水！” 陆衍已经彻底呆住了，还是江道尘眼疾手快的抓起了这条人鱼，抡起胳膊一把将他丢回了海里。 “啊——！” 少年鲛人的惨叫声划过，然后是一道“咚”的落水声。 萧云寒：“……他会不会被摔死？” 江道尘：“……我以为他很急。” 陆衍：“天呐，他是鲛人！” 萧云寒和江道尘：“……” 一段时间后，那少年人鱼小脸煞白地慢慢从海水中爬了上来。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凑上来的三人，声音颤抖。 “你们……你们是……人？” 陆衍：“是的，我们是人。”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回答得有什么问题，但这鲛人也确确实实的，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 傍晚，陆衍坐在散盟据点门口的大石头上，郁闷地思考着事情，然后便看到宋离脚步轻快地回来了。 “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陆衍说道。 纵然宋离喜怒不形于色，但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一个眼神陆衍就能读出她的心情来。 宋离的心情果然很好：“查到了一些事情，并且我算出，过不了几天会有一笔失落之财重新回到我的口袋，这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趁这机会，陆衍立马提出：“我们今天在海边捡到一条人鱼。” 宋离：“？！” “他说他上岸是来寻亲的。” “……” “但是人鱼不能离开海水，所以他每在外面待一个时辰，就要回到海边来喝水，所以他已经上岸好多天了，依然没有走到玉珠城。” “……所以他喝的海水是都跑进脑子里了吗？” “我见他可怜，就答应了帮他寻找他的姐姐，但是他说他姐姐长这样。” 陆衍拿出一幅抽象的简笔画，很像鱼，也很像人。 “这画……真能看出他姐姐长什么样子吗？” 陆衍崩溃：“但萧云寒说他看出来了！！” 宋离：“……” 目前还不敢想象这一日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但在宋离进屋之后，也就想象得到了。 屋中放置着一个盛满海水的大缸，一个漂亮的长发人鱼就趴在缸边，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的萧云寒在挥毫泼墨。 一旁还有个瞪眼张嘴，已经傻掉了的江道尘。 不多时萧云寒停笔，将那幅形似真人的画像举了起来。 “你姐姐，是长这个样子吗？” 少年鲛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我姐姐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陆衍看着自己手里那幅抽象画，更想不明白了。 这时，少年鲛人也发现了走进来的宋离，用一双海洋一般深蓝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你也是人？” 宋离：“……就没有鲛人劝过你，不要到岸上来的么？” 少年鲛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宋离：“你怎么知道，爷爷为了不让我上岸来找姐姐，将我关在洞穴里面，幸亏我机灵，从一条小道溜走了！” 第477章 尾巴变双腿？ “那你就没有想过，爷爷为何不让你上岸？” “爷爷说，人族都很可怕，他们会扒我们的皮，抽我们的筋，喝我们的血，还要把我们做成红烧鱼……”少年鲛人开始瑟瑟发抖。 “那你为何还要来？” “我想姐姐，我原来想着，等上了岸之后，就远远地避开人族，但是现在看来，人族也不全都是坏人，你们就没有把我做成红烧鱼！” 他又往宋离这边游了游：“你有见过我的姐姐吗？” 宋离转头，看向萧云寒手中的那幅画。 虽然萧云寒的画技算不得太好，但辨认基本的模样不成问题。 “她的尾巴和我一样，都是蓝色的。”鲛人的尾巴在水缸里晃了晃。 “未曾见过。” “这样啊……” 对于刚刚才知道了玉珠城背地里在做着鲛人生意的宋离来说，她并不希望这鲛人前往玉珠城，于是便说道：“你姐姐是怎样失踪的？若是被渔民捕捉的，那现在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你回海中吧。” “不，不是的，”鲛人连连摇头，“我知道那些渔民很可怕，但我姐姐不是被他们抓走的，她是自己上岸的，我有问过她要去什么地方，可她没有说，在没有找到她之前，我是不会回海中的。” “那你就继续在这里找吧，”宋离抱起了手臂，“我们是不会帮你的。” 说完后，宋离还顺手将他的水缸给收了，小人鱼趴在地上，没一会儿就需要海水了。 “宋离，咱们这样做不厚道吧。”陆衍小声说道。 宋离总不能现在就跟他说那玉珠城中的情况，他们已经报官了，自会有人来收拾那些人，但在此之前，鲛人前往玉珠城就是危险的。 若他的姐姐没有遇难的话，待救出来后自然会被送回去，他只需要等上几天就可以了。 于是便说道：“他想他姐姐，他的爷爷也在想他啊，你忍心一个鲛人老头孤苦伶仃地在水里待着吗？” 陆衍心中一震：“有道理！” 少年鲛人瘪着嘴，忍住委屈，但一双眼睛中已经盈满了泪水，见这群人族没了帮助自己的意思，便倔强地往外爬去。 “我自己去找我姐姐，我一定要找到她……” 鲛人爬行的速度可谓是缓慢，陆衍歪头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的鱼尾巴就不能变成双腿吗？” “为什么我的尾巴要变成双腿？” “这样就方便在陆地上行走了啊，我想起来了，你需要找一个老婆子，用你的歌喉换她的药水，这样你的尾巴就可以……” “少看点话本。” 宋离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又在想，他们元宝商会的那位穿越者前辈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把童话故事都写成话本了…… 待这鲛人爬出散盟的据点后，宋离便同江道尘道：“派个弟子去看着他。” 这之后，宋离决定去找梦乙看看最近的情况，据说仇灵的父亲仇权亲自过来了，她得去看看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待宋离也走了之后，陆衍从萧云寒的手中拿过了那幅画像。 “总不能一直看着那鲛人在地上爬，而且我已经答应要帮他了，”陆衍说道：“我去玉珠城中找找。” 宋离来到海边，就看到在远方的亡灵潮中，有一处灯火通明，还飞扬着一面长明宗的旗帜。 但他们并不是来抵御这些亡灵的，而是准备直入内海，寻找望仙宗的踪迹，那为首之人正是仇权。 这还是宋离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仇灵的父亲，毕竟作为死对头的长明宗和散盟之间，并无什么盛会和活动。 现在可以确认，仇灵能够长得那么漂亮，是完美遗传了她父亲的基因，仇权虽是中年男子的形象，但年老完全没有遮掩住他半分英气，只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与古灵精怪的仇灵相差甚远，想来在这一点上，她是遗传了娘亲的。 梦乙就站在宋离的身边，也看着那边，此刻不由得感叹。 “谁不知道以一宗之力对抗望仙宗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这仇权精明理智了一辈子，唯独在对待女儿的事情上关心则乱，直入东海，他们在明处，望仙宗在暗处，他们或许都有保命的本事，但望仙宗也多的是杀人的手段。” 宋离忽然抱起了手臂，梦乙瞄她一眼：“你是有更好的办法？” “算不得更好的办法，假如易地而处，我可能会选择放下自己的面子去求星宇道人，星宇道人耳根子软，再多磨几天就能请动柳姨出山，有柳姨出面的话，只是从望仙宗中救两个人而已，能添七成胜算。” 闻言，梦乙不由一笑：“也就是你会这样做而已，为了达成目的，面子都可以用来当筹码，但对于他们这些人，面子可不是轻易能放下的。” “所以也经常会选择更费力麻烦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顿了顿，宋离又说道：“引渡归巢并非望仙宗的手笔。” “你如何知道的？” “猜测，那曲慕幽说过的，不与他做交易的话，我们一定会后悔，只是忽然间想起了这句话，如果曲慕幽没有骗人的话，这背后牵扯到的，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大……我要入海。” 梦乙沉默了会儿，没有劝也没有多问，只道：“我随你同去。” 另一处，散盟的据点处，赵冰彤拎着一筐海螺匆匆找来，却并未找到宋离，只看见了在一旁不停地挥动剑气存入符箓中的萧云寒，还有将自己的空间法术存入符箓中的江道尘。 这些都是要给散盟的弟子们用来杀敌和保命的。 “宋离呢？”赵冰彤问道。 江道尘看了眼玉牌，随即说道：“她进入东海了，也没说是要做什么，不过有梦乙前辈在身边，你找她有什么事？” 赵冰彤皱起了眉头来：“我最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海岸上存有鲛人歌声的海螺越来越多了，但给别人听又听不到，只有我能够听到里面的声音，而且到了天色黑下来的时候，这种海螺几乎到处都是，我觉得这不太正常，所以才来找宋离。” 江道尘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你用玉牌给她传信了吗？” “消息发不出去，”赵冰彤眉头拧得更紧了，“我现在才知道她是进入东海了，在亡灵潮出现的时候，消息是传不到东海中的。” 第478章 “悄悄地潜入” 宋离要去的地方，是那片珊瑚森林。 谈奕轩等人还是无法穿过那片珊瑚林到达更深处的地方。 就在他们还站在边缘处，想着是否要放弃返回的时候，宋离和梦乙紧跟着到了。 谈奕轩和其他人立即走了上来。 “梦乙前辈，宋道友，你们怎会来此？” “这珊瑚林后通往的很有可能就是鲛人族的领地，”宋离说道：“我须得过去看看。” “有阵法？”梦乙几乎是立马就看出了门道来。 “我们也认为是阵法，只是问过了宗门内的阵法师前辈们，都看不出破解之法来，前辈可有办法？” 梦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要破解得花上不少时间呐，不过带着你们通过阵法不成问题。” 这话落下，谈奕轩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 梦乙的身世，问罚宗也是探查过的，她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阵法师，此前一直都没有听说过与她有关的信息。 原本像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任何宗门都不会轻易对其放下戒心，但散盟却接受得十分快，光是这一点就很奇怪。 如今她又说能够带着大家走出这令问罚宗内无数阵法师都束手无策的珊瑚林。 “注意了，等下脚不能沾地。”梦乙嘱咐了一句，然后便率先走入了林中，宋离紧跟在后面。 一众人跟在梦乙后面七拐八绕，谈奕轩身后不免有人疑惑起来，这条路线他们之前也走过，但最后又会重新绕到入口处，这位阵法师前辈为何还要走？ 但就是这样跟在梦乙的身后，没过多久，他们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 珊瑚森林消失不见，无数折射着彩色光芒的巨大气泡朝着他们的方向涌了过来。 “后退！”梦乙当即大喊一声，抬手展开一片金色的阵法。 那些巨型气泡被阵法阻隔，挤在一起，愈发强劲的力量压得梦乙眉头紧皱，这力量还在增强。 “这些气泡是什么东西？” “气泡里面有人！” 随着一个问罚宗弟子的声音落下，他们立即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巨型气泡中睡着个男人。 男人的身体随着这气泡不停地在水中漂荡。 “已经死了，”宋离说道：“看这装扮，应是东海附近的渔民，这里是鲛人族用来对付闯入的渔民的。” “不行，这些气泡的力量太强了，”梦乙手臂上青筋暴起，一道又一道的阵法施加上来，却还是完全抵挡不住，“怎么会这么厉害？” 她记得鲛人族没这么强大的法宝啊！ “这些气泡不仅能够抵御普通的渔民，还可以抵挡实力更高些的修士，看样子，被吸进气泡当中就必死无疑了。” 宋离说着，目光变得愈发认真。 “这规模完全是照着抵御大规模的修仙者来的。” “什么？！”梦乙也是一惊：“鲛人族何须如此提防着修仙者，我们与他们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的吗？” 宋离沉默了下来，脑中认真梳理着这些天来的线索。 亡灵潮，藏有鲛人声音却只有赵冰彤能够听到的海螺。 香火旺盛的道观，私自下海的渔民，玉珠城中的鲛人生意，每日轮换不停歌声的神秘贵客。 一直到宋离的眼前出现这无数气泡堆叠而成的铜墙铁壁，以及即将坚持不住了的梦乙。 下一刻，宋离翻手，七星金印出现在掌中，一股强大的力道瞬间自金印当中飞出，直冲向前方那些堆积的巨型气泡。 “轰嘭——！” 强烈的声音猛然在海底炸响，海水也紧跟着狠狠震动起来，海底的所有事物都身体不稳地晃荡着，在宋离身边的梦乙和谈奕轩等人更是直接惊诧地瞪大了双眼，直到现在耳边都是一阵嗡鸣声。 七星金印中的力量被宋离一下子抽了个干净，接近一半的气泡被尽数摧毁，这里闹出来的动静传递到方圆百里，仍旧在暗中窥伺的鲛人族被惊动…… 没多久，还在东海岸上抵御亡灵潮的李彦便收到了消息，他就知道，又来活了…… 海底长久的寂静过后，还是梦乙先呆愣愣地打破了寂静。 “小宋啊，刚……刚刚这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宋离微微颔首。 前方半数巨型气泡被摧毁，另外半数也暂时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一个个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着。 宋离提步，径直往前走去。 “前辈跟上。” 金印已经没了，梦乙前辈要是也不在身边的话，她还是会有些害怕的。 毕竟这个矛盾已经挑起来了，用不了多久整个鲛人族都会出来见她。 梦乙老老实实地跟上。 另外几个问罚宗的弟子更是连话都不敢说。 再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终于离开了那些泡影的范围，视线中又出现了一座全部由珍珠堆砌起来的祭台。 而之所以能够认出这是一座祭台，是因为它正在运作着。 先前那些包含了人族尸体的气泡最终都会慢慢漂到这个地方，来到珍珠祭台上，祭台会将其吞噬，然后再凝结出数量不一的气泡。 这些气泡坚硬无比，可攻可防，比得上一道城墙了。 而这个转化的过程，是需要鲛人族在旁边看着的，方才那一场剧烈的海震发生之后，那些鲛人已经全都躲到了祭台后面。 此刻祭台后有鲛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头来，害怕地打量着这几位不速之客。 “族长在何处，出来回话。”宋离看着那探头出来的鲛人。 “何人在此闹事！”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多时，乌泱泱的鲛人族大军几乎倾巢而至，直看得梦乙和问罚宗众人有些呼吸不上来。 说好了悄悄地潜入，谁能想到宋离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啊，这下好了，整个鲛人族都出动了，他们就是现在想要脱身也难了。 谈奕轩悄悄退后，拿出张传音纸鹤来准备搬救兵。 东海中只能用此物来传信，就是需要花费的时间比较长，不知道援兵赶到的时候，他们是否还是完好无缺的。 但现在的宋离完全没有半分面临危险的觉悟，甚至气势不减反增。 第479章 药到病除，炼丹师是概念类职业 宋离看向那走在最前方，满头白发的老年鲛人。 族长面色不善地盯着宋离：“你又是何人，我族的防事可是你摧毁的！” “我倒要问问你，你们这建筑防事的能力是从何而来，这珍珠祭台内里蕴藏的法宝，究竟是你鲛人族的东西，还是别的族给你们的！” 这句话一落下，那族长的脸色微变，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更加谨慎认真地打量起宋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这族长的表现，显然是心虚了，而宋离的脸色也更冷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族长眯起了眼睛，忽然抬手，见到这一动作的鲛人大军瞬间都盯紧了他的手。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这个女修显然已经看出什么来了，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被带出去，那就只有将他们全都给杀了。 伴随着族长抬起的手猛然落下，身后的鲛人大军瞬间出动，冲锋上来，但就在这时候，又一阵强烈的海震出现，身后远处那珊瑚林的方向传出了巨响，这是有人在强行突破。 等闲人自然是无法突破那珊瑚林的，族长起先没有担心，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来的是一整支大乾的军队。 只消片刻，这些冲锋上来的鲛人族大军便被更加勇猛迅捷飞来的大乾军队给逼退回去，李彦将军的出现，让梦乙和问罚宗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 “你们……这……这是……”族长已经语无伦次了。 李彦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在杀进来之后，混乱的思路也渐渐清晰了。 “李将军来得正好，”宋离上前，走向那珍珠祭台：“相信李将军也看出来了，东海鲛人族位置特殊。 东海边境的防线与迦南关相比较，更为薄弱，更何况还游荡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的望仙宗。 假若鲛人族归顺了南部妖国，为其大开后门，从东海处突破防线直入大乾，大乾危矣。 即便一时没有得逞，待鲛人族的这道防御工事建设完成，那妖族也随时都可以退至此处休养生息，届时大乾两面受敌，两面都马虎不得，又该有多少的死伤？” 宋离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鲛人族的族长。 “族长，我且问你，这祭台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族长不语，但目光闪烁，身后的那些鲛人也都提心吊胆着。 李彦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当即便有人走上前去，用蛮力将那珍珠祭台破开。 那层用珍珠伪装的外壳消失后，出现的是一只长满了细密绒毛的鱼形法器，其上镶嵌着三颗宝珠，宝珠之上绘有三种不同的纹路，分别为凤鸟、黑蛇与雪豹。 不用多想，便知道这三颗宝珠来自于妖国内的三大家族。 见事情败露，鲛人族长也并无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而是目带愤恨地盯着眼前的人族。 “我们便是归顺了妖国，又有什么错！ 鲛人族不欠你们人族什么，是你们一直在捕杀我们！ 从前的时候，我们还愿意与人族来往，以龙纱和珍珠来交易物品，但自从你们人族学会制作长明灯后，就开始大肆捕杀我鲛人族的孩子们，他们连死都不能好生死去！ 就这样活生生地被熬成了灯烛，魂魄还要永生永世被囚禁于自己肉身熬成的蜡烛里，供你们人族淫乐，奴役…… 所以我们有什么错！人族伤害了我们，只有归顺了妖国，我族的孩子们才能活下来，妖国给了我们抵御那些渔民的手段，让我族的孩子不必再经受被熬成灯烛的痛苦，他们又有什么错！” 鲛人族长喊得声嘶力竭，双眼也已经红了。 其他的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但对于亲眼看到那人鱼魂魄的宋离来说，这些人当中也只有她更能感受到鲛人族的痛苦。 而身为人族，她是没有立场来评判鲛人族的对错的，诚然，她也可以对鲛人族许下承诺，但这个来自于人族的承诺，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来迟了。 没有谁能够代替那些死去的鲛人原谅和接受。 “我说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久后宋离再度开口：“除此之外，你们还和妖国做了什么交易，引渡归巢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出来的？” 现场激烈的气氛伴随着宋离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纵使方才的鲛人族长情绪格外激烈，甚至内心冲动得都决定只要宋离说上一句他们人族没错，他就会立即带着整个鲛人族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现在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了。 他们现在，还是有选择的。 而鲛人族，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战斗的种族。 大军在前，他若想要保住这些孩子们的命，就只有妥协。 内心挣扎了许久后，族长终于垂下了头：“是，引渡归巢……是我们做出来的，为了给建筑防御工事做掩护。” 听到他的这句话，宋离心中也狠狠松了口气。 她还真有些害怕这鲛人族会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 虽然知道，凭鲛人族的力量，人族并不会输。 …… “放心吧，宋离敢进海肯定是有万全的策略的，”江道尘懒洋洋说道，“她也许不缺这一个线索。” 赵冰彤还是有些担心，正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动静，几人立即出门看去。 东海岸边上，那一波接着一波的亡灵潮忽然调转了方向，重新退回了海里。 “哇……”赵冰彤看着这一幕，不由惊叹。 江道尘也愣了一会儿，随即认真解释道：“看吧，这就叫药到病除，炼丹师以身为药，入海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哎呀好困，我要去休息。” 就在这时候，众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条在沙滩上艰难地爬着的人鱼。 “水……喝水……我要喝水……” “鲛人？怎么会在岸上？”赵冰彤率先发现了折返回来的少年鲛人，连忙走上前去将他带到了海水中。 重新泡在海水中后，少年鲛人这才恢复了精神，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赵冰彤。 “你……你好亲切啊……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少年鲛人喃喃道。 第480章 贵客庭院 闻言，赵冰彤的心头不免咯噔了一下。 这个好像很难解释，她要是说这是因为自己参悟了鲛人的心头精血，才拥有了鲛人部分能力的，这条小人鱼会不会从水里跳出来打自己？ “那或许是我们一见如故吧。”赵冰彤想了半天才说道。 见那少年鲛人还在好奇地打量自己，赵冰彤赶忙转移了话题。 “你尚未化出双腿来，又为何要上岸？” 少年鲛人又同她解释了一番，不远处，江道尘只往这边看了两眼便打算回去，但刚要进门，便见到萧云寒面色严肃地走出来。 “我联系不上陆衍了。” “他不是去玉珠城中帮忙寻找鲛人，那城中能有什么危险吗？”江道尘皱起了眉。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 萧云寒匆匆离去，江道尘也紧跟在了后面。 …… “我见过这个女人，她就住在这家道观中。” 来到山脚下，引路的商人笑着说道。 “现在天还黑着，没有人来上香参拜，你若是急着寻人的话，敲开门，那里面的道童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陆衍将画像收起来，道了谢便往山上走去。 不过他还没有来到道观门前，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道气息。 “何人在此？” 而后，凌远走了出来，他也有些意外：“陆衍，你怎会在这里？” “我是受人之托，过来城中找一鲛人的。” 陆衍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同时也得知了凌远蹲守在这里，是因为这道观背地里做着残害鲛人的生意，他留在这里等朝廷接洽的人过来。 听完之后的陆衍呆愣了一瞬。 “那我要找的这个鲛人不会已经被炼成人鱼烛了吧……” “既然有人见过她，那说不定还活着，你要进去找人的话，我同你一起，待我乔装一番。” “好。” 敲开道观的门，拿着画像跟道童询问一番，那道童便带着他们进入了观内。 将他们带到客堂之后，小道童便去询问上面的意思了。 凌远坐在椅子上，拿着那鲛人的画像看。 “这鲛人看起来气质非凡，如果还活着的话，对方不一定肯放人。” “欸，此言差矣，”陆衍摇摇一根手指，“这道观对鲛人下手，是因为有利可图，那只要我开出的价格够高，他们没必要不将鲛人交给我啊。” 虽然陆衍说得很有道理，但凌远还是有些顾虑。 “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因为你开出的价格太高，他们现在就将这画像上的鲛人下锅。” “……” 陆衍立马冲出门去：“万万不可啊！我要买的是活的，活的啊——！” 只不过没多久陆衍就发现了。 他好像在这道观中迷路了。 最后还是靠谱的凌远找了过来，说道：“这道观中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小路，很容易迷路的。” “太好了，我觉得那小道童应该不会这么冲动的，咱们还是回去等上一等吧，对了，”陆衍又说道：“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吧！” 凌远：“……” 在陆衍那由期待逐渐转变为怀疑的眼神下，凌远撇过了头去，视线中忽然就闪过了一处熟悉的院门，他目光忽然一凝。 “贵客庭院？” “什么龟壳？” 凌远突然道：“便是先前我与宋离注意到的地方，据说那里时常会传出不同的歌声，感觉有问题，我去探探。” “诶，”陆衍兴致高昂：“我也来！” 距离近了，便能够听到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那嗓音已经有些干涩了，不知是连着唱了多长时间。 院门只是半掩着，并未关上，因此他们只需要推开门便能进来，而在他们进入到院中的时候，那歌声也戛然而止。 庭院中打造了许多巨大的鸟笼，每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个鲛人，其他的鲛人都在睡着，只有原本在歌唱的鲛人听到院门处的动静后看了过来。 目光相对的一瞬间，陆衍立马举起了画像来跟那笼中关着的鲛人仔细对比，完全一致。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陆衍喃喃道。 笼中的鲛人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反而还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他们。 陆衍早就已经想好了开场白，但这鲛人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哦？又来了两个。”鲛人勾唇一笑。 然后两人便看到，那鲛人的鱼尾变化成了双腿，她直接推开了笼门，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院中回荡起了又一道女子的声音。 “哎呀呀，是熟人呀，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们想我没有？哦，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呢，反正我是记得你呢，想不到再次见面你就直接落到了我手中，很惊讶吧，很惊讶吗？我也好意外呢，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可以提醒你哦，你是不是在岸边捡到一条缺水的小人鱼，他是不是可怜巴巴地跟你们说他要找姐姐，你就来到玉珠城中帮他找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商人，那商人又刚巧见过……” …… 鲛人族领地 “妖国来使？”宋离蹙眉看着将这一切全都交代了的鲛人族长。 族长点头：“要用祭台制造出可以抵御强敌的气泡，便需要以人族来献祭，正是那位妖国来使指点我们，可以放出消息骗渔民来这个地方，将他们反杀。 但死的渔民多了之后，其他的渔民也都警惕起来了，这时候也是那位妖国来使在玉珠城中散播出了只需要献祭一个人，就能够继续捕猎我族的消息。 这样，就还会有渔民听信前来，之前来了一伙渔民，便是如此。 他们献祭了一位同伴，进入到了珊瑚林中，原本我族是想要对他们动手的，但突然间有两道强者的气息朝着这边过来了，祭台给出了预警，我们便只好躲了回去。” 说的应当便是向茂那一伙人了。 信息对上后，宋离又继续问道：“那妖国来使是谁，现在何处？” 族长摇了摇头。 “她并不在东海居住，我也从未见过她，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女儿在与她交涉。” 第481章 妖国第一女rapper 宋离仔细想了一番，又问道：“那妖国来使，是不是很喜欢听小曲？” “是，她选择与我女儿交流，便是因为歌声好听，除此之外……为了讨好于她，我们还送了不少歌喉好的孩子过去。” 是道观中那位整日轮换着不同人歌唱的贵客。 妖国凤灵鹦鹉族的六小姐，苏木。 “道观是杀鲛人的地方，这位妖国来使既然与你们结盟，却不住在其他地方，住在那里做什么？” “那位来使说，道观是来往商人最多的地方，那些渔民正是因为他们才大肆捕杀我族，那就让这些商人再亲自把他们的命送到我族手中，她说，这样才叫因果循环，冤冤相报。” 还真是那只黄毛鹦鹉的性格啊。 宋离垂了垂眸，既然已经确定了身份和位置，那接下来实施抓捕就好了，但紧接着她的眸光一变，看向了这鲛人族长的蓝金色鱼尾。 “你还有一个儿子，对吗？” 族长目光又变得飘忽起来。 “引渡归巢引来了不少修仙者，对于你们要做的防御工事来说，修仙者可比渔民好用多了，并且多数对鲛人族没有敌意，所以你的一双儿女便联合起来，以寻亲为由骗人去那道观之中，送到那妖国来使的手里？” 族长撇开了眼。 “他们只是想为族人报仇。” “你就没有教过他们，报仇之前先找好自己的仇人是谁吗？” “是我没有看管好他们，是我的罪责！” 宋离眯了眯眼睛。 刚才，她感受到有人用无相无我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应是陆衍遇到了难事。 看来他已经到那道观了，而道观处有凌远一直在留守，怕是也被牵扯了进来。 如果只是一个苏木的话，他二人联手也不足为惧，怕只怕…… “已死的人鱼魂魄，你们还有什么手段来操控他们吗？” 族长沉默了下来。 在这个人族女修面前，仿佛一切都被看透了，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个冷肃的大乾士兵，甚至那位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在她面前，也变成了下级…… 不能瞒，也瞒不住啊…… “有……我们有，操控亡魂的能力。” …… 月夜，山岗下一层一层地涌出了数不清冒着苍白幽光的人鱼魂魄，缠绕在他们身上的是滔天的怨气和执念，此刻正遵循着一道歌声的指引，陆陆续续往山上爬去。 不多时，整座山都爬满了白色的幽光。 庭院内，凌远就眼睁睁看着身边的陆衍变成了宋离。 那站在墙头上的，是两手叉腰的黄发女妖，见到这一幕后她不禁拍手叫好。 “有趣有趣，有赏有赏！不过我就算再怎么不懂你们人族的规矩，也知道皇室的样貌是不能随意变成的吧，但是洛景告诉过我说大乾没有公主，只有一位帝王，那应当是你们捏造出来的身份，你们的人物关系好复杂哦，虽然弄不明白这些，但是我想将这个女人做成人皮灯笼，不知道把你做成人皮灯笼的效果会不会一样呢……” “闭嘴。” 苏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变成了宋离模样的陆衍给打断了。 但此刻让宋离生气的点可远远不止这个。 因为陆衍在变化前留下来的任务居然是让她骂赢眼前这个鹦鹉妖。 我这么蠢的吗？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危险吗？难道连中间那个正在唱歌呼朋引伴的鲛人都没有注意到？ 变成了宋离的陆衍开始深深怀疑起了自己。 “呜~！”苏木还真的闭嘴了，然后心情不错地欢呼一声。 看得出来，危险来了。 “打架的事情，我可帮不上忙。” 喃喃了一句，陆衍身上的无相无我解除，又变回了自己。 陆衍兴奋地看向身边的凌远：“怎么样，我刚刚骂赢她没有？她现在都不说话了，哈哈肯定骂赢了！” 此刻的凌远已经背过了身，符剑在手，面色严肃：“先别纠结那个问题了，有怨灵过来了。” …… 妙音宗的据点里，人们环绕着那在水缸中的少年鲛人，好奇地打量着。 少年鲛人显得十分害怕，紧紧地攥着赵冰彤的衣袖，眼眶湿润地看着她。 “冰彤姐姐……” 旁边的妙音宗弟子们忍不住地感叹。 “这鲛人长得好漂亮啊。” “他好像有些害怕我们。” “但是他又和冰彤姐很亲近，冰彤姐，他只肯跟你一个人说话诶。” 听着他们议论的这些，赵冰彤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少年鲛人还仰着头，充满祈求地看着她：“冰彤姐姐，你可带我去玉珠城找我的姐姐吗？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家了，我很担心她……” “他好可怜，我们也帮帮他吧。” “但他好像真的很害怕我们呀。” 赵冰彤看了看其他人，随即道：“还是我带他去玉珠城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妙音宗内有弟子为这少年鲛人凝结出了一个可以自行飘浮的透明气泡，气泡中盛满了海水，刚好可以容纳这少年鲛人，赵冰彤就这样带着他上了路。 “冰彤姐姐，为何我总能从你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呢？” 少年鲛人乘着气泡飘浮在赵冰彤的身边，又看向她手中拿着的天和玉牌。 “这是什么？” 赵冰彤立即将玉牌收了起来，转头同他笑笑：“没什么，你当真感觉我很亲切？” “当然啦，”少年鲛人开心的笑了起来，“很多人族身上都没有这种感觉呢。” “你这些天……已经见过了多少人族？” “记不清了，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帮我，还是冰彤姐姐好！” 赵冰彤点了点头，没再言语，继续往前走着，而少年鲛人的气泡则落后了一步。 没多久，待走出了道修们据点的监察范围之后，这少年鲛人看向赵冰彤的眼神变了。 下一刻，那蓝金色的鱼尾便幻化成了双腿，浮空的气泡也随之落了地，少年鲛人盯着她的背影，眸中迸现出一抹阴狠，瞬间抬手向着赵冰彤的后心刺去。 但就在他快要刺入赵冰彤的心脏时，突然传出一阵琴弦崩断的沉闷声响，那少年鲛人伸出来的手被一根弦牢牢地绷紧在半空中，进退不得。 第482章 rapper告退 而在他的身前，赵冰彤缓缓转过了身来。 “很遗憾，也正是因为我有着鲛人的特性，所以能够感受到从你身上传来的同类之间的敌意。 你伪装得很好，但是感觉骗不了人，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演戏，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别有目的，你的姐姐真的失踪了吗，你上岸来，又真的是为了寻亲吗？” 蓝浔眼中的惊讶闪过之后，紧接着又变成了愤怒。 “那又如何，你身为人族，身上却有着我鲛人族的气息，想必是服用过我族人心头精血的，失一滴精血，折十年寿命，你也是伤害过我族的凶手！我今日，必然要杀了你为族人报仇！” 赵冰彤与之打斗起来，她从很早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鲛人族会上门寻仇来的准备，但这次的事情，她依然有疑惑。 “我不是第一个被你选中的人，陆衍为了替你寻亲，拿着画像连夜便前往了玉珠城，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联系不上他了，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打斗中，蓝浔一笑：“原来他去了啊，那个女人过来之后，我还以为他们就不会再上钩了呢，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 赵冰彤狠狠拧紧了眉头：“你就是这样利用别人的善良的吗！” “是你们人族先利用我们的！”蓝浔愤怒吼着，“假装溺水引来我族相救，在即将上岸的时候又突然露出了刀兵来对准我们，我们有多少族人就是这样被你们人族抓去熬油制灯的，我为何就不能反过来诓骗你们了！” “如果陆衍也曾诓骗过你们，无缘无故杀过你们任意一个族人，我现在就不会为他说话，”赵冰彤说着，便出奇一击制住了他：“但是现在，你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声音落下后，折返回来的江道尘也赶到了。 他们快到玉珠城的时候，便发现那山上的道观处有动静，身边还有越来越多的人鱼魂魄朝着那方飘去。 这些人鱼魂魄皆怨念深重，不好对付，感觉可能和突然联系不上的陆衍有关，正要前去驰援的时候，他们又收到了赵冰彤的消息，得知了那少年鲛人并非表面上的那么单纯，而是别有算计。 现在看来，陆衍果真是被他算计了。 此时的道观中，到处都已经爬满了人鱼魂魄。 凌远与那鲛人族的公主交手，陆衍对付着苏木，同时召出的白虎法相顶着莫大的压力为他清扫着后方冲上来的人鱼魂魄。 伴随着数量越来越多，冲天的怨气渐渐将整座山与外界隔绝开来，他们仿佛掉入了满是鬼魂的泥沼中，一举一动都更加艰难。 更何况陆衍在绷紧了神经对付着苏木的时候，脑子也被吵到爆炸。 “哎呀呀，这一拳出得倒是很利索嘛，但你一定想不到我也留有后手，你已经被我给看穿了，我听洛景说人族当中惯用拳法的通常都是佛修，你是佛修吗？怎么不剃头？嗯？会不会说阿弥陀佛？听说你们和尚好像不能娶妻诶，那你们平时怎么生孩子的？哦哟哟~！这一拳好凶呐，但是你这一拳也被我看穿啦！！！你是打不过我的哈哈！所以你们平时到底是怎么生孩子的……” “你给我闭嘴啊——！！” 陆衍怒发冲冠，拳影快如流星一般朝着苏木的嘴砸去，而这只鹦鹉妖欢快得上下飞动，又灵巧地不像话，逮到机会就给陆衍一下子，若非陆衍皮实耐揍，换做其他人来现在都已经鲜血淋漓了。 就在这时候，凭空突然飞来一道凌厉的剑气，毫无防备的苏木便被这道剑气精准地打到了嘴，她大叫一声，整个人瞬间被击退了数十步。 世界终于清净后，陆衍狠狠舒出一口气，朝着那剑气的来源看去。 “萧云寒！” 萧云寒飞身而来，蹙眉看着前方那被打中了嘴满脸气愤的苏木。 “这妖的嘴很硬。”萧云寒总结道。 他那一道剑气的杀伤力很强，可是打在苏木的嘴上后竟然一点伤口都没有留下。 “当然了她是鸟妖。”陆衍呆呆回答。 “攻击此处不是明智的选择。”萧云寒又道。 但陆衍攥拳：“请你务必盯着她的嘴打！” “哎呀呀~” 苏木揉了揉自己的嘴，刚要开口说话，下一刻便又是一道剑气直冲着她的嘴来了，她当即惊起躲闪，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又是一道剑气挥来。 “这里交给我，”萧云寒说道：“你去帮凌远。” 凌远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鱼魂魄给包围了，打斗愈发艰难。 “鲛人族与妖国联手了？”凌远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鲛人族公主，蓝泠。 蓝泠一直在歌唱着，这些怨念深重的人鱼魂魄循声而来，将她团团围住，若想要解决当下的困境，就要想办法让蓝泠停下。 但此刻她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些人，继续歌唱着。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到天色大亮时，山上的道观也彻底陷入了怨气凝结而成的领域，堕入了黑暗中。 而凌远等人的体力消耗也快要见底了。 人鱼魂魄如同从地府中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死死地扒住他们的脚，身形动弹不得。 苏木眼睛一亮。 “好机会！”她立马冲了上来，妖力凝成数不清的羽刺朝着前方那被绊住脚的萧云寒飞去。 但就在这羽刺即将扎进萧云寒身体的时候，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在苏木的身后突然张开了一片暗黑色的空间，先前消失不见的羽刺尽数朝着她扎了过去。 “啊——！” 消耗了良久，苏木的反应已经变得迟钝了，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躲闪，那些羽刺瞬间将她给扎了个鲜血淋漓，她目光愤恨的寻找着，终于在角落中发现了突然多出来的一道黑影。 “是你这个小黑子！你们以多欺少，不公平！我不跟你们玩了！” 江道尘那懒洋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究竟是谁在以多欺少啊？” 话不多说，苏木抛出一物，身后瞬间张开了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很快身形就彻底消失了。 第483章 那些年掉过的小珍珠 “溜得还真是快呢这只臭鸟。” 江道尘眯了眯眼睛，确认了方才苏木用的法宝无法追踪气息，这才放弃了追上去的心思，转头看向了院中那还在召唤人鱼魂魄的蓝泠。 “现在你的同盟已经抛下你们自己走了，还不束手就擒吗？” 声音落下，蓝泠的歌声停歇下来，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计谋是妖国的使臣给我们出的，但仇是我们自己想要报的。” 蓝泠恍然弯唇，展颜一笑。 “不死不休。” 声音落下，她又化为人鱼真身，身上泛起微光，便要施展更强大的力量，召唤更多的人鱼魂魄过来。 但就在这时候，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那他的命，你也不管了？”赵冰彤出现，手里还拎着被五花大绑的蓝浔。 出现的一瞬间，蓝泠的脸色就变了：“浔儿！” “姐姐……”蓝浔被打出了人鱼真身，眼里蓄满了泪水，“我没有用，我想杀她，可是我打不过她……” 赵冰彤扫了蓝浔一眼，继而说道：“将这些人鱼魂魄都遣散，否则我就鲨了他。” 蓝泠谨慎地瞪着赵冰彤，而后又看向了那悄悄掉眼泪的蓝浔。 最终还是攥着拳头松了口：“不要动他。” 在蓝泠的歌声下，这些爬上山来的人鱼魂魄最终又一波接一波地退去了。 筋疲力竭的凌远终于松了口气，此刻他也弄明白了什么：“引渡归巢，是你们鲛人族搞出来的？” 蓝泠沉默不语，再次看向赵冰彤想要与她谈放归自己弟弟的条件，但这一眼就看到陆衍一脸新奇地拿着个盆举在被吊在空中的蓝浔眼睛下面，接着他眼泪变成的小珍珠。 蓝泠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人族当真无耻至极！ 见蓝泠不回答，凌远便当她是默认了，又继续问道：“如此大规模的亡灵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亡灵潮，那不是鲛人族做的。”蓝泠冷冷扫了他一眼。 虽然现在暴露了，但私通妖国之事，她还可以将这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但若是认下了引渡归巢的事情，那遭殃的就是整个鲛人族。 “哦？”江道尘拿着天和玉牌，看着里面刚被传回来的消息：“原来宋离昨晚是带人去抄鲛人族的老巢了。” “什么？！” 鲛人姐弟同时震惊地朝着他看来。 …… 上了岸后，看着自己玉牌中仅一夜过去就堆积如山的消息，宋离戳了两下，回了消息，然后转头扫了眼那边正被一一押上岸来的鲛人族。 “长公主殿下。” 李彦的声音在身后出现，骤然听到这个称呼的宋离浑身一僵。 转头看去，李彦的脸色也格外不自然。 宋离：“……” 李彦：“……” 相对无言许久后，李彦拿出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盒。 “这是两仪金印，陛下嘱咐过让您带在身上。” 宋离点头接过，而后又是长久的相对无言。 “李将军最近忙不忙？” 宋离率先打破了寂静。 李彦沉默了会儿。 “应是不忙。” “那可否帮我一个忙？” “不敢说帮忙，若有何事殿下尽管吩咐！” 两人又呆愣愣地对视着。 过了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没办法习惯啊！ 宋离开口说道：“待先将鲛人族的事情办完。” 鲛人族的族长将引渡归巢的经过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每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就会通过海螺传递歌声，引领着那些死在海中的亡灵回到岸上。 鲛人族一直生活在东海中，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为引渡归巢做准备的时候，他们便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将存有歌声的的海螺分散到海底各处，这样，不管是什么样的亡灵，只要听到了歌声，就会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鲛人族本身并不强势，能够做到这些也是极限，而妖国之所以会盯上他们，还是因为他们的地理位置。 鉴于族长配合的态度良好，宋离就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既然对东海如此熟悉，那你知不知道望仙宗的位置？” 声音落下，蓝族长的脸色微变。 鲛人族在东海，望仙宗也在东海，而他们能够在望仙宗的眼皮子底下一直生存下去，除了他们谨小慎微从不惹事以外，自然还有他们每次转变栖居的地点，都能精准的避开望仙宗的原因。 实不相瞒，鲛人族每次改变群居地点的时间，就是跟着望仙宗变动位置的时候来的，宋离选择问他算是问对鲛人了。 但一想到那个大魔头曲慕幽，蓝族长也是心惊胆战地不敢得罪。 得罪哪个都是灭族之灾啊！ 看他这表情，宋离便知道自己问对了，又道：“你坦白交代了，算立功。” 蓝族长犹豫了良久，方才抬眼看向宋离：“我若告诉了你，可否饶过我那一双儿女？” “功劳不是让你这么算的，”宋离缓缓说着：“冤有头债有主，有人举刀对向你们，你们却又举刀对向其他人，无辜之人最终变成了有罪之人，虽情有可原，但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其无辜？我可以最大程度地帮助他们，但犯了错要受罚，那些逍遥法外之人，我也会一个一个地抓回来。” “但你又说我坦白算立功……” “通敌叛国乃是灭族之罪，此事是需要陛下来亲自定夺的，我会对陛下详细描述事实，为你们争取最宽容的处罚。” 蓝族长深深地低垂下头来。 “望仙宗的位置经常变动，会出现在东海中的什么地方，全看曲慕幽的心情，但基本上是每隔三个月变换一次位置，这一次，到了……” 鲛人族在妖国的安排下做的一切设施都被大乾军队拆除，如今全族都是戴罪之身，也下不得海了。 没多久，派来查玉珠城的县官、商人和那道观的人也到了，所有的人鱼烛都被搜了出来，所有买过人鱼烛的也被关押候审。 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整个玉珠城中搜出来的人鱼烛数量快要上万了，而现如今整个鲛人族的子民人数，也不过一万出头。 引渡归巢结束之后，各大宗门的人都未离开，知道了这背后的真相，他们也都想留在这里，等个结果。 第484章 来给长公主磕一个 在此期间，宋离也将事情同夏辞初如实相告，询问他要如何处置这些鲛人。 普通百姓：你当如何？ 宋离：他们投靠妖国，只是想要谋求一处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被发现之后，也一直在配合。 宋离：迁居，或是放逐吧。 通敌叛国之罪不可谓不严重，而宋离为他们求的这个责罚，也的确是太轻了。 迁居的话，可以让鲛人族前往北海生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那里的银鱼伪人也全都解决了。 放逐的话，他们也只是被赶出了大乾国境，未对他们赶尽杀绝，尚且还有妖国可以去。 妖国当中也有很多族群是求和派，不愿与大乾起冲突，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按照鲛人族的情况，他们或许也会如此。 而对于妖国当中的三大家族来说，没有了地理位置价值的鲛人族，他们也没必要去管了。 只是国情不同，世人也都知道，妖国当中有很多爱好和平的妖族想要移居来到大乾，便是因为他们在妖国那些大家族们的压迫下快要生活不下去了。 但想要彻底搬来大乾生活也是很不容易的。 宋离并没有对夏辞初接受这条建议抱多大希望，毕竟这也是她感情用事后才说出来的话。 不多时，便传回来了消息。 普通百姓：依你。 看完这道消息后，宋离转头，朝着不远处那闹事的地方看去。 “是我，主谋是我！这一切与浔儿无关！” 蓝泠倒在地上，她学着人族的模样磕着头。 “他一直以来最听我的话，都是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是我想要报仇的，这些人也都是我杀的，我恨人族，我罪该万死，但是浔儿并没有杀人！” “姐姐，不要！” 蓝浔在一旁不停地哭着。 可在他们身边放着的，就是那几具被他们联手骗去道观中杀害了的道修尸身。 将他们的尸体从祭台处带出来后，问罚宗也联系了他们的亲人朋友，如今人都已经赶到了，站在尸体旁边，又恨又怨地盯着这一对鲛人姐弟。 另一处，无念佛子将人鱼烛一盏一盏吹熄，黑漆漆的大堂中，最后看不见一点光亮了，只听得见一道绵长的叹息。 凌远面前是一条很长的名单，因为问罚宗内只他一人有这样逆天的定位能力，他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休息过，熬得双眼都红了，而那张名单上面的人，也被他划去了大半。 同样在一边累得气喘吁吁的还有江道尘，他的空间法术可以大大缩短抓人的时间和距离。 宋离最终找到了蓝族长，将两条选择交给了他。 迁居北海，或者是被放逐出境。 鲛人族选择了离开大乾。 大乾好与不好，妖国坏与不坏，他们都已经对人族彻底失望了，谁知道迁居去了北海之后，他们还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鲛人族已经背上了背叛大乾的罪名。 这个决定，是整个鲛人族共同决定的。 赶在他们离开之前，凌远带着问罚宗的人，将所有逃逸在外的玉珠城商人、渔民、权贵抓了回来，让他们可以亲眼看到这些恶人被处决。 空明寺的佛僧们也忙了几个日夜，将人鱼魂魄与人鱼烛解绑，超度了他们。 蓝泠以死谢罪，蓝浔即将被押往京师关押受刑。 蓝族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往后，一个在大乾，一个在妖国，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但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就违背整个族群的意愿。 离开那日，蓝浔的鱼尾幻化成双腿，戴着镣铐，看着自己的族人渐渐远去，双眸黯淡。 他又想起了姐姐在临死之前同自己说过的话。 “从选择投靠妖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族所杀的准备，所以浔儿，不用为我伤心难过。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我们，倒叫我开始后悔愧疚了。 但是没关系，结果都是一样的。 浔儿，你要好好的，不管身在何处。 姐姐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 风平浪静。 宋离来到李彦的大营。 “李将军。” 正抱着自己的盔甲擦得锃亮的李彦身子忽然一僵，直愣愣地看着宋离。 宋离终于憋不住了。 “你要学会接受现在的状况，毕竟我都已经接受这个身份了！” 李彦：“……” 他好像……已经接受了的。 难道以后见面时，还要行个三跪九叩的大礼吗？ 就在李彦还在想着自己现在是不是要站起来跪一个的时候，宋离又开口了。 “帮我个忙。” “你说，你说。”李彦道。 “陪我去一趟望仙宗。” “哐啷——” 李彦手里的盔甲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许久之后，他才不确定地问道：“望仙宗最近，有惹到你吗？” “那倒是没有，”宋离顿了顿，又补充：“但我难得有空。” 李彦：“……” 如果有一天曲慕幽会死在宋离手中，他问为什么，然后宋离回答他—— “因为我有空。” 现在李彦觉得这场面一点都不稀奇了。 “那要不要再多叫几个人，就比如说……”李彦不由勾起了唇角，“青姐什么的。” “你的意图太明显了。”宋离面无表情。 “咳咳咳，”李彦攥拳轻咳了两声，又赶忙找补道：“但是这攻打望仙宗的事情，怎么也得多找几个高手来镇场子吧……” “我没说要攻打望仙宗，”宋离又道：“悄悄地潜入。” “啊？” “嗯。” 相视一眼，李彦认栽。 不愧是一家人啊，要干就干大事。 宋离从鲛人族那边得知了望仙宗现如今确切的位置，可以直接赶过去。 而且此番轻装简行，并未带多少人，只宋离四人，加李彦一个兜底的保镖。 虽然在离开东海之前，无念佛子光看陆衍的模样，就看出了他们近期会有什么行动来。 佛子很感兴趣，天天在宋离面前晃悠，就差把“带我一个”这四字给写在脸上了。 但还是被宋离给赶跑了。 这佛子怕是忘了自己已经因为岚夜族和雾族的恩怨死过一回了，再去怕给他弄出心理阴影来。 第485章 我并非王女 进入东海之后，宋离当即唤了一声：“月落。” 声音落下，巨大的身躯自众人眼前出现，一眼无法看清这只鲲的全貌，这恐怕也抵得上一座仙岛了。 宋离的双脚直接落在了鲲的背上，另外五人目瞪口呆地看着。 陆衍：“这么拉风！宋离，你从哪找来的这只鲲，它竟然会听你的话！” 萧云寒：“它的年纪好像比我们加起来都大。” 江道尘也震惊了：“这跟我听说过的不一样，不是说东海有鲲，却只会臣服于这天下巅峰之人吗？” 李彦内心：这可是陛下的坐骑啊…… 陛下连自己的坐骑都给她用了，这是有多重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 陛下没朋友，也没了亲人，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个师妹了，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 宋离：“赶快上来吧。” 然后又将自己要去的地点告诉了大鲲。 虽然同样都是在东海中生活的，但鲛人族知道望仙宗的所在，鲲却不知。 是因为望仙宗也像鲛人族防他们一样地防着这乾帝的坐骑，不然乾帝每次来东海都能精准地找到望仙宗的所在，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第一次偷袭望仙宗，我现在十分的激动。” 陆衍如是说道。 宋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偏头看了过来：“我也没说是去偷袭望仙宗的。” 陆衍一愣：“那咱们是去做什么的？” 宋离：“偷人。” 江道尘：“注意用词。” 宋离的眉眼柔和了些。 这群傻子，什么都不清楚就肯跟着她去找望仙宗，把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长明宗的人早就入了东海，现如今还没有消息，也不知他们找到望仙宗了没有，若还没有找到的话，便刚好给他们指个路，若找到了，那正好，他们从正面吸引望仙宗的视线，我们也好联系里面的人。” 宋离又说道。 江道尘问道：“你想要联系在里面的徐妙妍和仇灵？” 宋离点了点头。 “进入望仙宗内部难度太大，但徐妙妍对于逃离望仙宗这件事有经验，如果能够和她联系上，她只要能带着仇灵出来，我们就能够接应，至于该怎样跟里面的人联系，这刚好是你的强项。” 她看向了江道尘。 江道尘：“又是我！” …… “你不用看。” 伴随着曲慕幽的声音落下，一根黑色的长带也遮挡住了徐妙妍的眼睛。 那长带上附有法术，不仅遮住了她的视觉，还蒙蔽了神识，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得到时断时续的滴水声，感受到一把冰凉的匕首送到了自己手中。 而后，一个被堵住了嘴，只能“呜呜”叫着的男修被带了上来。 这男修披头散发，身上还挂着破败的盔甲，是大乾的兵士，如今是望仙宗的俘虏。 曲慕幽很有兴致地看着那软弱到浑身颤抖的徐妙妍。 “你不是一直求本尊将仇灵放走吗？只要你动手杀了这个人，本尊就答应你放她走，你也知道本尊原不想抓她的，自然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曲慕幽一笑：“本尊只是希望你站在我这一方……永远的站在我这里。” 徐妙妍没有说话，她能够感受到那被拖到对面来的人在用力的挣扎，鼻间不停地发出声音，似乎是在痛骂着。 “用这样的方式，你根本看不到他是谁，便不会有心理负担，”曲慕幽继续笑着：“这在望仙宗可说得上是最窝囊的杀人方式了，从前的你，可没这么窝囊过。” “从前的我，你是说哪个我？” “所有你。” “王女是王女，我是我，你们都说我是岚夜王女的转世，可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就是她。” “说得好，”曲慕幽瞳眸一沉，“所以你永远也比不上她。” “你想看我杀人的样子，是因为我杀人的时候很像她吗？” 身后忽然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到了曲慕幽的回答。 “恰恰相反。” 徐妙妍无力地一笑。 “是啊，岚夜的王女，她那么骄傲，又怎么会屈服于你。 从始至终，一直在怕你，被你折磨的人就只有我，徐妙妍。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转世活成了我这般窝囊的样子，恐怕也会恨铁不成钢吧。 所以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 在你的眼中，我又是谁？” 曲慕幽蹙眉，眼中已经是很明显的不悦了。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之后，本尊可不确定仇灵还会不会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徐妙妍拿着匕首的那只手颤抖着抬了起来，抵在那大乾兵士破烂的铠甲上。 她看不到，但却隐约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人所看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徐妙妍的感受是对的。 纵然匕首已经抵在了心口上，这位兵士死死盯着的人也是曲慕幽。 他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一直被命运裹挟着走的人是谁，他真正应该怨恨的人是谁。 徐妙妍攥着刀的手越来越紧。 何其熟悉的场景？ 杀一个，救一个，她该怎么选？ 她已经在梦魇中经历过一次了，只不过如今，搬到了现实中。 徐妙妍忽然轻轻地笑了，黑布覆盖下的眼中却流出了泪来。 她抬起另一只手，动作小心地触摸眼前之人的脸颊。 “别怕。” 那大乾士兵也愣了下，目光看了过来。 这一眼，只见到徐妙妍手中的刀尖调转了方向，正对着她的颈部，然后毫不犹豫地刺下。 “叮——” 一道匕首被打落的声音响起，曲慕幽不知何时来到了徐妙妍的身前，将那兵士推开，然后一把扯下了徐妙妍眼睛上的黑布。 徐妙妍心如死灰，面对这突发的情况也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了，她抬眸对上了曲慕幽的眼睛。 他一直都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睥睨着众生，从前在看自己的时候，也是用一种看待玩物的眼神，仿佛她与他身边那两头幽墟紫狼也没什么两样。 但现在，他虽然高高在上，但那双眼睛中却好像多了几分卑微。 徐妙妍慢慢挪开了眼。 她已经太累了。 第486章 “转性” 仇灵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徐妙妍，但她在望仙宗中的生活越来越好，甚至还有了专门服侍的魔修。 但她的心中越来越不安了，因为知道，在这望仙宗中，会对她好的人只有一个，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徐妙妍为自己求来的。 她必定放弃了什么才换来现在的这些东西，那仇灵宁肯不要。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她想要出去，被望仙宗的魔修给拦回来了。 “徐妙妍在什么地方，我要见她！” 阻拦的魔修只道：“还请仇小姐回去好生等待。” “她什么时候来看我，或者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还请仇小姐回去……” “够了！” 仇灵打断这人的话，但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在这里对峙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只能回到院子里，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她原本还充满了希望的。 之前阎真儿每天都来看她，跟她对骂上好长一段时间，但前阵子突然就不来了，后面仇灵才得到了消息，原是她爹带着长明宗的人杀上望仙宗来救她们了，曲慕幽便派了阎真儿带人出去迎敌。 因为长明宗的人来了，她就觉得她们肯定会被救出去的，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她还没等到爹接她们回家，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在徐妙妍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好像整个望仙宗内的氛围都变了。 而在望仙宗的另一处院子里，徐妙妍冷眼看着那送上门来的一件件物品。 “徐姑娘，这些都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是尊上花费了不少心思从大乾各处搜罗来的，对经年的旧伤也有奇效呢。” 乖顺的婢女在她面前一一介绍着。 “这根寒月鞭，是用九万年的珍稀寒髓打造而成，也是尊上特意为您寻来的呢。” 见徐妙妍仍然不感兴趣，婢女拿着药瓶上前。 “奴婢来给您上药，这药的效果很快的，旧伤立马就不疼了……” 她的动作又被徐妙妍躲了过去。 婢女有些焦急，想着今日若是不能让徐妙妍接受这些东西的话，自己恐怕就活不到明天了，就在这时候，她看到徐妙妍拿起了那条寒月鞭。 “这件法宝正契合徐姑娘的水灵根呢，而且炼器师还按照您的习惯在上面做了倒刺。” 婢女连忙展示，以为徐妙妍是突然开窍了，但哪能想到徐妙妍拿着那张开了倒刺的长鞭立马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勒。 她当即惊叫一声，好在这一次在见血之前，徐妙妍手中的长鞭就被一道及时的灵力打落了。 “尊……尊上！” 屋中的婢女们连忙跪了一地。 但预料的惩罚没有出现，曲慕幽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都下去吧。” 婢女们匆匆退下了，个个内心都十分惊讶。 传言竟然没有错，尊上的脾气，最近出奇的好。 待这些人都退下后，曲慕幽方才抬手，将那根寒月鞭收了起来。 “我可没有逼着你死，何至于此？” 徐妙妍不曾回答。 “那告诉我，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除了放仇灵离开，仇权已经打到了门外，将他的女儿捏在手中，还有些用。” 许久后，见徐妙妍还是不回答，曲慕幽便又道：“为何不说说看呢，兴许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了呢。” 徐妙妍这才朝着他看了过来：“先前你让我杀的那个人呢？” 曲慕幽脸上的笑容凝固：“捆着，准备活剐了。” “为什么？”徐妙妍的脸色也变了。 曲慕幽却微微垂眸，瞄向了她曾碰过那人的手，轻笑了声。 “你说我是将他一片一片剐了，还是剁了你这只手呢？” “只要你想做，两个你都可以做到，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们个痛快。” “我给不了你痛快。” “那你还假惺惺……” 话未说完，一串钥匙便自曲慕幽掌中落下，悬停在了她的眼前。 徐妙妍一愣：“这是……” “自己去试。” 曲慕幽离开了，而徐妙妍拿着这一串钥匙，很快就出了门，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拦她。 徐妙妍立即跑去了望仙宗专门关押死刑犯的地牢，找到今日即将处决的牢房。 这些牢房关押的人当中只有一个身上穿着铠甲，徐妙妍试探着用钥匙开牢门，果然打开了。 伴随着牢门打开的清脆一声响，徐妙妍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然后，她便带着这个人一路走望仙宗的大门离开，甚至看着他跳入了海水中消失不见，都没有任何人阻拦。 她呆愣了好半晌，身后也没人追来，这一刻，她甚至也要跳到东海中去，永远地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但她还是没有这样做，仇灵还在望仙宗中，她不能一个人离开。 在她转身准备回到望仙宗中的时候，只见到曲慕幽就站在不远处。 “你放了仇灵，我会想办法，劝仇宗主退兵。”徐妙妍说道。 “总是想着仇灵，你为何不想想自己呢？” “我已是烂命一条，你想要就拿走。” 曲慕幽盯着她看了会儿，蓦地一笑：“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才让你转生成功的呢。” 徐妙妍未曾理会他，向着望仙宗内部走去，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却被曲慕幽忽然攥住了手腕。 “带你去个地方。” 声音落下，还不待徐妙妍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就成了一片模糊。 …… 水下。 月落已经带着众人来到了望仙宗的领域，李彦的神识都已经能够查探到前方的海狱了。 “果然在这里，”李彦的神识又察觉到了什么：“前面有个人。” “是尸体，”宋离补充，而后道：“月落，加速。” 月落猛然加快了速度，很快众人便看见了水中那穿着破烂铠甲，正漂漂荡荡落下来的大乾士兵。 “有呼吸，瞳孔也有光，为何说他是尸体？”李彦蹙眉，他已经认出了这就是自己手下的兵。 “是控尸术，他体内的生息早已断绝，而且，”宋离的语气中尽是无奈：“生前恐怕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李彦已经动身前去接住那飘摇的大乾士兵了。 然而就在他触碰到那士兵身体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分裂成了数不清的碎块散落，连骨架都粉碎成了灰…… 第487章 苏木：做妖得有文化！ 李彦看着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就这样在海水中化为了灰烬，慢慢闭上了双目。 他已经不是刚当上将军那会儿了，如今他已经看过了许多的生死惨状，皆因战火而生，对于俘虏来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被俘之前，有一个自杀的机会。 李彦也只是在前方静默了片刻，便又飞了回来。 自古以来，死在曲慕幽手上的大乾士兵，也不只这一个。 宋离也正盯着那方，对于宋离来说最不能接受的是，曲慕幽这样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以后会偷天换日，颠倒阴阳，成为万人敬仰的仙帝道尊。 月落停了下来，宋离方才回了回神。 “再往前去就会被望仙宗的结界感应到了么。” 萧云寒忽然间开口：“前方有人在打斗。” “是长明宗的仇宗主。”李彦说道。 “既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现在刚好潜入，”宋离看向了江道尘：“你连大乾京师都进得去，这望仙宗呢？” 江道尘摇了摇头：“这两个不是一个概念，大乾京师防的是居心叵测之人，纵然有结界与大能制定的规则在，但每日人员流通来往频繁，便给出了我钻空子的机会，更何况大乾真正的防御在迦南关，防的是妖国。 而望仙宗就只有这一座仙岛，自然就将所有可以用的阵法防御都施加上了，每日出入的人也不多，交战之时的防御更加严谨，巡逻的人至少增加一倍，更何况还有一个曲慕幽实时坐镇。 我人是进不去的，不过用空间法术送些小物件进去还是可以的，但也要确定要将东西送到什么位置，不然被发现了，肯定就暴露了啊。” 确定位置的事情，宋离可以通过生机术做到，但需要离望仙宗所在的海岛更近一些。 再往前月落便不能过去了，因为望仙宗有几道结界是专门防它的。 宋离和江道尘潜入到附近后，她用生机术开始寻找徐妙妍和仇灵的位置，待结束后，脸色微变。 “徐妙妍，不在望仙宗中……”忽而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曲慕幽也不在。” 这种情形在原著中根本没有发生过，剧情已经完全脱轨了。 宋离嗅到了很不妙的情况。 …… 徐妙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但在街道上行走着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保留着一些兽类的特征，且他们身上的气息也和人族不太一样。 “这里是……妖国？” 一旁传来了曲慕幽的回答：“如果要找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 “人族身上的气息会马上被妖族辨别出来，在这里我根本活不下去。” 徐妙妍很是不理解曲慕幽的做法，但想到自己烂命一条无所畏惧，能够让曲慕幽暂且离开望仙宗也好给长明宗争取救仇灵的机会，便没有太大的想要离开的情绪。 “你想要做什么？” “闲来无事，听书。”曲慕幽打了个响指，他与徐妙妍身上的气息便全被掩去了，甚至还伪造出了妖族的气息来。 但这法术是在他身上的，生效中有一定的范围，为了不被这些妖族发现人族身份，徐妙妍只得跟上。 曲慕幽驾轻就熟地来到了一间茶楼，里面的妖族正讲着近期发生在妖族中的事件。 “话说这鲛人族迁居到我国的南海之后啊，那大乾的东海就空了下来，这就让不少的族群动了心思，想要搬过去住，不管是水里游的，就连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只要是个地方，只要能住他们就想过去。 但那些族群也不想想，大乾要真是个好地方的话，那鲛人族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宁肯选择来妖国也不肯留在大乾的北海？” 下面那些妖族纷纷叫嚣附和着，画风跟大乾的茶楼不太一样。 “喔喔喔喔——！”有猴妖捶着自己健壮的胸肌呼朋引伴。 猪妖呆愣愣地左看右看：“为什么想要去东海，东海有好吃的吗？” 牛妖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拿一把筷子当惊堂木往桌上一拍，顷刻间桌子也碎了，筷子也飞了。 飞扬起来的一根筷子，还正好掉进了徐妙妍面前刚倒好的茶杯里。 这样的场面，在茶楼中却是见怪不怪的，虽不知道这些妖族为何会想到学着人族的模样开一个茶馆，还请来圆滑的黄鼠狼精说书，但现在看来，茶馆的客人们似乎都不太能理解刚刚说的那一段信息。 茶楼中唯一正常的客人，是一个有着银灰色长发，黄蓝双色异瞳的少年模样的妖，他行动举止间仪态翩翩，气质更是与众不同，但他的心思显然也不在那说书人的身上。 他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方才的闹剧没有影响到他分毫，垂眸，指尖抵在桌面上写写画画。 因此妖的气质实在是奇特，徐妙妍的目光也不由放在他的身上，就在这时候，一个黄发女妖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这黄发女妖一脸正色，怀中抱着一摞书，又故作很有学问的样子撩了撩自己的刘海。 “洛景，我最近决定学习一下大乾文化，成为一个像你这么无所不知的妖，正所谓‘知鸡知鸭，百战变态’，我上次从大乾灰溜溜地飞回来就是因为我不够了解那里的文化，如果我足够了解的话，我就可以先用一段佛经击退那个长头发的和尚，再用一招无情铁嘴咬断那个冷脸俊男的剑，最后召唤十个太阳晒死那小黑子，成功夺回大乾公主让她给我唱小曲！对了你在做什么，你在桌子上刨坑吗？” 洛景停顿了一下：“我在画符。” 苏木又换上了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画符啊，这个我知道的，人族的符箓，我最近也在研究，这是一门很有前途的功夫，比你那制毒术有前途多了，说起来你每天都要用摸过毒药的手来泡茶给自己喝，就没有考虑过哪天突然死在自己手上吗？我会难过的，因为你很可怜，风影雪豹一族不会有妖为了你这个私生子的离世而感到难过，可能最后你的尸骨都是我来给你收的，但我也很难的，我不仅要给你收尸，还要防着微生臣给你收尸，因为他可能会忍不住偷偷啃你一口……” 第488章 宋离果然是个人物 洛景打断了她的话：“我每天都有很好地洗手。” 苏木的脑子空白了一下：“呜~！” 洛景继续：“你不是要读书吗，人族读书的时候需要安静的环境，上楼去吧。” “有道理。” 苏木离开。 待她走后，那长发及地的黑衣男人才出现，冷冷问道：“你学的什么符？” 洛景抿了口茶：“禁言符。” 台上的黄鼠狼精继续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被下边的情况影响，徐妙妍听得很是认真，毕竟这是眼下她能够了解外界信息唯一的渠道了。 待到天色渐晚的时候，曲慕幽方才带着徐妙妍离开。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直在画符的洛景忽然转过了头来。 “大名鼎鼎的望仙宗宗主，这次来妖国身边居然带了个女人。”一旁的微生臣开口道。 “你不知道么，”洛景轻轻笑着，“他以前来妖国的时候，身边也总会跟个女人的。” “从何得知？” “记载，而且他每次都会带身边的人去同一个地方，七星崖。” “捉住这个女人，”微生臣阴恻恻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或可让他替妖国做事。” 闻言，洛景又是一笑：“你觉得黑蛇一族有这个能耐？” “那群废物，活着也是浪费，该送死的时候就乖乖去死，若成了，就留他们多活几年。” …… “宋离，你怎么这个表情？”江道尘有些意外：“徐妙妍和曲慕幽不在就不在，正好先稳妥地将仇灵救出来，这样压力也能减轻不少。” 宋离缓缓回了回神。 “你说，假如有一天徐妙妍归顺了望仙宗，你当如何？” “杀了啊，不过你也想太多了，她先后被抓到望仙宗都坚守住了本心，更何况这次咱们来了，肯定可以早点结束的。” “没那么简单。” 就怕曲慕幽不按套路出牌，原著当中他用的那些精神控制的手段已经不管用了，便换了另一种方法。 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徐妙妍真不一定能玩得过他。 暂且将此事放到脑后，宋离将一块天和玉牌交给江道尘。 “现在仇灵身边没有别人的生机，开始吧。” 望仙宗内，仇灵正趴在床上一个人伤心，忽然有什么身下有什么东西硌到了她。 “谁暗算我！” 她立马爬起来，惊慌得准备动手，但紧接着就看到了那身下的东西是一块天和玉牌。 上面还写有宋离的名字。 这是宋离的玉牌。 仇灵的眼睛瞬间睁大，伸出来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这一定不是块普通的玉牌，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空间阵法，可以直接将我送回长明宗的那种，宋离啊宋离，你果然是个人物啊！” 但当她摆弄一通之后，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牌，脸色又耷拉了下来。 忽然间玉牌中弹出了一道光幕，宋离的脸出现在眼前：“你在用玉牌做什么，不知道我来救你了吗？” 仇灵的脸上瞬间一喜：“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说，传送阵法在哪里！” “不好意思，”江道尘挤进了画面：“我还没有那么神，你得自己跑出来。” 仇灵这才注意到了他们身处在深海当中，好像就是海狱附近，而且宋离的手中还拿着防水的纸笔在绘制什么，好像是地图。 好像是……望仙宗的地图。 “你急着离开望仙宗吗？”宋离忽然间问道。 仇灵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曲慕幽如今不在望仙宗内，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要完成望仙宗内部的地图，或许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你来帮帮忙。” “宋离，你还有没有心！我这是在望仙宗啊，望仙宗！” “望仙宗而已，”宋离抬了抬毛笔，“对于未来的九品炼丹师来说，何惧之？”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话又说回来……”仇灵最后还是泄了气，“刚好，我也不能一直在这个地方待着，妙妍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要找到她一起走。” “徐妙妍不在望仙宗中。” “什么……” 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宋离便又补充道：“她应当不是一个人逃出去了，而是被曲慕幽带到了别的地方，这外面在打仗，而且我们这一路走来也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只能是这个原因。” “那她会不会有危险！你们快去救她！”那边的仇灵激动了起来。 “危险肯定是有的，问题是我们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说完这些，待仇灵慢慢接受了这个现状，宋离便开始指挥着她往外走去。 宋离持续运转着生机术掌握着整个望仙宗内所有生机的位置与行动轨迹，同时又让仇灵将玉牌挂在胸前，这样她便可以实时看到宗门内的情况，更有利于分析。 “准备好了吗？” “好像还没有。” “出发，前行二十米后右拐，在角落里施展隐身术保持不要动，以防气息泄露，十息过后你的面前会走过一支巡逻的队伍，千万不能露馅，待他们离开之后，继续前行。” “不是，我真的要用这种方式来躲避巡逻的队伍吗，这多危险啊！” 仇灵一边嘀咕着一边照宋离所说的做，在那伙巡逻队过去的时候，她正施展着隐身术蹲在墙角处汗流浃背。 不知过了多久后，宋离的声音传来。 “人走了，继续前行……不对，这队伍正在折返，加速，看到你前面的那个巷道了吗，你需要在一息之内闪过去，手中存一道灵力，那条巷道里有一个背对着你的魔修，先用灵力封喉，然后直接拧断脖子，他看起来修为不如你的样子……” 眨眼间，仇灵便出现在了那条巷道中，怀里还紧紧箍着一个被拧断了脖子的魔修。 “封他灵脉七窍，先别让元神跑出来。” 一段时间后，那伙巡逻队的人又折返回来了，对着仇灵刚刚待过的地方仔细探究了许久。 “什么人也没有啊，你刚刚感受错了吧？” “连着这么多天都没休息过了，有点错觉也正常。” “真的是错觉吗……” “行了行了，继续巡逻吧。” 第489章 破解版望仙宗 待这伙巡逻队离开后，仇灵方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她的后背已经完全湿了，靠着墙就要坐下来。 “别发愣，存灵力，这魔修的元神马上要出来了，在他出来的那一瞬间直接震碎。” 水下，江道尘瞪大眼睛看着全神贯注指挥，还能分出心神来绘制地图的宋离，以及光幕中那脸色越来越白，自我思想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跟着宋离走的仇灵。 讲真的，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仇灵了，就是放条狗进去都能完美逃离望仙宗。 这是给仇灵玩到破解版了啊。 当事人可没有江道尘这样喜欢寻求刺激的性格，此刻呼哧呼哧地在望仙宗中跑着，她脑中能够思考的事情已经很少很少了。 就比如说，她好像已经绕着望仙宗跑了三圈了，足够她逃出去七回了，但是管不着了…… 还有，她好像已经干掉十来个魔修了，身后也跟了二十来个发现她并且追上来的魔修，她好像快要被追上了，但是宋离没有提到他们，应该就不用管了…… “三十米后右拐，五十米后闭眼睛，三、二、一，闭眼！” 原本仇灵不理解为何宋离的指挥当中还有闭眼睛这个操作。 但现在她知道了。 因为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她往前冲去的身体就踩空了，她跳崖了！！ 宋离让她闭眼是怕她不敢跳！！！ 但这真的是能随便跳的吗，而且身后最起码还有二十来个魔修在追杀她啊，她这不是妥妥的没命了吗！ 这一瞬间，仇灵恍然睁开了眼睛，她已经感受到身后的那二十多道杀气了，甚至于已经察觉到了那砍到自己后脖的刀风。 完了……死定了啊…… “啪！” 是一道拍手的声音，眨眼之间，那即将砍掉仇灵脑袋的刀风消失不见，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持刀魔修的身后。 “吼——” 一道长啸之声划破天际，白虎法相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光影快速地从断崖之前掠过，稳稳地接住了仇灵虚弱下坠的身体，同时那强横的气息将紧接着追上来的刀兵全都震退。 眨眼之间，白虎法相便驮着仇灵稳稳地落在了海面上，走在了陆衍的身旁。 “喂，大小姐，”陆衍弯身看着呆怔的仇灵，“你还好吗？” 仇灵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抬头朝着陆衍的身旁看去。 萧云寒、宋离、江道尘…… 她的脸色变了。 彻底的变了。 “要死啊！你们四个就敢来望仙宗救我，你们是来陪我坐牢的吧！” 那二十多个魔修已然追了上来，个个气势强横，修为在化神之上。 看到了站在海上的这几人后，为首的魔修眼中当即迸现出一股兴奋。 “这可是你们自己来送死的啊~！” “嘭——” 魔修手中的巨斧狠狠地劈下，却在眨眼之间被一杆长枪定格在了半空中。 “呃？”这魔修惊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李彦将军。 李彦长枪一震，这魔修便承受不住那霸道的力量被震飞了出去，大喷出一口散发着腥气的血，随后而来的魔修也赶忙接住了他，不敢再轻易上前，便在不远处同李彦对峙着。 “今日得空，”李彦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们，忽而一笑：“给兄弟们抓几个俘虏回去。” 认清楚此人是谁后，这些魔修皆有了退意。 这可是跟尊上都能过两招的大乾将军，他找上了门来，但尊上却又偏偏不在望仙宗中。 身为魔修以来多年的生存经验让他们转身就逃，但李彦又岂会放过他们，转眼间便挥出上百道枪势封了路，如身在沙场般冲了上去。 见彻底脱离了危险，仇灵趴在白虎法相上狠狠地松了口气，紧接着想哭，但又马上想到了还有别的事。 “我爹呢？他们不是来救我了，望仙宗的魔修都很阴险的！” 宋离转头看向了其他人：“你们先带她去与长明宗的人汇合。” 而宋离则留在了这里，看着李彦打斗，同时想着曲慕幽会不会回来。 若他回来，身边必定带着徐妙妍，届时或可搏上一搏，兴许两个人都能救…… 曲慕幽又一次让宋离惊讶了。 望仙宗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也没有回来。 李彦那边已经活捉了五个魔修，其他人秉持着只要跑得比队友快就不会死的道理，已经躲进了望仙宗内，李彦自然不会再继续追了。 而后不久，长明宗那边也脱身了，趁着望仙宗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方迅速撤退。 陆衍等人是跟着长明宗的队伍一同撤退到海岸的，宋离和李彦则带着抓来的望仙宗俘虏，乘着月落早已回到了岸上。 看到长明宗的人回来时，仇权早已重伤昏迷，仇灵正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过去，护住他的心脉。 “怎么回事？”宋离问道。 但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茫然，尤其是长明宗的那些长老们，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见到仇权突然喷血不止，身体也摇摇欲坠。 陆衍等人已向着这边走了回来。 江道尘说道：“应该是被阎真儿给暗算了，因为仇宗主的修为要高于她，所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被阎真儿如此近距离地施术，重伤肯定是免不了的。” 听到他这话，仇灵立即看了过来：“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爹，他体内的伤一直都没有愈合的趋势啊！” “因为阎真儿那边一直在持续施术，应对的办法也有，《闭气闭息断生绝命术》。” 仇灵一愣：“你们的那个装死术？” “只不过现学的话，这段时间也足够阎真儿法术持续的时间了，所以还是得扛过去。”江道尘又补充道。 宋离趁机拿出个药瓶来：“止痛丹，需要吗？” “需要！你有多少，我全买下了！”仇灵立即道。 长明宗的这些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很严重的伤，据说是先前在海上寻找望仙宗的时候遭到了伏击，严重的伤都是在那时候落下的，交战的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没有疗伤的机会。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找到望仙宗的所在，是因为望仙宗根本不惧他们，或许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全都殒落于此，这才大大方方暴露位置的。 第490章 下次不许再万剑朝宗了哦 仇权醒过来便是一月后了，这期间宋离和李彦又几次往返望仙宗，结果却是一直到望仙宗改变了位置，曲慕幽依然没有带着徐妙妍回来。 继续寻找望仙宗下落的话，那便是大海捞针了。 众人也只好返回。 虽然长明宗与散盟之间是世仇，这番仇灵却被散盟所救，仇权并未给他们几人好脸色看，但在事后，却还是送来了不少的法宝灵物，来清还这一次的恩情。 在宋离安排着这些法宝的用途时，仇灵也正被关在长明宗内，连洞府都出不去了。 “爹！放我出去，妙妍还在望仙宗里，她还没有被救出来呢！” “来人啊！有没有人——” 就在仇灵喊得嗓子都快要哑了的时候，旁边的洞府传来了林玉堂的声音。 “哎呀行了，还没看出来么，你爹他这是要让你闭关呢。” “师尊！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不对，我爹怎么会把你也关进来的啊！” 仇灵知道他爹虽为长明宗宗主，却是没有资格来处理太上长老的事的。 那边的洞府中传来了林玉堂无奈的叹息声：“还能是谁，老祖出关了。” 他是被林家老祖给关进来的。 五大仙门当中，每个仙门都至少有一位渡劫期的修士，或是能够匹敌渡劫期的手段来坐镇。 而长明宗的这位渡劫期老祖，便是林玉堂的祖宗，溯篆老祖。 溯篆老祖是在仇权带领着众人从东海返回的时候出关的，得知了近期发生的事情后勃然大怒。 其一，一宗之主仅仅因为一个弟子就擅自离开宗门，去出入那险地，即便这弟子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这种事情也是不被允许的。 其二，亡灵归巢期间，仇灵被关禁闭，林玉堂这个当师尊的不但不好好教育她，居然还帮着她胡闹，以至于酿成大错，也实在该罚。 所以，这次的强行闭关是溯篆老祖发话的，这下仇灵就是有再多的脾气也不敢发了。 “师尊……我真的做错了吗……”仇灵坐在山洞中，抱着自己的双腿，声音十分低落。 “那你此行，可有什么收获，亦或是看到了什么此前从未见到过的？” “我被关到了那海狱中，此前我一直都不知道妙妍在望仙宗内受着什么样的苦，我还曾想过，若她……若她背叛长明宗了，我或许会……” 仇灵沉默了良久，眼眶微红。 “现在方才明白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哪天妙妍真的背叛了长明宗，我也不会怪她的。 这一次，是宋离他们冒着危险来救我的，我真的感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宋离她……她真的很强，比妙妍更通透，比我爹更有谋划，还比师尊你的炼丹术更有天赋。” “咳咳，这大可不必说。” “可能在我心中是这样觉得的，我的眼界容不下她的未来，她的目光却能够看到我们所有人，所以她在指挥的时候，虽然害怕，但那声音就好像给我下了咒一般，根本不容抗拒。 后面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就被那二十多个化神期炼虚期的魔修追着，一个人逃出了望仙宗那个虎狼之地。” “这样的人，不会被一个散盟困住的，”林玉堂顿了顿，而后又笑道：“散盟也不会画地为牢，将自己给困住。” “我在望仙宗内的时候，反思过很多很多的事情，但就在他们来救我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想通了。 不管决定对错与否，我既然做了，就要接受眼下的结果，修道者没有回头路，修道，本就是条一往无前的路。” “既然你有此感悟，那又为何不接受现在闭关的结果呢？” 仇灵不由一愣。 那边的仇灵是被迫闭关，散盟这边的几人，则是主动闭关了。 但宋离闭关的地方，却不在风筝郡中了。 她的《青帝长生诀》已经修炼到了第八层。 纪师传授与她的这一功法，本有十层，但为求稳妥，她在修炼到第八层的时候便算是全都学完了，不可再继续提升了。 因为在进入到第九层的时候，她的身份将彻底转变为魔修，或被正道诛杀，或被心魔所困。 故而夏辞初直接将她接到了京师，带在身边教她抑制《青帝长生诀》之法，刚巧可以沉下心来，闭关感悟天地法则，冲击炼虚境界。 三十年后，众人相继进入炼虚境。 萧云寒等人所经历的雷劫还是那般惊天动地。 据说萧云寒引来剑仙劫的当日，还出现了万剑朝宗的惊人天象。 周围六个州的所有灵剑全都飞来了风筝郡，那是风筝郡有史以来人员流动最大的一次。 有无数剑修和炼器师前来恭贺萧云寒突破境界，离开的时候顺便领走他们各自的灵剑，并且委婉地希望，万剑朝宗来一次就好了，下次突破境界的时候可不要这样子了哦。 原本有了点外向趋势的萧云寒很快又变回了内向的样子。 而宋离的天劫发生在大乾皇宫中，被夏辞初施法挡去了。 帝劫在进入炼虚境界时是一万道，其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劈宋离，最后一道劈夏辞初，若在别处突破的，倒也不会那么明显，但同在皇宫中，外面的人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万道劫雷，必然会想到帝劫上面。 此劫一出，天下必将大乱。 进入炼虚期后，夏辞初便又给宋离安排了些课程，都是亲自教的，已经到了这等境界，皇宫内等闲的人也达不到可以指点宋离的地步了。 闲暇时，宋离便坐在寝宫中，一边喝着养生茶，一边翻阅着记载着妖国的书。 她现在已经开始接触妖国的文化了，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今日也是如此，正翻看着妖国秘术的时候，周学士来了。 “殿下，您让查的基本上确定了，国境内到处都没有曲慕幽的踪迹，他有可能是在妖国。” “妖国，”宋离不紧不慢地转着茶杯，“陛下那边如何说？” “此前曲慕幽也曾想过与妖国联手，那次陛下是亲自出动了，让曲慕幽手下只剩下了一座岛可以居住，曲慕幽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更何况他的野心，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第491章 真心相爱 宋离知道周学士意指为何。 世人只觉得望仙宗对大乾虎视眈眈，觉得他的野心不过是大乾境内，但无人知道，他是连妖国也想吞并。 但不论是对于大乾还是妖国来说，现在的望仙宗都不够格跟他们站在同一个台面上，自然也将曲慕幽放于下位。 妖国想要让曲慕幽臣服，就算成了，那必然也不是真正的臣服。 望仙宗这根刺，放在哪边都有可能倒扎向他们自己。 宋离站起了身来。 “课业都已经完成了，我也该回风筝郡了。” 趁着夏辞初还在批奏折的时候。 溜之。 …… 徐妙妍愈发弄不懂曲慕幽在想什么了。 这三十年来在妖国中，她非但没有受一点伤，反而还能吃好喝好睡好。 这样的日子让她的心平静下来了，求死的想法也没那么急躁迫切了。 但伴随着这样的时候越来越久，她发现自己渐渐的忘记了以前的曲慕幽是什么模样。 或许说，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住在一处偏僻的没有任何妖族的地方，因为往前走去不远便是悬崖。 那悬崖边上生长着一棵古树，近来似乎到了开花的时候，不知名字的花朵开了满树，夜间看去的时候还散发着光芒，犹如星辰一般。 她大概是喜欢这个地方的，每次坐在树下的时候，心中的阴郁都能够一扫而光，仿佛身心达到了彻底的自在逍遥，但离开了那棵树，她好像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 不过她还是决定要走。 曲慕幽正坐在悬崖边上吹着玉笛，头顶上便是那一簇簇叫不上名字来的花。 身边空无一物，脚下是万丈悬崖。 但他依旧怡然自得，笛声悠扬婉转，流淌着绵绵不绝的古意。 徐妙妍走上前来，看着他的背影：“放我离开。” 笛声停止，曲慕幽却并未回头：“不喜欢这个地方？” 徐妙妍皱起了眉头。 很难说，这是两百多年来唯一让她感觉到自在和快乐的地方，但在她的心中却一直有道声音在告诉她，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徐妙妍再次道。 “我并未在这里设下结界，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声音落下，徐妙妍立即转身，就在这时候，曲慕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就这般走了，便没什么话想同我说的么？” 徐妙妍脚步一顿。 曲慕幽已经从悬崖边走了过来，手中还执着那长笛，微微弯唇笑着。 “到底是相伴了三十年之久，你总不会如此绝情吧。” 徐妙妍向着他走去，待走到他身前后停下，静静看着。 曲慕幽样貌长得很好看，这般笑着的时候，几乎看不出一丝攻击性。 从前他的脸上都会戴着半块面具，以此来遮住眼下的奴隶印记，但这三十年来，他从未戴过那张面具。 他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自己不想见到他时，他就真的不会出现，但修行遇到障碍的时候，他又会及时出现，助自己冲击瓶颈。 他好像变了个人一般，乖顺中夹杂着几分小心。 徐妙妍仰头看着这个人畜无害的曲慕幽，忽然她翻手取出了一条长带，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遮挡住眼睛的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变了一个人。 未曾料到这一动作的曲慕幽也是一怔，忽然就忘记了使用神识。 徐妙妍的呼吸越来越近。 曲慕幽微微蹙眉，就在他弄不清徐妙妍的意图，本能地想要将她推开时，一把匕首猛地刺进了他的心口。 温热的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溅在了他的脸上，洇湿了长带，而正前方，那握着匕首的徐妙妍眼中恍恍惚惚，一直到血液的温度唤醒她的感知，她才直直地盯着手中那仍旧插在曲慕幽心口的刀。 扭动，深割。 前方的人没有任何感知，徐妙妍继而拔出刀，再一次向着曲慕幽的身体刺去。 鲜血滋滋地涌出，很快，曲慕幽便被这把刀给扎成了筛子，倒在了地上。 徐妙妍看着面前这刺眼的一幕，脑中闪过了这么多年来她在望仙宗内受过的折磨，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握刀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徐妙妍低下身，继续一刀一刀地向着曲慕幽身上刺去。 天色黑了下来，古树上的花朵散发着如同星辰一般的光芒，树下则是那格格不入的血肉模糊的场景。 曲慕幽一动不动，任由着雨点般的刀子落下，徐妙妍骑在他的身上，被血染红的脸上那惊慌的神色转变，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到最后她甚至酣畅淋漓地笑出了声来。 晚风吹过，空气中满是令人心惊胆战的血腥味。 徐妙妍一刀一刀地砍着曲慕幽，笑得极为开心。 遮盖眼睛的长带完全被染成了血色，向下看去，曲慕幽那苍白的唇角也轻轻向上勾了勾。 “这就是你给我的……临别礼？” 徐妙妍拔起了刀，丢在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然后起身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七星崖的尽头，树下，曲慕幽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 片刻后，他坐起了身来，抬手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血带。 “好久不见了……曲妍。” …… “七星崖的传说？那个很老套了。” 洛景说道。 而面前的苏木却一脸的严肃，一副不听到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洛景只得继续道：“据说那是一个考验男女是否真心相爱的地方，七星崖上有一棵古树，一对男女站在树下，等到天黑下来，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话，古树就会开花，花朵还会散发出如星辰一般的光芒。” “真心相爱？”苏木歪头，很不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在那一刻，两个人都是爱着对方的。” “那我们要不要去测一下？或者你跟微生臣去测一下？不过我觉得你跟我比跟他更有可能让树亮起来，因为在大乾的文化中，他是冷血动物，而咱们两个都是热血动物……” 苏木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张禁言符就飞到了她的嘴上，声音戛然而止，她愕然地看向符纸飞来的方向。 “吵死了，”微生臣阴恻恻地盯着她：“蠢货。” 第492章 我的人也敢动 苏木气得当即飞跳起来要跟微生臣干架，没多久便被后者给死死捏住了脖子撞在墙上。 “老实点。” 正此时，黑蛇一族当中有妖过来通传。 “少主，您让盯着的人已经离开七星崖了，一个人走的，我们已经派出手下去抓了。” 苏木已经被放了下来，听见这话后连忙扒拉着自己嘴上的禁言符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死活摘不下来，只能干着急。 洛景慢悠悠地说道：“她想要亲自去抓。” “呵，”微生臣冷笑：“你还是这么喜欢丢脸。” 苏木气得一头黄发都炸开了。 …… 徐妙妍不知自己这是逃到了什么地方，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格外柔软，好像踩在了一团活肉上面般，本能感觉到一股不祥的征兆，但她此刻也没有别处可逃了。 在她的身后和两侧各追着一个炼虚境界的蛇妖，如果被他们给追上了，自己必死无疑。 那三只蛇妖正桀桀怪笑着，口中所说的话令徐妙妍根本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太岁将军！想不到您老也赶过来了，这么急着为少主立功吗！” “您这老家伙也过来了可就没意思了啊，这是要我们哥仨联手跟你抢战利品吗？” “不管怎样，这回只要能给少主交差就行！” 徐妙妍体内的灵力几乎要消耗干净了，就在这时候，她正后方的蛇妖也发动了攻击，被这道远高于自己的妖力一直击退出数十米的时候，徐妙妍立即祭出鞭子来甩出。 长鞭一路延伸出去，缠住前方百步之外的一棵树，徐妙妍拉扯长鞭正要将自己强行带离这三只蛇妖捕猎的范围时，她右侧的蛇妖突然间出手。 一枚圆环状的回旋镖甩了过来，精准无误地切断了徐妙妍握着长鞭的右手，血溅当场，而徐妙妍只往前冲去了几步后便停住，重新摔在了那活肉上。 “这个人族还挺能折腾的！”一个蛇妖叫道。 另一蛇妖嘿嘿怪笑：“只要切断她的双腿，看她还怎么跑！” 说着便猛冲了上来，蛇妖眼中跳跃着嗜血的光芒，身形在半空中就重新化为了黑蛇真身，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徐妙妍直接吞入腹中。 徐妙妍想要动，但那圆环上染了毒，毒素瞬间侵入身体中令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尖利的獠牙冲到了自己头顶，然后猛地咬下—— “叮——” 长笛与黑蛇的獠牙相接，曲慕幽的身形突然出现，他背对着黑蛇反持玉笛，那双眼睛则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徐妙妍，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怎么回事！” “什么人！” 旁边响起了另外两个蛇妖兄弟惊异的声音，而正在进攻的蛇妖发了狠，身形后撤躲开玉笛后又再一次猛攻上来。 “嘭嘭嘭——！” 一道灵力被曲慕幽手中的长笛直接打入黑蛇的身体，这条炼虚期的蛇妖顷刻间炸裂开来，生息瞬间消失，连蛇妖的元神都没能躲过。 另外两个蛇妖兄弟赶上来后，立马看清楚了来者。 “曲慕幽！是曲慕幽！” “胆子不小，”曲慕幽的目光斜向他们，“我的人也敢动。” 先是一阵畏惧，而后一只蛇妖突然硬气了起来。 “太岁将军，幸亏有你在！快将他们拿下！” 就在这时候，徐妙妍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自她身下传来。 “莫慌！看俺将他们吞进肚中——！” 这道声音落下，徐妙妍瞬间感觉到身下一空，整个人便向着深渊中坠去。 毒素麻痹着她的感知，但这一刻，她切实的感觉到有个人抱紧了她。 曲慕幽也跟着跳下来了，她一转头，那张印刻着奴隶印记的脸就近在咫尺。 “你……”徐妙妍迟疑了下，“一直在跟踪我？” 曲慕幽轻笑：“那难不成是巧遇？” 徐妙妍撇开了目光，越想越是烦躁，用自己完好的那只左手推了推他，未能推开。 不多时，他们便落了地，这是一片暗无天日的空间，下方和周围的墙壁都是之前的那种活肉。 徐妙妍四下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逆沼黑蛇一族有个家臣，号称太岁将军，修为已至渡劫期，我们如今便是在他腹中，太岁将军的腹液会将人一点点腐蚀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哪怕是渡劫期的修士也抵挡不了。” 曲慕幽的声音落下，便见自周围的活肉中一点点渗出了液体。 但曲慕幽并未有所反应，而是观察着徐妙妍的表情，在看到她又变成那一副打定了主意今天就死在这的样子后，他这才恹恹地收回目光，抬手一掌灵力打在活肉上面逼退了渗出的腹液。 与此同时，在外界现出了原形来的太岁将军疼得在地上滚了两圈，那满身的快要流到地上的肥肉也跟着不停颤动着。 “哎哟，俺的肚子，俺的肚子！” “看来现在还不能通过腹液将他们腐蚀成残疾了。” 旁边的两个蛇妖，一个去给他们的兄弟收尸，一个上前来搀扶太岁将军。 “待憋他们两天，看他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精神！” “何须这般麻烦，他们两个被封在太岁将军的肚子里，来去无门，咱们只要赶紧将太岁将军送回族中，到时候就是瓮中捉人，看他们还怎么抵抗！” “说得这么简单，那当中有一人可是曲慕幽，就算将他给带回了族中，咱们能拿他有办法？” 正此时，太岁将军发话了。 “俺是与曲慕幽交过手的，但今时他的力量远不如当年，且瞧着脸色也不好，定然是受了重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话落下，那两个蛇妖脸上皆是狂喜。 太岁腹内，徐妙妍身上的毒骤然发作，一时间浑身好似有无数条毒蛇在缠咬，难受得脸色如同死人一样白，身上冷汗直流。 曲慕幽才刚给她接上了方才那被切断的右手，用布条牢牢地缠好，紧接着便看到了她这副难受的模样，不由眉心一蹙。 “中毒了？” 忍着剧痛的徐妙妍强打起精神来盯着他。 “没错，我就要死了，终于要死了。曲慕幽，你再也折磨不了我了。” “无妨，”曲慕幽挑了下眉，“我死不了。” 声音落下，他将徐妙妍拦挡的手反剪在身后，忽的凑近，低头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第493章 好吗？不好。 伴随着毒素从徐妙妍的身体过渡到曲慕幽的身体里，她能够感受到剧痛减轻了许多，而相应的，曲慕幽的脸色也更差了。 将毒素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后，曲慕幽垂眸思索了会儿，随即抬眼笑道：“你说我们还能不能逃出去？” 徐妙妍拧眉盯着他：“你若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那是以前，拜你所赐，我现在身受重伤。”曲慕幽抬手，掌中出现了先前那还染着血的匕首。 看到这匕首的一瞬，徐妙妍的神经绷紧。 他果然是来报仇的，恐怕自己会以更惨的方式死去。 但曲慕幽只是拿起她的一只手来，将这匕首重新放回了她的掌心，而后便起身离开，到一旁去打坐消化这些毒素了。 曲慕幽有着不死之身，身体自我恢复的能力极强，但这些疼痛却是切实地反应在他身上的，他闭着眼睛，但紧抿的唇线，轻蹙的眉头和额上渗出来的汗水还是暴露了他现在的真实状况。 之前的伤再加上现在的蛇毒，即便曲慕幽的身体再如何强大，在这打坐的过程当中也有多次疼昏过去，不知是第几次醒来后，他恍然感觉身前笼罩下来一层阴影。 曲慕幽不由睁开眼睛，只看到徐妙妍就站在他的面前，缠满了白布的右手抓着染血的匕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好吗？” 曲慕幽先是一愣，而后轻笑。 “不好。” …… “我听见了，”苏木的耳朵贴在太岁将军肥润的肚子上，一脸严肃认真，“有胎动！” 洛景：“……” 太岁将军满脸憨笑地同微生臣邀功：“少主，他们俩就在俺肚子里，保准跑不掉！少主您有什么想说的，待俺来为您传话！” 微生臣还是一脸不感兴趣的模样，苏木却已经叫了起来。 “我有想问的，我想知道他们刚刚在说些什么，什么你死我死的？现在的人族都已经开始这么玩了？我以前学的文化都过时了吗？我想要看那个望仙宗宗主表演一下他是怎么不死的，是跟你一样只要还剩根须须埋进土里，来年开春就可以重新长出来，还是说跟凤凰族一样可以涅槃重生啊？还有那个人族女修，她的声线还不错的嘛，可以帮我问一下她会不会唱歌吗，她对自己即将被做成的灯笼有什么花纹要求吗……” “额，六小姐，问题太多了，俺，俺回答不上来。” “那这样吧，你放我进去，我亲自问。” 不等太岁将军回答，微生臣便冷眼扫了过来：“不必传话，直接弄死。” “但是少主，其中有一个是曲……” 未曾说完，又见微生臣冷冷扫了过来。 “是！” 太岁将军也不顾之前曲慕幽的震慑了，当即发动腹液，顷刻间，那足以将人腐蚀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腹液便没过了小腿。 同时，他又动用妖力，在腹内空间生成结界，阻塞一切灵力的调动和运转。 …… 太岁腹内，徐妙妍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曲慕幽突然抱起。 腹液毫无预兆地冲出，与曲慕幽身体相接的地方滋啦作响，冒出了滚滚白烟来。 徐妙妍只看到他淹没在腹液中的双腿处眨眼间便洇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色，冷汗顺着曲慕幽的额头落下滑过下颌，他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冷峻沉默。 腹液还在飞快地上涨，曲慕幽便又将她往上举了举，放在了自己肩上。 “太岁将军胆子大了，看来是逆沼黑蛇一族的少主过来了。” 徐妙妍坐在他的肩膀上，低头看着那已经没过了曲慕幽腰间的腹液。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我与逆沼黑蛇一族从无恩怨！” “说得没错，他们追杀你，也是想要通过你来要挟我。” “哈哈哈……” 肩上的徐妙妍突然笑了起来，曲慕幽仰头看向她。 “这怎么可能？” 刚刚说完，徐妙妍便自他的眼神当中读出了一丝肯定。 真的有可能。 “这不可能。” 徐妙妍握着刀的手攥紧了，刀刃贴在曲慕幽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抹红痕。 “抓紧了。” 曲慕幽看都没看，只是交代了一声，随即强行冲破太岁腹内空间对灵力的限制，掌中积蓄起一道强横的灵力猛然间向着正前方的活肉冲去。 “嘭——” 太岁的肚子被曲慕幽用尽全力轰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外界的太岁将军在这重伤下不由倒地，而曲慕幽则趁此机会带着徐妙妍离开了此地。 方一回到外界，便与外界等着的三个妖族撞了个正好，而曲慕幽因为身体实在消耗了太多，落地之时，身体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 这一幕，被站在角落里的洛景看了个正着。 苏木看到从太岁腹内逃出的两人，大喜拍掌：“大场面大场面~！” “望仙宗的宗主，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微生臣的目光在曲慕幽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上来回看着，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明显。 不过还不待他行动，洛景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晚生洛景，见过曲前辈。” 曲慕幽冷眼朝着那黄蓝异瞳的少年扫去，他现如今身体的状况，他最清楚。 原本想要先在太岁腹内恢复力量，不料这逆沼黑蛇一族竟对他动了杀心，便只得强行突破，而他现在剩余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再大战一场了。 最差的结果，就是徐妙妍或死或被他们控制，而自己空有这不死之身，却什么都做不到了。 “妖国当中何时出了你们这几个后生？” 闻言，洛景不紧不慢地笑道：“得知曲前辈来了妖国，晚生一早便想去七星崖拜访了，只不过……” 他的目光忽而从被曲慕幽护着的徐妙妍身上掠过。 “前辈在七星崖设下结界，禁止任何人出入，这结界一锁便是三十年，晚生们就算是想要去拜访也无门，便只能用眼下这种方式了，曲前辈不会怪我们的吧？” 听到结界这二字的徐妙妍脸色微变，不由看向了曲慕幽。 他说并未在七星崖设下结界，自己想走随时都可以，果然这也是在骗她。 第494章 地狱 曲慕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令人讨厌的气息，看向洛景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杀意。 “既然如今见到了，那晚生们便不打搅曲前辈了，还望前辈能够在妖国玩得开心。”洛景话音一转，笑得人畜无害。 曲慕幽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了这群妖族是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转身离开的。 而待他走后，微生臣方才开口道：“为什么拦着我？” “且不说此人有着不死之身，连大乾的帝王都奈何不了他，便说他就是死了，我们就能控制望仙宗的力量了吗？”洛景缓缓道。 微生臣的脸色沉了沉：“我看他不顺眼。” 洛景一笑：“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那更该杀了啊！”苏木凑了过来。 洛景：“但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我们妖国的诚意。” 苏木：“可是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诚意啊！” 洛景：“……” 出门忘带禁言符了。 …… 月夜山岗。 曲慕幽仅剩下的体力只允许他带着徐妙妍逃到这个地方，找到一处安全的山洞，草草布置下一个阵法后便昏过去了。 徐妙妍缩在角落里，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毫无意识的模样。 她往前挪了挪，更近距离地观察着此人，待确定曲慕幽是真的昏倒了，她连忙起身，越过他朝着山洞外逃去。 “啊！” 尚未走出山洞，她便被阵法的光芒猛然弹了回来，转头看去，那曲慕幽还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她又走上前去，在曲慕幽的身上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块天和玉牌。 将神识放入玉牌当中，却见自己从前联系过的人的痕迹全都被抹去了，那一道道亮起的光点凑近看去全都是“曲慕幽”这三个字，越来越多、越来越靠近的名字仿佛变成了血红色挤满了她的识海，徐妙妍猛地将这天和玉牌丢了出去。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盯着眼前的人，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泪水，但唇角却神经质地上扬起来。 对于徐妙妍而说，长明宗与望仙宗，这两个她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从不管她，另一个从未给过她自由。 徐妙妍从来都是迷茫的，她行走于这两个极端之间，想要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不再迷茫，就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而她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只有望仙宗，因为从很久之前，长明宗便不再接纳她了。 可她迟迟没有做出这个选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 正因为如此，她的内心中方才时时忍受着煎熬，而扛不下去的时候，脑中便满是向死之意。 她拿起了匕首，对准了自己，但就在将要刺下的时候，右手手腕断裂后的连接处突然亮出了一圈红光，她的手不再受自己控制，骤然松开，刀子掉在了地上。 徐妙妍怔愣愣地看着。 这只手是曲慕幽给她接上的。 “你该承受与我相同的痛苦。” 恢复了一丁点气力的曲慕幽微微睁开眼睛，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陪着我，永远活下去。” “为什么？” “我们身上背着那么多的血债，咳咳咳……”曲慕幽咳着，唇边溢出丝鲜血，“如果死了，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根本就没有地狱……” 话未说完，曲慕幽便将她拉入了怀中。 “人世便是我的地狱，”曲慕幽双眸黯淡无光，低垂下来：“而这里，我只抓得住你。” 徐妙妍并未推开他，只是心如死灰地说道：“你是我的地狱。” 曲慕幽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不知过了多久后方才再次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很多人都说我是逆贼。 他们以后会知道的。 先死的那个人才是逆贼。” …… 曲慕幽身在妖国，望仙宗便遭到了朝廷的攻打，逼得他不得不返回大乾，彼时，身体也才好了七八成。 大乾的海上据点正在建造过程中，阎真儿正愁着安排人去搞破坏时，便听到了曲慕幽回宗的消息，当即放下了手上的事情，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又看一看自己新染的指甲，这才青春洋溢地跑过去迎接。 隔着很远便看到了那被众魔修敬畏的曲慕幽回归，她的一声“尊上”还没有喊出，脸色就先一步沉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曲慕幽和徐妙妍紧紧相牵着的手，这一幕令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方才明白曲慕幽心中真正爱着的人并非仇灵，而是徐妙妍！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那徐妙妍不就是个玩物吗？明明她的待遇连曲慕幽身边那几头豢养的妖兽都不如，怎么才过了三十年就上位了…… 在阎真儿还发愣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自她的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阎真儿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狗男女，骗她骗得好惨。 不会给你们好过的！ …… 大乾的海上临时据点是在月落的身上建起来的，能扛能防还能直接撞过去。 这目的也不过是逼曲慕幽从妖国回来，毕竟对望仙宗开战的损耗比对妖国开战要小。 柳姨带着几位散盟的前辈过来助阵，这可将李彦将军高兴坏了。 于是林玉堂也便带着仇灵来了，后者被关了三十年，好不容易有能够出门的机会，对林玉堂感激涕零得不像话。 就是林玉堂回去的时候需得小心了，溯篆老祖恐怕还要罚他。 同样过来的还有空明寺的善行住持和无念佛子。 “贫僧最近新学了一招。” 陆衍感兴趣：“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语落，无念佛子当即施展功法，马步一扎，两臂大开，保持不动。 陆衍头顶冒出来个问号：“拉面？” 无念佛子摇头：“不是，贫僧学的是算姻缘的功法，这是你与在座诸位的姻缘线。” 陆衍愈发的不理解了：“可是你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无念佛子盯着他，点头：“对啊。” 陆衍站起身，两手比划着：“可是你手上什么都没……” 说到这里，他明白过来了。 “你个秃头！好的不学，竟学这坏的！” 陆衍冲了上去。 “阿弥陀佛！” 第495章 小丑阎真儿 宋离站在外面看着众人建起据点，仇灵走了过来。 “我们这一次是朝廷的行动，一定能够救出妙妍来的吧。”仇灵问道。 “不光如此，”宋离垂眸，手中出现了两枚丹药，“若她已经濒临崩溃，那也是时候结束这段孽缘了。” 她手中的两颗丹药呈朱红色，其上分别雕刻着金色的龙和凤。 仇灵是最近才知道宋离手中有着这可以斩断孽缘的丹药的，只是她不明白。 “为何一定要等到妙妍崩溃的时候，这场孽缘，早日斩断难道不是更好吗？” “那也需要做得到，”宋离的语气有些无奈，“这丹药，可是要两个人都服下的。” 如果只是徐妙妍一个人服下丹药便能斩断这孽缘的话，宋离早就会给她吃了。 但真实的情况是，徐妙妍不仅要自己服下丹药，还要想办法喂曲慕幽吃下。 后面这难度，难如离婚呐。 所以她必须要等到徐妙妍彻底崩溃的时候，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的徐妙妍，才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曲慕幽回到望仙宗后，当日便同柳姨大战了一场。 在此期间，宋离和江道尘借着战火的掩饰又再一次潜入了海底，但这一日他们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徐妙妍身边没有其他人生机的时候。 “这什么情况？”江道尘有些错愕，“仇灵也没说从前她身边都跟着人啊。” “应是贴身保卫的人了，曲慕幽怕她死……”宋离喃喃着，而后无奈地扶着额头。 从前曲慕幽是不怕徐妙妍死的，哪怕不小心折磨死了，他还可以去找徐妙妍的转世，再带回望仙宗来。 而今却如此看中徐妙妍的这一世，他怕是真的动了什么心思了。 “只能再加大进攻的火力了。” 待到交战更加火热的时候，望仙宗内更多的人手被抽调出来，两人再次下来，终于等到了徐妙妍独处的时候。 宋离通过江道尘将那龙凤孽缘丹送到了徐妙妍的面前，同时送过去的还有一道传音符。 徐妙妍捏碎传音符，识海当中传来了宋离的声音。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的一瞬间，徐妙妍双目失神了片刻。 “我曾经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彻底崩溃了，我会提供一条新的路给你。 今日，我来兑现承诺了。 你与曲慕幽身上纠缠的前世孽缘，可以通过这两颗丹药来斩断。 你需得自己服用凤丹，并想办法让曲慕幽服下龙丹。 孽缘斩断之后，心中对彼此的执念会逐渐淡去，到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趁着大战之机，我会想办法助你逃出望仙宗，离开之后，你们将会变为陌路人，他不会再执着于将你抓到望仙宗中，你也可以，彻底开始新的生活。” 一直到宋离的声音消失后很久，徐妙妍仍呆呆地握着那两颗丹药。 斩断孽缘……是什么意思？ 曲慕幽会彻底忘记她吗……不，不是忘记，是不在意…… 离开望仙宗，开始新的生活，可她离开了望仙宗之后，又能去哪里…… 徐妙妍不知道一个人呆怔了多久，一直到外面传来曲慕幽受伤回宗的声音，她方才匆匆收起了孽缘丹。 “尊上，尊上您没事吧！”外面又传出了阎真儿关切的喊声。 阎真儿在外也是经过了一番血战的，好不容易到了轮换的时间，她可以回宗休息一段时间。 在见到曲慕幽受伤后，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了，连忙迎了上来想要亲自搀扶，却在刚刚靠近曲慕幽的时候，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给弹开了。 刚回神时，便见到曲慕幽冷冷盯着她。 “本尊没有警告过你，离本尊远点吗？” 阎真儿因为出身厌媚女妖的身份，是整个望仙宗内唯一被曲慕幽要求保持距离的女魔修，她本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宗门内也没有女修敢接近曲慕幽，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望仙宗中就有一个！ 还不是她自己走过来，是曲慕幽主动走过去…… 阎真儿就这样亲眼看着曲慕幽朝着徐妙妍走了过去，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气得阎真儿两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哎……” 待曲慕幽进入房间中以后，一个跟随他征战的魔修长老忍不住叹气。 “尊上这次是带着伤匆匆赶回来的，看来这一次和夫人的妖国之行很不顺利啊……” 还未说完，他就感觉到自己头皮一痛，一把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阎真儿给薅了去。 “什么夫人！她才来望仙宗中多长时间你们就管她叫夫人了，她也配？！” 魔修长老的脸色立马变了，大喝道：“将头发还给我！”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连该怎么称呼一个道修都弄不清楚了，将称呼给改了，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长老也气得不像话：“她怎么就不能被称为夫人了，她来望仙宗的时间可比你早多了！” “您老现在的谎话也真是张口就来了啊，什么来得比我还早，难道在我之前还能有什么女人接近尊上，要有也只能是从前尊上带回宗门折磨过的那几个道修女子，她们……” 阎真儿的声音猛地一顿。 趁着她失神的时候，长老一把夺过自己的头发。 “她们长得都是同一个模样，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气愤地撂下这句话后，这魔修长老怒冲冲地离开，休息去了。 屋中，曲慕幽已经除去了上衣，除了这两日交战受的新伤，还有在妖国当中被徐妙妍砍出的那些伤疤，狰狞地贴在肌肉上。 曲慕幽未看那些，而是随手翻出几瓶疗伤药，连功能都不看一眼便一股脑地倒在了还流着血的伤口上。 因为不死之身，他自愈的能力要远高于这些药物带来的效果，但有了药物的促进，多少也能好得更快些。 徐妙妍分着这些药瓶，目光往他肩上眨眼间就愈合了的伤处看去，那里的皮肤光洁如新，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她的目光又朝着曲慕幽腹部肌肉上的伤疤看去。 为何这里没有愈合？ 正思索间，那边曲慕幽忽然倒吸了一口气。 徐妙妍回过神来，只见到曲慕幽蹙眉看着她：“你拿错药了。” 曲慕幽胸前被屠龙宝刀砍出的伤口因为他方才倒的药粉而更加兴奋地喷出鲜血，而他手中拿着的药瓶正好是徐妙妍刚刚递给他的。 瓶身上写着“活血散”三个大字。 第496章 真正的优秀员工 “在想什么，如此走神？”曲慕幽直接开口问道。 “没什么。”徐妙妍将止血散递了过去，而后便收回了目光来。 曲慕幽却是一直在她身上盯着：“我不在门内的时候，有人欺负你了？” 徐妙妍：“……还是请炼丹师来为你疗伤吧。” 她转身要走，曲慕幽立即起身，也不顾身上的伤口了，直接便拦在了她身前。 “走什么？有什么你看不顺眼的，直说便是。” “我没事，你好好养伤。”徐妙妍飞快地离开了，出门时，还险些撞上一直侯在外面的阎真儿。 阎真儿死死盯着徐妙妍离开的背影，忽的勾唇笑了。 “来人，去将丹真人请来给尊上疗伤。” 说完之后，后面又过来了一个魔修。 “闫长老，该整队出发了。” “这就来。” 宋离和江道尘离开望仙宗的时候，正好看到阎真儿再次出阵迎敌，她不由驻足了一番。 无他，实在是这阎真儿太令宋离惊讶了。 “这阎真儿……满勤啊。” 还记得她刚下场不久，就又出来迎战了，平日里望仙宗闹出来的那些糟心事也都是她主导的比较多，曲慕幽不在的时候，她还能将望仙宗管理得井井有条，大乾突然发起战事也没有乱了套。 这种优秀员工为什么不是五味阁的…… 阎真儿自然不知道宋离在想些什么，现在令她头疼的是，与她对战的皆是体修，这是在专门防着她，每当她出其不意想要薅人头发的时候，不仅头发没薅下来，反而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她已经在这上面吃了许多亏了。 得想些别的办法，突破出这些体修的突围。 待曲慕幽再一次上场的时候，阎真儿也下去了，但这一次她依然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找了徐妙妍。 曲慕幽不在宗门内，自然也顾不上徐妙妍。 而此刻，徐妙妍仍旧拿着那两颗丹药犹豫不决。 她真的要这样就斩断了与曲慕幽之间的联系吗？ 察觉到有人的气息过来了，徐妙妍又连忙收起了丹药。 阎真儿推开门，含笑看着徐妙妍。 这笑意不达眼底，被她这样看着，甚至让人心底生寒。 徐妙妍率先开口：“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 阎真儿一身血腥味，体力也消耗了许多，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对徐妙妍出手，并且她就站在门外，显然也是在提防着徐妙妍。 “还记得三十年前，有人来救仇灵，不仅带走了她，还活捉了我们望仙宗五位魔修长老，声势可谓是浩大，若不是你被尊上带走了，或许早在那时候，你便已经脱身了。” 徐妙妍早已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这些，想到三十年前仇灵便被救走了，她也松了口气。 走了也好，起码不用在望仙宗中关上三十年，关到所有道修都对自己的看法改变。 “你不要太难过哦，”阎真儿很是“好心”地看着她，“其实那些人原本是来救你的，但是没有找到你，就只能先带走仇灵了，而且从那之后，他们还一直守在东海边上等你回来，很是有情有义呢，我都感动哭了。” 虽然不确定阎真儿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听到这些后的徐妙妍心中的确是好上了许多。 “还记得从前仇灵在的时候，我倒是常去看她，现在她一声不吭就走了，却还是不小心，掉了东西在望仙宗，念着从前的情谊，这东西我可是一直帮她保存着呢。” 徐妙妍忽然警惕起来：“什么东西？” 阎真儿一笑，抬手，两指间夹着一根黑色的长发。 见此，徐妙妍的脸色突然变了，寒月鞭立即出现在手中朝着阎真儿攻了过去。 长鞭甩在门框上，张开的倒刺将整个大门破坏得稀烂，阎真儿灵巧地后退躲闪开来，徐妙妍又紧跟着追了上来。 “啧啧啧，你真是胆子大了，从前的你哪敢在望仙宗中这么嚣张放肆啊？”阎真儿感慨道。 徐妙妍手中的长鞭如同灵蛇一般朝着阎真儿攻去。 “将头发给我。” “怎么，你就这么怕我对她下咒？”阎真儿娇笑着，“夫人呐，徐夫人，你可决定要留在我们望仙宗了？如果要嫁进来的话，可千万不要怜惜一个道修呐，我们与这些道修永远站在对立面，你对他们留情他们可不见得会对我们留情。” “少废话，将头发还给我！” “你总要踏出这一步的，说不定往后这些道修全都要死在你的手上呢，但是没关系，你还有我们尊上呢，你还有爱情，呵呵呵……想想看，他们临死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你？” 阎真儿一边躲闪着，一边学着仇灵的语气。 “徐妙妍，我不该对你好的，你怎么可以背叛长明宗，背叛正道？” 看着徐妙妍脸上似有动容，阎真儿又偏了偏头，细想。 “你又该怎么面对宋离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很难搞呢，不见得能死在你的手上，也许她会死在尊上的手上。 我相信她就算是在临死前也要给你下一道诅咒，让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好过的那种。 哎呀，太危险了，那个女人还是早点死比较好。” “住口！”徐妙妍的长鞭已经蹭到了阎真儿的胳膊，瞬间刮下了一块皮肉，带出了大片狰狞的血肉。 “啊——！”阎真儿吃痛惨叫一声。 徐妙妍有些意外，按照方才她那灵活的身法，自己这一鞭很大概率是落空的，阎真儿为何没有躲？ 但她很快就不疑惑了，因为曲慕幽出现了。 眼前这场面，尽揽眼底。 “尊上，”倒在地上的阎真儿连忙朝着曲慕幽的方向爬去，深埋着头很是敬畏的模样，“真儿不慎触怒夫人，请尊上责罚！” 这句话落下，阎真儿并没有给曲慕幽开口的机会，因为她知道曲慕幽真的会罚她，于是立即将那根长发高举过头顶，奉给曲慕幽。 “此为长明宗宗主之女仇灵遗留下来的头发，属下想到如今正是交战之际，我宗又不占优势，利用此法或可为我们扳回一局，而且，夫人既然已经选择了留下，那也该明确她的立场了，许是属下操之过急，仇灵之发，还是交由宗主处理。” 第497章 镜子 曲慕幽沉默了下来。 因为阎真儿说的句句都在理。 他心中原本也是有这个计划的，徐妙妍早晚都要接受自己与道修站在对立面的现状，从杀仇灵开始，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但他看着对面徐妙妍那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又犹豫了片刻。 曲慕幽抬手将这长发收了起来，而后又斜了阎真儿一眼。 “滚下去，领十道打魂鞭。” 阎真儿的身子僵了一瞬，打魂鞭的痛苦，可非寻常人能够承受。 “尊……尊上，大乾的军队已经攻到门外了，属下还要带人出阵，现在就领打魂鞭的话……” “你不用带人出阵了，”曲慕幽眉心微蹙：“还有异议？” “没有……并无。”阎真儿立即道。 退下去领罚的时候，阎真儿忽的扭头，深深地看了院中的两人一眼。 但愿她今日所做之事，抵得上这十道打魂鞭。 见到阎真儿离开了，徐妙妍便看向了曲慕幽：“将头发给我。” 曲慕幽只是将头发收了起来，并未说做些什么，也没说不会做些什么。 “此事容后再议，”曲慕幽往前走去，“朝廷的火力太强，仇灵之发留着的确有用，她有一言说得不假，你总要认清楚自己的立场，曾经的那些人，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 徐妙妍还是抓住了他：“将头发交给我，凭你的力量，你可以不伤害她的，你完全可以的……” “可以与不做是两码事，”曲慕幽转头向她看来，眸色略沉：“你不该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从你口中出现。” 徐妙妍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就这样看着曲慕幽走远了。 忽然觉得，他又变了一个人。 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清楚过这个人。 曲慕幽回了自己的寝殿，丹真人为他治好了伤后，又匆匆赶去宗门了。 徐妙妍来到他的寝殿中，暗自伤神了许久，忽然她眸光一动，视线便挪向了不远处放置着的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是宋离给她的，据说可以看到照镜之人的记忆。 三十年前她将这镜子做了一番伪装，替换了寝宫中原本的镜子放在了这里，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起先她还有些忘了，也是方才想了起来。 徐妙妍立即走到了那面镜子之前。 这里面存有曲慕幽的记忆，那只要能够看到他的记忆，不就能够认清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吗。 还有…… 他对待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 想到这里，徐妙妍抬手，接触在镜面上。 她的手与镜面相接之处荡漾开一圈圈水波纹，气息一转，识海当中便出现了一片混乱嘈杂的交战场景。 …… “杀——！！” 浑厚的男声在这满是怒火与惨叫的战场当中格外嘹亮，伴随着这道声音出现，只有十一二岁的慕幽神色一慌，不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岚夜族的王上曲凛意手握着一柄重剑，干脆利落地洞穿了他父王慕微之的胸口。 慕幽瞪大了眼睛，旁边又划过一道熟悉的声音。 “父王！” 他的大哥方寸大乱地冲上去想要救人，却在一眨眼间便被曲凛意驭使的碧蛟吞入了腹中。 “父王！王兄！” 慕幽惊慌大喊，这时候慕微之的声音穿过重重阻隔进入到了他的识海当中。 “幽儿，撤……撤退……雾族的未来，以后就靠你了……” 慕幽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父王的声音在他耳中变得那样虚弱，王兄连个尸身都没有剩下…… 不等他带着雾族剩下的这些兵撤退，岚夜族的支援便先一步赶到了，他们从雾族的后方进行包抄，很快，雾族的人便成了瓮中之鳖，再无退路了。 雾族子民尽数被俘，押往岚夜城。 这一路上，雾族王室被关押在一处，慕幽也终于来到了慕微之身边。 “父王……父王你怎么样？” 慕幽看着他胸口上那个巨大的血洞，上面被岚夜族的人洒了些药，令慕微之不至于这样就死去。 雾族与岚夜族千百年间大小战事不断，可以说得上是世仇了，对于他们来说，活捉到雾族现任的王室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他们才不会让慕微之轻易地死去，接下来还有许多屈辱的刑罚等待着他。 慕微之身体虚弱，脸色苍白，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他，张了张口，声音中却全是后悔。 “你还这么小……不该带你……上战场的……” 慕微之抬手，轻轻抚摸着他沾满了血浆的脸颊。 是他操之过急了，是他在这个小儿子的身上寄予了太多的厚望。 他想从小就以雾族君王的要求来培养他，这是第一次带他上战场，不曾想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慕微之的眼尾有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知道，成为战俘的结局该有多么悲惨，尤其是……王室战俘。 “父王，你不要死，”慕幽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声音中尽是对未知的害怕：“不要……” 押送战俘的车进入了外城，道路两旁，衣不蔽体的雾族奴隶们抬起一张张沧桑的脸看来，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更没有希望。 负责押送的岚夜贵族骑着兽宠来到慕幽所在的车旁，扬鞭在半空中甩了个响，成功将那些没有抬头的奴隶也惊醒。 那贵族很是骄傲地高昂着头，用手里的鞭子敲打着囚牢的边框。 “来看看！都朝着这边看过来！这就是你们雾族信仰的王上，还有公子和王姬，现在都看到了，他们就在我岚夜族的囚车里，即将成为比你们还要低贱的奴隶！哈哈哈——” 那些雾族奴隶看过来的眼神一个个变了。 慕幽看着他们，也经受着他们复杂眼神的洗礼，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有些懵懂。 从前他是受无数雾族子民尊敬和爱戴的公子幽，但现在，他依然被人注视着，却好似已经变成了被扒光的猪猡，不再拥有尊严。 慕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想被他们看到，这时，一道压低的呼喝声从他对面传来。 “幽儿！昂起你的头来，这些都是雾族的子民，别让你的子民瞧不起你！” 第498章 她也曾是王女 说话之人是他的姐姐慕婉，她固执地拧着眉头，直直盯着他。 “你是雾族未来的君王，谁都可以低头，唯独你不可以。” 慕婉所说的这些话本已触怒了岚夜贵族，但此时城门处传来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目光，看过去时，他脸上瞬间一片喜色。 “王女回来了！王女！” 岚夜贵族立即下了坐骑迎上去。 囚车中的人也纷纷回头。 城门处灵活地游进一条白色巨蟒，这白蟒气势强横，光是看着就令人生畏，但在那高高昂起的蛇头上却坐着两个人。 最前方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着一身墨绿色衣裙，连那双似蛇般的眼瞳也是墨绿的颜色，裙下两条白皙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半空中晃着，赤足之上是一对脚链，伴随着摇动，使人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那点缀的宝石上面。 女子身后是一个和尚，此刻半趴在白蟒头上，看着下面的场景，眼神不可谓不复杂。 他盯着女子的后脑勺，一脸“施主你也没跟我说过你家乡这么凶猛啊”的表情。 见到有人迎了上来，曲妍当即飞身落下，老老实实地行礼：“六叔。” 曲英彷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笑问道：“王女此番外出游学，可有收获啊？” “收获颇多，”曲妍说道：“我还请了空明寺的无念佛子来给族中的孩子们讲经。” 无念佛子紧跟着从白蟒身上飞下。 “无念佛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那边一通寒暄过后，曲英彷又想到了什么，眼一亮：“此番大战，雾族王室尽数落网，王上记挂着你的成人礼就要到了，刚好可以用他们的心头血来灌溉神树……” “六叔，”曲妍突然打断了他，眉心微蹙，“你怎么能当着出家人的面说这些呢？” 曲英彷恍然回过神来，赶忙同无念佛子道歉：“佛子莫怪，佛子莫怪……” 无念佛子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周围这些受苦受难的奴隶，眸中的不忍愈发堆积。 曲妍带着佛子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在经过那囚车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朝那牢笼中看去一眼。 囚笼中，那据说被雾族君王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十二岁少年也正静静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从一开始的茫然，到现在突然充斥满了仇恨。 雾族的王室和其他的奴隶是分开关押的，那是一座阴冷潮湿的监牢，被丢进这个地方的第一天，慕微之就被岚夜的贵族带出去了。 回来时，他的脸色更差了些，脸上还多出了块狰狞的烫伤，整个人昏迷不醒。 在这座监牢里，慕微之又是与其他的王室分开关押的，那些人将昏过去的他丢在牢房中便不再管了。 “这是岚夜族的驭兽之术，同样可以用在人的身上，”慕婉将慕幽环在怀中，一边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解释道：“他们想要在父王的脸上刻下奴隶的印记，要我们永生永世都受岚夜血脉奴役，这是何等的侮辱与践踏…… 但无论他们的手段再如何高明，也动摇不了父王的意志，雾族的君王永不为奴，故而，他们也只能在父王的脸上留下烫伤，幽儿，你记住。” 慕婉忽然正色，两手落在慕幽的肩膀上：“你是雾族未来的君王，只要你还在，子民的希望就还在，你永远都不能屈服，不能低头。” “王姐……” 慕幽看了看她，又看向对面监牢中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父王。 他只希望父王可以好过来。 十二岁的慕幽，只用了七天就明白了，何为国仇家恨。 第二天，岚夜的贵族又前来挑人，同一牢房中的雾族王室们将他们一对姐弟牢牢地护在身后。 慕幽看着曾经对他展颜欢笑的长辈、一同长大的玩伴被这些贵族们带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多了个奴隶印记。 但不止是如此。 他们还是带着满身狰狞的伤口回来的，更有些人，没能回来。 一连七天，每次岚夜的贵族过来挑人，其他的雾族王室便都会挡在他们的面前。 慕幽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伤心难过，到满腔的怒火，再到最后，他坠入无尽仇恨的深渊。 第七天的时候，看着面前这些脸上全都带着奴隶印记的雾族王室，岚夜贵族兴致缺缺地将他们暴力地推开，一直到最后。 慕婉将这不听话的弟弟强行塞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挺直脊背，毫无畏惧地迎上这些人对自己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仿佛还是那个骄傲的王姬。 慕婉被带走了，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只裹着一张染血的帐帘。 那些王室们不动声色地将他与慕婉隔绝开来。 慕幽拼了命地往外挤，大喊着。 “为什么不让我看王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执着于将我保护起来，你们什么都没有问过我，就让我踩在你们的身上过着平安无事的日子，我哪里是雾族未来的君王，我只是被你们圈养起来了！” 声音落下，如今已经成为了阶下囚的王室们沉默着，面面相觑着。 最终，是那另一间牢房中的慕微之开口了。 他靠着墙，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完全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得见那沙哑的声音。 “让他看吧。” 这些天来，不光是这些王室们在受难。 慕微之每天都会被带出去，那些人想方设法地在他的脸上打下奴隶烙印，但最终的结果也只是烫伤叠烫伤。 这几日来的折磨从未摧垮过他，但唯有今日，他心如刀割，体内灵气也混乱得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 他的女儿就躺在不远处，她是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变成现在这模样，她也曾是自己捧在掌心里宠着的王女。 可他身为人父，却在这时候，保护不了她。 慕幽穿过重重人群，爬到了慕婉的身旁。 王姐昏迷着，有人给她披上了衣裳，可她还是狼狈得很，慕幽从未见她如此狼狈过。 记忆中的王姐，最是注重王室的仪态，每天光是装扮自己就要花上一个半时辰，每次自己贪玩回来后，都会被她捉去狠狠地安排一通梳洗。 第499章 你爱我吗？ 慕幽轻轻拂开她凌乱的头发。 在那张不染凡尘的脸上多了一块狰狞的烫疤，她并没有被打上奴隶的烙印。 已经成为阶下囚的王室们终究是没能将慕幽护住，他被那些贵族们带走了，被他们侮辱、欺凌，在他的脸上留下烫痕。 每次他都咬紧了牙关，压制着心底那股几欲被驯服的奴意，从一开始的绝望无助，到后面，每次回到监牢中，他都会骄傲地指着脸上的烫痕给父王和王姐看。 他没有屈服，没有辜负雾族王室的身份。 慕婉一开始会赞赏他，但到后面，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没有精神，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远去了。 监牢中的人越来越少，一天天熬着，慕幽觉得，自己可能也快要死了吧。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慕婉自己走了回来，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 “王姐！”慕幽立即走了过去，想要搀扶着她坐下，却见这次慕婉身上并无伤痕。 他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目光便转向了慕婉死死捂着脸的手上。 “王姐，可是伤口恶化了？我还有余力，为你医治。” 他这样说着，却被慕婉狠狠瞪了一眼：“保存好你自己的体力，扛过去，熬到雾族可以重见光明的那一日。” 慕幽不理解，只是往后，慕婉的那半张脸再没有露出来过，她与自己的接触也越来越少了。 监牢中的其他人都说，王姬也没能扛过岚夜族的驯兽之法，脸被打上了奴隶烙印，她羞于面对雾族的列祖列宗，更不想让这件事情被慕幽知道，因此内心时时煎熬着，也愈发喜怒无常。 但是慕幽不信，他同那些人说，王姐是不会屈服的，她只是嫌弃脸上的烫疤难看，这才遮住的。 其他人默然不语。 那一天，慕幽被带去了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面前是一重又一重的纱帘，带他过来的岚夜族人不知到哪里去了，他茫然地在这大殿中走着，撩开层层纱帘，隐隐约约听见了丝竹管弦之声。 那前方，好像有人在宴饮作乐。 再往前去，他看到了纱帘后有女子旋转舞动着的曼妙身影，那样的欢脱自在，像一只归返山林的鸟儿。 那坐在一侧观赏着的人，看其体型是个男子，应当是这岚夜城中的某个贵族吧。 慕幽不想主动去招惹这样的人，正准备转身离去，那乐声停了，方才舞动的女子翩然落入男人怀中，依偎着他，用那道慕幽再熟悉不过的声线轻声询问。 “你爱我吗？” 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定格在了原地。 那方传出了男人无比畅快的笑声，重重纱帘被一道风接连拉开，那里面的情景真实又刺目地呈现在了慕幽的眼中。 慕婉穿着华丽又柔软的衣衫，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那般的光鲜亮丽，但她脸颊上那写着岚夜族文字的奴隶印记也显得更加明显了。 他愣住了，慕婉也受到了惊吓，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回荡着曲英彷那畅快无比的笑声。 “爱，怎么不爱呢，”曲英彷怜爱地抚摸慕婉的头顶，如同招猫逗狗一般，“尤其是你现在模样。” 慕婉自杀了。 慕幽的脸上也被烙下了奴隶的印记。 监牢中的人走得走，死得死。 唯一能够证明雾族曾高高在上的，便只有那间牢房当中岿然不动的慕微之。 慕幽的命运也早已被安排好了，他会成为岚夜族王女成人礼上的祭品。 他想着，真好啊。 终于可以死了。 但在他即将被刺破心口的时候，那人却偏偏开口了。 “我的成人礼，无须以任何人的鲜血灌溉，我依然可以让岚夜族的未来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在那一众反对的声音中，曲妍仍是一力保下了慕幽。 对于岚夜族的贵族们而言，新鲜劲过去后，雾族的王室便也没那么稀罕了，曲妍就顺便将慕幽带到了府上做个杂役。 这样的转折令慕幽感到茫然。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结束了，不用再去想父王、王兄、王姐，也不用再去想雾族。 廊下的那个女人为何要救他。 慕幽紧攥着手里的扫帚，干瘦的手指上骨节凸起泛白，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胸中汹涌澎湃的尽是杀意。 廊下，曲妍与无念佛子对坐而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曲施主此举，贫僧佩服，只是这也引来了岚夜王上的不满，曲施主在族中的处境，怕是要……” 无念佛子愁容满面，曲妍却是轻摇着头笑了笑。 “佛子才刚夸我，现在便担忧起我在族中的处境了，佛子不必忧虑，我能够有今日的地位，在族中自然是有些拥趸在的，我会做出改变，自然也是因为岚夜族的现状不利于长远发展。” “施主心中，看来是已经有了更好的决策了。” 曲妍点头。 “岚夜族的血脉和驭兽之术，一直被外族所觊觎，但族中内部的人们，却只看得到那世仇的雾族，不知我们早已成为了他人眼中的肥肉。 如今是不死果出世，天下大乱，人们的目光都在这天生灵物的身上，但这灵物总有认主的一天，天下也总有平定的一日，届时那些外族们收回了贪婪的目光，又岂知不会再看向我们？” 无念佛子微微颔首。 “曲施主看得长远，那这困境，你想如何解？” 曲妍眸光微微亮。 “我想带着岚夜族，归顺朝廷。 众所周知，我族血脉对于妖类有着天然的压制力量，世世代代都以培育和驯养妖兽为生，虽攒下了不少基业，可除却灵石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若我族驯养的妖兽能够专门提供给迦南关的军队，用以抵挡妖国，便是为朝廷做事，有朝廷这个靠山在，也不必再忧心被外族盯上了。” 和族中其他的王姬公子不同，曲妍常年在外游学，眼界和见识早已远超他们，岚夜族内部那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她也从未有过。 这也是在慕幽趁夜行刺她后，她还能平静地放过他的原因。 第500章 紫玉笛 窗外月光斜斜洒入，曲妍瞄了一眼被钉在床板上的匕首，然后面不改色地同眼前那十五岁的少年说：“你太弱了。” 慕幽直勾勾盯着她，抹去唇角的血迹。 “你要杀便杀，何必辱人。” “退下。”曲妍沉声呵斥。 慕幽离开了，回到自己的杂役房里等着自己的判决，但第二日天亮，他只是得到了自己被调往了离曲妍远些的地方做活。 他的一切都变了，他好像失去了王室的身份，成为了这岚夜族中平平无奇的奴隶当中的一个。 他一方面享受着这样平淡的生活，一方面又因为自己的不求上进而感到负罪，每至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可即便是白日里也不安宁，因为他总会在各种角落听到有关于自己父王的议论。 “那位雾族的王上，还没有屈服吗？” “烙印一直无法把他打为奴隶，哪怕是咱们的王上亲自动手也做不到。” “整日里遭受着非人的折磨，还不如死了好。” 慕幽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便会来到无人的地方，一个人吹着笛子，那是还在雾族中时父王教他的，如今他身无长物，也只有以此来慰藉了。 不知怎的，那一天曲妍所养的碧蛟子嗣聆音听到了他的笛声，高兴得不停缠着他。 那时聆音还只是一条手腕粗的小蛇，没有长成后面那巨蟒的模样。 曲妍与聆音心意相通，找过来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的慕幽，起先还没有认出来，毕竟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后面也记起了这雾族残余的血脉，以及他当初刺杀自己之事，但因为聆音实在喜欢，她便还是将慕幽调回了府上，给了他一个伺候兽宠的职位。 这一职位在岚夜族的奴隶们眼中，便相当于是飞黄腾达了，因为岚夜族重视兽宠，兽宠的饮食和训练，一应事务都是由岚夜族人来完成的，雾族作为奴隶，有些时候甚至都不能靠近这些珍贵的兽宠。 再次靠近曲妍，令他那久违了的自尊和仇恨再一次出现，可又恰如曲妍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太弱了。 而曲妍的成长和进步却是有目共睹的，如今的她力压其他的王室成员，已经成了未来继承岚夜族的不二人选。 他依旧找不到报仇的时机，但跟在曲妍的身边时间愈久，也渐渐发现她与其他的岚夜族王室不同。 贵族们有观看斗兽的爱好，而与他们驯养出来的妖兽相斗的，并不只有妖兽，还有低贱的奴隶。 可羸弱的奴隶又怎么可能胜过那些强悍的妖兽，所以更多的时候，一场战斗只是妖兽单方面的捕杀，那些奴隶都将变为它们的口粮。 一场暴力又血腥的屠杀，不断刺激着观看者的神经，给他们无所事事的奢靡生活带来为数不多的激烈起伏。 那日慕幽在路上走着，几个岚夜贵族看到了他脸上的奴隶印记，便将他直接抓到了斗兽场。 那一场战斗，他面对的是一头足有三人高的狼兽，尖利的獠牙和发达的肌肉无一不在昭示着自己将要葬身于它腹中的结局，更何况这头狼兽在斗兽场中还有个不败的传说，身价早已经被炒上了天。 而在他自报了家门之后，那群岚夜贵族非但没有放过他，甚至还特意邀请了曲妍来观看这一场斗兽。 曲妍如约前来，她站在那高高的围墙上，眸中不带一丝情绪，甚至也没有救他离开的意思。 看到这里，慕幽便明白了，哪怕是必死之局，这一场他还是拼尽了全力。 他的心中堵着一口气，想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 雾族的王室不是孬种。 在他的意志逐渐消失，即将葬身狼腹的时候，一条长鞭突然甩来，毫不留情地抽在了那狼兽的身上。 顷刻间，鞭力将这一头活生生的狼兽直接分割成了无数的碎块，在空中高高地扬起，现场充斥着人们的惊呼声，还有那些下注之人的尖叫。 人们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高处那手持长鞭的女子身上。 曲妍无视了这些目光，唇角勾着一抹轻蔑的笑，仿佛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出手之人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王女，其他人就算再愤怒也不敢说些什么。 而曲妍甩甩鞭子，其上腥臭的狼兽血液被甩去后，长鞭卷着奄奄一息的慕幽上来。 这时，方才有一个贵族开口道：“王女，这头狼兽可是我们斗兽场中的王牌，这要是送出去，可是能卖上天价的，您这一声不吭就出手将它给弄死了，这实在……” “我便是要告诉你，”曲妍收了鞭子，看都不看那人一眼：“畜生再贵，也不及人命重要，二者取其一，那就只能有一种结果，人活，狼死。” 在一众人怨愤的目光下，曲妍提起慕幽的后脖领扬长而去，同时撂下了一句话。 “即日起，禁止人上场与妖兽比斗，奴隶亦是人，违令者，死。” 这次的事情过去后，慕幽一连养伤多日，曲妍送来了很多伤药。 等他能下床了之后，才出门，便听到了府门外那一道道愤怒激烈的声音。 他问了府上的一个奴仆，得知外面这些都是因为斗兽场的事情而感到不满的人，已经在府门外闹了许多天了。 他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最后却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曲妍的院门外。 曲妍正在练功，忽然见到他呆呆地站在院门外，便直接走上前去。 慕幽下意识要跑，被她一句话叫住。 “跑什么，”曲妍不紧不慢，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我在外有一喜好乐器的朋友，正巧她的生辰要到了，我准备挑选一把玉笛送去，你在这方面应当有所了解，随我一同去买吧。” 慕幽不曾言语，上街之后也尽职尽责地选好了玉笛。 曲妍见他的目光时不时看向架子上的紫玉笛，想必是喜欢极了，便顺手帮他买了下来。 慕幽沉默着摇头拒绝，曲妍却道：“当做是你帮忙挑选贺礼的酬劳，我还不至于亏待了你。” 最终他还是收下了，曲妍却不知道，随手买的这支玉笛，他用了很久。 一直到后面成为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望仙宗宗主，他还随身带着。 第501章 不死果 慕幽十七岁时，岚夜族中已经有部分奴隶的日子好过些了，这些奴隶都集中在内城，现在的好生活，也全都是曲妍一力争取来的。 曲妍再一次外出历练，带着她的兽宠聆音，而作为照顾聆音的人，慕幽便也被带上了。 临行前，他坐在镜子前，目光紧紧地盯着脸上的那块奴隶烙印。 他想要遮起来，又怕引来祸事，不过在动身的前一刻，曲妍亲自给他递上来一块面具。 银色的，小巧精致，刚好可以遮住那块印记。 “行走在外，这样明显的特征还是遮一遮吧。” 慕幽终于能够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岚夜城了，这一路上他都格外的小心谨慎，待到无人时悄悄打听，却得到了雾族早已消亡了的消息。 最后的希望也被碾碎后，他一个人呆呆在原地站了很久。 看着前方那四通八达的大道，他却找不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虽离开了岚夜城，可只要有这脸上的奴隶印记在，他就永远走不出，逃不开。 返回客栈中的时候，大堂中的客人们正纷纷议论着那闹得天下大乱的不死果。 有人说不死果在南方出现过，有几大家族为了争夺其而大打出手，已经死了上万人了，乾帝陛下亲自动身前往南方劝架，但因为拖得时间太久，陛下耐心没了，马上要动手。 也有人说不死果正在择主当中，行踪不定，近日似乎刚好来了这里。 这些天来，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进来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到处寻找着不死果可能出现的地方。 慕幽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他刚回了房间，忽然动作一顿，转头朝着那多了什么东西的桌上看去。 桌上放着一颗猩红的，圆形的果子，但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桌上还没有这个的，这段时间内，也不可能有人进他的房间。 慕幽谨慎地走上前去，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这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果子拿了起来。 相触的一瞬间，一个念头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识海当中。 不死果。 让无数人争夺，让着天下大乱的不死果！ 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将这不死果吞下去后，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化，吸收灵气的速度骤然提升。 服用了不死果的事情，慕幽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仅仅用一个月便突破了大境界，但对外还是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当做无事发生一样。 但有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了。 他再次看到曲妍的时候，脑中想的已经不是下一个即将前往的地点了，而是曾经的那些仇恨。 他想要报仇，但每次她看过来的时候，心中的这股冲动竟又会烟消云散。 慕幽不知是为何，却有一日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王姐。 想起了她最后说的那一句。 你爱我吗？ 他恍然明白了，这一切……一切都是岚夜族的阴谋，是他们驯兽的手段，这一次换自己中了圈套，这些都是假的，这些情感都不是真实的…… “金光殿内，说不得谎，曲施主，你可想好了，就一直这样将他带在身边？” 曲妍再次来空明寺拜访旧友无念佛子，来到金光殿时，又聊起了慕幽的事。 “我又何必欺瞒佛子呢，当初救他，是见他身世可怜，以我那时在岚夜族中的地位，也只救得下他一人，若他不是雾族的王室，当年我便放他离开了，但他偏偏是。 我想保他，又不想对不起岚夜族的子民，便只有将他放在身边时时看着，尽最大的努力，让他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吧。” “曲施主心怀大爱啊。” 曲妍垂了垂眸，声音中多了几分无奈：“可叹我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没有完成与朝廷联合的大业。” 金光殿之外，将这些话全都听见了的慕幽静默不语，手中的刀也渐渐消失了。 …… “他爱上了曲妍。” 看到了这里，不知为何，徐妙妍的心中有几分难受。 纵使那镜中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可以确定就是自己的前世，但她心中就是有一种感觉，觉得他所爱之人并非自己。 伴随着镜中时光的推移，他与曲妍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徐妙妍的眼前。 她看着慕幽从一开始的懵懂茫然，到挣扎折磨，再到最后彻底无法抗拒自己心中对曲妍的情感。 徐妙妍的身子也越来越冰凉。 …… “近来王上对王女催婚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王女终于要找个道侣了么？” “这次应是躲不过了，听说王上命人安排了擂台，准备在族中举行一场斗法，适龄的男修都可以来参加，最终的胜者就会被选为王女的道侣。” “啊，那这次可是神仙打架了啊。” 在路过这些议论的人身边时，慕幽刻意放慢了脚步。 不过很快那些人的话题便又转到了别的地方，慕幽则匆匆跑了回去，来到曲妍院中直接询问她这消息可是真的。 “是真。”曲妍手中正拿着一卷新修订的大乾律仔细研读着，听到他的问话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慕幽却有些着急。 “你当真要找一个道侣？” “修行之人，又不是修无情道的，找道侣也很正常啊。”曲妍的目光仍旧黏在书卷上。 “那就要用这种斗法的方式吗，只找实力高强的，不找两情相悦的？” 曲妍抬起了头来：“修行之人心怀大道，寿命漫长，真情哪有那么易得？再者，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漫长的时间消磨殆尽，又何必执着于此？道侣的作用不过是双修提升修为，寻找实力高强的，不正符合于此吗？” “你！”慕幽心中一堵，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今日情绪不大对，”曲妍将大乾律递给他：“看看吧，读书能静心。” 慕幽根本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但曲妍仍在那边念叨。 “日后你要跟着我与官场上面的人接触，还有许多的规矩要学，虽然那一天还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到来，但提前准备着总不是坏处……” 慕幽紧攥着那本大乾律。 只要实力高强就可以？ 那岚夜族的这群废物当中，又有谁的实力比他还高强？ 第502章 退婚 擂台斗法那日，慕幽戴着面具上场，不再隐瞒自己如今的实力，力压一众岚夜族人拿到了榜首之位。 王上曲凛意大喜，前一刻还在因为族中有此才俊而感到骄傲，下一刻他摘下了面具来，整个现场先是一瞬的静默，而后喧哗声满天飞。 雾族的奴隶怎可迎娶岚夜王女，更令这些岚夜贵族们感到没脸的，是在他们族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胜过这区区一个奴隶。 曲凛意当场便要毁约，慕幽极力为自己争取，而后，王女曲妍站了出来。 她决定遵守这场斗法的约定，与胜者结成婚约，不问出身，亦不问过去。 另有一层大乾律的原因，上面有一条写了“近亲结婚不可取”。 而仔细追溯岚夜贵族们的身世，就会发现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 此事又一次在族中激起了轩然大波，但细数过往，岚夜族中每一次的轩然大波都是曲妍闹出来的，她就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头般，让族中所有的守旧派都活动了起来。 但当那些守旧派都统一了战线想要再对付她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地位早已不可动摇，她的声名也传到了那遥远的京师。 慕幽高高兴兴地准备成亲的事宜，这期间遭了岚夜贵族多少的白眼和恶言都不曾在意。 而就在这段时间，曲妍见了一个人，一位京师的来客。 那位是京中的高官，曲妍游学曾去过京师，与之打过交道，那位官员对其很是欣赏，正巧族中有适龄的小辈，便特意来岚夜城走了一趟，愿为两人牵线搭桥。 若结成姻缘，这位高官还愿直接向乾帝陛下引荐曲妍及岚夜族，达成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曲妍犹豫了，她同那位高官前辈坦白了自己已有婚约在身，高官则劝她再考虑考虑。 这桩婚姻若是成了，对于两家来说都是双赢之事。 更重要的是，如今外族的目光都已聚焦到了岚夜族身上，婚姻一成，则可立即突破眼下的难题。 曲妍还在考虑期间，那些岚夜贵族们就已经坐不住了。 嫁给京官好啊，比嫁给一个雾族的奴隶好上了千百倍不止。 一个确切的消息还没有放出来，那些贵族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踏破了慕幽的门槛。 一边嘲讽他是低贱的奴隶，一边说着王女最终的归宿是京师中的官家公子。 慕幽几次想要去找曲妍问个清楚，要么是被人拦着，要么是曲妍行踪不定，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直到她自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退婚后，你想要什么补偿，尽可以提，我可以替你抹去奴隶的印记，放你离开岚夜城。” 曲妍认真地说着。 “此事是我与父王和诸位长老们商议的结果，我还向他们争取了可以减轻对你父亲的刑罚，但他必须要在岚夜城中。” 如今岚夜族的地位还不稳，慕微之在岚夜城中还好，但他出了岚夜城，便是族人们的心头大患。 那人有多强，这么些年来岚夜贵族们都有目共睹，日日的刑罚和拷打都无法在他脸上烙下印记，他根本无法被驯化。 慕幽盯着她，双眼空洞了一瞬，听着那些话从曲妍的口中理所当然地说出，他又想起了王姐。 “你，真要嫁他？” 曲妍点头。 “可你这样……这样将自己当成了联姻的牺牲品，你也甘愿？” 曲妍不解：“牺牲品？你想错了，这桩姻缘可以为我和我的族人们博得更好的前程，我怎么会是牺牲品？” “那我呢，你又待我如何！” “我可以给你自由，让你离开岚夜城开始新的生活，再者，你若还想有什么想要的，尽可以告诉我。” “我只想要这桩婚事！”慕幽眉头紧锁，忽而觉得好笑又悲哀：“在我最需要自由的时候，你们岚夜族的人何曾看过我一眼？你用了两百年将我驯化成了现在这模样，却转头说要给我自由？” 曲妍蹙眉：“什么驯化？” 慕幽一怔。 是啊，曲妍并非曲英彷，她从未将自己当成过奴隶或妖兽，又何谈驯化一说？ 可偏偏是这样，才证明了她从未在自己身上花过一分心思。 他甚至连问出那句“你爱我吗”的资格都没有。 有大爱而无小情，这就是曲妍。 慕幽一直不同意退婚，最后是岚夜的王上亲自登门，给他看了一样东西。 一把浸了血的长鞭，那是用来拷打慕微之的刑具。 曲凛意很好心地告诉他，因为他拒不退婚的行为，他们加重了对慕微之的刑罚，现在他爹马上就要咽气了，如果他还坚持着要娶曲妍的话，他们不介意让慕微之直接咽气，毕竟他早就该死了。 或者，慕幽也可以到地牢中去，劝劝他的父亲臣服于岚夜族，若是能够在慕微之的脸上打下奴隶的印记，曲凛意一高兴，说不定就愿意促成他与曲妍的这桩婚事了。 慕微之从没有想到，他那叛徒小儿子第一次回到地牢中看望他，竟是来劝他投降的。 他愤怒地将慕幽骂走后，自己急火攻心，呕血不止。 就这样被数不清的锁链贯穿着，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地牢那阴冷无光的屋顶，想着究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模样，想到了年幼时的慕幽，那样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不由哼起了曾教给过他的歌谣，此身不知岁月已远去…… 慕幽同意了退婚，可慕微之还是死了。 他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恰是曲妍大婚的前一天，有许多好友前来恭贺，空明寺的无念佛子也在其中，整个岚夜族上上下下都是一派欢天喜地的气氛，而他却在地牢口与人争执，连慕微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忽然一阵畅快的欢笑声从天上划过，慕幽仰头看去，是聆音载着曲妍和她的一众好友们经过。 她依然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有着无尽的希望。 无念佛子便坐在她身侧，展颜欢笑。 “便先恭祝王女，终要心愿成真。” 曲妍笑着回道：“日后我还要麻烦佛子多来城中为我岚夜的后人们讲经，消一消他们身上的戾气。” 第503章 贫僧学了一门法术 “自是自是，对了，”无念佛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来，“贫僧最近学了一门算姻缘的法术。” 虽说姻缘已定，如今再用法术测算也并无意义了，但曲妍还是颇感兴趣。 待回到了府上后，便请无念佛子来算姻缘了。 待无念佛子施展一番，便见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自曲妍的腕上出现。 “竟真的有。” “这功法还真有几分厉害，不知红线的另一端飘往何方……” 在旁观看的人不由讨论着，曲妍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线慢慢朝一个方向飞去，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了起来。 这飘往的方向，不是京师，倒像是…… 下一刻，腕上的红线颜色变深，最终变成了黑色。 周旁人的脸色也变了。 “由红转黑，这是孽缘啊……”无念佛子皱起了眉。 还不等这里的人做出反应来，一道惊慌的惨叫声便从院外传了过来，紧接着，灰雾从门缝外面渗入，眨眼间便来到了众人身前。 “退开——！” 认出了这是雾族术法的曲妍当即喊道，但有人未曾反应过来，被这灰雾沾身之后瞬间被吞噬。 同一时间，天色骤然一暗，灰色的乌云遮蔽了岚夜城上方的整片天空，更多的灰雾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被这灰雾触碰到的人都难逃死亡。 一道悠扬的笛声不知从何而起。 听到这声音的曲妍满脸的愕然。 怎么会是他？ 此为雾族的禁术。 慕微之传授给他的时候，曾告诫过他，非到雾族生死存亡的时候，绝不可动用。 那便是献祭所有雾族子民的生命，来制造出这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这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地上弥漫的灰雾凝聚成一条条漂着尸体与残肢的河流，慕幽行走在其中，身体不断地被灰雾侵蚀，不死果也在不停地重塑着他的肉身。 他将那些养尊处优的岚夜贵族们全都抓了起来，一点一点放干他们的血，他浸在其中，伴随着肉身的消融与重塑，直到这一身的血液全都换成了岚夜族的。 有了这一身的血液，他便不是他们口中低贱的奴隶了，如何就没有资格娶曲妍了？ 他仰着头问那一个个被地刺贯穿了的岚夜贵族，无人回应，那些人只能用无比惊恐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慕幽朗声笑着，忽然他瞳眸一转，于附近察觉到了无念佛子的气息。 那个和尚啊…… 慕幽很讨厌那个和尚，因为他总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曲妍的身侧，而这却是他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操控灰雾捉住他后，慕幽并未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而是对他进行了搜魂。 无念佛子乃是罕见的轮生渡难体，就算死了也可以转世，他也想知道怎样可以转世。 毕竟这辈子，曲妍已经不可能再爱上他了。 无念佛子也的确曾经深究过轮回转生之事，在他的记忆当中有一法。 “迁识往生法？” 慕幽将已经疼昏过去的无念佛子松开，看着他咽了气。 不多时，聆音庞大的身子从岚夜城中升起，那站在巨蛟头顶上的曲妍，冷漠的目光也向着他看了过来。 …… 岚夜族一夜间被灭，曾经的王女不知所踪。 曲妍肉身被毁，曲慕幽带着她的神魂四处寻找，终于寻得迁识往生之法，历经百年的努力令其转世。 但算时间，那第一位转世生活的时代乃是六万年前，并非现在的徐妙妍。 从婴儿刚刚出生，曲慕幽便将她抱走养在了身边，教授她本领，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满足。 完全是徐妙妍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第一个转世很快便长大，但对于她来说，曲慕幽如师如父，这样一个看着她长大的人，绝对不是她能够寄托男女情爱的目标。 曲慕幽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不仅不会爱上自己，还找到了两心相悦的人，并且带到了他的面前，希望他可以为他们主持双修大典。 最终的结果，是这一对有情人双双死在了曲慕幽面前。 她连上一世都无法在自己的面前嫁给别人，这一世又怎么可能？ 曲妍的第二世，性格有了明显的转变，没有了前两世的自信果断，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好的，但也因为犹豫而错过了一些人生转机。 曲慕幽并未将她带在身边养大，但一直在暗中关心着她，因此这一世，她仍然过得顺风顺水，但她还是没能爱上曲慕幽。 曲慕幽曾经探究过她性格转变的原因，感受到了她身上岚夜族血脉的变化。 自从换上岚夜族的血脉之后，曲慕幽也一直在研究这血液的作用，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血脉并不会随着转世而逐渐变得稀薄，只会随着驯化而一点点变淡。 她的骄傲全都是来源于这一身岚夜族的血液，只要没有了这一身血，她就会爱上自己了。 于是到了第三世，在她生下来的时候，曲慕幽便将她抱到了贫民窟中长大。 第四世的时候，曲妍变化明显，体内的岚夜族血脉也少了很多。 这一世，他便将曲妍带回了望仙宗中，原本想着日日以严刑伺候，可真当那些刑罚将要施加在她身上的时候，曲慕幽又忍不住喊停。 她的第四世断断续续地受着折磨，但越到最后，受到折磨的次数便越多。 因为那时的曲慕幽在看向她的时候，眼中已然没有了爱欲。 她不是曲妍了，她跟从前的曲妍一点都不像，难道让这样一个人爱上自己，自己真的就能心满意足了吗？ 曲慕幽陷入了两难的辨证，望仙宗对她的刑罚也越发的变本加厉。 从第五世开始，她面临的便全都是纯粹的折磨了。 她每一世的性格都有变化，这些变化让曲慕幽愈发觉得她不再是曲妍，而唯一能够让他存有几分侥幸的，便是她一直都没有爱上自己。 徐妙妍，是曲妍的第十九世。 徐妙妍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一生的不幸，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从被送入宋家当作结阴婚的替身，被宋清清欺凌着长大，如果不是宋清清被杀，她又恰巧入了仇权的法眼，进入到长明宗中修行，她不知道早在什么时候就意外身亡了。 第504章 忘情 看过了曲慕幽爱一个人时的样子，她方才能够认清楚他不爱人时的模样。 原来从前她被抓进望仙宗中的时候，有很多次曲慕幽都对她动了杀心，这并非假的。 这一世她体内的岚夜族血脉已经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等到第二十世的时候，她就完全没有岚夜血脉了，这便是曲慕幽一开始的目的。 所以，自己的生命对于曲慕幽来说可有可无，她只是一个过渡而已。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曲慕幽的心境也有了转变。 看着镜中的曲慕幽，徐妙妍有时在想，他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破绽，但在他的内心中，应当还是想要见那个人的。 再见一面曾经的曲妍。 而最近他对自己态度突然的转变，也并非是喜欢上了自己。 只是那一刻，自己的表现很像曲妍，让他错认了人。 镜中的记忆走向结束，镜面倒映出了徐妙妍泪眼婆娑的模样。 …… 望仙宗内乱成了一锅粥。 方才那一战，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三个柳青时。 就在曲慕幽一边防备一边分辨着前两个柳青时的时候，真正的柳青时突然从身后出现，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曲慕幽仓皇退回望仙宗内，落地便昏迷了，丹真人及时帮他接回了头颅，这才悠悠转醒，但身体还是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几乎没两步就吐一口血。 宗门内所有的炼丹师都聚了过来，其他的魔修长老们迅速去启动应急转移阵法。 这阵法是倾全宗之力花了漫长的时间布置下的，启动之后需要一个时辰，就会立即将仙岛转移到规定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望仙宗绝不会用。 整个望仙宗内的炼丹师们合力抢救了曲慕幽半个时辰，这才终于让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曲慕幽将人都赶出门去了，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等待不死果将自己的身体修复好。 他有些困倦，知道这是身体透支得太严重的下场。 抬手摸向了自己腹部的那些伤疤，眼神短暂得空洞了一瞬。 值得吗？ 她那时候，的确是像极了曲妍，可从妖国回来之后，她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了。 曲妍，真的回来了吗？ 他一直想要的，是一个没有记忆、会爱上他的曲妍，真的有……那么难吗？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身穿着墨绿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曲慕幽扫去一眼，而后目光便定格住了。 她一步步走来，神态、动作、眼神都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怎的伤得这般重？”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曲慕幽强撑着从床上坐起，呆呆地望着。 徐妙妍也看着他，走上前来，手里翻出个药瓶。 “我为你备了药，吃了能好得快些。” 那药瓶打开，从里面滑下一颗红色的丹药来，其上绘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 曲慕幽回了回神，伸手要接，却见她直接拿着那颗丹药送到了自己嘴边。 愣了一下，曲慕幽垂眸，便这样将那颗丹药吞了下去。 徐妙妍亲眼看着他将那枚丹药吞了下去，而后再翻手取出那枚凤丹，自己吞下。 曲慕幽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徐妙妍，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丹药生效还有半日时间，两行温热的泪顺着徐妙妍的眼角滑落。 “忘情断缘的丹药。” 曲慕幽的脸色变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曲妍，这世上，也只有徐妙妍会爱上你，”徐妙妍盯着他，“是你把我变成了这模样，心中却从未接受过我，那我又何必再一厢情愿？！我的日子过得已经够苦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肯没有转世。” 哪怕到了第二十世，她也逃不开被人操控一辈子的命运。 她将一颗真心捧出，换来的却是假意。 这样的日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望仙宗的阵法即将启动，仙岛马上要再一次改变位置，徐妙妍趁着曲慕幽愣神之际，挣开他迅速逃出。 她对望仙宗的构造已经十分熟悉了，只要能够逃出去跳入东海中，宋离安排的人就会来接应自己，她终于能够重获自由了。 真正意义上的重获自由。 屋外守候着的魔修们看着徐妙妍这样慌里慌张地逃出，纷纷察觉到了不对劲，正要进屋去请示曲慕幽的时候，却见曲慕幽已经走了出来。 他倚着门框，目光看着徐妙妍逃离的方向，在数不清的人当中，他仿佛只能看得见那道背影。 “尊上，要追吗？”周旁的魔修们问道。 曲慕幽沉默着，好半晌方才垂下了眸来。 “不追了。” 徐妙妍一路跑出了望仙宗的大门，在跳入东海的那一瞬，她感觉自己身上那无数的枷锁正在一道接一道地打开。 远处，和宋离一同坐在飞行法宝上的仇灵一直盯着望仙宗那个方向，看见有一道身影从岛上跳入了海水中，仇灵立即兴奋地蹦了起来，不停地拍打着宋离的肩膀。 “逃出来了！她逃出来了！宋离，你算得时间真是分毫不差啊！真是神了，你到底是怎么算的？！” 宋离也盯着那个方向，看着徐妙妍进入了海水中，她紧锁了半天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眼中可以看到几分喜色。 “只是给她预留了一个犹豫考虑的时间，而后再将机会送到她面前，她便会明白，只能立马做出选择了。” “机会？这次曲慕幽重伤是你安排的？！” “陆衍那么喜欢玩无相无我，无念佛子又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曲慕幽除了柳姨谁都不忌惮，那就变出三个柳姨来，他自会乱了阵脚。” 说话间的功夫，提前潜藏在海底的江道尘和萧云寒已经接到了徐妙妍，正飞快地向着据点这边赶来。 令宋离意外的是望仙宗中并没有魔修追出来，又一段时间后，那座仙岛彻底消失在了雾中。 “看来是启用了紧急应急的阵法，”宋离看着那方说道：“这阵法轻易不能动用，应是来之不易，在没有应急阵法托底的这段时间中，望仙宗应是要消停上好一阵子了。” 第505章 人怎么能一天吃十六顿呢？ 仇灵快速地返回，正赶上徐妙妍来到朝廷的据点，看着那秩序森严，一个个身披甲胄的兵士，她目光闪动，不由想到了回忆中曲妍谈论起朝廷时那双目明亮的模样。 “对了，”徐妙妍起身朝着一个站岗的兵士走去，“三十年前……三十年前我从望仙宗中救出过一个军中的俘虏，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了，他可有得到及时的治疗？” 三十年前的那件事闹得很大，这兵士自然是知道的，但听徐妙妍所说的话，他又有些迷糊。 “三十年前军中只有一个俘虏被望仙宗挫骨扬灰了，因死相极惨令大将军震怒，道友说的救出来的人……可有具体的名字？” 此话落下，徐妙妍浑身僵冷。 “道友？道友？” 兵士见她脸色不对，唤回了她的思绪。 “无事，”徐妙妍苦笑了下，又道：“方便告诉我那位兵士可有灵位，我好去祭拜。” “妙妍！你可算是回来了！” 仇灵的声音出现，徐妙妍刚刚转过身去，便见那身穿橙衣的女子飞快地扑了上来，一把将她给抱住。 “对不起，”仇灵的眼眶一下子便湿润了，声音哽咽着说道：“我三十年前就该带着你一起离开了，让你白白受了三十年的苦，啊，你身上有伤吧，我弄疼你了吗？” 仇灵赶忙松开了她，上下扫视寻找她被折磨出来的伤口。 这样真切的不夹杂任何目的的关心，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过了，看着仇灵因为没能带自己一起走而自责的模样，她鼻间一酸，刚要摇头安慰她说自己的身上没有伤，却见宋离走了上来。 宋离若有所思地拿起她的右手。 “这里面被种下了其他人的神识啊，你的手断过？” 想到之前那妖国一行，徐妙妍的脸色就有些苍白，点了点头。 宋离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这神识是属于谁的，又道：“这只手得断掉重接，我这有现成的麻醉丹药，一百上品灵石一颗，买不买？” 徐妙妍刚想说她现在身无分文，早有冤大头抢着帮她付账了。 “当然要买了，”仇灵立马掏钱，“买十颗够不够？要不来三十颗的？” 宋离扬眉：“你要是怕她疼就多买一些……我看她身上还有不少累积的旧伤啊……” 徐妙妍想说自己体内的旧伤都隐藏得很好连仇灵都没有发现，却不知道宋离是个手握原著的女人，她什么时候哪里会痛都一清二楚。 “你还有旧伤！治，全都一起治了！”仇灵立马道，完全忘了那些病自己也能治。 她最近正忙着练习利用虚无构想的杀人术。 徐妙妍的唇角上扬了起来，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光，忽然感觉这里真好，这样的生活……她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 “谢谢你们救我出来。”徐妙妍发自内心地说道，但言语根本表达不了她心中的感激。 “你最应该谢的，是另外两个人。”宋离忽然说道。 在徐妙妍疑惑着的时候，宋离带她们来到了一个药味冲天的房间。 房间内两个病号，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一个腿上缠着绷带，另一个人身披盔甲，刚下了战场就进了病房，手上端的还不是汤药，是蘑菇汤。 “啊，美啊，”断臂的陆衍被喂了一口蘑菇汤，瞬间热泪盈眶：“杨朔，我真的好久都没有尝到过你的手艺了！呜呜呜——” “你至于吗，”杨朔无奈，“这两天我都给你做了多少顿饭了，人怎么能一天吃十六顿呢？我营中最能吃的体修都没你胃口大。” “我师尊说胃口越大的体修越厉害，”陆衍正色：“那他肯定没我厉害。” 杨朔眼中也流露出了怀念：“好久没有见过星宇道人他老人家了，他如今胃口可好？” “好着呢，一天吃二十六顿。” 杨朔：“……” 断腿的无念佛子被蘑菇汤的香气勾引，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咳咳，陆衍，你那个好喝吗？” “很好喝啊，你要相信杨朔的手艺！” “那是什么味道的？” “嗯……怎么说呢，咸口的，蘑菇很鲜很嫩，喝了让人浑身充满能量，我感觉我的伤已经好了。” “啊……这么神奇，那岂不是也能治贫僧的腿？” “那不一定，你腿上伤得比我严重好多呢。” “……阿弥陀佛。” 陆衍两眼一睁，立马清醒。 “你也要喝？” 无念佛子展颜欢笑：“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多时，宋离带着徐妙妍和仇灵二人来到。 “他们两个用无相无我变成了曲慕幽的模样，为你争取给他下药的机会，虽说并未靠得太近，但还是被曲慕幽爆发时的力量伤到了。” 徐妙妍心中好感动。 “多谢两位舍命相救，眼下倒没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待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尽管提。” “徐施主，”无念佛子恍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坐起身来，“贫僧最近学了一门算姻缘的法术，兴许对你有用。” 听到这句话的徐妙妍明显愣了一下。 无念佛子如今已经恢复了很多记忆，但在他的那一世，因为后面是被曲慕幽搜魂而死，他的记忆也缺失了很多。 所以他不知道，这一术法他早在六万年前学过了。 “孽缘丹入体后瞬间融化，但具体生效还有两个时辰，”宋离的声音传来，“佛子你还是先安生养两个时辰的伤吧。” 待到傍晚时分，两个时辰到，宋离也重新给徐妙妍接上了右手。 无念佛子一瘸一拐地来了。 因为腿伤还没有好，在施法的时候他便不能扎马步了，改由陆衍帮他抱着一条腿。 而后无念佛子两手大开，之间有红光闪烁。 徐妙妍的腕上有黑线出现，这黑线一直向着遥远的远方飘去。 宋离当即给了江道尘一个眼神，早已准备好了的他，抓上萧云寒便追着黑线的方向而去。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线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在室内一众人为徐妙妍终于能够摆脱孽缘而高兴的时候，宋离的天和玉牌中收到了一条消息。 江道尘：找到仙岛的位置了。 第506章 师尊，我想上天 此事完成之后，两人便回来了，宋离将他们描述的位置记下，目前看来倒是起不到多大用处，但说不定日后能够用到。 朝廷要撤军，仇灵会带着徐妙妍回长明宗去，杨朔此番被调来进攻望仙宗，结束后也便要跟着军队回迦南关了。 回到长明宗后的徐妙妍，虽然还面临着那多如潮水般的流言蜚语，但她已经不会再往心里去了，因为她的心中有了其他的追求。 “师尊……” 仇权面前，徐妙妍时隔多年，再次叫出了那个称呼，听得仇权微微蹙眉。 他就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徒儿了。 当初看中了她的资质和悟性，这才收为了亲传弟子的，谁知道那以后的她会与望仙宗那个魔宗有这么多的牵扯，他这个当师尊的也跟着没脸。 曾经的徐妙妍也是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看法的变化，这才改了师尊的称呼，时时都以宗主相称的。 现如今改回了称呼来，是因为她有很重大的事情，必定要告诉仇权的。 “师尊，我想进京赶考。” 这话一落下，仇权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目光中也更多了几分探究。 她还知不知道五大仙门与朝廷的关系并不好？她一个长明宗的人想要进入朝廷为官，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长明宗的脸吗？ 刚要驳回，仇权的念头就是一转。 徐妙妍一个与魔教纠缠不清的人，留在长明宗内也是污点，但他们一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徐妙妍跟魔教勾结，二来她又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倒也不好逐出师门。 她想要主动离开，也算是好事。 “随你吧。”仇权只回答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虽然徐妙妍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转生到了第十九世，现在的她和曲妍，可以说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和羡慕曲妍。 她身上优柔寡断的性格一直都是痛点，或许她要用上一辈子去改变，也或许是几世。 但这都没有关系，既然决定了去做，那就先从曲妍一直向往的朝堂开始吧。 …… 十年后 【小道消息群】 仇灵：不容易不容易！继三次落榜，两次错过考试后，妙妍终于通过了文试，成为了大乾朝廷的预备官员！恭喜恭喜！ 无念佛子：恭喜恭喜！也是真不容易。 陆衍：她这次居然过了吗？ 凌远：现在的官员已经这么难考了吗？ 花朝：应是挺难的，朝中官员多为修者，能够坐上官位的都是远超常人的人中龙凤，常年不会有什么变动，除非出现更优秀的人才。 宋离：预备官员还是不难考的。 仇灵：我也觉得不难考，关键是妙妍她每一次都栽在决策题上面，总是放走不该放的人，对该直接斩杀的人又下不了杀手。因为她的武试成绩一直都很好，还有人曾预测过她只要通过文试，说不定就有机会直接上任呢，现在看来还有得学呢。 陆衍：这么可惜，咦，徐妙妍不在吗？ 仇灵：她正跟着上官游学，可忙了呢，说起来，我还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陆衍：什么不得了的事？！ 无念佛子：有多不得了？ 仇灵：如今朝中德高望重的何丞相，你们都知道吧，他竟然就是当初要跟曲妍结成道侣的高官族人！我都不敢想日后他们在朝堂上见面的时候有多尴尬！ 凌远：我倒是听予川提起过，何丞相年轻时的确有一位未婚妻，不知是为何没能结成姻缘。 陆衍：这么说，她的前世也太倒霉了吧……如果没有那些意外发生的话，现在就是丞相夫人了。 宋离：现如今何丞相与夫人琴瑟和鸣，过往的事，不必重提了。 “哎……”陆衍抱着天和玉牌，长长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不死果那玩意儿会落到曲慕幽身上啊。” 宋离坐在一旁分拣着药材，她打算再炼制一些用得上的丹药给杨朔和伍筷送去。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算是飞来横祸了，不好预测。” 宋离取出了个药罐子，忽然间发现本应该在这里捣药的萧云寒不知道哪里去了。 宋离：“嗯？” 没过多久，萧云寒便回来了，一同走进来的还有齐双辉。 “我们接了个任务。”萧云寒叙述道。 一旁的齐双辉本就清瘦羸弱，此刻的脸色再被吓得白了些，跟马上要归西一样。 “这任务有些不对劲。” 齐双辉说着，便上前去将一张红纸递给了宋离。 红纸上黑字写着任务的要求。 “五月十五，月潭洞赴宴，五十中品灵石，现结。” “只说赴宴，没说赴的什么宴，这样没头没尾的任务，不像是风筝郡中能发放出来的。” “是黑市，”萧云寒道：“最近开到了中原地带。” 齐双辉也说道：“这个任务给的酬劳很大方，黑市中很多人都在抢，由于萧云寒年复一年地不停接任务，早已锻炼出了一番手速，所以……还没有问清楚的时候，他便抢到了两份。” 萧云寒点点头，也翻手取出了自己的那份红纸。 “黑市的规矩，任务到手的时候就和接任务的人绑定了契约，如果不及时赴宴的话，我们两个将会被列为失信人员。” 宋离挑眉：“失信人员？” …… “就是这样的喵~” 黑市中，丧彪爪子一抬，就用妖力凝结成了一片萧云寒模样的光影，并且这人形光影的头上还顶着“失信人员”这四个大字。 “如果没有完成上一次任务的话，那在下一次接任务的时候，修士的头顶就会亮起这四个大字，见到的主家肯定就不愿意将任务交给这样的失信人员了喵，如果想要消除的话，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做完一次任务了喵！” 丧彪常年混迹在黑市中，这次也是跟随着黑市南下的，虽然是孤家寡猫一个，但对于它这样的江湖猫来说是根本一点都不带怕的。 宋离等人来到这黑市当中找到了它，它还像个东道主一样带着大家逛黑市，讲很多他们从未听过的黑话。 “到了喵。” 丧彪带着大家来到了一个茶摊前。 第507章 我不知道 “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茶摊，但茶摊的主人朱老三可厉害着，在我们黑市当中的名号那是响当当的喵！有关月潭洞的事情，全都可以问他喵！” 待他们找了桌椅坐下，热情的朱老三也走了出来。 “哦？是个傀儡？”宋离没有从那端着茶壶，肩上搭着汗巾的朱老三身上感觉到任何生机。 “喵？”丧彪也疑惑地歪头，仔细打量着走来的朱老三：“我怎么看不出来喵？” “别说是你了，”陆衍也在感叹：“我都看不出来。” “这么说，背后操控的傀儡师能够将这傀儡做得跟真人没什么两样，可见是有一番手艺的。” 说话间，朱老三已经走上前来，笑嘻嘻地问道：“几位客官，要喝什么茶？” 丧彪往前一步：“来一壶月潭洞喵。” 听得这话，朱老三了然，随后伸手比了两根手指。 “两块下品灵石喵？” 朱老三一笑：“是两块中品灵石一壶，不瞒你们，今天来我这点这壶茶的人可多着呢，这跑一趟的酬劳就是五十中品灵石，我收个两块中品灵石也不过分吧。” 萧云寒：“过分。” 陆衍：“确实不过分。” 说着，他便已经掏了钱。 朱老三高高兴兴地收了灵石。 “你们要太多的消息我也没有，我这就知道一条，你们要赴的这个宴乃是婚宴，至于为何要遮遮掩掩的，是因为这新郎非人，至于危险不危险，你们还要不要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后，朱老三转身要走，宋离却忽然叫住了他。 “再点一壶月潭洞，”宋离翻手取出了两块中品灵石，“这一次我不问与这赴宴任务有关的事，只问月潭洞。” 见此，朱老三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这位道友有几分意思，只问月潭洞，却不给出个大致的方向来，这下我可有的说了。 要说这段时日来发生在月潭洞的大事啊，还得从那个明月潭说起，那地方向来都有很多闲人垂钓，因那潭中的鱼类肉质鲜美，到市场上往往能够卖上好价，只要运气好，一天钓上来的鱼能够让人一整月都不愁吃喝。 但是最近嘛，还是有不少人在明月潭垂钓，可却无一人能够钓上东西来，那些闲人们日日皆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个中缘由便不得而知了。” 说完这些，朱老三一笑，将宋离给的灵石揣兜里后便去别的地方忙活了。 “只是一群人钓不上鱼来，这个消息真的值两块上品灵石吗？”齐双辉忍不住小声道。 宋离垂眸想了想：“兴许真的值呢。” …… 萧云寒和齐双辉两人身上这任务退是退不掉了，只能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 不过宋离、陆衍和江道尘三人也都同时动身前往月潭洞，一方面如果真有危险，他们也好接应这两人，另一方面，宋离还真想去看一看这钓不上鱼来的明月潭。 婚宴举行的地方是月潭洞附近的一个小镇，一大清早便有人在镇口守着接应那些前来赴宴的修士们了。 到场的时候，几个人都看呆了。 这次任务发布的数量不少，镇口简直是人山人海。 修士们看起来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万万没想到是来吃席的，而且居然有人会花五十块中品灵石来雇他们吃席。 等等，这流水席的饭菜该不会有问题吧…… “菜里没下毒。” 宋离将这消息传给了已经老实坐好了的萧云寒和齐双辉。 同时，她又与陆衍、江道尘打扮得很接地气地穿行在镇子里。 “这小镇看起来并不富裕，真的有一户普通的人家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灵石的吗？”江道尘喃喃道。 陆衍也在一边频频点头：“是啊，而且我刚刚打听到，那新娘子爹娘走得早，她是一个孤女辛辛苦苦将自己给养大的，生活十分拮据，那新郎更是外地的，要入赘到这里。” 宋离想了想：“朱老三不是说过了么，新郎非人。” 江道尘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是觉得那个茶摊老板有问题，他一个在黑市中摆摊的傀儡，怎么会对相距甚远的月潭洞的事情如此了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衍给打断了。 “等等，我没眼花吧，那前边是不是有个茶摊？而且跟黑市那家很像！” 两人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一段时间后，三人站在了茶摊前。 今日的生意很是冷清，大概镇上的人都被那场盛大的婚事给吸引过去了，没几个来这里喝茶，连摊主都坐在外面慢悠悠喝着茶。 “朱老三？”陆衍看着这眼熟的人，一脸惊讶：“你怎么搬到这地方来摆摊了，你黑市的生意不要了？” 听声，摊主抬起头来笑道：“认错了认错了，我不是黑市里的那个，我是朱老六！” 陆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们的名字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哈哈哈，多多益善，多多益善，”朱老六笑着摆了摆手：“几位道友也是来参加那乔家的婚宴的？” “既然到这里了，那便喝盏茶吧。”宋离说着，便坐了下来。 朱老六今日总算是开张了，他连忙给几人上了茶，而后便去准备给宋离外带的茶水了。 宋离随身都带着自己的保温杯，最近又得到几株剧毒的花草，刚好可以用来泡茶。 “可以问问题吗？”陆衍说道。 “看来几位都已经在朱老三那边做过生意了，但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朱老三跟你们说的那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其他的消息也卖不上价，反正今日也是闲着，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 听见这话，宋离直接便问道：“他们办这场婚宴，还有雇人来吃席的灵石都是哪里来的？” “哎呦，道友上来就问了我个不知道的问题，那我就说说我知道的吧，首先，那新娘子乔雨是个孤女，她身上肯定是没有灵石的，所以与其问灵石是哪里来的，不如问那新郎是哪里来的。” 陆衍紧跟着问道：“新郎是哪里来的？” 朱老六：“我也不知道。” 第508章 现在不是吃席的时候，准备战斗！ “哈哈哈，说点别的，”朱老六笑道：“我昨天晚上瞧见那新郎了，他身上扛着个大包袱，里面装的东西有棱有角的，看起来像是石头，形状就跟灵石差不多，但是却察觉不到丝毫灵气。” 陆衍喃喃：“像灵石但又没有灵气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灵气耗尽的空石，”宋离说道，“大乾当中流通的灵石都由朝廷统一发放，相同品阶的石材、形状都完全一致，这种石材用以储存灵气，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其内灵气都不会主动流失，而灵气的来源，在于地脉。 可以将大乾的地脉看作人体经脉，纵横交叉，错综复杂，人身经脉可用以运输灵气，大乾的地脉则是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气，又可称为灵脉。 大乾京师的位置，便是在灵气最为浓郁的地脉中枢上。 灵石的由来，是将雕刻好的石材埋于灵脉中，下品灵石一年可出，中品灵石十年可出，上品灵石百年可出，至于极品灵石，可遇不可求。 灵石可以用于交易，也可用来吸收灵气，而灵气耗尽后的石材，朝廷设有专门回收的地点，当然如果想要留着当纪念品也是可以的，不过这种材料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储存灵气了，留在身上无用，倒不如交给朝廷回收，酬劳很可观。 而这些能够生产灵气的地脉，大部分都掌控在朝廷手中，另外的那些也基本上全都掌握在那些经过了朝廷认证的宗门教派手里，不管他们会怎样使用灵脉，每年都要根据占据灵脉的数量付给朝廷一定的税款。 当然，灵脉的数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会突然消失，也有的会突然出现，尤其是近些年，修真界中的灵气变得越来越浓郁了。” 朱老六一直笑眯眯地等她说完，而后道：“所以我说嘛，这位新郎官是拿得出灵石来的。” 宋离又问道：“你昨日所见，新郎官往哪个方向走去了？” “就是那边。”朱老六抬手一指。 “明月潭也在那边。” 宋离起身，翻出两块中品灵石来：“有劳。” 朱老六摆了摆手：“都说了今日不收钱，便当是跟宋道友交个朋友了。” “你认出我来了？” “如今的育幼堂遍布整个大乾，谁人不知宋道友的名号呢？” “好，今日的事我记下了。”宋离点了点头，而后快步朝着明月潭的方向走去。 朱老六含笑目送他们离去，忽然间发现宋离的保温杯还留在这里，连忙追上去喊道。 “宋道友，你东西没拿——” 但追了几步他就停下了，那三人个个都是炼虚境界的大能修士，他一个木头傀儡就算是跑断腿也追不上。 又在茶摊中待了半晌，还是没有客人，朱老六就干脆将杯子放在宋离之前坐的位置，然后溜达着往乔家去了。 “我也吃个席去。” 乔家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不大甚至有些简陋的农家院子里挤满了人，摆席的桌子出了门，占据了满满一条街，坐在席上接了任务而来的修士们大眼瞪小眼。 他们是谁？他们在这里干嘛？ 很快便有一个穿红戴花的媒婆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诸君稍安，诸君稍安，这乔家姑娘啊喜欢成婚时热热闹闹的，但是命苦啊，爹娘早逝，其他的亲戚们也都嫌她穷，早早地就断了联系，这都要成婚了，却一个人也请不来。 好在咱们的新郎官杜公子心疼媳妇，这才在黑市中发了任务，请多多的人过来，显得热闹，新娘子也高兴，各位也不要担忧，答应各位的灵石都会如约发放的，这场婚宴还希望大家都能高高兴兴的，吃好喝好！给咱们的新人祝福！” 下方议论声纷纷，有人犹豫的，有人怀疑的，但就在这些声音中，出现了一道格外嘹亮的捧场声。 “好！祝新娘子新郎官百年好合佳偶天成琴瑟和鸣瓜瓞延绵子孙满堂永坠爱河！还不开饭吗？说了这么多肚子都饿了。新娘子和新郎官呢，什么时候出来叫我们看看？不过说起来这新郎官敢当着这么多道士的面迎娶乔姑娘还真是勇气可嘉啊，是爱的力量吗？我不懂诶，所以现在可以开席了吗？” 说话之人脸上戴着个面具，头戴儒巾将长发全都藏了起来，看着像个清清瘦瘦的小书生，嘴皮子竟如此快。 此话一出，众修士们全都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萧云寒也是一愣。 “好耳熟的声音。” 就坐在旁边的齐双辉看了过来：“你认识此人吗？” 萧云寒：“……不是人，是妖，从妖国来的。” 齐双辉往上撸了撸袖子：“那不当场抓了吗？” 萧云寒摇摇头：“这里闲杂人太多，打起来容易误伤。” “既如此，”齐双辉正色：“待我暗中布下阵法将她送去无人的地方再打！” 萧云寒抬抬手想要制止，说此妖乃是妖国凤灵鹦鹉族的六小姐，身上宝物无数，他们不一定能逮得住，但齐双辉已经静心下来做阵，并且屏蔽了他发出的一切声音。 萧云寒：“……” “上菜了上菜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现场瞬间热闹起来了，热腾腾的饭菜香气飘满了整条街。 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新郎官的诚意。 这喜宴虽说算不上多奢华，但饭菜用的都是灵材，请来的伙夫也是专门做灵食的，他们就算是吃上这一顿都不算亏，更不要说饭后还有灵石可以拿了！ 这新郎官如此富裕的吗？ 菜上齐了，齐双辉的阵法也布置好了，并且睁开了眼睛，解除了对萧云寒的屏蔽。 萧云寒：“……” 见齐双辉一直盯着他看，萧云寒想了想，然后将自己刚夹的小肉丸放到了他的盘子里。 “你吃你吃。” 齐双辉摇摇头：“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准备好战斗了吗？” 萧云寒又想了想，放下筷子掏出了剑。 “好了。” 齐双辉正色：“阵法，就要启动了。” 第509章 大乾真是人杰鸡灵！ 苏木看着桌上令自己眼花缭乱的美食，内心很是激动，拿起了筷子来，先吃哪个好呢…… 目光放在了一盘鱼上，紧接着筷子便伸了过去，而后她便察觉到不对劲了，这鱼肉根本夹不下来。 “大家不要吃这个鱼，这个没有做熟。”苏木很是好心地提醒同桌的人。 听见这话，有人夹着一筷子鱼肉满脸迷茫。 没做熟吗？他们都吃得挺香的啊。 “哈？我的筷子！我的筷子怎么抽不回来了！” 苏木使劲，但还是抽不回筷子来，在她身旁的修士则看到了些不一样的。 “这鱼肚子上……鱼肚子上怎么长了一排牙齿？你的筷子收不回来，是正在被那排牙咬着！” “呕——” 当场便有吃过鱼肉的修士干呕起来。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长成这种模样的鱼？” “这鱼到底有没有做熟啊，牙齿居然还能活动……” 萧云寒看着那边的情况，默默转过头来问齐双辉：“你做的是什么阵法？” “传送阵法啊……”齐双辉有点要冒汗的苗头了，“可能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变成刺杀阵法了，别担心，我的杀阵也练得很好的，绝对不会给那妖族反应的时间的！” 萧云寒又转了回去，看着那盘还插着筷子的鱼被人端走，又重新上了一盘。 他很想问，有什么杀阵是可以让已经被煮熟了的鱼突然长出两排会动的牙齿的。 苏木拿到了新的筷子，准备尝一尝新上的鱼，突然间，摆在她面前的烧鸡自己站了起来。 萧云寒：“！” 齐双辉：“！” 和苏木坐一桌的道修们见到这一幕，动作也都定格在了半空中。 “哇，”苏木呆呆地感叹：“鸡也没熟。” 色香味俱全的烧鸡忽然间展翅，就在苏木以为它要上天翱翔的时候，烧鸡屁股一扭，自己在饭桌上跳起了舞来。 “我的天呐。” 苏木惊叹了一声，而后又兴致勃勃地用筷子敲着盘沿给它伴奏起来。 看着这一幕，同桌道修们手里的筷子全都掉到了地上。 烧鸡跳得越来越带劲，苏木的节拍也越来越快，最后干脆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小曲。 萧云寒默默转向齐双辉：“刺杀阵法？” 齐双辉已经汗流浃背了，抬起一只手制止了萧云寒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要问，我有安排的，我……我这是在卸下她的防备，等下会一击必杀的！” 由于他说得信誓旦旦，萧云寒便相信了，桌下的手握紧长剑随时准备冲上去补刀。 下一刻，席间的气氛瞬变，跳舞的烧鸡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站在餐盘中，刀尖直指苏木，高声鸡叫。 “哇呀呀呀！妖孽，拿命来——！” 烧鸡立马朝着苏木飞奔过去，无奈脚下的汤汁太滑，它刚迈出一步就栽倒在了盘中，自带的匕首还贴心地将自己给分成了两半供人食用。 目睹了这一切的苏木捧着脸。 “他们说的没有错，大乾果然是一个人杰鸡灵的地方！” 怀着激动的心情夹了一筷子烧鸡仔细咀嚼，苏木的眼睛更亮了。 “美味！会跳舞的烧鸡吃起来更香了~！” 萧云寒转过头去，只看到齐双辉汗如雨下。 他收了碎影破军剑，准备安慰齐双辉一下，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脑中空空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天后萧云寒才道：“如果不说那句台词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戳她一下。” 齐双辉：“……” “我真的没有阵法天赋吗？我做的阵法真的这么差劲吗？” 齐双辉彻底崩溃，迫切地看向萧云寒求证，但不等萧云寒开口，他就又说道：“但是没关系，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只要我不停地钻研阵法，总有一天可以成为阵法大家的！” 萧云寒：可是你已经钻研了两百多年了…… 这句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齐双辉的阵法失去效果后，席间也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 明月潭 因为多日里都钓不上一条鱼来，这里已经没有人来垂钓了，再加上乔家那边的喜事，使得这边一直都冷冷清清的。 宋离方一来到此处，便被潭底那旺盛的生机给冲得头脑发昏。 江道尘刚要下潭底去探一探，便被宋离给拦了下来。 “别下去，下面都是妖精。” “啊？有多少？” “数以千计。”即便是宋离，此刻也数不过来，只能给出这个范围。 陆衍直接张大了嘴：“这么小的明月潭，里面藏了上千只妖精！这怎么做到的啊，而且他们又是怎么愿意挤在这个小地方的啊！” “看来猜测没有错，这明月潭底下生出了一条灵脉来，且灵气浓郁的程度令人发指，普通的生物都能因这浓郁的灵气而开了灵智，化身为妖，那新郎官昨夜才于潭底放下空石，今日便有信心会产出寻常灵脉需要十年才能产出的中品灵石来……” “这么厉害，”江道尘也睁大了眼睛，“难怪水下的那些妖宁肯挤着也不肯走。” “他们还设下了结界，不让浓郁的灵气泄露到外面引来他人的觊觎，”宋离又继续说道：“不过我看这结界也撑不了几日了，这条灵脉早晚会被人发现，现在就通知散盟多过来些人，先占下了，这条灵脉就是我们的。” 如果这条灵脉能够归属散盟，那不仅能够得到大笔的财富，还能迅速提升修士们的修为。 陆衍马上就去喊人了，江道尘忽然间想到了那茶摊老板。 “这么说，那朱老六可能是第一个发现这明月潭秘密的人，但他居然就这样将消息白告诉了你，就只是为了跟你交个朋友？” “那就要看这朱老六背后操控的傀儡师是谁了，他有这个消息完全可以到五大仙门中卖出高价，不为利所动的话，那促使他做出这个选择来的，就可能是情怀了。” 说到这里，宋离拿出了天和玉牌，传了一道信出去。 没多久，一直掌管着育幼堂的秦诗诗也传回了消息来。 “桃花源中曾经的确有个小孩在傀儡术上面极有天赋，不过很久之前就离开桃花源自己出去谋生了。” 第510章 大家不要再打了啦 看完这些后，宋离的眉眼柔和了些。 “都长大了啊……” 在没有拿下这条灵脉之前，宋离等人准备一直蹲守在这个地方。 而在另一边，朱老六的茶摊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嗯~好香的茶。” 洛景打开放在桌上的保温杯深吸一口，正要喝的时候动作却顿住了。 看着杯中漂浮着的毒花毒草，他微微蹙眉。 “可惜了。” “你总算知道路边捡的茶不能乱喝了吗？”微生臣盯着他说道。 洛景则笑眯眯的：“我就这么一个爱好。” “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 婚宴处，被众人期待了良久的新郎新娘也终于出现。 新娘子穿着嫁衣，大红的盖头遮面，但在场的道修都能够看出她是一个身上没有灵力的普通凡人。 而新郎官一出现，他的身份便被看破了。 “是妖啊。” “这新郎官居然是妖。” “他身上的妖气毫不内敛，如果不是故意如此的话，只怕是从未在人族当中生活过，很可能来路不正啊……” “妖跟凡人成婚，请这么多的道修来观礼，这还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是啊，这新郎官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一开始这些道修们只是小声议论着，但后面说的人多了，他们也便胆大了起来，更有好事者直接走上前去，打断了这对新人的拜堂。 “乔姑娘，你可知道你今日所嫁之人乃是妖族，你们之间不仅仅是种族不相同，他是妖而你只是普通的凡人，在力量上也相差得悬殊，若婚后他对你动了什么歹心，你根本没有挣扎反抗的余地！” 此话一落下，整个堂内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新娘子的身上。 乔雨只是呆愣了一会儿便反应了过来，她随后开口说道：“是，我是知道他是妖的，而且这个成婚的决定，也是我深思熟虑过的。” “你当真深思熟虑过了吗，还是这妖族对你用了什么手段将你诱骗至此？”那道修继续道。 听闻此言，新郎杜公子立马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头道：“这位道友，还请你速速退到两旁去，也不要对我和雨儿妄加猜测，我们还要拜堂呢。” 那道修沉默了会儿，也不愿再多管，正要退下的时候，刚巧就又有道修走了上来。 “杜公子是吧，说起来我常在月潭洞一带行动，对这里长住的妖族们也颇为熟悉，可在此之前我却从未见过你，敢问杜公子家乡何处，可有官府颁发的能够证明身份之物？” “你们……”杜公子更加不悦了，“我好心请你们来参加婚宴，你们却对我的身份揪着不放，如果还是看不惯我妖族身份的话那就请你们速速离开，不要耽误我们拜堂的吉时！” 气氛忽然间变了，人群中又出现了一道格外讽刺的声音。 “哟，还吉时呢，你们妖还知道这个呢？我还以为你们满脑子都是交配呢！” 这话落下，不仅杜公子被气得脸色涨红，冲上去就要跟说话的人干架，连听到了的萧云寒目光都变了。 “不好，要打起来了。” 齐双辉：“不慌，待我布置一个阵法……” 萧云寒立马按下了他的手。 这里的场面已经够乱了，不能再让他添乱了。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妖，又请人吃婚宴又是给酬劳的，你哪来那么多灵石的？难不成是偷来抢来的？” “拿不出官府颁发的证明来，你就是妖国来的奸细！” 现场的道修们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认为这新郎官有问题，要当场捉了他，另一拨人不站队，一直在拉架。 新郎官被气得不行，浑身的妖气都汹涌了起来，这在那些人的眼中就变成了挑衅，他们更加愤怒了。 萧云寒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寻找着，果然见到之前在人群中的苏木此刻已经悄悄退了出去，离开了乔家。 萧云寒觉得不对劲，按照这只鹦鹉妖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 又联想到方才有人说的妖国奸细一事，萧云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其实他不知道，苏木离开乔家的这一路上，她的肩膀都在因为激动而颤抖。 “好有趣好刺激好热闹啊！真想参与进去啊，不行不行，这样就会暴露身份的，我不能在那个地方多待，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那两个货赶路还真是慢，这么久了还没有到，有他们在的话我说不定还可以继续留在那里看热闹呢……” “哦？”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自己面前出现，苏木猛地抬头，正对上洛景那双含笑的眼睛。 “看来是我来得晚了，不过谁叫我是风影雪豹一族中跑得最慢的小豹子呢？” 苏木立马就接上了话：“今时不同往日了啊洛景，你现在已经是大豹子了……” “里面情况如何了？”不等她说完，洛景便打断了话。 苏木的思绪也跟着被打断，又激动了起来：“他们闹起来了，居然完全都不用我出手，只是因为那癞蛤蟆妖族的身份，这群人族就格外排斥他，这下咱们真的要坐享其成了，说不定明天就能够带这只癞蛤蟆回妖国！” “血煞蟾蜍一族早在上古时期与大乾的争斗中被灭族，那样强大的天分在妖国中消失了还真是可惜，却想不到今日能够在大乾中找到一只血脉返祖了的血煞蟾蜍。” 洛景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只是没有想到，他才刚刚开了灵智成了妖，却像大多数人族一样困于情爱，真真是……” 苏木正等着他的下文呢，却见洛景不说了，只眨眨眼睛笑了笑。 “废物。”微生臣开口，将他的话给补上了。 忽而洛景挑了下眉，朝着那骤然安静下来的喜堂方向看去。 “大家不要再吵了。”喜堂内，唯有萧云寒一人的说话声。 也不是大家都不想再吵了，就是被冰冷的剑影架在脖子上，哪怕有再多的话也不敢开口啊。 在此，萧云寒的修为无疑是力压所有人，此刻幻化出无数道剑影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终于将局势给稳了下来。 萧云寒：“让我们一起想解决办法。” 众人：“……” 可以先把剑放下吗前辈！！ 第511章 抢地盘（小修一下） 在齐双辉的努力下，终于劝萧云寒收起了这些剑影来，当然，得知他们自身的行为已经被这样一个剑修大能盯上之后，众人也不敢再造次，甚至有人直接偷偷溜走了。 杜公子还气得剧烈喘气，胸口一鼓一鼓的，新娘子也早已掀起了盖头来，惊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场面冷静下来，大家都看向了这里最强的萧云寒，而萧云寒却在思考。 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在他身旁的齐双辉思考一番，遂开口说道：“杜公子，你愿意为了让新娘开心请这么多人过来，想必也是讲理的，就同我们说个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官府颁发的证明？” “我……我并没有，”杜公子情绪低落了一瞬，而后又赶忙补充：“但我从来都没有伤过人，我也不是靠害人而修行的！” “那就是黑户啊，妖族黑户是不能和人族通婚的，所以，若杜公子肯的话，不然就先随我们去一趟官府，将情况给说清楚？”齐双辉又道。 虽然这的确是眼前最优的解决办法了，但被一群道修押着去官府，这怎么想都不太安全吧。 萧云寒也开口了：“此法可行。” 想到自己一个刚刚化形的妖也拗不过这个剑修大能，杜公子只好点点头同意了，转身看向一脸担忧的新娘子。 “雨儿，等着我，很快会回来的。” 乔雨还是很担忧，但杜公子已经跟着众人走了，还有些不想跟着去官府的道修，也各自都散了，之前还热热闹闹的喜堂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如今堂没拜成，新郎官也走了。 只剩下满面忧愁的新娘和不知所措的媒人。 “那个……乔雨姑娘，”媒人笑着走上来，“今日这婚事，还继续吗？” 乔雨无奈地摇摇头，想着他们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便道：“日后再说吧。” “那这个银钱……” 乔雨转身进屋中去，不多时便取了答允给媒人的银钱来。 媒人今日也没做什么事，就拿到了全部的酬劳，自然高高兴兴走了，堂内便只剩下乔雨一个人了。 看着这满室的空旷，就如她这空空荡荡的一生一般，亲人早逝，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 偶然的一次掉入明月潭中，被刚刚化形的妖相救，她并不像其他的凡人那般感到害怕，因为那是她唯一感受过的温暖。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明月潭附近，正在打坐的宋离忽然睁开了眼睛。 “有人过来了。” 另外两人也都站起了身来。 不多时，从半空中落下了两位修士，虽身穿常服，但那腰间都挂着长明宗的身份玉牌。 “就是这里了，”其中一个男修说完后，目光朝着对岸的三人看来，“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在这里逗留，这里是长明宗的重地！” “这明月潭什么时候成了你们长明宗的重地了？！”陆衍瞪大了双眼，“我们都在这里守了两天了也没敢说这块地方是我们的啊！” 这话落下，那长明宗的修士立即警惕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里守着？” “散盟修士，守着这里，自然因为这个地方属于散盟。”宋离毫不客气地回答。 这两个长明宗修士，看着年纪不大，修为也不高，但说话却趾高气扬，而且一上来就说这明月潭是长明宗的重地，估计也是知道了潭底的秘密，他们应该只是来探路的，身后怕是还有长明宗的人。 其中一个长明宗修士听到了宋离的话后，眸中闪过一抹不屑。 “散盟？你们散盟有几个人啊，就敢在我长明宗的眼皮子底下抢东西，这么嚣张的吗？” “说我们人少？你们那边人更少吧！”陆衍一只手比二一只手比三，“你自己看哪个多！” 回答他的就不是那两个年轻的男修了，而是从远处传来的一道浑厚声音。 “这位散盟的道友还没有看全啊，你再数一数，我们有多少人呢？” 而后，大片的长明宗人马就这样出现在了三人面前，方才那为首说话之人威压全开，毫不留情地向着他们压了过来，这人的修为定是已经到了合体期，不然怎么会压得陆衍和江道尘抬不起头来了呢？ 长明宗二长老鲁追看着对岸那在合体期的威压下都轻轻松松，没有低头的宋离，眸中闪过了一抹惊讶。 怎么回事？此人的修为他已然看穿，明明只有炼虚期的，她怎么会不为所动？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宋离手中握着隐去了身形的挽风弓。 天地裁决的清气环绕着她，此刻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又怎么会向这一个小小的合体期低头呢？ 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宋离淡淡地回望：“道友也应该懂先来后到的规矩吧。” “什么先来后到，”鲁追大手一挥，“一群资质平庸的散修还想要跟我们长明宗抢地盘，劝你们速速离去，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这么霸道，”陆衍嘲讽道：“你敢动手我就敢躺下，我去告你，告得你倾家荡产！” 另一旁，看着长明宗那边的一大堆人，江道尘忍不住给宋离传音：“都已经两天了，咱们的人还没有到吗？就算是乌龟也该爬到了啊！” 宋离摇了摇头道：“他们手上有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赶到的。” 江道尘的脑中有一团乱麻：“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条灵脉更重要啊！” 宋离刚要回答，忽然身后袭来了数道气息，是散盟的人到了。 “宋前辈，陆前辈，江前辈。” 带队之人是庄梦蝶，脸上的肉重新长出来后，可以看出是个格外清秀漂亮的姑娘，这些年来在散盟当中也生活得很好。 散盟此番派来的修士数量虽然和长明宗差不多，但竟然一个合体期都没有。 宋离心中了然：“带你们过来的是柯澜吗？” “正是柯澜长老，”庄梦蝶一脸的难色：“梦乙长老让他先带着我们赶过来，但在半路上，柯澜长老又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喝酒去了，为了不耽误事，我就只能先带着大家过来了。” 第512章 这下你可以放心成婚了 宋离：“……你做得是对的。” 不必管柯澜，临死前他自会醒酒。 幸亏庄梦蝶带着人过来了，不然这两方对阵的时候他们这边只有三个，还真是气势全无。 至于柯澜长老倒在哪个山沟里了，宋离毫不在意。 …… 柯澜不是在死亡的危机下醒过来的，而是在求生的呻吟声中。 那声音听起来痛苦委屈极了，掉在山沟里的柯澜立马睁开了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坡上躺着一只浑身染满鲜血的小黄狗，正面对着柯澜昏睡的地方，眼睛中是雾蒙蒙的泪水，不停呜呜哀嚎着。 酒劲令他的头脑昏沉了一下，随后立即用灵力化解，朝着那濒死的小黄狗走去。 小狗已经不能动弹了，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柯澜不敢一下子给这小动物灌太多的灵力，只能一点点慢慢修复着它身上的伤。 感受到这个人在救自己，小狗感激地望着他。 待小狗的情况稳定些后，柯澜方才将它抱起来，放进了怀里，颇为疲累地喃喃：“好孩子，你是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呢？” 小狗听懂了，但它不会说话，只能呜呜地叫唤。 …… “终于办好了，”镇口，齐双辉松了口气，拍拍杜公子的肩膀，“这下你可以放心成婚了！” 杜公子却笑得有些勉强，妖族想要在大乾办户口还挺难的，像他这种在大乾内土生土长的妖族都要将家庭和身份都调查得明明白白的，更不要说是从妖国中移居过来的那些了。 所以为了办这个户口，他只能说自己是在明月潭中成妖的。 但他没有说，最近这段时间，明月潭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成妖了，而是有一大批。 就是不知道官府的人会不会来调查明月潭。 因为办这个户口就用去了两日的时间，如今跟在杜公子后边的道修们也越来越少了，还剩下来的人，原本是质疑杜公子身份的，现在是等着杜公子给他们结算酬劳的。 但有萧云寒在的原因，大家说话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杜公子，您看这个……嘿嘿五十块中品灵石，那个嘿嘿……是不是也该……嘿嘿给我们了？” 杜公子现在可谓是心力交瘁，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回答道：“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的。” 回复完后杜公子转回头来，在目光划过萧云寒的时候又停顿了下。 谁能想到啊，五十块中品灵石居然能够请到炼虚境的大能修士过来吃席！ 当然，这次也幸亏是有萧云寒在，不然当初任由局面发展下去，根本不敢想会发生什么糟糕的状况。 “不过还请稍等一下，我要先回家去跟雨儿报个平安，免得她担心。” 一行人又这样浩浩荡荡地回去了，但将要到家的时候，却见他们家门口此刻已经围满了人。 见到这场景，杜公子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跑上前去。 挤进了人群中，只发现乔家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院墙上用血泼了许多大字，皆意有所指。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妖族赶紧滚出大乾啊！！” “你们这一辈子也别想成亲！” “不得好死！！” 看到这些鲜红刺目的字，杜公子的脸色彻底变了，他连忙冲进了院中，一路奔跑来到了喜堂中。 喜堂内的陈设还保持着成婚时的模样，拜堂时新郎新娘手中牵的红绣球被抛上房梁，红绸垂落下来，吊着穿大红嫁衣的新娘的尸体，被风一吹晃啊晃…… “雨儿——！！” 杜公子猛然冲上去，将乔雨的尸身从半空中放了下来，他不停地晃着她，喊着她的名字，可她的尸身都已经凉了。 后面跟进来的道修们看到这一幕也都惊住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被杜公子撕心裂肺的声音给喊住。 “别过来！！你们还想怎么样！就因为我是妖，就因为我跟你们不是同一个种族吗！ 可你们有什么不满，那也该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为什么要去黑市发那个任务，为什么要找你们这一群人来，雨儿……雨儿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们就要成亲了，明明……明明就要成为夫妻了……” 杜公子在那边哭得泣不成声，其他的人也不敢再上前，最后目光只得看向了唯一的老大萧云寒。 萧云寒则是握紧了手里的剑。 大婚之日杀害新娘，这样的行为简直畜生。 就这样过了许久后，齐双辉这才开口说道：“还是先报官吧，乔雨姑娘已经不幸遇害，我们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杜公子紧紧抱着乔雨的尸身，仍然沉浸在悲伤痛苦中。 当日他们便报了官，也没离开，因为杜公子一直不想要让他们靠近，这些道修们便都在院中打坐。 萧云寒和齐双辉两人则站在院外，看着院墙上那用血泼出来的那些诅咒。 齐双辉紧拧着眉头：“会是什么人干的这种事，宋离他们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萧云寒早就已经发了消息过去请求支援，没一会儿就看一眼天和玉牌，可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摇了摇头：“他们好像在忙。” …… 宋离的确在忙。 因为散盟和长明宗的这两拨人马已经站在明月潭的两侧对骂了一天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最担惊受怕的并非这两者中的任何一方，而是在潭底装死的那些妖族们。 他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就是：不管最后是哪一方胜利，遭殃的都会是他们，就这样装死下去也改变不了任何的局面，但如果浮到水面上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的话，没准就更迅速地惹祸上身了。 如今这潭底下发育得最好的妖族都有元婴期了，自然也就成为了群妖的主心骨，于是这元婴妖发话了，派小妖出去时时打探那两方争论的消息，他们也好随机应变。 “报——” 打探消息的小妖游回来，拉了长长的尾音。 “什么情况！”元婴妖立即问道。 “一个长明宗的说他力大无穷，能徒手劈开一座山！” 元婴妖先是惊叹，觉得了不得，挺厉害的，而后又严肃问道：“他们可有解释‘山’是什么东西吗？” 第513章 人族恐怖如斯！ 这是一群自从化形后便从未离开过明月潭的妖。 “报——”又一小妖飞快地游来：“一个散盟的说徒手劈山不算本事，人人都能做到，但他可以一口吞下一座山，这本事叫做肚里乾坤！” 元婴妖当即道：“那看来还是这个散盟的比较厉害啊！” 岸上，亲眼目击陆衍提出“肚里乾坤”的宋离沉默了片刻。 这句话换作任何人来说都有吹牛的嫌疑，但为何从陆衍的口中说出来，她就这么相信呢…… “报——又有一个长明宗的说他能够算天算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是散盟的那些蠢蛋们能比的！” 元婴妖震惊：“长明宗中竟还藏着这等厉害的人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下散盟又该如何回击！” “报——散盟的回击了！” 元婴妖：“竟然回击了！” “那个女修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那我考考你。” 元婴妖：“散盟中人竟有如此气魄……不得不了不得了，结果呢，结果谁赢了？” “报——散盟女修的嘴皮子利索得很，直接给长明宗的说自闭了！” 岸上，宋离看着那败下阵来，崩溃得跪倒在地的长明宗修士，嘴角扬起个恶劣的笑容：“菜就多练。” 江道尘目睹了这一幕，啧啧感叹：“完败啊。” “报——长明宗一人声称自己会最难最复杂的空间法术！能够在眨眼间从明月潭的一岸到另一岸，而且都用不到一眨眼，只眨半只眼睛他就到了！” 元婴妖无力地后倒：“完了，完了完了，长明宗竟然有如此能人！” “报——散盟一人直接在眨半只眼睛的时间内出现在了对岸！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元婴妖已经张大了嘴，几个泡泡从嘴里飞出。 “执行力如此之强！那他岂不是能够在眨半只眼睛的时间内从岸上到潭底啊！” 岸上，江道尘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长明宗修士。 “怎么这么惊讶呢？该不会是第一次见吧，你不是也会吗？做做看？” 那修士恼羞成怒，当即大骂着转移了话题。 江道尘觉得没趣，于是在大家眨半只眼睛的时间内回到了对岸。 袖下，陆衍和宋离同时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江道尘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而后又走过来道：“说真的，真的不需要我下去打探打探潭底的情况吗？” “你觉得，水下的妖族没有暗中打探我们的情况吗？”宋离缓缓说道。 水下，听见小妖传达的这句话的元婴妖彻底两眼一翻装死，口中越来越快地吐着泡泡。 “完了……被看穿了……” 岸上，长明宗这方，二长老鲁追认为这样拖延下去不行，他们长明宗此番出来的人已经全在这里了，但散盟说不定还有后援，得速战速决。 于是他当即抬手，制止了这场骂战。 “既然要决定这明月潭的归属，光是动动嘴皮子可不行，我看，还是用道修最传统的方式来决定吧。” 宋离估摸着鲁追也没耐心了，早有准备：“你想如何比？” 鲁追：“就拿这潭下的妖族来比！” 他这话才刚落下没多久，明月潭异变突生！ 水面上突然浮起了数不清的泡泡，且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潭水被烧开了吗！”陆衍是第一个发现的。 宋离：“……水下的妖在集体装死。” 元婴妖：“又被……看穿了……” 鲁追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你我双方都知道这明月潭下有一条不俗的灵脉，既然要占下灵脉，这水底下的妖族就得全部清出去，那我们就比，谁清出去的妖族更多。” “这么暴力，”宋离微微偏头，“那假如潭底的妖族自愿搬离呢？” 元婴妖：“对对对我们愿意搬的！我们自愿搬！” 就在这元婴妖准备直接上岸去跟宋离打个招呼的时候，那鲁追又发话了。 “一群愚笨的妖族只不过是撞了大运才生出灵智，化身为妖的，难道还有让他们来选择的份吗？” 鲁追冷着脸，继续道：“这已经是我能给你们散盟最大的公平了，要不是我不愿听到有人说我欺负炼虚期，直接动刀剑地抢，你觉得你们散盟有几成的把握拿下这条灵脉！” 宋离：“十成。” “呵！不自量力！我的耐心就只有一句话，你是同意不同意！” “好啊，那就这样比，不过二长老，输了可不要赖账啊。” 鲁追冷哼一声。 他早在心中盘算过了，散盟那边的人数总体不如长明宗这边，且强大的战力也就这三个炼虚期，只要自己能够拖着这三人，让剩下的弟子分出一半去阻挠散盟，另外一半去抓妖，只要他们不是特别的拉胯，长明宗这边就是稳赢的。 他所想的，也正是江道尘在想的，于是悄悄传音给宋离。 “真要这样比？咱们这边完全不占优势啊，这要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我们就赖账。” 宋离回答得也很是坦然。 惊呆江道尘。 有比赛，陆衍很兴奋，跃跃欲试，在发令声落下的那一瞬间他就第一个跳入水中了，但紧接着身后便有一道合体期的灵力径直打来，他飞快地闪躲，但也已经偏离了路线，有长明宗的修士超过了他。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鲁追，他不往水下去，而是专门盯着自己攻来，这直接让陆衍对比赛的兴趣降低了一大半。 搞了半天还是要打架啊。 宋离和江道尘紧接着入水，也被鲁追给拦下了。 另外的长明宗弟子们仗着人数优势，一半拦人，一半去捞妖。 宋离虽被鲁追牵制着，但她运转着的生机术将每个人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的，正要快速运转大脑将每个散盟弟子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时，陆衍的传音精准投放到了她的识海中。 “宋离，我最近新学了一招。” 宋离：“你打算在这里用？” “没错，”陆衍认真脸：“我这招一出，保准能够彻底改变当下的局势，让大家都从头开始！” “……方便告诉我，这招有生命危险吗？” “我没有。” “……” 第514章 你就非要用两只手提裤子吗？ 陆衍定睛一看，长明宗的人都快要到达潭底了，心中大急：“来不及了，掩护我，必须要用此法了！” 倒也不用宋离刻意去掩护，因为江道尘展示过自己能够在眨半只眼睛的时间内出现在对岸，已经成为了鲁追的重点关照对象。 而后便闻陆衍大喝一声：“搅动乾坤，力大无穷——！”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整个潭水立即旋转运动起来，开始只是水流加速，但仅仅在一秒之内便提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修士们还勉强能够稳住身形。 但下一刻，宋离便看到那些低阶修士被水流卷着旋转起来了。 即便是她，此刻也不得不用灵力来定住身形。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都从头开始？” 看着下方的情况，那些阻拦散盟修士的长明宗修士也都被卷走了，所有人站位彻底被打乱，的确是解决了眼下的大难题，长明宗的修士抓不到妖了，问题是现在他们散盟的也抓不到了啊！ 在这疾速旋转着的潭水当中，唯有陆衍的身形不动如山，连那鲁追都受到了影响，灵力刚凝聚出来就被水流给冲散了一半，打出去的时候也偏离了方向。 经历过几次灵力放空后，鲁追大部分的注意力终于从江道尘身上转移到了陆衍的身上，准备先解决了他。 同一时刻，宋离的灵力终于支撑不住，被水流卷着在这明月潭中旋转，而她也彻底放弃了抵抗，转得比那些低阶修士还快。 她甚至还看到了旁边有个元婴期的鱼妖在跟着自己一块转，且一边转着一边吐泡泡。 陆衍察觉到鲁追想要过来抓自己，立即加大法力。 “力大无穷——！” “还来！”宋离听见这声音后喊了一声，紧接着她便发现，旋转的速度更快了。 如今整个明月潭中唯一能够抵挡陆衍这一招的便只有鲁追了，但他在水流中也是困难重重，根本无法摸到陆衍的一片衣角。 而宋离已经不知道绕着陆衍转了多少圈了，再一次经过那不动如山的陆衍时，她面无表情地问话。 “所以你这一招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一招，是师尊教我的。”陆衍回答。 宋离再一次转了回来：“所以星宇道人是怎么会这一招的！” 陆衍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回答了：“其实这是我师尊洗衣服时用的术法。” “你是说……”宋离又一次被水流转到了陆衍面前：“星宇道人的衣服都是攒一堆再洗的吗？” 陆衍：“……” 宋离不知道第几次从他面前转过了。 “但其实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术法我是不太推崇的。” “自损九百九十九！因为我现在的状态还是很好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赢下比赛吗？” “当然有了！只要我开启极速甩干模式，将潭水中所有的妖族都甩出去，那他们就全都算是被我抓到的，散盟就赢了！” “但是我们也会被甩出去的吧！” “理论上讲的确如此。” “就这样直接结束比赛，长明宗怕是不会输得心服口服啊，主要我现在真的有点头晕了。” 听见这话，陆衍大惊。 宋离头晕，危险的讯号！ 如果她的脑子不能发挥作用，那他们就失去了九成的胜算！ “快！你快抓住我！在我身边不会受到水流的影响！”陆衍赶忙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并且等待宋离再一次转过来。 但紧接着，陆衍的身后就出现了一道声音。 “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被转得快要吐了的江道尘此刻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来到了陆衍身边的，为了不被水流冲走，他奋力地往前一扑，狠狠地抓住了陆衍的——裤子。 “喂！你不要抓我裤子啊！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恰巧又转了过来的宋离已经看到了陆衍伸出的那只手，并且算好了时间、距离、初速度和加速度，眼看着马上就要脱离苦海，但就在她即将抓到那只手的时候，陆衍突然撤回，两手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裤腰带。 “江道尘！你快松手啊我裤子要掉了！你松手！” “呕咳咳咳——”江道尘干呕着，但直接被灌了一大口潭水，说不出话来。 陆衍急得要死，前面的宋离再一次转了过来，阴暗地开口：“你就非要用两只手提裤子吗？” “再来一次！这次绝对能抓住的！”陆衍赶忙信誓旦旦地保证，并立马往前伸出了一只手。 第二次，宋离算好了时间、距离、初速度和加速度，在即将抵达正确位置的时候立即调动全身灵力向前一跃，陆衍却突然间转身。 他的裤子伴随着江道尘远游，而他也追裤而去。 宋离：“……” 因为往前跃了一段距离，来到了内圈，眩晕感更加猛烈了。 极速甩干模式还没有开启，水下的混乱便结束了，因为陆衍去寻找他亲爱的裤子了。 这场灾难结束后，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此刻鲁追突然出动。 只要他能够趁着这个空当快速将所有的妖族都捉上岸，那长明宗就直接胜利了。 反应如此之快的，同样还有散盟的宋离，她身形一闪，当即追着鲁追而去。 “哼，不自量力！” 他不屑地向着身后的宋离打出一掌，宋离当即抬手，结成木盾。 这道灵力接连破开了宋离数十道木盾，却并没有减缓她的速度。 此前在那场混乱中，鲁追一力想要接近陆衍，反而被消耗了许多灵力，而宋离则是随波逐流，一直在保存自己的体力，此刻精力饱满，也可与这消耗过半了的鲁追争上一争。 又是数十道木盾被破成碎片，终于将鲁追的这道灵力完全抵消，而后宋离周身青绿色的灵光浮动，单手掐诀。 “唤种。” 一粒种子突然出现在了潭底。 “破土。” 幼苗破土而出，在水波中晃荡着。 “催生！” 顷刻间，幼苗拔地而起长成参天巨树，无数条粗壮的树藤皆迅速朝着鲁追的方向杀去，编织成一张遮云蔽日的大网。 鲁追眉毛一拧，脸色瞬间认真起来。 第515章 这就是我的十成把握 由于潭底灵气浓郁的原因，宋离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来催生，这棵巨树的长势和灵性就变得极好。 数不清的藤蔓将鲁追的去路全都封死了，他也没有犹豫，果断地朝着宋离的方向杀来。 这一路上有数不清的树藤突然扑来，鲁追见一条斩一条，很快便冲到了宋离的面前，猛然落刀。 宋离身形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是突然从他的左后方杀来。 鲁追察觉到，立即旋身后劈，宋离却像早已计算好了般出现在他的另一侧。 动作未收，鲁追的视线便已然追去，这一转头，眼前出现的并非锋利的刀剑，而是一把点燃了的香，被紧攥着，无数红色的火点凝聚在一起，其上白烟飘散，呛人得很。 宋离手腕一转，瞬间抖出大量浓烟，鲁追下意识封住嗅觉，又愤恨地调动体内所有灵力一刀劈去。 面前的宋离被一刀劈成了两半，血水瞬间在这潭中弥散开，闻到了这腥味的鲁追畅快大笑。 “哈哈哈哈！无能小辈！连偷袭都不知道用什么法宝来偷袭，死了活该！” 而后鲁追又是飞快地以手抵掌：“得快些拿下这条灵脉！” 他眼睛一转，瞬间便锁定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妖族，当即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将他直接抛甩上岸去。 抛完这个，他又开始立马物色下一个目标，不停地往上抛着妖族。 宋离已死，另外两个炼虚境的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其他的散盟弟子还在头晕难受着，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他抛上去的妖族数量已经过半，这把稳了啊！ 而鲁追不知道的是，潭底的这棵巨树已经长出了水面，粗壮的树枝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宋离。 鲁追在水下劈成了两半的，不过是一条树藤罢了。 此刻宋离看着那一个个被鲁追抛出来的修士，这当中有长明宗的弟子，也有散盟的弟子，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丝笑。 “感谢为我们排除错误答案。” 水下，陆衍终于和自己的裤子团聚，江道尘也暂时将那股晕眩感压下，开始做正事。 但当他往周遭看去的时候，不由一愣。 “怎么都是妖族，一个人都没有？” 原本他还在想，经过陆衍那一通搅动，人和妖都混到一起去了，不好区分，现在倒好了。 “既然已经有人给咱们分好了，那我就笑纳了。” 江道尘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下一刻掐诀施展空间法术，先将这些妖族搬到自己的空间里面，等上岸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来，也省得他们赖账。 刚刚经历了一通旋转的妖族们，又眼睁睁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长明宗长老一个接一个地往外面丢人，吓得他们泡泡都不敢吐一个，害怕得在水里一动不动。 就在他们以为差不多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终于要平安度过今天的时候，所有妖两眼一抹黑，愣住了。 “天黑了吗？” “水……为什么没有水了？” “难道是被他们给喝光了？” 在这群因为黑暗而什么都看不见的妖群当中，唯一清楚真相的陆衍在瑟瑟发抖。 为什么…… 为什么江道尘在把这些妖族关进小黑屋的时候也顺手把他给丢进来了啊！ 岸上，已经清醒过来的鲁追看着眼前这一幕，反应了好一会儿，而后恼羞成怒。 “毒妇！你竟在水下给我下毒，让我将人都认成了妖！” 宋离仍旧坐在那棵巨树上，完全没有下去的意思。 因为知道下去肯定会挨打，这鲁追一看就是很没有竞技精神的人。 “可是开始之前也没有规定不能用毒啊，更何况我只是个炼丹师，你不让我用毒，让我拿什么打？” 正此时，水下的江道尘也飞了上来。 “你们输了，这条灵脉，现在是归我们散盟的了。” 说完，他当即打开小黑屋空间，将原本明月潭中所有的妖族连同陆衍都一起放了出来。 鲁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再扭头看看那些被自己丢上来的修士们，更加生气。 “这次不能算数！将这些妖族放下去，再重新比一场！” 一听又要来一次，岸上的妖族们直接吓晕了一大片。 “哦，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不能耍赖，我们赢了你就说不算数，是不是非得等到你们赢的时候就算数了？”陆衍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很是气愤地说着。 他快要忍不住了，马上要辱骂这个人。 鲁追沉着脸，声音也愈发的冷硬：“看来，就是没得说了？” “没的说！我们赢了，灵脉就该是我们的！”陆衍也狠狠拉下一张脸。 “哼！”鲁追掌中出现一把长刀。 “你哼我也哼，谁不会？”陆衍身后，白虎法相具现，发出震动耳膜的长啸声。 “黄口小儿冥顽不灵，记得下辈子改改你这个毛病！” 鲁追当即冲上前去，陆衍也毫不畏缩地迎战。 气氛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但众人猜想中的那打得天昏地暗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一道突然出现的女子身形拦在了他们中间，右手画阵抵去鲁追的刀气，左手抵在陆衍的额头上拦住还在猛冲的他。 “梦乙长老？” “是梦乙长老！” 散盟修士中有声音发出。 站在树上的宋离也看向那方，微微挑眉：“来得这么快？” 面对这突发的一幕，鲁追和陆衍又纷纷落回岸上，梦乙也紧跟着降落。 “我不过是晚来了几天，就弄得这么热闹？”梦乙站在正中央，唇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你又是什么人？”鲁追开口问道，这么轻松就能接下他这一剑，恐怕不是个好惹的。 “一介寻常人，在散盟挂个名，倒是阁下，”梦乙转头看去，眯眯眼睛，“在我散盟的地盘上，打我散盟的弟子，会不会有些太不讲理了？” “什么你散盟的地盘，这条灵脉是长明宗的！” “哦？那阁下不妨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梦乙翻手就取出了一份文书，上面金灿灿的几个大字险些没有闪瞎众人的眼。 ——明月潭开发许可证。 这些天，梦乙不能亲自过来，就是去办证了。 第516章 道友，时代变了 上面还盖着乾帝陛下的金印，做不得假，所以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这明月潭现在都是属于散盟的。 树上，宋离抱起了手臂，看向鲁追：“道友，时代变了，现在想占下一个地方，你得有证啊。” 宋离认为有十成把握的事情不多，不过今日这事算一件。 鲁追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苍蝇，此刻仍不死心地抻长脖子往前看去。 “这是真的证吗，你们该不会拿个假证出来骗我吧？” 闻言，梦乙抬指弹了弹文书，盖下金印的地方立即放出亮闪闪的光芒。 “如假包换，若有人敢违抗这份文书跟我们抢地盘的话，消息立马可以通过这个印章传回京师去，所以，你在当我跟你开玩笑吗？” 鲁追一噎，兀自生气了会儿，但有这份文书在他又不能真做出什么来，只得转身，凶巴巴地带着长明宗的弟子走了。 天色将明，散盟众人目送着长明宗离去。 “好了，”梦乙大手一挥，“现在就开始建设明月潭吧，我得好好规划一番……” 宋离也终于回到了岸上，目光朝着那群妖族看去。 众妖害怕地看着这些修士们。 宋离：“你们……良妖？” 别说是浊气了，她都没从这些妖身上看到一丁点清气，这样的状况基本只会出现在新生婴儿的身上，不过转而一想，这群妖族刚刚开智，也和新生儿差不多了。 元婴妖见有谈话的余地，连忙回应：“我们都是良妖！大大的良妖！” “哦……那也需要教化，我先安排你们去上三年学。” “啊？”众妖茫然：“教化是什么？上三年学又是什么？” 闻言，江道尘笑眯眯地看了过来：“都是好东西，大大的好东西。” 众妖立马信了，有好事会落到他们头上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栖息地突然生出灵脉的好事就落到他们头顶上了！ 宋离又继续道：“学成后再回来散盟务工，来偿还你们的学费，当然，我得收点儿利息……” “利息又是什么？” “好东西，”宋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你们会为之疯狂的好东西。” 众妖亮起星星眼。 太好了！居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妖！ …… 乔家 “你不用一直盯着我，我不会做出什么来的，”杜公子的目光从怀中乔雨的身上，转移到了不远处萧云寒的身上，“我只是一只刚刚成形的妖，我还什么都做不到。” 萧云寒看着他，欲言又止。 自从之前在婚宴上见到苏木，他隐约感觉不对劲，同为妖族，他便对这新郎杜公子更留意些。 苏木有可能就是冲着杜公子来的，但她具体的目的是什么尚且不清楚，直到乔雨死了，院墙上被泼了血字。 此事若真是苏木做的话，那她的目的就清晰了些。 想要挑拨杜公子和道修之间的关系，她真正盯上的就是杜公子。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要守在这里。 最终萧云寒开口道：“我会查出真正的凶手，在此之前，希望你不要被心中的恨支配。” “说得好！” 杜公子并未开口，这道声音是从萧云寒的身后传来的。 “不过我认为你应该说得再清楚一点，就直接告诉他，人肯定不是我们道修杀的，你可千万不要恨我们道修啊！谁让你非要娶一个人族呢，一定是你们妖族自己不检点~！” 萧云寒立即转头看过去，却发现院外守着的那些道修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过来的不只正在说话的苏木一人，还有另外两妖。 “终于正式见面了，萧公子，”洛景温和地弯弯眼睛，笑道：“在下洛景。” 微生臣阴冷地盯着他：“我记得你，印象很深。” 这黑衣长发的蛇妖身上散发着极强的危险性，萧云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出了剑。 “是……是你们……”杜公子那不可思议的微弱声音从萧云寒的身后传来。 萧云寒的神经立即就绷紧了：“你见过他们？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我……我只是在梦里见过，没想到他们真的存在……” “入梦术，”萧云寒盯紧了面前的三妖：“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洛景但笑不语，目光越过萧云寒直接看向了杜公子：“毒公子，跟我们回妖国吧。” “不要轻信他们，他们……” “好。” 萧云寒的话还没有落下，杜公子就答应了下来。 他抱着乔雨的尸体起身，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我跟你们去妖国。” 洛景勾了勾唇：“动手！” 这句话，并不是同杜公子说的，而是三妖行动的讯号，此话一出，三人同时朝着萧云寒攻了上去。 自从发现萧云寒也在此处后，洛景便安排过了。 对付这个愈战愈强的人，不能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必须三妖同时上，且一上来就要交出最厉害的技能，争取将萧云寒一击必杀。 速度最快的自是微生臣，他手持长剑冲了上来却是突然绕到了萧云寒的身后，但萧云寒没有想到他竟会直接现出原形，蟒一般的黑蛇真身瞬间绞住了萧云寒的脖子，死死地勒紧。 黑蛇口中衔剑，马上就要朝着萧云寒的心口刺去，萧云寒的反应也很快，立即转身闪避同时向着黑蛇出剑，但就在这时候，三枚毒针精准无误地扎在了他的手上。 萧云寒的动作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余光顺着这毒针飞来的方向看去，正看到洛景。 “你已经被我看穿了！”苏木大叫着冲上来，她的周身忽然间燃烧起纯白色的火焰，掌中一团白火径直朝着萧云寒的心口打去。 …… 在看到萧云寒传来的消息后，三人立即朝着乔家的方向赶去，不曾想刚好在路上碰见了朱老六。 “宋道友，宋道友！你的茶杯！” 朱老六将保温杯还来，表情有些无奈：“里面的茶没有了，不知道是被何人给倒掉了，我就是出去吃了顿席，谁能想到有人这么缺德啊，不偷不抢专门倒茶，哎……” “倒掉了？” 宋离打开保温杯看了一眼，果真如此，紧接着便联想到了萧云寒发回来的那些消息，脸色微变。 “出事了。” 第517章 此言差矣 乔家转瞬间崩塌，一片废墟中，萧云寒手上滴血，肩膀处燃烧着白色的火焰，身侧风一动，他立即挥剑过去抵挡住突然出现的微生臣。 杜公子从废墟后走出，身上背着乔雨的尸体，怀中抱着个鱼缸，一尾小鱼还在里面惊慌地游动着。 他看着那边的战况，眸光变动了几番，终于开口说道：“萧公子，我去意已决，你不必再拦，收手吧，免得丢掉了性命。” 虽然心中对修士有恨，但他知道萧云寒是无辜的，看着他即将要因自己而死，多少也动了些恻隐之心。 “你听我说，”战时，萧云寒艰难地回答，额头上的血珠滴落进眼睛里，晕染开大片的赤色：“此三妖身上背着无数条性命，绝非善类，今日哪怕我不拦着，他们也是不会放过我的。” “嘻嘻~！被你说中了呢，我想拿你做人皮灯笼已经想很久了，可是之前他们都不让我来大乾抓人，说你们这里危险，嗯~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的呢！” 苏木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操控白色火焰继续向着萧云寒烧去。 萧云寒刚要闪躲，之前被洛景的毒针刺中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三根红线，红线的另一端在洛景手中，此刻猛地拉紧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一定，白火从面门袭来眨眼间要将他吞没。 萧云寒肩膀上的白火还在燃烧着，他知道这火焰的威力有多强大，眼底一瞬间闪过了绝望，而后低头朝着杜公子的方向看去。 “不要轻信他们。” 杜公子怔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但就在白火即将吞没萧云寒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萧云寒的身前，顷刻间打出一式太极将这白火周旋于两掌之间。 “咦？是你这个坏东西！”苏木气愤道：“我明明马上就要杀掉他了！” 火光辉映间，陆衍拧着眉头：“趁着我不在，群殴我兄弟，我看你们才是坏东西！” 语落，掌中白火猛然间朝着苏木的方向打回。 看着这白火冲着自己来了，苏木当即鸟叫一声，立马化为凤灵鹦鹉的原形轻快地飞离。 “洛景，许久不见啊。” 又一道声音传出，洛景微微侧眸，只见到宋离一步步走来，同时操控着树藤将那些昏迷得不省人事的修士清出战场。 看见这人的时候，洛景的眼眸微微一亮。 “终于见到真人了，宋姑娘，”他唇角轻勾，笑得慵懒又随和：“我还是习惯叫你公主殿下。” “既见公主，为何不跪？” “如今已经不是在游戏中了，你猜最后会是妖国推平大乾，还是大乾吞并妖国？上回在你手上输过一次，那这一次，你觉得谁会赢？” “你确定要我说？”宋离轻笑：“说了你又不爱听。” 清场已经到最后，树藤将那杜公子给捆了起来。 宋离往他那边扫了一眼，而后又看向洛景：“不如就让他留在这里看着，看看你们的手段？” “随你，”洛景微微偏头，漂亮的黄蓝色异瞳下掩藏着一缕杀机，“顺便也让他好好看清楚，妖族与人，永无和解之日。” 声音落下的瞬间，洛景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折扇于半空中划过，扇骨直指宋离的方向放出数不清的毒针来。 宋离身形瞬动，挽风弓在手，闪避过毒针的同时向着洛景连射三箭。 另一方，陆衍强硬地拔下萧云寒手上的那三根红线，正要抬手去扑灭他肩膀上的白火时，萧云寒忽然侧身躲过。 “别碰！” 他蹙了下眉，而后抬剑，直接将肩膀上还燃烧着的那块连皮带肉削下去了。 “小心这火焰，”萧云寒咬着牙说道：“别被沾到了。” 陆衍看着他那不断流血的肩膀，眉毛拧得更紧了：“这臭鸟交给我，你去对付……” “喂——！你说谁是臭鸟呢！你是臭人——！”那边苏木不满地张大了嘴巴叫喊。 “闭嘴啊臭鸟！”陆衍当即转身杀了上去。 “臭人臭人臭人臭人臭人臭人——”苏木扑腾着翅膀在半空中跺脚。 “南明离火，”宋离朝那苏木的方向瞥了一眼，“朱雀族杀伤力最强的本命真火，居然被凤灵鹦鹉族给拿到手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洛景突然出现在了宋离的身后，轻笑：“战时不能分心。” 折扇成刃，猛地从宋离的后背劈下，顿时身影消散，灰雾弥漫。 洛景的身后出现一道声音。 “此言差矣。” 轻歌剑刺入的瞬间，洛景猛地旋身退开十几步，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身法不错，难怪他们要削弱你，”洛景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少了一个人。” 宋离开口：“再分心的话，就要被我杀掉了。” 围绕了洛景一圈的荆棘藤破土而出，灵蛇一般朝着他绞杀而来。 洛景偏头，身周忽然卷起一道极速旋转着的风刃，眨眼间便将荆棘藤割得粉碎。 “此言差矣。” 另一处，陆衍刚刚凝成的金灵力护盾眨眼间就被苏木的白火烧穿，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不会吧，这都能烧穿！” 金系盾最为坚固强硬，更何况陆衍还是个体修，连他撑开的盾都能烧穿，那这火还有什么不能烧的！ “那当然了，我这可是朱雀族的南明离火，无物不焚，看到那个耍剑的肩膀了吗？哦呦呦好疼哦~等下我就要用这个火烧光你的头发让你变成真正的秃驴！” “闭嘴啊你这个话痨！” 陆衍不再防守，转而使用太极招式化解白火打来的力，再转而向着苏木打回去。 果然连苏木自己都害怕自己的火焰，在即将被一团白火被打中的时候，她立马掏出了一只人皮灯笼挡在自己身前。 “啊啊啊啊——！” 人皮灯笼瞬间被点燃，囚于灯笼中的魂魄也被一并点燃，疯狂而刺耳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陆衍的脸色变了变，苏木仍旧快乐地往外抛着人皮灯笼。 “那就让他们和你好好玩一玩吧！你们都是人族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吧！” 散发着幽幽火光的人皮灯笼在苏木的操控下，一盏盏快速朝着陆衍的方向飘去。 第518章 下次见，大乾公主 很快人皮灯笼就将陆衍给包围了起来，每一盏灯笼当中都爆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无数道声音疯狂地往陆衍的耳朵中钻，几乎是一转眼就令陆衍的双耳流出了血来。 即便是封住了听觉也不行，这些声音是直接在攻击他的识海，陆衍感觉头痛欲裂，整个人仿佛堕入了一个只有人皮灯笼的黑暗空间。 “簌簌簌——” 这几道微弱的飞箭声擦身而过，黑暗的空间被闪烁着银色流光的冷箭刺破，陆衍周身所有的人皮灯笼被这几箭连续刺穿，灯笼连同里面饱受摧残折磨的人魂全都瞬间毙命。 而放出这一箭后，宋离便被那仿佛藏着无数刀刃的龙卷风困在了正中央，一眨眼的功夫，这龙卷风猛地收缩，无数风刃袭来，三息内必然将她绞成肉泥。 宋离皱了下眉，正此时，碎影破军剑一剑劈开风刃，体力难支的萧云寒紧咬着牙，迅速出手将宋离拉了出来。 见他脸色苍白忍着剧痛，宋离垂眸看到他手上那三个针眼，当即抬手抵在那里，将洛景给他下的毒全都吸进了自己体内。 萧云寒感觉身体好受多了，转而面向了那追来的微生臣，离开之时肩膀上还被宋离顺手洒了一大把药粉。 体内的伤都在快速愈合着，加上时间拖得越来越久，萧云寒的实力也愈发强大，这便令微生臣应对得越来越吃力了。 洛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再打下去的话受伤的就该是他们了，于是摇着扇子缓缓一笑。 “真是可惜啊，今日带不走萧公子的性命了，不如就带走这整个镇子的人，当个添头？” 宋离盯着他的眼睛：“哦？” 苏木迫不及待地看了过来：“我来说我来说！你们肯定想不到，我们早已经在这个镇子的每一户人家下面埋好了火种，只要我打个响指，砰——！！整个镇子立马就炸了！没想到吧，就跟放烟花是一样的，你们有没有放过烟花？没有也没关系，马上你们就能看到了，你会看到所有人都被炸飞上天，可不要太感谢我哦~！” “你还真是一点好事都不干啊！”陆衍立即朝着四处的人家看去。 “多谢夸奖！”苏木煞有介事地抱了个拳，而举手数着数：“三、二、一，砰——！” 她已经打了响指，引燃了所有的火种，但不知道为何，小镇依然平静，并没有像她预料中的爆炸。 “诶？”苏木懵了，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 只有洛景仍面色如常，静静看着眼前的宋离：“所以另一个人，去了什么地方？” “我在这儿呢。”江道尘出现在了不远处。 “我记得你的空间法术用得不错，”洛景向他看去一眼，“方才不在的那段时间，是在悄悄用空间术将乔家与外界隔绝开吧，这样在乔家内用的法术，根本传不到乔家之外。” “这样就猜出来了？”江道尘挑了下眉，“宋离，他都快要赶上你了。” 宋离心道他还是小看了洛景，此妖带给她的危险感要远远高于另外两妖。 洛景仍笑着，盯着宋离，很有礼貌的样子：“可以告诉我你是怎样想到让他提前做结界的吗？”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此前，萧云寒给她传去的消息当中只有苏木一妖，原本她也觉得这次和上次的引渡归巢一样，是苏木独自过来的，直到朱老六拿过了她的保温杯来。 动了她茶杯的人有两个特点，好茶、懂毒。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抽疯，没由来的就是要倒掉她的茶。 宋离一惯喜欢做最坏的打算，所以她猜测，洛景和微生臣也来了。 一个心眼多一个阴暗批，她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于是让江道尘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布置下来的结界，不仅里面的法术无法传到外面，在这结界内，还杜绝了一切空间术法的使用。 防的就是像上次那样让苏木直接通过空间类法宝传走脱身。 做到这里，宋离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因为看面前的洛景，他丝毫不慌。 “哦，那是让我来猜，”洛景忽而弯了弯眼睛：“我猜你们布置下的阵法只能防止里面的法术传出去，不能防外面的法术进来吧？” 此话一落，宋离眉心一跳，洛景的意图已经暴露，她猛然间转身向着结界之外看去。 天色瞬间阴沉下来，浓灰的乌云当中有电光跳跃着，时隐时现的电光之下，一道黑衣身影悬停于高空之中，侧对着众人，一头墨黑的长发垂至脚腕，脸色惨白了无生气，目无神光，观其相貌竟与微生臣有八分相似。 风雨欲来，男人手持一柄长剑，忽而眸动，朝着结界中众人看来。 “下次见，”洛景温润的声音如风般飘来，“大乾公主。” 话音落下，结界之外的男人身形瞬动，一剑之力如万钧雷霆般劈来，恰逢此时，天上响起滚滚雷鸣，暴雨紧跟在这一剑之后落下—— 结界被劈碎，乔家的废墟连同大地都被这一剑的威能一分为二，洛景、苏木、微生臣三妖带着杜公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空间旋涡之中。 风雨落满大地，空中男人的身形消失不见，四周安静的只有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后，陆衍方才开口问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被微生臣吞掉的血亲，他的兄长，”宋离皱着眉头，“应是微生臣用了什么秘法，将他的魂魄炼制成了剑灵，洛景也做了两手准备，让微生臣提前将他的本命灵剑留在了外面。” “那我们这次……被他给算计了？” “何止，”宋离收了轻歌剑，当即往外飞去：“我去找明月潭中的那些妖族问杜公子的真实身份，你们收拾这里。” 见此，江道尘连忙追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因着之前有结界的原因，不管乔家打得多么激烈，小镇上的居民们也没有受到影响，现在又突然下起了暴雨，人们也都回到了家中。 齐双辉和官府的人回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乔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顿时傻眼了。 第519章 亡妻遗物 他不过是去报了个案，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变天了？ 陆衍和萧云寒正往外走，看到了齐双辉和他带来的人，目光当即一亮。 “来得正好，快，妖国的那只鸟妖在镇上的每户人家下面都埋了火种随时可能引发爆炸，我们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火种全都清理干净！”陆衍急道。 见过大风大浪的齐双辉立马就投入了状态中：“我可以先用阵法将居民们疏散……” 话未说完，陆衍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目光灼灼：“答应我，别用。” “啊……哦……那好吧……” “走，赶快去清火种！” …… 陆衍等人忙着清理火种，另外那边，妖国三妖也急着离开大乾，暂时顾不上那镇上的事情了。 “过了这道关，再一次传送，刚好可以避开迦南关的监视，”洛景说道：“如果那边消息够快的话，让迦南关戒备起来，我们就被彻底困在大乾了，苏木，化出原形带我们走上空，不必管其他的，直接硬闯过去。” “哇哦！刺激！我已经等不及了！” 苏木化为凤灵鹦鹉的原形，不再是战斗时那小巧灵动的模样，而是体型庞大如同凤鸟一般。 几妖坐在她身上之后，苏木瞬间冲刺出去，根本没管背上人的死活。 杜公子一个没注意便要摔下去，幸而洛景早有准备扶了他一把，但他抱着的鱼缸就没那么幸运了，里面的小鱼直接被甩了出去。 “不要！” 杜公子一急，就要冲出去，再次被洛景拉了回来，同时他指尖一动，一道清风便拖着鱼回到了缸中。 “哦吼吼——起飞咯——”苏木欢快地喊着，不过现在也注意到了杜公子手中的鱼缸，好奇问道：“毒公子，你一直抱着这个鱼缸干什么？这条小鱼是你今晚的口粮吗？” 杜公子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亡妻的遗物。” “遗物？这个我懂，通常我们妖族的遗物是我们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身体一部分，也或者是兽蛋鸟蛋什么的，修士们的遗物是灵石和法宝，凡人的遗物是金银和田产，我知道的多不多？快夸我快夸我！可是为什么你媳妇的遗物是条小鱼？这真的不是你的口粮吗？” “专心飞，”微生臣冷着一张脸，“你太吵了。” 与平日里相比，他今日对待苏木的态度倒是好上了许多，毕竟还站在苏木身上呢，真惹恼了这个黄毛鸟妖她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给甩出去。 杜公子垂眸，看着怀中安静“睡着”的乔雨。 “亡妻家境贫寒，并无金银，全部的遗物，不过一屋一花一鱼。” 而前两者，都已经在那场大战中被毁了。 …… 他在明月潭中初生灵智的时候，潭底已经有很多妖了。 因为他浑身都带毒，元婴妖就给他起了个颇为文雅的名号“毒公子”。 潭中并没有多少妖愿意靠近他，都害怕他身上的毒，后来他修炼出了人形，身上的毒素可以收放自如，也依然没几个跟他亲近。 他一直都很孤单，直到有一天救下了一个偶然落水的凡人女子。 元婴妖曾经告诉过他，凡人都是害怕妖的。 因为有一天晚上他失眠睡不着觉，正巧那岸上有个凡人在夜钓，他觉得那凡人应该也是失眠了，于是便浮上水面去准备跟这个凡人打个招呼，可才刚刚冒出一个脑袋，对他说了句“你好人族”，那凡人直接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元婴妖觉得自己不丑，所以只能是凡人都害怕妖族的原因了。 但乔雨却没有害怕毒公子，起先，她觉得他能够在水中来去自由，应当是修仙者，毒公子却摇了摇头，说自己是妖，是只蛤蟆妖。 乔雨愣了好半晌，然后笑了，问他为什么这么老实，难道是第一天做妖。 毒公子还真是第一天做妖。 乔雨又问他的名字，他也如实相告。 “哦，杜公子啊，我叫乔雨，下雨的雨。” “那你会下雨吗？” “不是名字中有个雨字就会降雨了，你真的一点人族的常识都没有。” 杜公子的目光在四处看着，看到乔雨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够水中漂着的一个东西，他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竹筐，本来今天采了很多药的，结果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没看清路就掉进了水里，现在倒好，一天白干。” 乔雨一口气说了很多杜公子理解不了的话，他只能睁着两只迷茫的眼睛看着那只随水流慢慢漂远的竹筐。 乔雨干脆放弃，最后眨了眨眼睛，看向他：“这样好了，杜公子，你去帮我将竹筐找回来，我明天带你去人族的市集上看看，在那里你可以迅速地了解到很多人族的知识。” 杜公子当即跳进了水中，将她的竹筐取了回来，动作干脆利索。 乔雨看得惊讶：“你真是妖吗？” 见她这副表情，杜公子连忙后撤了几步：“你……害怕我吗？” “没有，”乔雨摇了摇头，而后笑道：“明日清晨，我来这里找你，带你去市集。” 然后她便走了，而杜公子却一晚没睡，就守在岸边等人了。 第二日，乔雨如约前来，并且真的带他去了市集。 虽然乔雨花钱很抠搜，有好多东西都不给他买，但今日他还是很开心。 市集不是每天都能去的，乔雨每天背着竹筐去上山采药，都要经过明月潭旁边的这条小路，杜公子都会守在这里跟她打招呼，然后问一句明天能不能去市集，而乔雨通常的回答就只有两个字。 没钱！ 时间久了，乔雨就给他找了个更省钱的爱好，就比如说去她家里做客，顺便再帮她干点活什么的，这样她攒钱也快，以后也能多带他去几趟市集。 杜公子第一次去乔雨的家，又是一番新奇的经历。 刚刚到门口，就看见有条窝在大门口的小黄狗站了起来，冲着他汪汪叫唤，杜公子感受到敌意，立马停下脚步不再上前。 而乔雨却快步走了上去，蹲下身两手揉着狗头。 “小黄，今天怎么知道过来了？又饿肚子了吗？你不要对着他叫，他是我的朋友，对的，我、有、朋、友、啦！” 第520章 她太爱柯澜了！ 小黄狗很有灵性，听懂了她的话，立即不再对着杜公子叫唤，变得很是亲人。 “这是小黄，镇上的流浪狗，”乔雨转身给杜公子解释道：“饿肚子的时候就会过来找我要点吃的，平时还来给我看家护院，它可乖了，你摸摸，不会咬你的！” 杜公子尝试着摸了摸小黄，它果然很温顺。 进院之后，乔雨放下背着的竹篓跑去浇花喂鱼。 他还记得那时乔雨说过的话。 “很少有人主动跟我来往的，我就只能跟这些东西说说话咯，这些花都是院子里自己长的，小鱼是之前有一天偶然从明月潭中捞上来的，就带回家中养着了，不过平时听我说话最多的还是小黄，但我还不能养它，采不到药的时候，我自己都会饿肚子，不能让小黄跟着我吃苦……” 凤灵鹦鹉背上，毒公子更加抱紧了怀中的鱼缸。 可惜了，走得太急，不能带上小黄一起离开了。 …… “嘬嘬嘬——”梦乙逗着那站在桌上，被柯澜给缠满了纱布的小黄狗，两手抓着它的两爪，让小黄狗直立起来。 柯澜盯着她：“它伤还没好，你不要闹它。” “好了啊，我看它身上也没伤口了啊。” “有内伤。”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宋离呢？” “人家是炼丹师，又刚刚碰上了妖国那三个棘手的妖族，得先给同伴治伤，等她有空了这小狗早就好全了。” 柯澜兴致缺缺，照例举起酒壶来喝了一口麻痹自己，但今天这酒的味道怪怪的。 “嘬嘬嘬，”梦乙逗着狗，又顺口说了一句：“狗尿好不好喝呀？” 话音落下，柯澜连连呛咳起来，当即抬手打在自己腹部逼出了那一口掺了狗尿的酒，脸黑如炭。 忙活了一通后回来的陆衍和齐双辉看到这一幕，脚步放慢了。 陆衍：“你有没有觉得，梦乙前辈跟柯澜看起来很不对劲？” 齐双辉：“他们平时不就是这样的吗？” 陆衍：“但是……这感觉……你不觉得他们很像是一对夫妻啊？” 齐双辉：“不像啊，梦乙前辈很讨厌柯澜的，我天天跟着她学阵法，每天都能见到她痛骂柯澜前辈，其实我还是挺想跟着柯澜前辈学阵的，只可惜他不收我，不管我求了多久……” 陆衍：“这还不能看出问题来吗？哪有人会天天念叨一个讨厌的人啊？！” 齐双辉：“因为讨厌啊。” 陆衍：“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想啊，为什么梦乙不让柯澜喝酒，宋离曾说过，柯澜身有残缺，修为大跌，正是该好好养身体的时候却自暴自弃，任由酒水麻痹自己，一旦定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不让他喝酒是想要让他振作起来啊！” 齐双辉：“身有残缺？修为大跌？” 陆衍：“还有，你没发现柯澜在散盟中的一切事情都是梦乙安排的吗？包括他的灵石财产什么的，我听潘哥说，梦乙还以柯澜的名义在风筝郡中开了几家店，赚来的灵石换成了不少的布阵材料，提供给那些学不起阵法却有天赋的修士，但用的都是柯澜的名义，她自己名下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齐双辉：“竟有此事，梦乙前辈为何要这样做？” 陆衍：“她太爱柯澜了！” 齐双辉将陆衍的话听进去了，再次看向梦乙和柯澜的时候，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 萧云寒肩膀上被他自己削下去的地方，皮肉不见，可以看到大块的白骨了，但他就是强行以这样的状态完成了战斗，还给镇子排除了那三妖埋下的隐患。 宋离一查清楚那杜公子的真实身份后便回来给萧云寒治伤了。 萧云寒侧眸，看到自己只剩白骨的肩膀在宋离的灵力下竟然直接生出了新的肉来，他双目睁大了些，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宋离。 “你在做什么？” “治伤。” “你不用消耗寿元来为我治伤，”萧云寒皱紧了眉头：“我这样也挺好，死不了。” “别这么大惊小怪，”宋离的态度也不容拒绝，“治好你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用不了多少寿元，也随时可以修炼回来。” 萧云寒又转了回来，回想起那日战斗的情形，沉默了半晌。 “那白火……很危险。” “那是南明离火，被其沾上了，不将东西焚尽是不会消失的，凤灵鹦鹉族掌握了此物，原本只在他们的老祖手中出现过一次，是在对阵乾帝的时候，当初，乾帝也是果断的将身上沾染了南明离火的地方直接剜掉，只是不曾想这火也传给了苏木，你那时候的做法，是对的。” 苏木并非萧云寒能够对付的，反倒是陆衍的太极招式可以应对，但他心软，面对人皮灯笼的时候，又无法果断地下杀手。 “那条毒蛇，也很强，”萧云寒垂下了眸来，“他还有剑灵。” 这一场战斗，让他更加真实得认识到了那三妖的实力，倘若那天微生臣的本命灵剑不在外面而在他手中，他恐怕真的已经毙命了。 只是这样，那三妖也逃不出大乾。 “逆沼黑蛇一族本就善战，在妖国大混乱的那段时间，就是这一族突然杀了出来，干掉了身为皇族的幽墟紫狼。” 更不要说，那微生臣从小就接受着变态的教育，吃亲哥的血肉，将亲哥炼成剑灵，又疯狂又变态的妖，怎能不强？ 宋离揉揉额头，脑中又浮现了洛景那张笑眯眯的脸。 她将萧云寒肩上的伤包扎好后说道：“日后再遇上他们，你最好只与微生臣交手，别靠近苏木，更不要管那个洛景，他交给我来对付。” 早在那三妖离开时，宋离便通知了迦南关那边，让他们戒备起来，但她觉得，洛景应当已经算好了一切，果不其然，今日便有消息传了过来。 有人看到南月郡上空惊现一只大鸟，直接硬闯过了结界屏障，身后跟了数不清的追兵，但就在将要被追上的时候，大鸟突然消失不见，气息全无。 宋离便知道，他们已经出迦南关了。 第521章 少走几千年弯路 杜公子的身份，明月潭中的那些妖也不清楚，只记得他的原形是一只血红色的蟾蜍，宋离查阅典籍，方才找到了“血煞蟾蜍”这一支妖族。 史上，血煞蟾蜍一族曾在迦南关散播他们的血毒，将大量的士兵变成可受他们操控的活死人，那一次是从周围的十大郡紧急调兵过来压制，否则迦南关的城门就要为那些妖族打开，对大乾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一次之后，大乾对血煞蟾蜍一族赶尽杀绝，彻底杜绝了这一危险，有些事也便没有进行下去，不成想现在明月潭中又出现了一只，如今被接到了妖国，宋离将消息告知了夏辞初。 迦南关那边应当已经准备起来应对血毒的办法了，等着毒公子成长起来的这段时间，也便能研究出来。 故而，洛景此番拿到了一步棋，但被撞破，这棋也废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他怎么用了。 接下来应是有的忙了，正巧宋离决定去一趟京师。 体内封印青帝长生诀第九层的封印有所松动，她需得去让夏辞初重新加固封印。 “好了。” 宋离给他治完伤，却见萧云寒拿着碎影破军剑看得失神，回想到他刚才话语中的另一个重点。 微生臣有剑灵，他没有。 不过强大的剑灵还真是可遇不可求，自然孕育出的剑灵需要时间来成长，拥有这种剑灵的通常都是流传了上万年的古剑。 但就在数万年前，修真界还是一个资源极度匮乏的地方，炼制灵剑所用的材料局限性也比较大，流传下来的拥有剑灵的古剑，还不如现在一把没有剑灵的天品灵剑，只能说修真界发展得太快了。 剑灵不能转移，所以现在的灵剑想要拥有剑灵的方法，就只能去寻找那些本就强大的灵体，将其用秘法炼制成剑灵，封印在剑中，这种事情常常伴随着杀戮，格外残忍，且炼制过程当中可能会发生许多意外，不能排除灵剑弑主的风险。 “新得这条灵脉灵气浓郁，你可以将灵剑埋到潭底，看看能不能孕育出剑灵来。”宋离说道。 闻言，萧云寒眼睛一亮，当即站起身来：“我这就去试试。” “但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啊！”宋离看着他飞快闪走的身影，又补充道。 萧云寒来到明月潭的时候，看见江道尘也在，愁眉苦脸的怀里还抱着颗蛋。 这颗蛋他记得，是和小虎一同来到散盟，因为害怕柳姨身上的屠龙气息，一直都没有孵化出来的另一只。 就在前一段时间，他还听人说这颗蛋可能永远孵化不出来了，里面的灵兽身体发生了病变，蛋里的营养供不上，他们又不能强行打开。 宋离还特意带着蛋去问过徐妙妍，徐妙妍和无念佛子联合拼凑出了当初曲妍的一些记忆，得知岚夜族当中是有这样一批灵兽，培养时用的都是很高纯度的灵血，目的就是为了让其在成长过程中进行一次血脉返祖，进化成为更强大的妖兽。 但是不能在太小的时候进行返祖，因为他们挑选的这批灵兽的祖宗都很强大，提前返祖会让身体承受不住血脉带来的力量，致使夭折。 而散盟的这颗灵兽蛋，就是被柳姨身上的气息吓得提前返祖了，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说，他们只能尽力救。 这次有了灵脉，柳姨就让江道尘第一时间将这颗蛋带来了，准备埋在潭底让它多吸收些灵气。 待江道尘解释完原因后，萧云寒便决定和他一起下去，就在这时候，有一道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传了过来。 “交给我吧，我会看护好它们的。” 声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身上一毛。 萧云寒和江道尘都没有察觉到周围有其他人的气息，那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然后，他们便看到有两根树藤伸了过来，很人性化的像手一般准备接过二人手里的东西。 江道尘：“我没有听错吧，说话的是这棵树？” 萧云寒：“这棵树，好像是宋离种下的……” 江道尘点点头：“跟长明宗抢地盘时，宋离种下这棵树是用来战斗的，这才几天过去啊，怎么就……” “这很正常的哦！”树上忽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两人起先什么都没有看见，仔细寻找一番后，这才发现说话的是宋离平时放在雪域星轮镯中种地的木头小人。 木头小人站在树藤上，被送到两人的面前。 “毕竟主人的灵力很特殊嘛，小妹又是用主人的灵力催生出来的，少走几千年弯路呢，又泡在灵气这么浓郁的地方，几天生出灵智来很正常的啊！” 江道尘嘴巴微张：“小妹？你这就叫上小妹了？而且它看起来可比你大不少啊！” “体型大怎么了？我可是辈分高呢，而且等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修炼出人形后，大家都是一样大的！”木头小人两手叉腰，很是傲娇。 萧云寒问道：“你们来这里准备化形吗？” “对呀，修炼出人形来可是好处多多了，最棒的是我们可以帮主人种更多地啦！” 木头小人得意地笑着，听见外面的声音后，还在潭水中泡澡的其他木头小人们也纷纷跳了出来。 “主人叫我们回去种地了吗？” “潭水好好喝，咕咚咕咚……还想要喝……” “你们好呀，主人的狗腿子~” 江道尘：“……” “水下的情况我很了解，”大树说道：“我可以替你们照顾好它们的。” 两人就这样带着匪夷所思将灵剑和兽蛋都交给了大树，然后大树又在木头小人们的监督下将两物带了下去。 “这里这里，这个地方灵气最浓郁，就让它们在这里吧！”一个木头小人飞在前方指路。 安置好后，又有木头小人问道：“它们会不会冷呢？” “那给他们盖上一层被子吧！” 于是大树又挑选来最大的一片树叶盖在这两样东西上。 大树生出灵智来的事情，宋离也是过后才知道的，听江道尘说了这么一通，她便动身过来看，于是隔了这么多天，大树终于见到了创造出它来的主人了。 第522章 地三仙 此事过后，宋离又多了几分忧虑。 妖族修行艰难，与人相比，他们要先耗费上大量的时间去修炼人性，也便是开灵智，然后才能修炼灵力增长修为。 如今修真界中的灵气在不停地上涨，妖族修炼灵智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这也就是说能够让妖国中大量的本来就无法开智成妖的生物成为妖族，妖国的力量必然会迅猛地提升。 而大乾这边，修士的数量是固定的，灵气再怎样浓郁，也不能让没有灵根的人生出灵根来，只会让五灵根的修士代替单灵根成为真正的天才人物。 若宋离他们晚生个几百年，现在就是修行速度极慢的最差资质，只能望着那些进步神速的五灵根修士的背影。 庄梦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是五灵根，来散盟的时候不过炼气期，谁都认为她不可能结成金丹，但宋离让她继续修行下去。 结果她刚刚才筑基，没一年的时间就结丹了，这速度都已经赶超了多少单灵根天才。 到了如今宋离等人的修为，灵根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灵气浓度不停地上涨，他们仍旧是同时代中的领头人。 妖族的力量在飞速增强着，大乾也必须开始勤练兵了，或许还可以收编一些国境内的妖族组织成新的军队。 宋离这次来到京师，却见一向庄严肃穆的皇宫变得格外热闹，境内名气大的炼器师、阵法师、符师还有其他的能人异士都被请到了宫中。 去寻乾帝的路上，周学士便同她解释道：“陛下想要在皇宫的上空建一座浮空城，规模不能小了，便请了这些人过来，若想让一整座城飞到天上，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可有的忙了。” 宋离揣摩着夏辞初修建浮空城的用意，而后说道：“散盟近日新得了一条灵脉，我观其中灵气的浓郁程度，比皇宫内还要高上不少。” “知道知道，”周学士笑道，“散盟的梦乙递来了申请，印还是我给盖的呢。” “皇城作为大乾的灵脉中枢，灵气上涨的速度比其他地方都要快，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赶超那条新的灵脉，可假如一直这样下去，又会发生什么呢？”宋离叹了口气。 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夏辞初的书房。 推门而进时，他如往常一样，不是在静修打坐就是在批阅奏折。 见宋离耷拉着一张脸进来，不由抬起了眸。 “有心事？” “南边的祸事正在萌芽，如何不算是心事？”说罢，宋离又叹了口气。 夏辞初的唇角却是向上提了提。 “你现在还不必为这些事情费神，该忧心的人是我。” “那可有忧心出什么来了？” “最差的结果，我去守国门，大乾就交到你手上了。” 他的声音很是平淡，如一块不带着寒气的冰，若宋离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为他担忧，毕竟实力摆在这。 但宋离知道他在原著中是真去守国门了，身体和魂魄全部消散，徒留一抹意识留在城墙上，看着国境内被望仙宗占领，国境外的妖国虎视眈眈。 夏辞初见她许久都没有说话，不由沉思起来。 他的这个师妹不是那般感性的人，怎么看现在的模样，倒像是他快死了一样？ 宋离回了回神，走上前在夏辞初的书案上翻找着：“当务之急是先拔除望仙宗这个心头大患，至于妖国可从长计议。” “望仙宗倒是沉寂许久了，”夏辞初喃喃道，“曲慕幽会被一女子打到重伤也是未曾料到。” 毕竟上一次曲慕幽被柳姨打到元气大伤，就是因为身上本就带了伤。 宋离在翻找奏折的时候，偶然看到了一本有徐妙妍名字的，不由好奇地打开来看。 她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官员，但带她的上官很好，肯在奏折上面添上她的名字。 果然斩断孽缘后连运气都跟着变好了。 这当中徐妙妍只写了一小段话，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他们游历到一处山林中，偶然碰上了有三妖拦路，自称为地仙，合称为地三仙。 这三妖分别是茄子精，土豆精和青椒精。 解决了这三妖，做成一锅地三鲜味美非常，然后他们便发现生长在这山林间的果蔬都很鲜美，于是采摘了送来给陛下尝尝。 夏辞初的回答也很简练，大致意思就是你们自己吃吧，朕不吃。 “草木成精比鸟兽困难上千万倍，因此妖国当中的草木妖族少之又少，”宋离忽的说道：“即便灵气浓度在不停的上涨，它们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吃不上这个福利，想要开灵智，除非有人点化。” 夏辞初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点化灵植成精并非易事，不过若《青帝长生诀》练得很好的话，便可随时随地为灵植开灵智。” 宋离皱了半天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了：“且由我点化成妖的灵植，对我天然有一股忠诚度。” 夏辞初看了她半晌，宋离很快又抬手翻找起其他的奏折来，终于在一众大臣的名字当中找到了一个。 “晏雀？” 宋离点头：“他虽是个文官，但他有个特殊的能力。” 夏辞初脸色微变：“他的口水可以变成暗器，杀人于无形。” “望仙宗内能当大任的长老中有一位喜好文人集会，爱附庸风雅，这位晏大人是个新官，从未在望仙宗魔修前露过面，我想派他出去完成这次暗杀任务。” “如此大动干戈，只杀一个魔修？” 夏辞初会这样说，完全因为他只要去一趟望仙宗，就能死一大片魔修。 “这只是一个开始，一次性杀太多魔修会引起恐慌，那群人被逼上了绝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要慢慢杀，只杀关键人物。” “那便由你来安排，明日我会传晏雀进宫。” 宋离这份奏折放回原处，而后又看向了写有徐妙妍名字的那份。 “您真不吃地三鲜？” “你想吃？” 宋离沉默下来，主要她也不是特别想吃，只是想让散盟的大家也尝尝那格外鲜美的果蔬。 见她不说话，夏辞初便取回了那份奏折，抹去之前的批阅，更改为“朕要吃”的意思。 第523章 洛景：有趣有趣有趣…… 妖国 “洛景！洛景——！你又去什么地方了，我搞不定这个毒公子啊！真是的，当初是你说要去大乾将他接回来的，接回来了又不管，你怎么跟那些臭男人一个样啊！哦差点忘了，你就是臭男人！” 一道道呼唤自己的声音马上由远及近，洛景额上的青筋在突突乱跳。 “你果然在这个地方泡茶！”苏木动作格外利落地冲上来，直接一口唾沫吐进了洛景的茶杯里：“我让你喝！” 洛景面色如常，将这杯茶随意倒了，茶水落地的瞬间直接冒起了白烟来，还腐蚀着地面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的苏木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我的口水可不带毒，你终于想不开要服毒自尽了吗？” 洛景却是缓缓一笑：“服毒自尽？我觉得没有人会那么无聊，所以什么人才会喝毒茶呢？” “什么人都不会喝毒茶！”苏木一脸严肃地打量着他，“你的脑子终于坏掉了。” 洛景全然不在意她说过的话。 “之前去大乾，那个茶摊的位置便很耐人寻味，没有开在镇上的闹市处，也没有开在官道这两个来往行人最多的地方，却开在一条修士们喜欢走的捷径处，可见那茶摊招待的客人都是道修，或许私下里还做些情报交易的事情。” “你的脑子坏掉了，我们哪里去过什么茶摊。”苏木总结道。 “杯中的毒茶，要么是为了毒害他人而下，要么，便是喝茶之人不惧毒素，甚至这些毒素还对她大有益处，若是后者的话，此人多半是个炼丹师。” “哈？真有不怕毒的人？不可能吧，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洛景缓缓一笑：“此人就是宋离，她不仅百毒不侵，还能够将旁人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体内化解掉。” 说起来，当初洛景给萧云寒下的乃是慢毒，虽然效果发挥得不快，但只要找不到解药，不出两个时辰他必死无疑。 在能够直接毒杀炼虚期大能的毒素中，他选择的已经是最优的了，但在即将离开大乾的时候，他却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所下的毒的存在了。 仔细回想当时的战斗，的确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正如此前他与微生臣并未露面，却被宋离猜到他们也来了，并提前布置好了结界。 正如宋离被萧云寒从龙卷风中救出时，她的手看似无意搭在了萧云寒的手上，但那位置却刚好是他下毒的地方。 看来她的身上还藏着许多秘密需要解开，这个对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大乾公主？百毒不侵？有意思有意思，这让我更想抓她回来了，不过你真的不去管一下毒公子吗？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将他弄过来，你不是说要提炼他身体里面的血毒吗，你快去啊！” 洛景抬手开始泡新的茶：“不必了，此事被大乾的那几个人撞破，估计已经开始研究应对血毒之法了，毒公子身为血煞蟾蜍能够起到的作用已经无法达到我一开始的预期，让他和其他妖一同训练即可。” “不是，”苏木一愣，“那咱们忙活了这一通，有什么用呢？” 闻言，洛景一笑：“将上次输的那局扳回来了，还不够有趣么？” “哇，真是好有趣啊，”苏木板着一张脸拍手，忽然间大叫：“你知道这一趟我损失了多少人皮灯笼吗！！！” 声音震耳欲聋，洛景连忙封闭了听觉，而苏木也开启了一通连珠炮似的吐槽，什么都听不见的洛景感受着世界的清净，抬手在杯上挥了挥仔细品味着茶香，心旷神怡。 待苏木的嘴巴不动了，他方才重新打开听觉。 “对了，我记得你族中有一株土元灵参，就快要长成了吧。”洛景轻飘飘地转移过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苏木嘟嘟囔囔：“我族中的事情你倒是打听得清楚。” “……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有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每天都说了什么，你自己都能记清楚吗？” “这倒也是哦……” “还有多久长成？” “约么两三百年吧，你想干什么？不许打我家灵参的主意！” “嗯哼……” …… “既然都已经结束了，你还要这么麻烦做什么喵？” 丧彪坐在萧云寒的肩膀上，两只前爪拿着一条长长的名单，皆是当初前往喜宴的那些人。 萧云寒伤好后，便去了黑市，在丧彪的帮助下拿到了这份名单，一个人一个人地找过去。 “我只是觉得，她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杜公子也不能走得这样不清不楚，一切都需要个真相。” 萧云寒手中攥着的是一叠供词，都是这些天来他努力找人的结果。 “虽然这样很耽误我的时间，还有可能赶不上黑市的下一次转移了喵，但是我佩服你的精神喵，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喵~！” 萧云寒说道：“明日离开月潭洞，今日在镇子里走访一下，找找乔姑娘遇害的时候有没有目击者。” “汪汪汪——” 一阵小狗叫声传来，只见是前几日柯澜带回来的那只受伤的小黄狗，它身上还缠着纱布，颠颠地跑来，对着萧云寒不停地叫唤。 “这位狗朋友很有灵性的喵~！” 丧彪的头从名单后面探出来，低头看着下面的小黄狗。 萧云寒觉得是纱布捂得它不舒服了，明明小狗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柯澜还给它天天缠纱布，于是萧云寒蹲下身来给它解开。 “汪汪汪汪——” 小黄狗还在急切地叫唤。 “可惜它还不会说话喵，不过它要是能够去明月潭那边修炼上几年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开灵智化身为妖了喵。” 萧云寒正准备将此事告诉目前小黄狗的监护人柯澜，却见小狗突然自己扭身跑走了，跑去的方向正好就是明月潭。 “都听懂了。”萧云寒喃喃道。 丧彪舔舔爪子：“看来我又要多一个小弟了喵~” 萧云寒继续寻找着真相，宋离从京师回来后便闭关了，她必须自己掌握压制生机术的法子，不能次次都依靠乾帝。 第524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三百年后 宋离进入炼虚境后期，但并未继续闭关。 三年后道修中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宋离提前出关便是为此事。 而其他的人还在闭关当中。 宋离等人都是在明月潭附近闭关的，修行速度比之前快上不少，先前的修士进入到炼虚境后，想要突破至合体期都至少用上千年，而今她用三百年修炼至炼虚后期，想要继续突破的话，还是需要一个契机。 如今宋离觉得，自己仿佛遇到了真正的瓶颈，进入后期后，却始终触摸不到合体境界的边缘，就好像那一道大门并未向她打开一般。 这还是她入道五百五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倘若平时，宋离可能会慌一下，但她现在慌不起来，因为很忙。 “主人？”一个长相清秀灵动的小姑娘忽然从树后探出个头来。 “主人？”又一个俊朗英气的小少年从小姑娘身后探出头。 “主人？”又是一个。 …… 他们分别是木头小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如今都已经化形成功了。 虽然有了人形，但他们也没有忘记旧业，整日游荡在明月潭的散盟据点中四处耕耘，目之所及都是他们家主人的地。 “我们有一堆好消息和一堆坏消息，主人先听哪一堆？” 宋离：“……捡重要的先说。” “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需要名字！我们现在已经是人啦，不能再叫甲乙丙丁啦！主人快给我们起名字~！” 如果这件事是最重要的话，那这三百年间散盟当中应是没什么特大事件发生。 宋离的目光扫过这些化形的木头小人们。 “你平日里喜欢杜若汁液，就叫杜若。 你喜欢的是鬼卿，就取名为鬼卿。 你是夏枯草，取名为夏枯即可。” “不要草吗？” “你若实在想要那就添上。” 却见小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似乎希望这个字能够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宋离便道：“那你就叫夏枯草。” 夏枯草立马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此外还有半枫荷、白头翁、胖大海、王不留行…… 终于解决了这些木头小妖们名字的问题，他们又立即报告了一个坏消息给宋离。 “主人闭关之前，狗腿子们放在潭底的蛋死了，没能孵化出来。”杜若伤心地说道。 鬼卿则攥拳：“那是个坏蛋！” 宋离早有准备，于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条消息。 下一条是好消息。 “潭水中央的小妹也化形了，而且她比我们要高好多哦，已经完全是个大人的样子啦！主人也给她起个名字吧！” 宋离却摇了摇头：“或许她有自己的主意呢？” “主人主人，柯大酒鬼的小狗也化形了，但是他化形只化了一半！” 宋离挑了下眉，那些血脉实在普通的妖族在化形时的确会出现这种问题，但这一半的说法可就多了。 是上面一半、下面一半，还是左边一半，右边一半？ “哪一半？” 杜若又伤心地抹眼泪：“上半身的左边，和下半身的右边，加起来就是一半……” 宋离的瞳孔震了震。 你们妖族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还有，好消息，被送出去上学的潭中妖族，已经全都还完上学贷款啦！” 宋离点头，这倒是个好事。 待他们将这三百年来到处搜集的八卦消息都告诉宋离之后，天已经黑了，在明月潭中化形的树妖也得到了宋离出关的消息，赶忙过来拜见。 和这些木头小人们相比，树妖的身上少几分童真，更多了几分温柔的人气。 在她未化形之时，就在明月潭正中，每天人来人往，说着建设的计划，发展的计划，各种各样的计划，使得树妖也知晓得越来越多，后来化形以人族的身份生活，又因为对这个据点的一切都太了解了，还慢慢接手了据点的部分事务，皆处理得井井有条。 散盟中的人经常夸她，说不愧是宋离点化的妖，有时还会叫她“小宋离”。 但她也一直没有起名，就是在等宋离出关。 宋离从木头小妖们口中得知了这些，也仔细想了一番。 “你随我姓。”宋离说道。 闻言，树妖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期待。 “叫宋归如何？” 她连忙点头：“好，这个名字好，以后，我就叫宋归了。” 此刻又有一个小人幽怨地看了过来：“那我能不能叫宋夏枯草呢？” 宋离：“……” “对了，主人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宋归说道：“今日出关的消息传出去后，从明日开始应是会有很多散盟中的小辈前来拜访探望。” 宋离愣了一下，如今她也是到了要被探望的阶段了，那是否要易容一番，扮得年老些才更有威严？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她恐怕没那么多闲心去应付这些小辈们，提前出关还有一层原因在，她要点化大批量的草木成妖。 宋离找了历年来人族与妖族交战的记录看，便派出这些小妖怪们去四处搜罗他们认为化形之后会很强大的植物回来，对外则闭门谢客，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都到了她这个修为了，也没人敢说了。 结果这之后的几天，宋离便看到自己的院中摆满了各种植物，虽然都是很正常的植物，但是在正常中又带着那么一丝……离谱。 “这是向日葵，它或许可以利用阳光的力量，一定很厉害的！” “我找来的是豌豆，别看它小，打人可是很疼的！” “我找来的是仙人掌，你看它这么多刺，如果能够成妖，也是带刺的妖！” “可不要小瞧我的樱桃哦！” “我找来了玉米！” “土豆！” “我找来的是窝瓜！” “大蒜！” “你们都好厉害，我只找来了一堆蘑菇，不过它们每只菇的作用都不一样！” 既然都已经找来了，宋离便开始用生机术赋予这些植物灵性，其实她也想看看它们化形为妖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次闭关，宋离掌握了自己压制生机术的方法，但未曾修炼完整的生机术，点化灵植的消耗也颇多，宋离基本上忙半天，就需要歇半天。 第525章 仇权殒落 这三年的时间里，宋离每天都在点化灵植成妖，但散盟的人却都没有见过那些草木妖族，因为它们都被送往了别的地方。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宋离也停下了这些工作，收拾收拾，准备动身了。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灵脉出现，修真界中的宗门持续发力争夺灵脉，望仙宗也在暗中努力。 虽然宋离在闭关之前已经将百年间的刺杀行动都安排好了，朝廷的人也一直在执行着，望仙宗的力量在不断被削弱着。 但原著当中他们做过的事，也是一件都没有少做。 这次，是长明宗与望仙宗争夺一条灵脉，可没什么谁先办下许可证谁就能拥有的规矩在了，就算长明宗拿出了许可证来，望仙宗的那群魔修们也不会认账，只能真刀真枪地干。 而为了这一条灵脉，宗主仇权亲自出动了，但未能想到曲慕幽也在。 原著当中，这时候的徐妙妍已经叛变，在最后一场大战的时候她故意支开了包括仇灵在内所有的炼丹师，令仇权不治身亡。 临死之前，仇权留下将长明宗宗主之位传给女儿仇灵的话，但仇灵在后面与徐妙妍相处的过程当中，愈发的不自信，认为自己承担不起一宗之主的重任，便将这个位子拱手让给了徐妙妍。 而后，徐妙妍又以长明宗宗主的身份插手其他仙门当中的事，很快就成为曲慕幽手中最有用的一张牌。 如今与以往不同了，仇权的命运也未知，宋离无意插手，除非有人来求她。 而她，会出现在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 …… 长明宗与望仙宗的这场仗已经打了很久了，物资消耗很多，好不容易有能够休息的时候，仇灵便和徐妙妍一同来集市上采买。 忽然间徐妙妍看到附近的茶摊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是不是宋离？她怎么会也在这里？” “她出关了啊，”仇灵喃喃道：“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徐妙妍摇摇头：“还是算了，采办要紧，门内的修士们还等着这些东西救命呢。” “好，”仇灵也无奈地点了点头，“那赶快些。” 待二人匆匆离开后，宋离方才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一眼。 对面，朱老二还在侃侃而谈。 “要说长明宗和望仙宗这一场仗打得还有哪些有意思的事，那当属曾纠缠了良久的长明宗弟子徐妙妍和魔尊曲慕幽之间的转变了。 俩人这一次见面，竟好像都变了一个人般，前者高喊着邪魔外道不为世所容，她虽实力不济，仍当尽全力为大乾斩妖除魔，一心想着让对方死了。 后者则道你当初重伤于本尊，若非是被那伤拖累，如今也不会让望仙宗落入现在这般境地，徐妙妍，该杀。” 宋离听着，缓缓饮了口茶水。 有心而无情，这便是斩断孽缘后的状况，如今只要给他们一个可以彻底杀死对方的机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来。 喝完一杯茶后，朱老二又赶忙殷勤地给宋离续上。 宋离忽而抬眸：“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傀儡？” 闻言，朱老二嘿嘿一笑，声音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多不多，也就够养活我自己的。” 说起来，一个傀儡师有这样高超的技术，却拿炼制出来的傀儡打工赚钱，一点杀人放火的事情都不干，属实是有些屈才了。 “您看，您一不说话，我就开始害怕了，”朱老二傀儡内的另一道声音又说道：“您别是在心中盘算着给我派点什么活做呢吧？” 闻言，宋离有些哭笑不得：“我以前给你派过很多活吗？” …… 大战之日，天昏地暗，惊雷滚滚，风雨交加，寒气侵人骨。 最终的结果与原著当中相差不多，长明宗拿下了这条灵脉，代价是他们宗主的性命。 与原著不同的是，这次仇权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女儿就在他的身边。 仇权躺在地上的积水上，浑身鲜血，满目枉然。 仇灵则跪坐在他的身旁，灵力不要命地输送进去，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红过眼睛了，这次泪水混着雨水不停地滚落。 “爹，不要担心，你有救的，女儿一定能治好你的，我可是修真界中这么多年来出的第一位九品炼丹师，比宋离还要早上很多年呢，我能治好你的……我一定能！” 虽然这样说着，但仇权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脏器、丹田都严重受损，光是用灵力来修复根本不够，他必须要服用完全没有丹毒的九品丹药。 因为伤成了这模样，一丝一毫的毒素都有可能直接摧垮他的身体，让原本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的人当场暴毙。 可她炼制的九品丹药效果再强，也是有丹毒存在的。 仇权看着她那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由弯了弯唇角。 “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跟着师尊学习分草药，也是这样的。” 仇权轻轻说着，抬起了一只手来，握住了她那只不停在搜寻丹药的手，脑海中慢慢浮现起仇灵幼年时古灵精怪的模样。 “你跟你娘的性格很像，长得也像……可惜，我没能保护好她……也让你从小就没了娘亲……” “爹，爹你不要再说了，保存体力，要疗伤的……要疗伤的……” 仇权却无奈地笑了笑：“爹怕啊，再不同你多说些话，以后就再也说不上了，就要去见你娘了，让她一个人等了这么久，她肯定早就生我的气了，我得将闺女给安顿好，才能让她消消火啊……” “爹！你不会死的！对了……我见过宋离的，她就在这附近的城中，我这就去求她……这就去求她救你，她炼制的丹药都没有丹毒，只要我求她，她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的，我这就去！” 仇灵立马就要起身，却被仇权给拉住了。 “别去，”仇权无力地说着：“你不必因为为父，去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叛徒组织中出来的人。” “爹，”仇灵哭得也很是绝望：“她能救你的命啊！”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固执的人，凡是他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一直以来，在这些立场的大问题上，她也从未违抗过他。 第526章 脊梁 但是这一次，她不想再坚守着那虚无缥缈的傲气了，她想要的就只有让父亲活着。 “我去求宋离，我这就去……” “灵儿！”仇权的眉头拧紧了，他动了怒，但这一次却无法叫住那向来乖巧听话的女儿了。 仇灵是一定要去的，她不是什么长明宗的大小姐，而长明宗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 但就在这时候，仇权忽然拼尽全力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句话。 “仙途长明，亘古不绝！” 这是在她还小的时候，刚刚修道，仇权便会反复在她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仙途长明，亘古不绝。这便是咱们长明宗的宗训，宗门的先祖们，皆是在修真界中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中走出来的天骄。 何谓天骄？ 资质、心性、悟性皆为上上乘；苦修、律己、自省亦是不可或缺的部分，这些全部都拥有的修道者，才可称之为天骄。 所以即便是在那个最混乱动荡，最看不见飞升希望的年代，我长明宗的先辈天骄们，依然能够凭着一腔的孤勇打开天门，飞升成仙。 咱们长明宗只收资质最佳的弟子，培养的皆是一代又一代的天之骄子，不管在什么年代，我长明宗，都要有人飞升成仙，方可谓仙途长明。 所以灵儿，拿起你的骄傲来，长明的弟子向往的是仙途大道，与外界那些惶惶度日，不知修道为何的寻常修士们不同。 仙途长明的愿景，需要你和长明的天骄们共同来守卫。 “我是惶惶度日，不知修道为何的寻常修士，却麻痹了自己一辈子，认为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 仇灵转过了身来，哭红了的一双眼睛看着仇权。 “我没有什么飞升成仙的愿望，只希望日子能够待我好些，身边的人不要离去，新朋旧友都能常聚，其实从头到尾，我和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又有什么区别？爹，你听我的，好好治病……可以吗？” “乱了……”仇权无奈地苦笑：“这世间都乱套了，不过这一次，长明宗依然能够挺过去的。” 大雨下的世界天昏地暗，冷风怒号着，仇权回光返照一般强撑着坐了起来，生息在快速地消散着，声音却铿锵有力。 “乱世初始，我长明宗有多少弟子被这世间的纷繁变化磨掉了骨气，但这青天之上有多少长明的先辈们在看着，若他们无法振作起来，那就由我，来作长明宗最后的脊梁！” 最后一句伴随着天空降落的惊雷霹雳落下，却依然掷地有声，雷电亮起的那一刹，仇权固执的双目，凝视的却是仇灵的身后。 宋离持着一把伞站在雨中，雷电的光芒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声音落下之后，她不再往前，而是转过了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不多时，身后爆发出了仇灵撕心裂肺的哭声。 …… 宿敌新丧，星宇道人独自在屋中关了许久，最终还是出了门，换上了一身朴素的衣裳。 “去什么？不许去！”柳姨的手中拿着个锅铲，冷冷呵斥星宇道人：“去了也是被赶出来的份，你当丢的光是你一个人的脸啊！” 星宇道人还是在为自己竭力争取。 “好歹当初我与他也是在同一处学道，同吃同住的，若是不去的话，也未免显得我太过冷情了，唉……表姨，这回就让我去吧。” 宋离刚刚踏进屋来，不光是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还第一次从星宇道人口中听到了“表姨”这个称呼，也不由愣了一下。 所以星宇道人其实是柳姨表姐妹的儿子？ 那倒也难怪柳姨会因为星宇道人的缘故去长明宗做客卿长老，又跟着他一同叛出长明宗了。 “你是不是傻！”柳姨还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现在散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你这个盟主过去了，要是再被他们给赶出来，他们可高兴着呢，打了散盟的脸还能显得他们长明宗多厉害似的，那都是群什么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他决裂的？！” 星宇道人沉默了下来。 宋离此时开口问道：“是因为这修真界中的灵气在上涨，资源越来越丰富，长明宗却想联合其他的仙门进行垄断吗？” 闻言，柳姨这才看了过来。 “就是因为这个！” 宋离能够猜出来毫不意外，不仅是她脑子灵活，还有体内修习的生机术让她对外界的灵气格外敏感，每一日的变化都能够精确地感受到。 星宇道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道：“小宋，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咱也不一定去了就会被赶出来啊！” “我可不敢评理，”宋离想了想后说道：“长明宗如今主事的应是溯篆老祖，那是位最恪守规矩的人，您要是以叛宗之身过去的话，不一定会被赶出来，因为您可能连长明宗的大门都进不去。” “嘿，让你来劝……” “你听听你听听，小宋都这么说了！还不回去老实待着！” 星宇道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柳姨给怼了回去，只得幽怨地看着宋离。 宋离耸耸肩：“实在想去的话，那就只能用散盟盟主的身份了，多带点人，长明宗宗主殒落，散盟前来吊唁，长明宗若要摆脸色的话，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星宇道人又连忙说道。 最终，星宇道人还是带着散盟的人前去长明宗了，此行顺利。 回来后，星宇道人感怀了没多久，他的房门便被一人匆匆撞开了。 一闻见那浓重的酒气，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哎呀哎呀，你这么着急莽撞干什么？缺了你的酒喝了吗？” 今日的柯澜脸上却不见醉意，他开口就问道：“边关要重开妖市了吗？” 星宇道人愣了一下，而后道：“你消息倒是快，梦乙告诉你的？” “妖市当真要重开？！”柯澜的双眼瞪大了些，语气都沉重了几分。 星宇道人点了点头：“这是朝廷的决定，如今大乾和妖国都在整军当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一场大战，所以需要储备大量的资源，有些是妖国特有的，为了买到，就只能开妖市了。” 第527章 钦差大臣就是我 “不可以，朝廷不能这样，妖市绝对不能重开！”柯澜立即说道：“那些妖族都是有预谋的，他们定是想要通过重开妖市的方式进攻大乾，那会死很多人的！绝对不能开妖市！” 见柯澜激动了起来，星宇道人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不要激动，朝廷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肯定是经过了很多考量的，妖国当中的那些家族们包藏祸心不假，但妖国内部也有许多追求和平的妖族，进入妖市的主力军肯定会是他们，至于那些主战的妖族，朝廷也会防备着他们的。” “这不一样！防不住的，根本就防不住！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阴损！” 见柯澜的情绪实在控制不住，星宇道人便只好喊人了。 “梦乙，梦乙你在哪儿啊——” 梦乙此刻正在看宋离泡茶。 “其实我心中也更偏向于不开妖市，”梦乙一手撑着脸，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妖市一开，迦南关的城门就每天都要打开，城门一打开，就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宋离则不紧不慢地说道：“妖国当中有一灰鹤族，几万年来都是爱好和平的一党，但这一族战斗力不强，只能靠着对外售卖他们炼制的赤髓砂来生存。 这赤髓砂入药，有强健体魄的作用，但妖族本身体魄就强大，所以对他们的作用不大，而对于人族来说，如果引进这一味药，在上阵杀敌的危难时候，可是能够救下不少条人命的。 在妖国当中还有很多相同情况的族群，这次开妖市可以给他们带去不小的收入，帮助族群度过生存的难关，而大乾的军队也会得到更多的后勤保障。” “不对啊，现在修真界中遍地都是灵脉，这在妖国的表现更明显了，他们还会生存不下去吗？”梦乙又喃喃道。 “因为他们对人族的价值，所以一直被那些主战的家族管控着，有多少资源都不会落到他们头上，所以这次妖国那边主动提出开妖市，其实就是拿这些族群当筹码，让大乾开国门。 他们那边应当已经准备好渗透大乾的计划了，所以这一次，双方都能看到很大的利益，双方也都在赌，越大的利益伴随着越大的风险，而一成不变的，只会走向灭亡。” 梦乙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悠悠地探出一口气来：“那这次开妖市，负责的官员是谁？这次的选人可不能是优柔寡断，容易被人左右的类型，而且一定要有足够的威严，能够镇得住所有人，仔细想想朝中合适的人选也没几个吧……” “是我。”宋离忽然开口道。 “幽默，”梦乙懒懒瞄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去当官了？” “就在昨日，”宋离不声不响地掏出枚两仪金印来，“我被任命为钦差大臣了。” 下一刻，梦乙的下巴就掉到了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枚两仪金印。 “真真真真货啊！” “这世上，”宋离偏了偏头：“还有人敢做这东西的仿版吗？” 梦乙：“……” 没多久，梦乙的玉牌中便出现了星宇道人急切的呼唤，她又长叹一口气，然后擦亮拳头，动身前往。 宋离将金印收了起来，这时候，杜若也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主人主人，萧道长出关啦！” “那他出关的还正是时候。” 宋离准备去迎接，顺便看看其他人的进程。 到达的时候，只见到萧云寒正站在明月潭边上，呆呆地握着手里的碎影破军剑。 察觉到宋离的气息过来了，他当即扭头看去：“宋离，我的剑里多了个东西！” 宋离：“！” “你自己看看。” 萧云寒将剑递给她。 宋离握住剑柄，神识也与长剑建立起了联系，而后，她便看到了一条蜷缩在角落中酣睡着的黑色小蛇。 萧云寒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这不会是微生臣他哥吧？” 他的确是想要剑灵，但也不想要那个变态男人的变态哥哥啊。 宋离：“……不是，它长有角，应是黑龙一族。” 说到这里，宋离又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东西。 “蛋。” “蛋？” 于是宋离又立即带着剑去找宋归了。 宋归点点头：“是的，我将萧道长的剑和江道长带来的灵兽蛋放在一起了，那里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杜若还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怕它们冷，还给它们盖上了被子！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树叶哦~！” 通过他们说的这些细节，宋离完整地推断出了整个过程。 首先，也不怪这颗灵兽蛋会被柳姨身上刀斩黑龙的气息吓得提前返祖，毕竟，它的祖宗真的是黑龙。 然后便是肉身承受不住神魂与血脉，哪怕是送入灵气极其浓郁的潭底也没能挽回，蛋内的灵兽正式宣告死亡，龙魂与死亡的肉身也分离了。 而且，它应该是睡觉的时候死亡的，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神魂已经飘出蛋的事情，还将萧云寒的剑当成了自己的家，毕竟同在一处，又同盖一被…… 了解完全程的萧云寒拿着自己的剑，有些不可思议。 “那现在……” “现在，蛋里的东西活下来了，你的剑也有剑灵了。”宋离说道。 “原来是这样，”宋归恍然大悟，“难怪我前两日掉了一大笔灵石在明月潭中，还有化形到一半的小黄也掉了下去，结果捞上来的时候，小黄竟然已经化形完全了。” 宋离：“……难道明月潭是什么材料合成池吗……” 宋离只是随口吐槽一句，但却有人将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这个人就是木头小人胖大海。 入夜时分，月上柳梢。 胖大海一个人悄悄来到了明月潭，搓搓自己期待的小手，然后将一把铲子和一颗胖大海同时丢了进去。 然后两手攥在一起，开始默默许愿。 我希望能够合成一把可以自己种植胖大海的铲子，这样主人和小伙伴们就有喝不完的胖大海了！ 也许是他的愿望成真了，忽然，潭水起了波澜，有什么东西就要出来了！ 第528章 徐妙妍：靠谱的我 在胖大海期待无比的目光下，突然，潭水中出来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白胡子老爷爷！ “诚实的孩子啊，你丢的是这把铁铲铲……” 白胡子老头抬起右手，是胖大海之前丢下去的铲子。 “还是这把银铲铲……” 白胡子老头抬起左手，是一把银色的铲子。 “还是这把金铲铲呢？” 白胡子老头头顶上突然出现一把金色铲子。 胖大海彻底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老头：“你……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我是神，河神。”老头笑眯眯道。 “河神……可这里是潭啊……” 老头面不改色：“那我就是潭神，诚实的孩子啊，你丢的是哪把铲铲呢？” 胖大海呆呆地指向铁铲子：“这个，这个是我丢的。” “答对了，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白胡子老头笑道，“那另外的银铲铲和金铲铲也送给你了。” 闻言，胖大海一脸的惊喜：“谢谢潭神！” “好孩子，你应该感谢你的诚实。” “嘿嘿，对了潭神，你有没有捡到我掉的胖大海？” “你还掉了胖大海吗？”白胡子老头一愣，“等着，我下去找找。” 不多时，白胡子老头扛着一块泡得比他还要大的胖大海浮了上来。 “你这是……往哪儿买的胖大海，都泡这么大了！” “潭神潭神，您快问啊！”胖大海双眼亮晶晶的。 白胡子老头疑惑地看来：“问什么？” “问我丢的是不是银胖大海和金胖大海啊！” 老头：“……” 孩子，你这已经是敲诈了。 明月潭下面有潭神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当然，胖大海最先告诉的人还是宋离。 宋离：“……好耳熟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明月潭边上就围满了人，宋离走过来时，潭神正忙得不可开交。 “你放屁！你丢下来的根本就不是上品灵石，你这个不诚实的孩子！” “这是你掉的吗？不对，不是这个，你掉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等等，慢点来慢点来，你们就不知道排队的吗！” “谁掉水里了！这我可不捞啊！” 白胡子老头正高声叫喊着，忽然人群退到了两侧，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宋离从中央缓缓走来，脸色一变，当即选择潜入水中。 宋离嘴角抽了抽。 “都散了吧。”她一抬手，之前被丢进潭水中的东西全都飞了上来，落在地上堆成了一堆。 见此，其他人也只好都领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而后宋离看向了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别别别！”白胡子老头立马从潭水中飞出，落到地上变回了陆衍的模样，“我这不是一出关就看见有个小孩在明月潭乱丢东西，准备惩治他一下嘛！” 宋离：“……” 这确定是惩治，不是奖励吗？ 宋离马上要赶赴迦南关，刚巧萧云寒和陆衍也出关了，不过前去的这一段路他们不能同行，宋离还需前往京师与其他指派的官员们汇合。 …… 徐妙妍最近每天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前往迦南关管理重开妖市这个任务的名额，她争取到了！ 不枉她在藏书阁里打扫了这么多年的卫生！ 临行前一日，之前带她的上官还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次主理妖市事务的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钦差大臣，没有选择何丞相和周学士这两个稳重的老官，定是因为这位钦差在其他的地方有过人之处。 而像这样的能人异士，多半脾气也怪，等见到那位钦差后，一定要好好地察言观色，好好干分配下来的任务，要是做得好，说不定回来就能升官。 徐妙妍紧张又兴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明日就能见到那位钦差了，穿什么衣服才显得大方得体又不失靠谱呢…… 正想着的时候，她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 徐妙妍去开门，看到来者的时候吃了一惊：“宋离，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朝廷供官员居住的驿站啊……” “嗯，”宋离点点头，“而且没有空房间了，我来你这里将就一晚。” 徐妙妍想了想，还是侧身将她让了进来。 “不过我明天就要离开京师了，你一个人的话就要找别的住处了。” “不必，我明日也走。” 宋离找了个蒲团坐下，准备养养精神，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长明宗现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想起这件事，徐妙妍的心情也沉重了下来。 “宗主的丧事刚过没多久，宗门内就为新宗主的人选闹翻了天，不过灵儿身为先宗主之女，先宗主在世之时也是要将位置传给她的，再加上她背后有溯篆老祖和林太上长老撑腰，新宗主之位算是板上钉钉了，但……” “她还没有振作起来对吗？”宋离道。 徐妙妍点了点头：“我上次见她时，她还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说她以后……再也不炼丹了。” 身为炼丹师，却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 仇灵的心情，宋离能够理解，也没再问些什么。 这段最难熬的时间，总是会过去的。 而后便静心打坐起来，但徐妙妍却全然没了睡意。 “明日我该穿哪套衣服，才能显得我有才干又靠谱呢？” 宋离仍然闭着眼睛：“养好精神才比较靠谱。” “不不不，”徐妙妍摇头：“给上官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穿深色稳重，但是又太过沉闷了，但是穿浅色的话会不会太轻浮？还有配饰，我是选择金银还是翡翠呢……” 宋离已经快要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中了。 “就穿你平时的蓝色即可，便装出行，不必将太多心思花在这上面……” “不不不，”徐妙妍再次摇头，“我觉得应该穿这套深色的。” 翌日清晨，徐妙妍和宋离同时出了门。 然后又同时出了驿站。 走了同一条路。 许久后，徐妙妍疑惑地看来：“你今日这是……” “顺路，”宋离也盯着徐妙妍头上的翡翠看了良久了，“你今日的装扮，略显老气。” 徐妙妍脸一红：“我这是为了给上官留下一个靠谱的好印象！” 宋离：“……” 第529章 我看到了凶手 来到城门处，其他的官员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其中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位被指派的钦差大臣，唯何惜之早有准备。 何丞相乃是他家老祖，这些消息也早已打听到了，虽然并未探查到宋离在朝中真实的地位，但恭敬对待着总算没错。 而且就算没有这层身份，他还在学院读书的时候也是跟随宋离学过一段时间的，一直以来都视为师长。 此刻见到宋离过来了，还在与其他官员对话的何惜之即刻走上前去。 “宋大人，”何惜之行了个礼，而后又转身向着其他人介绍道：“诸位，宋大人便是此番陛下亲自任命的钦差大臣，主理妖市重开一事。” 声音落下后，几位官员们纷纷上前来见礼。 与此同时，还站在宋离身后头戴翡翠的徐妙妍，悄悄地碎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 钦差大臣是宋离？！ 果真逃到什么地方去都逃不过给宋离打工的宿命，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的吗…… 所以她精心搭配出来的沉稳靠谱的第一印象，其实在上官的眼中就是……略显老气？ “不必多礼了，赶路要紧。”宋离说道。 朝中所有官员的信息她都有掌握，出关之后更是又恶补了一番，当然这三百年来朝中的官员流动也不算太大。 宋离抬手唤出朝廷专用的飞舟，考虑到这次前往迦南关的官员当中还有一些普通的凡人，便没有采取御剑飞行的方式。 与此同时，散盟中的人也在收拾着行囊。 …… “不去！我打死都不去迦南关！要去你们自己去！”浑身酒气的柯澜坐在房梁上，两手抱着柱子，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 “我们本来就要去的啊，”陆衍无奈地摊开着两手，在这里劝了半天，嘴巴都干了，“但迦南关那边传过来的信是写给你的啊，妖市要开，城墙上的阵法需要加固，人家是请你过去，又不是请我们，你快下来吧！” “我本来就不同意重开妖市，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根本没人能负责，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正说话间，梦乙带着齐双辉走了进来，看一眼屋中的情况就明白了，朝着陆衍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也歇会儿吧，到时候将他打晕绑过去就好了，说不定都不用绑，他自己喝酒都能醉得不省人事。” “又是你这恶妇！”柯澜朝她看了过去，面露不善：“为什么你总是要管我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听到这话，陆衍眉心一跳，立马去观察梦乙的反应。 “哦？”梦乙没什么反应，平平淡淡地拿起茶壶来给自己倒水喝：“你觉得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会有什么人管你吗？别磨磨唧唧的，赶紧下来。” 陆衍当即眉梢一挑，朝着旁边的齐双辉看去，挤了挤眼睛。 看到没，这样骂都没生气，梦乙前辈果真爱惨了柯澜啊！ 柯澜咬紧了牙关：“说过了，我是不会去那个地方的，还有你这个瘟神，永远也别想找到我！” 声音落下的一瞬，柯澜立马施展阵法，身影顿时消失的无声无息。 “哈！这就给他跑了！这谁找得到啊！”陆衍立马叫道。 柯澜是存心想跑，此番连空气中的酒气都跟着散得一干二净了。 “嗐。”梦乙摇头叹息，待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水，当即也施展阵法追了上去。 “这……梦乙前辈能追得上吗，柯澜现在再如何颓废，曾经也是阵法第一人啊。”陆衍有些担心。 “其实梦乙前辈的阵法水平也不差的，”齐双辉说道：“而且这次她答应了我，从迦南关回来后，她就愿意收我为徒，我就能正式成为一名阵法师了。” “额这个……正式的阵法师也不是有个当阵法师的师尊就行的，”陆衍委婉了一下，又道：“不过你这次也要去迦南关吗？”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齐双辉无奈地笑了笑：“实不相瞒，迦南关……是我的家乡。” “迦南关是你家乡！”陆衍震惊了一瞬，脑子里立马冒出了很多问题，但都憋了回去。 修士的年纪大了，颇有些避讳谈及在红尘中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的亲朋好友们，大都已经不在了。 所以陆衍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江道尘刚刚出关了，他要是再晚出关一天的话，就赶不上跟咱们一块去迦南关了，不过他也是没有突破合体期，跟我们几个都一样是在炼虚后期，看来还是心性不够啊……” “我听见你在偷偷说我坏话。”正说着江道尘，江道尘便到了。 陆衍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是神出鬼没的！” “那咋了，”江道尘又道：“你们不是在准备去迦南关的事情吗，怎么我来的时候看见萧云寒在跟一个狗妖说话？” “狗妖？你说的是小黄吧，不过他化形完全之后还是不会说话，只会汪汪叫，萧云寒在跟他聊天吗？” 陆衍觉得不可思议，当即决定过去看看热闹。 到的时候，只见到萧云寒并不是在跟小黄闲聊，而是在确认着什么，他面前摆着一大张写满了字的纸。 “你这么努力地修炼人形，是不是想像人一样说话？” 小黄立马汪汪叫，然后抬手指向了纸上的一个字。 “是。” 萧云寒猜对了，于是又问道：“你想告诉我们的是什么？” 小黄依次指着纸上的字。 “我、看、到、他、们、杀、了、乔、雨。” 下一刻，萧云寒的脸色就变了。 “谁，你看到的是谁！” “有、三、个、话、多、的、女、人、细、心、的、男、人、还、有、像、蛇、一、样、的、男、人。” “是妖国的那三个妖！”陆衍立即走上了前来。 同一时间，萧云寒的身体向后仰了下，靠在椅背上，双目放空地看着上空。 果真是他们干的，三百年前，在闭关之前，他到处搜集证据，记录口供，那堆了厚厚一摞的纸张现在还在他的储物空间中放着。 明明有那么多的文字，那么多双的眼睛，却根本拼凑不出一个凶手来。 第530章 乔雨之死 所有的线索踪迹被人一丝不苟地抹去，新娘就好像是自己吊在那喜绸上，绝望地走向死亡的。 当初的案子，官府也在查，问罚宗的人也来过，但因为尸体被毒公子给带走了，也无法读取到乔雨死亡前的记忆。 这桩案子，彻底成为了悬案，甚至一直到三百年后的今天，才终于出现了目击者。 一条流浪狗，苦修了三百年方才修成了人身，这还是修真界中的灵气不停在上涨的缘故。 倘若没有这些，他也根本不能开灵智，不能化形，不能将真相说出来。 一条血脉普通的小狗，再怎样有灵性，又怎会平白无故地认识人族的文字，将想要说的话通过文字说出来…… 身侧响起了抽泣的声音，小黄哭着，颤抖着的手指在一个字上。 “救。” 救救她。 求求了，谁能来救救她啊…… …… “嗯哼哼~” 乔家的墙头落下一只心情不错的黄色鹦鹉，它歪着头，目光穿过敞开的喜堂朝着里面的新娘子看了过去。 同时，屋中的乔雨也发现了这偶然落在她家的鹦鹉，让她今日大起大落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安慰，她便走出了喜堂，好奇地看着这只从未见过的稀奇鸟儿，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走了它。 但却没想到这鸟儿主动飞到了她的手上。 乔雨更加惊讶了，轻声询问：“小鹦鹉，你从哪里来？” “好问题！” 鹦鹉的回答让乔雨吓了一跳。 “我是从很南很南的地方来的，你不想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我是来带你的癞蛤蟆相公离开的，首先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身为比蝼蚁还要弱小的普通人居然敢嫁给妖族为妻，你们可能会过得很幸福，但你们的孩子是不会幸福的，因为你们生下来的只会是半妖，知道半妖是什么吗？就是杂种，妖和人生的杂种有多么的卑贱你可能不太了解，他会比洛景那个血脉不纯的小豹子还要受到鄙视，可惜你们太年轻了，不会考虑这种问题，我们之前用入梦术诚挚地邀请毒公子来到妖国，被他给拒绝了，原来就是因为你的存在，他居然还认为人和妖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多么显年轻的想法啊，虽然很可笑，但我也不是那么爱取笑后辈的长辈，所以我们会证明给他看的，准备好了吗乔姑娘？” 鹦鹉的语速极快，乔雨听得云里雾里，只记下了最后一句话，有些迷茫。 “准……准备什么？” “扑哧”一声，她手上的鹦鹉突然变成了一个黄发女子，她两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两手捧心。 “当然是准备去死了啊！” 乔雨身上一寒，内心骤然被恐惧侵蚀，她转过了身立马要逃，但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定住，动都动不得了。 “吱呀”的声音响起，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乔雨背对着他们被定住，什么都看不见，但能听到说话声。 首先便是那女妖不满的声音：“喂！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啊！” 有一道温润的男声回答道：“你不是在婚宴上见到萧云寒了么，既然他也在这里，那便不得不多做一手准备了，你上次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以空间法宝脱身，这次他们可能已经想好了克制之法，我便将微生臣的本命灵剑留在了外面，以防万一。” “不是我说你洛景，你总是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难道你觉得那个萧云寒很厉害吗？就算他们几个都在这里，统统不是我的对手，我已经看穿他们了！” “嗯哼，看来今日的婚宴不是很好吃啊。” “咦？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很好吃的，婚宴上的烤鸡还会跳舞！” “因为你的嘴巴又臭了。” 苏木正准备回击，微生臣却忽然抽出了剑准备直接将乔雨劈成两半。 而下一刻他的剑便被洛景给按了下来。 “别这样杀，容易留下痕迹。” 乔雨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人操控了，她向着那喜堂中一步步走去，同一时间，那带着红绣球的红绸也系在了房梁上。 不……不要这样，她还不想死…… 好不容易有了能够说话的人，日子也可以好起来了…… 但此刻的她口不能言，更无人读得懂她的心声，她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那根垂下来的红绸下，被一道无形的力托了上去。 乔雨不停地挣扎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个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喜堂之外那三妖的脸。 微生臣面无表情地开口：“这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去妖国了？” 洛景缓缓笑道：“之前的几次入梦术，早在他心中种下了人族妖族对立的种子，他并不是完全不信的，只是缺少了一个引燃点罢了。” “哇哦~！”苏木手中拿着一盏纸灯笼，将乔雨的魂魄吸纳进去的瞬间，灯笼便亮了起来，她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抱着灯笼喃喃道：“如果可以把你的皮扒下来做灯笼就更完美了~！” “哼，”微生臣满眼厌弃地看着苏木：“蠢货。” “你懂什么！”苏木立马冷眼扫了过来，“我这灯笼日后还可以用作威胁那毒公子的筹码，洛景都这样说了！” 微生臣懒得跟她掰扯，苏木又心情好地捡起地上新娘子掉的盖头来自己戴着玩，但紧接着就被一阵风掀翻。 “时间差不多了，”一把折扇出现在洛景手中，轻轻扇动着，“接下来，也该处理结界当中的活物了。”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门外的小黄赶忙不要命地向着远处跑去，同一时间，在三妖动手之前布置下的结界当中突然起了风，这风不大，连一粒沙尘都吹拂不起来，却能轻而易举地打落天空上盘旋的鸟儿。 上空的这些飞鸟已经在结界内盘旋了良久了，受结界的影响，它们在进来之后就根本出不去了，只能一直在上空反复地绕圈，自然也看到了在这乔家的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此刻鸟儿们扑簌簌地掉落下来，身体还未接触地面，就在洛景手中折扇扇出的毒风里化为了烟雾轻飘飘散去了。 第531章 咱们太受重视了！ “哦~”苏木在旁摊手：“你谨慎的根本不像一只妖。” “难道你觉得我们在做的是什么善事吗？” 在洛景处理空中那些飞鸟的时候，小黄已经跑到了结界的边缘，它想要冲出去，但每一次撞在结界上时它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给推回来。 同一时间，结界内的风好像已经发现了它，即将追上来的时候，光是余威便将它震得遍体鳞伤。 它的体力愈加不支，眼见着就要倒地不起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醉醺醺的人，而他一出现，始终困着小黄的结界便消失了。 于是在下一刻往外冲的时候，小黄终于离开结界了。 洛景为了不被其他的修道之人发现，这结界上也是下了功夫的，只要感受到修道之人身上的气息比自身更强的话，这结界便会主动往后挪一段距离，始终保持在无法被察觉到的范围内。 而刚巧，柯澜的出现，触发了这结界的机制，而突然后挪了位置的结界，也刚好将位于边缘位置的小黄放到了外面。 但小黄只是一只流浪狗，自然不懂这些，它只能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一出现结界就消失了，那跟在他身边一定是安全的。 小黄立马朝着柯澜的方向奔了过去，但谁料到，后者醉醺醺的，脚一滑，直接摔沟里了。 小黄也追去了沟里，但它本就重伤，下来的时候也没刹住跟着滚了几圈，好在被一块石头给卡住了，不至于一滚到底。 与此同时，乔家内，苏木从里屋端出来一条鱼。 “这里还有条鱼呢，你不一块杀了？” “朝夕相处，毒公子自然知道这条鱼的存在，不必动它，更何况……鱼脑袋又记不住什么。” 洛景合上折扇在掌心敲了敲，忽而蹙眉：“还是有东西逃掉了。” 微生臣忽而看了过来：“居然有东西能从你手里逃出去。” “一条幸运的小流浪狗，”洛景弯弯眼睛笑道：“逃便逃了吧，既然是游戏，总要给其他的玩家留下条线索的。” 微生臣用不赞成的眼神看着他：“在什么位置，我去杀。” 洛景摇摇头：“很麻烦呢。” …… 经过了一整日的时间，众人终于通过小黄不停地指字了解了事情的全貌，于是这次前往迦南关的行程当中，便也带上了他。 小黄已经在努力学习着说人话了。 之前宋离曾经说过，这次前往迦南关，说不定有机会见到毒公子，而且经历了三百年的成长，他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但一定要对他有防备。 小黄是想要见到他的，他要亲口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翌日清晨，准备好的众人便在散盟的飞舟上汇合，令陆衍惊讶的是，梦乙居然真的将柯澜给捉了回来，此刻他正被五花大绑着，哭得眼睛都红了，小黄焦急地围在他身旁汪汪叫。 三日后，朝廷的飞舟率先在迦南关降落。 在迦南关附近居住的百姓并不算多，且放眼望去，越是靠近城墙处，居民区便越少了，那一座座规整肃穆的宅邸都是军士们居住的营地。 其间有着最为宽敞的练功和切磋的场地，因为平日里到处充斥着灵力，凡人误入恐会受伤，所以军士们平日里要买什么需要的东西，都要出营地去买。 何惜之站在飞舟边沿的位置，心旷神怡地看着下方的军营：“看这些房屋排布的规律，以及建造时所用的材料，便可知这并不只是军士们居住的地方，还是一处利用了各种地势的大型阵法。 若有妖族入侵，城门被破，那这军营将会变成抵御妖族的第二道防线，每次来到迦南关，见到这些，都不免会感叹那位阵道第一人的智慧啊，只可惜他已销声匿迹了良久，也不知此番重开妖市，他是否会回到这迦南关来……” 何惜之阵符双修，他心中早已将那位阵道第一人列为了此生必定要见上一见的目标，宋离是知道的。 不过想想那人现如今的模样，宋离为了散盟的面子很识趣地没有开口，向下方望去，兵士们的训练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军营上空有结界，而宋离所掌的这艘飞舟有直接飞进去的权限，降落后，早有人等候在外迎接了。 徐妙妍跟在宋离的身旁，此刻能够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些官员们的交谈声。 “竟然是李彦大将军亲自来接，咱们也太受重视了吧！” “也是啊，刘某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别多想，人家应是看在何丞相的面子上过来的，这位小何大人也是李将军格外看重的后辈呢。” “也有可能是看在咱们这位钦差大臣的面子上才来的呢，毕竟是陛下亲自任命的，不敢怠慢啊。” 李彦上前来后，当下便给宋离行了礼，还规规矩矩地说道：“宋大人。” 令身后一众官员们看得目瞪口呆。 李将军这个地位，应该是他们先给他行礼啊！ 宋离微微颔首，回答也很是官方：“不必多礼了，现在能否出城门？” “可以，”李彦应答，而后又转头给杨朔下令，“整备六十三军，随我一同护卫诸位大人出关。” “是。”杨朔板板正正地离开。 现如今，杨朔有累累军功在身，已经成为了第六十三军的主将。 宋离与他隔了三百多年再次相见，本应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在如今的情境下也是上下级的关系，公事在前，叙旧便只能留到后面了。 “宋大人，”一位文官上前几步，询问道：“咱们现在就要出关么，不需要探查一下妖国的动向么，若是撞上了……” 不怪这位刘大人会考虑到这些，他是凡人之躯，做官多年来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那些都不能与离开迦南关的庇护跟妖族面对面相比。 李彦则笑道：“刘大人无须担心，此行由我带兵护送，况且妖市重开在即，为了促成此事，双方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更重要的是，你要相信这位宋大人的能力。” “刘某明白，刘某明白。” 宋离此次要出关，就是为了实地勘测妖市重开的地点，顺便看看，妖国那边都来了谁。 第532章 选址 迦南关外，大乾与妖国之间的荒芜地带，影影绰绰能够见到一些零散的废墟般的建筑。 战时这里是沙场，没有战争的时候便会成为一些对妖国而言没有价值的妖族的居所，这些挡风遮雨的地方搭建得并不复杂，有的甚至还是只用了几块布拼凑起来的棚子，一些灰头土脸的妖族坐在棚内棚外安静地打发着时光。 在这片荒原上，有一处位置靠东的大片废墟格外瞩目，房屋倾塌，栏杆折断，黄土覆盖其上，已经辨认不出曾经的模样了。 此刻，正有数位气息强大慑人的大妖穿行于其中。 “有什么好看的！”其中一长着对黑色牛角的大妖鼻中喷出两道白气：“这旧人市都已经破烂成这模样了，还要把人市开在这个地方？新建一个又能怎么样！” 另一体型圆润的太岁将军也说道：“是啊，这地方干脆直接推掉算了，家主，您看呢？” 太岁将军是逆沼黑蛇一族的家臣，此刻看向的家主，自然就是微生臣的父亲——微生言也。 此人笼罩在一身黑鳞衣之下，不苟言笑，但他尚未开口，便有另一道声音飘了过来。 “人市的所在地看重的是位置而非新旧，之所以选择这里，自然是因为距离大乾近啊。” 声音的来源便是洛景，在一众有着银灰色长发，湛蓝色眼眸的风影雪豹妖族当中，唯独他是异色瞳，无时无刻不昭示着血脉不纯的身份。 “您说呢，父亲。”他又笑眯眯地看向了风影雪豹一族的家主，洛吟风。 洛吟风向着方才说话的两妖看去：“真以为我们这次是来跟大乾友好交流的？人市的位置，自该距离大乾越近越好。” 微生言也扫了一眼洛景，而后目光放在了洛吟风的身上。 “妖国现如今也不是你们一家独大的。”他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一道妩媚中又带着阔气的女声传来：“我倒是觉得洛家主说的没错，不过是多清理一片废墟罢了，推了重建，一切费用算我头上！” 此女便是凤灵鹦鹉族当今的家主，苏繁锦。 现场的气氛有些莫名，洛景无疑是这里辈分最小的，但洛家主宠信这个儿子，非要带过来，其他妖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果事情就按照这个最小辈的意思来走的话，其他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洛景全然不在意这些，忽而看向远方，挑了下眉：“大乾的人来了。” 众妖朝着那方向看去，入目便是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被整支军队左右后地包围保护着，当中甚至还有普通的凡人。 在这些人中能够让众妖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便是妖族们已经很熟悉了的李彦将军，还有那位让李彦都主动落后了一步的钦差大臣。 在见到宋离出现的瞬间，洛景双眸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难度上升了，这样才有意思。” 黑角牛的家主角野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真受不了这些人族，细胳膊细腿的没半点美感还爱搞这种排场，还有这回派出来的人是什么意思，派个炼虚期的来糊弄咱们？老子这就冲上去碾死他们！” 角野见势就要往前冲，原本是希望其他妖能够拦他一下的，但可惜并没有人开口说话。 连一向最脾气好常会给人台阶下的洛景此刻都默不作声，微微放大的瞳眸中完整倒映着宋离的身形。 角野只好保持着摩拳擦掌的动作，始终都没有冲上去。 宋离收了手上的地形图，抬眸朝着那些妖族的方向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生有异瞳的老熟人，唇角不由向上勾了起来，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猜到他们也是来看场地的，宋离上前来后便说道：“诸位，我国不希望这次集会的位置在废弃的旧址，不如移步别处，我们再一同挑选个新址？” “你说换地方就换地方啊，这集市是你们大乾一家说了算的吗？！”角野当即吼道，完全忘记了他刚刚还是支持选新地址的一党。 就是要跟大乾的人抬杠到底！ 因为他的冒头，宋离成功将目光往他身上看去一眼，但是并没有开口搭话，而是给了身后一位官员一个眼神。 此人就是连口水都能杀人的晏雀，因为这个能力，他也是得到过陛下重用的，完成了刺杀望仙宗魔修的任务后，还特意将自己的嘴皮子练得更利索了。 当然，晏雀不知道当初其实是宋离举荐的他，这次能够来妖市，也是宋离特意点的名。 她需要带上个嘴皮子利索的跟妖族交涉，简单来说就是对骂。 晏雀瞬间自信心爆棚，上前一步来挤走了徐妙妍，然后对着角野先是一番上下的眼神扫视，蓄力完毕。 “原来是黑角牛族啊，口气这么狂我还以为是逆沼黑蛇族呢，怎么这么着急着第一个说话是想要给你们黑角牛的地位强抬一下吗？想给三大家族变四大家族？” 角野的鼻子里瞬间又冲出了两道白气：“你这细狗竟然还敢说我……” “角野，退下！”微生言也发话了，那黑角牛立马安静了下来。 “人族与妖族的集会历来都是开在此地，”微生言也看着宋离，“为何这位钦差一来，就要换地方了？” “因为此地距离大乾太近了，妖国的朋友们长途跋涉过来多有不便，大乾乃是礼仪之邦，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压了妖国，这新址的位置，还是取在两国正中最佳。”宋离道。 听完她说的这些，妖国众人的心思都有转变。 这次大乾派出的这位钦差倒是有几分难搞，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宋离自然是有心重新选择地点的，妖国此次提出重开妖市的目的必然是要想办法潜入大乾，因此这妖市可能是用来打掩护的，也可能是暗度陈仓，不管是哪一种，太过靠近大乾都是不行的。 原本妖族那边还有不满洛景决定的，现在宋离一出现，竟然全都支持起他来，但刚在他们心中地位高了一点点的洛景，此刻却突然开口。 “好啊，那便和宋大人一同看看，这新址要选在什么地方。” 第533章 在下？在上 众妖立马听懵了，略带迷茫地朝着洛景的方向看来。 不是，刚刚不是你一个劲说要选用旧址的吗？怎么现在改主意改得这么快？ 苏繁锦想了想后开口：“我觉得这旧址就挺好的，而且……” “这旧址一点都不好，”洛吟风忽然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之前在这地方与大乾一同开的集市都没能成功，不吉利，就应该重新选择一个风水宝地，也让大乾看看，我们这次是真心实意与你们合作的。” 待他说完，洛景意味深长地同宋离弯眼笑了笑。 宋离的目光在众妖身上轮转几番，最后定格在了洛景的身上。 “既然洛家主如此真诚，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呢，那便请吧。” 微生言也更加不悦的目光朝着洛吟风看去了，几道传音便进了他的脑袋，但对方有没有回话便不知道了。 选取新址花了一整日的时间，与这些妖国站在最顶峰的大能们同行，有些官员一开始还是很害怕的，连徐妙妍都是如此。 但是到了后面就渐入佳境，不再在意那群虎视眈眈，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吃人的妖族了，而是发挥起了各自在各方领域上的特长。 毕竟这整个六十三军都是来保护他们的，每个人不管走到什么地方身边都必然有一圈士兵围着。 而且有一种感觉，似乎在一碰面的时候，他们双方的主导人便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不动手的协议，大乾这边很明显是由宋离来主导，至于妖国那边的主导妖到底是谁，看不明白，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太乱了。 大乾官员有的勘测土质，有的观察地理，有的画着妖市的建筑设计图，忙得不可开交，而妖族们都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这次他们只带了能打的过来，也没带什么专业人士啊。 徐妙妍的长处不在这方面，只能做些体力活，诸如用神识探测地下给官员们记录做参考数据的，这忙完了一片地方后一抬头，就惊讶的发现了宋离与洛景站到了同一处，李彦虽不在身边跟着，但却始终提心吊胆地留意着那方。 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在他二人身周浮现。 “毒公子在妖国如何了？” “不必心急，”洛景缓缓笑道：“你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让他见到我，你便不害怕他会出什么意外么？” “若他真的出事了，那也只能怪在下没有本事。” “在下？我看你在妖国中的地位可不低呢。” “说来，我也好奇宋大人在大乾朝廷中的地位。” 两人同时都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洛景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眯了眯眼睛：“猜猜这一次我们谁会赢？” 宋离轻飘飘回答：“说了你又不爱听。” …… 在完成选址后，散盟的飞舟也到了，一行人下来之后，验证了身份方才进入军营。 待到傍晚时分，宋离方才与那些官员们分开，去见散盟的人，还叫上了徐妙妍一起。 但行动过程中，徐妙妍一直保持着落后于宋离两步的位置。 宋离：“……” “下班了，徐妙妍。” “啊？收到收到。” 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宋离的意思，再一次尴尬得脸涨红。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宋离？还是宋大人？” “……我刚刚是怎么称呼你的？” 声音落下后，徐妙妍终于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这些天一直都过于紧绷了，说实话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懂宋离是怎么空降成为钦差大臣的，而且前前后后都没有听到过任何反对不满的声音，果然是她身上的气场太强了么…… 虽然现在已经下班了，但徐妙妍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我这些天表现得怎么样？” “吃苦耐劳，挺靠谱的啊。” “是吗，”徐妙妍弯唇一笑，但紧接着又有些发愁：“但是这次来的大人们身上都有对应的特长，原本我还以为晏大人和我一样是唯二没有专长的，结果人家也有……” 宋离不由看了过来：“你的专长不是战斗吗？现在只是还没有遇上战斗。” “可是今日看妖族的态度，他们好像也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 “会打起来的。” 正说话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散盟众人暂且居住的院子，此刻院中的氛围异常的沉默安静，甚至宋离和徐妙妍的出现，都没能让气氛热闹起来。 宋离一眼看穿：“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陆衍木讷地转过脸来：“柯澜长老跳船了，梦乙长老追了上去，但是跟丢了。” 宋离完全没有感觉到有多意外，而且只这件事情不会让大家这么沉默。 “还有什么事？” 江道尘也木然地转过脸来：“明日，就是给迦南关城墙加固阵法的日子，将士们为这一日准备颇多，明天会有一半的驻军调动出去守卫城墙，仙轨弩也会进入到预备状态中，一抬仙轨弩进入状态中一日的耗材便可达一万上品灵石。” 萧云寒补充：“那是三百年前的物价了，现在灵石贬值得很厉害。” 他出关后发现自己此前的存款价值一下子缩水了千百倍，已经开始痛恨这个世界了。 杨朔也在这里，也垂头丧气的：“他们今日才刚到，现在喊停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明日之前不能找到柯澜长老，这些损耗算是白白浪费了。” 宋离往院中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梦乙，便问道：“明日之前，梦乙长老可会回来？” 齐双辉点点头：“会回来，她答应过了的。” “那便没事了，明日加固城墙阵法继续进行，都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之后会很忙。” 宋离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明明一丁点找回柯澜的希望都没有，但大家竟莫名觉得不会出问题。 结果到了第二天，众人弄清楚了宋离让他们安心的缘由是什么，这颗心彻底安定不下来了。 梦乙：“我没回来迟吧，走吧，现在就去加固城墙。” 杨朔还平心静气地起了个大早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听见她的话，锅铲都掉地上了。 第534章 加固阵法 “梦乙前辈，你的意思是……你来加固城墙？”杨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梦乙则坦然地点点头：“当然是我啊，不然还能有谁？” 杨朔觉得她有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连忙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措辞。 “是这样的梦乙前辈，迦南关城墙上的阵法，乃是当初柯澜长老的独创，并不是每个顶尖的阵法师都能够摸清摸透他的阵道的，所以，城墙上的阵法只能由他亲自来加固。 换做任何其他的人都有可能直接令阵法失效，这带来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相比起来，一日的损耗不过是让咱们散盟背上了失信的名号，但若是破坏掉了城墙上的阵法，那可是会让散盟成为千古罪人的啊！” 他苦口婆心地说了这样一通，但梦乙依然自信地摆摆手。 “放心吧，这阵法我真能加固的。” 于是杨朔放弃了规劝：“但即便不会出事，无人为你作保的话，城墙也是不能交到你手中的。” “作保？小宋可以为我作保啊！” 杨朔摇摇头。 放心吧，宋离是不会为这种一看就超级不靠谱的事情作保的。 “哦，我可以为梦乙前辈作保。” 宋离如此说道。 而后又看看身边目瞪口呆的几人。 “愣着干什么呢，就要加固阵法了，你们不是早就说想看了吗？” 众人：“……” 迦南关关门打开，整齐有素的军队连续不绝地从中飞出，又迅速向着两侧扩散，眨眼间已经形成了道以人而凝固的城墙。 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则出现一抬仙轨弩，每一抬足足有十人高，弩箭位置正积蓄着骇人心魄的能量，因为过于强大，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黑。 而就在这数不清的仙轨弩被抬出来之后没多久，遥远的妖国方向，渐渐凝出了白色的坚实壁垒，将整个妖国笼罩了起来。 那边已经启动了应急的防御工事，高空中突然出现了许多肉眼几乎难以观察到的鸟类，这些是妖国的斥候，前来打探消息的。 若是以往，李彦会第一时间叫人轰掉空中的这些鸟族，但今日只是加固阵法，消息被妖国知道了还能起到震慑作用，是不用动手的。 但他还是犹豫了。 毕竟将这样重要的城墙阵法交到柯澜以外的阵法师手中，他是真的不放心啊，若是让这些鸟看到加固阵法的过程出了问题，妖国还不直接带兵杀过来了？ 但是他又能怎样呢，现在迦南关中最大的官，已经不是他了。 在梦乙和宋离一同出现时，他还是忍不住上来询问。 “真的可以吗，不必逞强的。” 见李彦如此紧张，宋离便转头看向梦乙再确定了一番：“你的水平没有退步吧。” “只是加固阵法也不用发挥出全部的水平，我现在完全够用。” 宋离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声音落下后，但见梦乙迅速飞身而起，悬于半空中，周身金光浮动，在她的唤动下，顷刻间，迦南关的城墙上接连浮现出密密麻麻不断变化着的金光阵纹。 梦乙迅速投入到了状态中，双眸仿佛已经被倒映着的阵纹完全占据，这些阵纹正在不断地变化着，毫无规律可言。 这也是为何柯澜布置下的阵法绝对不能假借他人之手来修补，每一米长的城墙上就能藏下上万个阵法，一息的时间内阵法就已经变幻了上千次。 即便宋离有着大记忆术，能够将这些阵法完全记下也不行，因为阵法的交替变动是完全没有规律的。 想要推测下一个出现的阵法会是什么，只能凭一种感觉。 一种柯澜独有的感觉。 梦乙的身形快速地动了起来，几乎不可捕捉地来回于这数不清的阵法当中，连残影都难以看到。 起先，根本没有人对她抱有希望，但现在的他们眼睁睁看到城墙上不断变幻着的阵纹一道接一道地更加明亮，显然是得到了增强，且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都会有一道黯淡的阵纹光芒大作。 这说明梦乙一次失误都没有，甚至连一次重复加强也没有！ 这……根本不可能吧，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先前还在为散盟的前程而忧心的人们此刻已经完全看呆了，而人群中，只有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同。 齐双辉看着那不停闪动着金光阵纹的城墙、那只能看得到残影的模糊身形，不知为何一股浓浓的恐惧感和绝望感相互交织地涌上了他的心头，好似有一把大手猛然间攥住了他的心脏一般。 紧接着便是一股头痛欲裂的感觉，他胸膛起伏得厉害，快要透不过来气了。 再然后，一道木灵力直接从身后击入他的身体，并没有伤害任何地方，只是将他给打晕了。 宋离将他给打晕了。 意识到身边有人直挺挺地倒下来，陆衍这才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道正在加固阵法的残影上收回来，然后转头便看见宋离扶着不省人事的齐双辉。 “齐双辉！齐双辉怎么了！”陆衍连忙叫道。 这声音也吸引了其他的人看过来。 “他刚才险些要走火入魔，我便将他暂时打晕了。”宋离说道。 萧云寒也看了过来：“直接打晕了？” 这真的是应该对一个即将走火入魔的人用的手段吗？！ “不对啊，”江道尘敏锐道：“齐双辉好好一个修道者，平时也没见他有心魔啊。” “他有。” 宋离又抬眸，朝着城墙前那翻飞的残影看去：“他此行，就是来为齐双辉消解心魔的。”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将所有阵法都重新加固完成后的梦乙也彻底累趴下了，最后还是被杨朔背回来的，一进屋就呼呼大睡了。 而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被打晕的齐双辉方才悠悠醒来。 因为宋离之前说过他可能会走火入魔，这一整晚，散盟的几个人都守在他身旁，宋离也守了后半夜，不过现在已经离开了，今日还要和那些官员们一同商议妖市的问题。 “你终于醒了！”陆衍的脸立马怼了上来，开口就问道：“你的心魔是什么？宋离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 听到他的话，齐双辉也是一头雾水。 “什么心魔？我没有心魔啊。” 第535章 模糊的记忆 面对着一头雾水的众人，齐双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那股疼痛的感觉已经退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了，看到梦乙前辈加固阵法，就感觉脑子好乱，身体好像……好像掉下悬崖了一样……我是怎么睡过去的？” 陆衍呆愣愣地跟他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完之后的齐双辉沉默下来。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心魔。 从十六岁离家后，他就被带到风筝郡，成为一名散盟修士了，日后也是勤勤恳恳修炼，过着平淡又时不时掀起点波澜的日子，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心魔。 但之前的那股感受，倒的确像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对了，我记得你和盟中其他的人不太一样，”江道尘忽然间开口，“你是被柳姨亲自接来散盟的。” 齐双辉点点头，这本就不是秘密。 “我家乡在迦南关，小时候便向往求仙问道的生活，等到十六岁时终于打算离开家乡，北上寻道，但我从没有去过外地，不知不觉就迷路了，还是柳姨偶然间找到的我，带我去了散盟。” 众人听着这番寻常的经历，本都没有多想，江道尘也默默的，但忽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我记得那一阵时间段星宇道人外出，盟内事务都由柳姨来处理，她脱不开身，又怎么会外出，所以……她是特意出去一趟接你回来的。” 齐双辉茫然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时间的确已经过了很久了。 但也不至于忘记啊！ 修士的记忆力随着修为的增长是会变强的，就像现在陆衍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哥哥罚抄书的经历，抄的那本书上写了几个字他都清清楚楚。 “其实，有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就像昨日第一次回到迦南关，我都已经找不到原本家住的位置了，”齐双辉摇摇头无奈地笑：“不知道是我的记性太差，还是这里的变化太大了。” “这里是你家乡，五百多年间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陆衍忍不住喃喃。 听他提起此事，齐双辉也觉得纳闷。 其实他心中，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回家乡来看看的欲望。 但每次想起来，准备返乡的时候，他总能遇到各种阻碍。 诸如回去的道路上有大能斗法，不可通行。 或者散盟中安排了任务要出，非他不可。 他正沉思着，江道尘却突然问了一句：“你十六岁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了？” 齐双辉愕然：“应当是吧……” 剩下的没再深问，大家让齐双辉好好休息，但因为实在好奇他的心魔是什么，准备去问梦乙，不过后者如今正在呼呼大睡。 …… “这一次，不放普通人出入迦南关了？”一位朝廷官员问道。 宋离点头：“此次开放妖市并不安全，如果前线打起来，普通人在妖市当中，且不说会不会被外面的战事影响到，当中爆发的恐慌便足以造成很多麻烦，所以这次会采取商队随军的方式。 大乾境内有很多商会，此番妖市开启，这些商会会统计好需要采买的大量物资，而其他普通人需要的东西，可以一同上报到商会代为采买。每一家商会可派出一两位代表随军出关。 妖市这边，我会从南月郡调来部分驻军，专司进入妖市采买物品一事，军人训练有素，服从命令，遇到战事不会慌乱，必要时还可以做兵力补充。” “这样会不会太谨慎了，”那位官员又犹豫道：“而且史上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先前开放的妖市，有九成都是被战事冲散而草草收场的，虽然整体看来没什么影响，但这次不同了，伴随着灵气的增长，我国境内已经出现了制作药品赤髓砂的原料，所以这一次的妖市，我们已经不止要向灰鹤族采买赤髓砂了，还要拿到他们的制作工艺。” 此话一落，现场瞬间热闹起来。 “灰鹤族一直以来都通过赤髓砂谋生，这制作工艺可没那么好换到的啊！” 现在灵石贬值得格外厉害，市场上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已经远远超过了灵石交易，倒是颇有古风了。 徐妙妍想了想也说道：“用物品交易恐怕不能，如果我是灰鹤族的话，我应该会……用赤髓砂的制作工艺换取一个全族进入大乾的机会……” 宋离看向她，肯定道：“没错。” 这话一落，下面更是炸开了锅。 “所以我们其实要通过这次的妖市将灰鹤族接到大乾来，妖国那边会放过他们吗？” “我们怕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吧，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谈判！” 宋离微眯着眼睛瞄向这位格外端正的官员。 我都说通过妖市来接引灰鹤族了，他怎么还能想到用和妖国谈判这么正大光明的方式？ 察觉到这些的何惜之不由笑了，开口道：“王大人，咱们应该是会通过一些手段直接将灰鹤族接到国境内，不必提前通知妖国的。” 听到这解释，王大人先是臊了个大红脸，然后想到了什么，脸皮更红了。 “咱们已经与妖国立下了诚信交易的约定，真的要做出这种……违背信义的事情来吗……” 宋离道：“当然不会，等他们先违背信义，我们再做，这就叫以牙还牙。” 何惜之沉思了片刻：“宋大人的意思是，妖市开后，妖国那边必然会主动发起战争。” “没错。” …… 梦乙一连睡了半个月，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她醒过来的时候，妖市已经建成，由大乾和妖国共同出资出力建造的，简单实用。 妖国已经有许多族群悄悄来看了，与大乾不同，妖国的统治者们并不约束他们，当然他们就是被敌人给杀了也不会管。 来的这些妖族也都是穷怕了的，因此也不惜命，认为意外死亡总比穷死好。 大乾这边的城门依然紧紧关闭着，但城内的高空中出现了很多人眺望着遥远的妖市方向，又是好奇又是期待。 大量的商会商队涌入迦南关，和官员们交流着，这番格外热闹的场面也吸引去了散盟众人的注意力，于是也没人每天在梦乙门外蹲守着随时准备问问题了。 第536章 土元灵参 元宝商会这边，是陆衍的哥哥陆钰亲自来的，一到地方，陆衍便跑过去了，因此站在城墙上观望着远处妖市的就只有萧云寒、江道尘和齐双辉三人。 “诶，过两天妖市开了，杨朔说可以带咱们过去转转，他要负责采买一些军中需要的东西。”江道尘说道。 萧云寒问道：“你有什么想要买的吗？” “那还用说！” “应是空间类的法术吧，”齐双辉道：“大乾境内的都已经被你搜刮完了，妖国当中的说不定有你需要的。” 江道尘缓缓摇头，睫羽垂了下来。 “我所需要的，不存在于任何一种现有的法术中，我只能自己去摸索……所以在此之前，宋离绝对不能死。” 齐双辉有些懵的时候，萧云寒已经看了过来。 “你别咒她。” “也对，”江道尘摸摸鼻子，朝着远处妖市那一众大乾官员的方向看去，“谁能活得过她啊。” 宋离站在正中，身旁照样有李彦随时随地地护卫着，对面是妖国的代表。 此刻堆放在双方正中的是一个个装满货物的大箱子。 今日站在妖国队伍当中的是微生臣，洛景和苏木并没有来。 那双淬了毒的眼睛盯着宋离的方向：“别让我发现你是在故意找茬。” 以往人市都没有过这种规矩，偏偏这一次宋离非要提前查验双方即将大量交易的货物，这一趟洛景嫌麻烦就让他来跑了，现在微生臣撕了宋离的心都有。 宋离正挨个检查着妖国送来的货物，一些赤髓砂之类的药品在历届的妖市当中都有交易，但在这些成批的相同药材中有一个单独的盒子格外亮眼。 宋离抬了抬眼皮，看向微生臣：“你这双眼睛连‘大量’和‘一个’都分不清，还会发现我有没有在找你的茬？” 微生臣的目光也扫向了那个单独的盒子，他记得是临走前洛景故意塞进来的。 顿了顿，他忽然开口：“你不打开看看？” 宋离挑眉，目光不容抗拒：“你过来，把它打开。” 微生臣不是个容易犹豫的妖，但是现在他有点犹豫。 被一个人族如此呼来喝去，他是真的很抗拒，但又想到洛景不会是无缘无故塞进个盒子来的。 最终他还是走上了前，当着宋离的面，将盒子打开了。 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扑面而来，只见到那盒中安静躺着的是一株小臂般大小的人参，周身泛着一圈淡淡褐色的光晕，连不识货的人此刻都能一眼看出此物的不同凡响来。 宋离更是直接猜到了这是什么。 土元灵参，炼制九转还魂丹的材料之一，万年才能培育出一株来，不管在什么地方那都是有价无市。 她应该知道这一株土元灵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微生臣始终在观察着宋离的表情，很可惜，他没观察出什么来。 倒是宋离将目光从土元灵参上转移，重新看向了他，笑眯眯问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微生臣皱眉：“明白什么？” “大量和一个的区别。”说完之后，宋离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个嫌弃的眼神。 微生臣就快要忍不住了，好在今日也结束得早，检查完货物后微生臣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宋离等人回城之后，还要检视商会们带来的东西，这过程又要忙活上许多天。 虽然繁琐，但在这检视的过程当中，还真让宋离发现了什么。 是一对纯白的眼球，此前从未见过，宋离便将送来这货物的商队给叫了过来。 商队的负责人跟宋离解释说，这是他们四处走南闯北偶然间得到的，是一头变异了的妖兽的眼睛，用途有些奇特，分别拿着眼球的两个人，可以构建通感，能够第一时间读取到对方心中的想法。 这用途新奇是新奇，但在战斗上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在大乾境内卖不上好价，他们就想着趁这次的妖市给卖出去，看看妖国有没有冤大头。 宋离：“……” 如果他敢让这样有用的东西流入妖国的话，宋离立马给他找个牢坐。 “你开个价吧，此物我买下了。”宋离道。 商队负责人的脸色变化了好几番。 他刚刚是不是说谁要买谁就是冤大头来着？ 于是现在他很有眼色地说道：“哎呀，怎么能叫宋大人买呢，您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实在是太辛苦了，只可惜小民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送些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来供宋大人解闷取乐，还望宋大人一定不要拒绝！” 一直在旁听着的徐妙妍眼睛睁得滴溜圆。 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啊，行贿都这么有水平！ 学到了，学到了！ 宋离的目光也有所变化，看了看商会负责人。 不是…… 你行贿的时候都不避着点人吗？ 然后又看了看徐妙妍。 不是…… 她怎么还一脸想学的表情？ “开个价。”宋离颇为无奈。 傍晚时分，心情很好的去看军营练兵的江道尘被突然出现的宋离堵在了半路上。 “给你个东西。” 江道尘毫不犹豫地回答：“得加钱。”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是要加班的讯号！ 宋离默了默：“我，给你个东西。” “那也得加钱！”江道尘很坚定。 宋离挑眉。 行啊，阴暗小子现在不好骗了。 …… 三日后，妖市正式开启，一大清早，妖国的方向便有大量的妖族涌入了进去，他们有的是人身，有的是兽身，还有化形没有完全半人半兽的。 在这群逃难似的妖族当中，一只黄色的鹦鹉欢快地飞上飞下，一会儿冲到最前方一会儿又慢了下来。 在到达妖市的时候，鹦鹉当即落地化为了人形。 “人市！我来买买买啦！”苏木振臂高呼，然而进来后才发现，大乾的商人们还都没来呢。 她又在一瞬间变得兴致缺缺。 “人族真的好懒，这个时辰了还不起。” 洛景那如和煦春风般的声音传了过来：“或许这次来的不是大乾的商人呢。” 苏木不理解：“不是商人，那还能是什么？”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便听见集市上的动静大了起来，人族过来了。 第537章 拔火罐 远处来的那些人，虽然都穿着便装，但观察他们的步伐、速度，还有身上的气场，稍微懂些的妖族都能看出来。 微生臣冷笑：“居然派了驻军过来，大乾存的什么心。” 与时刻都在保护着自己百姓的大乾不同，妖国毫不在意这些妖族的性命，因此看着远处那些分成了固定小队的大乾军人往这边走来，即便有可能抱着开战的目的，他们也是不会管的。 尤其现在的妖国还巴不得他们主动挑事呢。 涌入的人族，基本都是十来个士兵和一个商会代表的组合，而且一进入妖市当中就开始有计划地采购。 往集市之外看去，返回迦南关的这条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了一个站点，从集市中带出的东西，需要通过所有站点的检测方才可以带进到大乾当中。 “啊哦。”苏木的兴致被浇得不能再凉了，“不要让我知道这是哪个官员的手笔，我会将她扒皮做成灯笼的。” 洛景却已经转身，慢悠悠逛了起来：“正是你一直以来都想扒的那个人。” “大乾公主？！” 苏木又在一瞬间兴奋了起来，像只小鸟儿一样飞快地追上洛景，声音伴随着她位置的变换而前后左右无死角地围绕着洛景。 “居然是她吗？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们已经见过了？她是不是还摆着那张臭脸？真想看到那张臭脸换上谄媚的表情来讨好我啊！她会变成我最爱不释手的灯笼的，我都已经想好要在她身上纹什么花纹了！” “什么花纹？”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音传来。 苏木这才发现原本一直往前走着的洛景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来，笑眯眯地看着前方。 “宋大人，好巧。” 今日的宋离不是跟官员们一同来逛妖市的，而是和散盟的人，当然杨朔还带着他的一群手下正焦头烂额地跟旁边的妖族讨价还价。 宋离觉得眼前的洛景又虚伪了一些。 “巧什么，不是你自己走过来的？” 刚才，他们一直在这里还价。 洛景分明就是看见了，方才带着那叽叽喳喳的苏木直接走过来的。 “好心提醒，”洛景轻飘飘略过了方才的话，不再遮掩什么，黄蓝异瞳中闪烁着开战的讯号，“我知道你会来，这次的局，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闻言，宋离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身后不远处的江道尘手里还捏着那颗纯白眼球，此刻脑袋里很清晰的飘过宋离的声音，她心中的想法只有两个字。 傻逼。 江道尘觉得这东西还真挺灵的。 宋离开口，完美的验证了何为心口不一。 “之前的土元灵参已经告诉我了，祝愿你这一次还能赢。” 说完后，她便收回了目光。 待那三妖离开后，大家又很快投入到了采买的状态中，如果陆衍也在这里的话，肯定是要狠狠吐槽一番的。 不过今日的陆衍是跟在陆钰身旁替元宝商会买东西的。 “玄机塔？妖国还有这种东西呢？咦！卖这么便宜，质量应该不太好吧，一分钱一分货呐！”陆衍看着清单说道。 “嗯，妖国的玄机塔造价不高，是不太结实。” 陆钰的声音依然温厚，带着特有的儒雅气息，很难让人想到他其实是一名商人。 身体好后，少了那份病弱气，这气息就更明显起来。 陆衍疑惑地问：“那咱们商会为何要买这种东西？” “先前有客人反馈说，用此物拔罐的效果还不错，这次可以试着引进一批。”陆钰回答得一本正经。 “哦……原来是拔罐啊……要这么说的话……” 陆衍喃喃着。 要这么说的话他也想试试哇！ 于是立马催促着陆钰先去买玄机塔了。 在妖市当中找了许久，方才看到一个卖玄机塔的摊位，摊主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在这到处都是保留着兽类特征的妖族当中，他算是难得的化形完整的，平民打扮，一双眼睛里透着股精明，正格外积极地向经过的人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看到陆衍这一行人直接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了，他连忙大声叫卖起来。 “来！瞧一瞧看一看，好用好玩的玄机塔！夜间置于枕侧，梦境便可进入这玄机塔中游历，一塔有九层，九种完全不同的场景，九个完全不同的身份，体验不同的人生，保证你玩了还想玩！每一层都流连忘返啊！” 见这一行人走得更近了，摊主更加努力地叫卖。 “现在还推出了升级加湿款！如果你的房间太过干燥，就买加湿款！玄机塔夜间运行的时候还可以自动放出细腻的水雾，限时特价，比聚水阵法还要便宜！！！” 他的叫卖果然引起了陆衍的注意。 “还有加湿款？！” “是啊是啊……” 摊主忙不迭地给陆衍解释起来。 陆衍拿起一个加湿款玄机塔，晃了晃，能够感受到里面有个储水的地方。 他闲散得就好像真的在逛市集一般，而陆钰知道这次不是寻常的采购，而且他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去找，便迅速地谈价买好了玄机塔。 在陆衍的强烈推荐下，陆钰又买下了一箱加湿款，不过是单独给陆衍买着玩的，毕竟这东西又不能拔罐。 集市上热热闹闹的，与此同时，在荒原上，妖国几大家族临时驻扎的营地外站着一道男子的身影，遥遥地望着那喧闹的方向。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人。 女人双目无神，皮肤惨白，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男人盯着遥远的市集看着，不自觉攥住了身旁女尸那冰凉的手。 正失神着，身后传来一道没有感情起伏的通传声。 “毒公子，家主叫你过去，有要事商议。” 闻言，他垂下眼睫，收回了望着那边的目光。 “我知道了。” 说完后，他转过身，拉着乔雨的尸体一同走回了营地。 在跨过一扇大门的时候，挂在高处的纸灯笼被风吹得晃动了几下，伴随着这一人一尸的身影消失不见，纸灯笼最终也归于平静。 第538章 开局 “汪……汪……我……我……” 小黄趴在书桌前，照着上面的字认真地念。 一旁是看着他的梦乙，此刻半撑着脸，失神地看着窗外。 迦南关的夜晚永远都是这样明亮，万千璀璨的星辰，亦如曾经殒落于这片大地之上的英雄们。 斯人已逝，却仍会捧一盏星火为后世人照亮眼前之路。 忽然她眼眸一动，目光穿越鳞次栉比的房屋，看到了那独坐于城墙之上的人。 来迦南关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出现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 梦乙站起来，身形一动，下一刻便也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宋离坐在城墙边上，双腿悬空下来，洁白的衣裙被夜风晃动着，察觉到她出现了，不由转头看去。 “前辈没有去找他吗？” 梦乙摇了摇头：“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愿意的话，他自然会回来的，若不愿……那这一生，活着还是死了，便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宋离转回了头，眸光顺着晚风没入遥远的南方。 “柯澜前辈心地善良，无法对濒死的生命视而不见，这不是他的错。我们无法忽视在光明的背面同样有未知的强大存在，与之对抗，犹如悬崖走钢丝，永远都会有人从上面坠落，摔得粉身碎骨，无论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还是名动天下的阵道第一。” 而她，如今也在这钢丝上。 她只是望着那已经独自走了十万年之人的背影，一点一点地印上他的脚步，始终绷紧了神经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而今妖市开放的时间已经过半，她听到了妖国那边慢慢亮出獠牙来的声音，闻到了风中传来的血腥味，虚假的平静终将被打破。 遥远的妖国方向，亮起了点点火光。 宋离也在城墙上站起了身来，平静的双眸中隐现一抹冷色，突然扬声。 “全军戒备，仙轨弩准备——” 迦南关如同蛰伏的兽一般睁开眼睛，伴随着宋离的转身，数不清的仙轨弩于夜色中现身。 同样是这一刻，漫天燃火的箭雨朝着迦南关攻了过来，被骤然亮起的结界格挡在半空中，双方争执不下，力量在消磨，从内部看来，好像结界之上覆盖了一层正在不断扩大的火海，将整个夜空照耀得亮如白昼。 出兵的声音惊动了在军营中的其他人，散盟的人，朝廷的人，商会的人也全都从房间中跑了出来查看。 “妖国突然发动了战争，宋离如今就在城墙处指挥作战。” 江道尘通过纯白眼球传达过来的声音先向散盟的人解释了一番，然后又快步走向了官员们的住处。 看到那些不明所以站出来的官员们，江道尘又迅速开口：“宋大人有令，妖国发起了进攻，你们先去安抚那些商会的人。” 做完这些，江道尘又要赶紧带着人去支援。 他就知道，宋离给的东西不能随便接，这才是刚开始呢，接下来的加班只会更加疯狂！ 来到城门处，只看到妖族的大军如同海潮一般前赴后继地朝着迦南关汹涌而来，冲在最前方的那一拨妖兵个个手上拿着坚实厚重的白色骨盾，在仙轨弩积蓄的巨型箭矢猛冲过来的时候，所有妖兵全都举起了骨盾。 箭矢砸入妖兵当中，纯黑的能量瞬间将溅射开的范围以内的所有生物吞没，妖兵的大军队伍空出来一个个大洞。 而在边缘处，那些并未被仙轨弩吞没的妖兵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他们高高举起的骨盾在箭矢的余威之下被轰得粉碎，整个妖被震飞出去，掉落在地上的时候直接去了半条命，仍旧疯狂得如同杀红了眼一般地再次冲上来，不知疼痛为何物。 早已熟知妖国作战手段的李彦此刻向身旁的宋离解释道：“这些妖兵，在作战之前都会服药，冲锋在最前面的妖兵，吃的药会让他们无知无感，因为他们本就是被安排来送死的，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消磨掉我们第一波仙轨弩的力量。” 仙轨弩放出一箭后再次积蓄，这之间有着十天的冷却时间，因此在这十天内，妖国的主力部队才会不断地攻城，时间一到，主力部队撤下休整，再次换上那些专门送死的妖兵。 “接下来攻城的主力妖兵，他们服用的药在无知无感的同时，还会令他们变得更加狂躁，实力提升数倍，但同时也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只会听凭长官的命令。” 在所有的仙轨弩都放出了第一箭的瞬间，空中有成片的妖族在第一时间冲上来开始疯狂攻击结界。 同一时间，大乾的城墙上瞬间亮起了无数繁复的杀阵，同时启动向着他们反击过去，顷刻间，死去的妖族如同下雨一般地扑簌簌往下掉。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伴随着妖国主力部队的出现，迦南关的城门也打开，数不清的大乾将士涌出，正面迎向了那数不清的妖兵。 同一时间，李彦身形瞬动，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战场上，拦下了一朝着迦南关冲来的大妖。 被他拦下来的，正是逆沼黑蛇的家主，微生言也。 空中，正在与风影雪豹家主洛吟风，凤灵鹦鹉家主苏繁锦缠斗在一起的，分别是迦南关第一军将领印火鸢和第二军将领姜狐然。 这边，散盟众人到来之后，一眼便看到了那城墙上站着的宋离，几人也赶快飞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战场上突然出现了变化。 一个男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脸色阴郁，周身血色雾气环绕，身旁还跟着一个双目无神的女尸。 他一出现，跟在众人身旁的小黄便按捺不住了，迫切地想要扑过去，却被宋离给按住了。 “毒公子，血毒……”陆衍担忧地喃喃着：“不会出事吗？” 宋离摇头：“大乾已经研究出了针对血毒的药，所有将士上阵之前都已服用过，他如今与普通的妖兵没什么区别。” “汪汪我……”小黄发出委屈的声音。 宋离看向他：“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而后，她看向了妖市的位置。 第539章 孤身入敌营 “妖国那边有意牵绊，赤髓砂的交易尚未完成，所以即便是这边起了战事，妖市那边也会继续开放下去，妖国真正的目的，也极有可能在这时候出现。” 天色将亮，安抚好商会的官员们此刻也过来询问宋离，今日是否还要进入妖市中采购。 妖族们都已经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进入集市中摆摊了，前边在打仗，但妖市的位置本就远离了战区，战火波及不到那边，再加上那都是些要资源不要命的家伙们。 “今日照常进入妖市。”宋离下令道。 而且他们要尽快将灰鹤族接到大乾来了，有战事分散了注意力，这又何尝不是个好机会呢？ 宋离、陆衍和萧云寒跟随着采买的队伍一同进入妖市中，江道尘和齐双辉则留了下来，一方面可以时时汇报着战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着小黄。 “我……我想……帮……你……们……” 待进入妖市的队伍离开后，小黄恳切地对负责看顾他的江道尘和齐双辉说道。 江道尘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知道，会有你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齐双辉原本也想安慰两句，但看着城墙外那血雨腥风的战场，脸色变得格外苍白，先前的那种感觉仿佛又要涌上来，他竭力压制着，以至于耳鸣了好半晌。 不多时看到有一个传信兵急匆匆跑了过来，对着他们大声叫嚷了几句话，他也根本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话，只看到江道尘的脸色惊变。 两息过去，那耳鸣感渐渐消退，他这才听清楚了传信兵在喊什么。 “有个道修孤身朝着妖国的大营杀去了！他是不是你们散盟的人！如果你们有什么行动的话应该提前告知于我们，但是这样什么都不管就杀过去那纯属是送死！” 传信兵看着他们那懵逼了的模样，也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耗。 “你们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赶快将他给叫回来，再晚怕是要死在那了！” 匆匆说完这句话，传信兵便离开了，江道尘当即动身往城门外飞去。 齐双辉刚刚才恢复上来一些，此刻也是赶紧转头交代小黄：“听话，你先回去等着，不要乱跑。” 小黄虽然不懂，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好……好的。” 打发走小黄，齐双辉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两人出了城门，又出了结界保护的范围，一边与妖族厮杀着一边往前方顶去。 这外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妖族，只江道尘和齐双辉二人，没有军队之间的互相配合根本寸步难行，但若不往前去看的话，他们也看不清楚那个孤身闯入敌营后方的散盟修士是谁。 现在正是妖国的主力部队冲杀得凶猛的时候，他们这两个落单的更容易被集火，已经有很多妖族的小队盯上他们了。 正当江道尘盘算着是否要先回去重新计划一番的时候，杨朔带着第六十三军朝着他们的方向靠了过来。 在江道尘和齐双辉腹背受敌时，杨朔手提长枪硬生生撕出一条血路来。 “过来！”他哑着嗓子同他们喊了一声，长枪末端盘旋着灼热滚烫的火灵力，自中段再往前时便化为了冰凉的水灵力，于枪尖上凝成一点坚忍的寒冰，还挂着妖族的鲜血。 江道尘和齐双辉立即脱身，进入了六十三军中立即合上了他们杀敌的节奏。 杨朔带头向前冲锋，伍筷则和他们并行一同紧随其后，不必问江道尘和齐双辉突然上战场的缘由，他便已经知道了。 “有位散盟的大能突然间出现在敌营后方，分走了很多的压力，现在有大量的敌人都在后撤回防，他们说，这散盟的大能是在搞自杀式袭击。” 伍筷无奈地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们散盟当中还有这样的人，杨将军说，那人有可能是柯澜长老，但不管是与不是，我们都会冲上去接应。” 江道尘听得愣了一下，柯澜长老……他不是跳船了吗？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迦南关吗，怎么会是他？ 但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梦乙的身形迅速从空中掠过，径直朝着敌营后方飞去。 第六十三军一路往前冲去，很快便冲进了敌军正中央，周围大乾的军队越来越少，他们即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中。 忽然天空之上降下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刀影，顷刻间逼退了大片伺机涌上来将六十三军吞没的妖族。 “是第一军的主将印将军，”杨朔向身后的人解释了这刀影的来源，定了定军心，“继续向前！” 空中，洛吟风则趁机挥出一道回环风刃朝着那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将攻去。 印火鸢也动作迅速地挥出数道刀影与之相抵。 “你想救柯澜？”洛吟风冷冷笑着：“但这一次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难道你忘记了三万年前的事情了吗？” 声音落下，印火鸢表情微变。 见此，洛吟风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三万年前，他可是害得你连降三级，如果不是因为他，如果你没有听他的打开城门的话，现在坐在大将军位置上的人就不会是李彦而是你了。” “你不必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我想救他自然是因为他值得被救，想救人是没有错的，李将军能够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上来是因为他的实力足够强大，而不是因为我。” 印火鸢忽而又勾了勾唇角：“反倒是你洛吟风，这些年来真是越来越听儿子的话了，你还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洛吟风吗？” 洛吟风脸色黑沉，出手越来越迅猛了。 伴随着六十三军不停地向前突破，已经渐渐能够看见远处那道被众妖围困在正中央的男人背影了。 他一身道袍被血液彻底浸染成了红色，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脚下漾开一圈一圈如同波纹般的阵光，冲上来的妖族在顷刻间被碾碎于强大的杀阵当中，渐渐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他周身堆积的妖族尸体很快便要高过他，将他掩埋在中央了，而这样强大的能量，是通过他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的施法布阵换来的。 第540章 我就是你 柯澜眸中平静得好似一潭死水，看着眼前越垒越高的尸墙，再次出手，头顶的天空中瞬间撕开一线缝隙，数不清的寒光剑影自这一线天中疯狂飞出，有意识般地朝着下方的妖族而去。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柯澜只仰头灌了自己一口酒，而后提步往前走去。 所过之处，万千妖尸在一瞬间被阵法碾成齑粉。 他孤身向前，目光穿过这越来越多挡在前方的妖族看去，他不知自己能够走多久，又会在什么地方倒下，但现在的他能够找到的唯一的意义，就是向前走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柯澜！转过身来！” 他的脚步恍然一顿，却不曾转身。 梦乙紧紧盯着眼前那道身影。 “你的家乡在大乾，五味阁中有你最喜欢吃的蟹黄豆腐，你是当之无愧的阵道第一，你必须回来，因为大乾还需要你。” 柯澜沉默了良久，继续向前走去：“你留下来，大乾就不需要我了。” 梦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场心魔，困了你三万年，难道你还没有释怀吗！”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着时间冲淡的，回去吧，”柯澜缓缓说道：“虽不知你是如何能够加固我设下的阵法，但既然你做到了，大乾就不能没有你了。” 至于他，也终于有个理由结束这一切了。 被这样的心魔纠缠了三万年时光，整日里只有通过喝酒的方式让自己保持着浑浑噩噩的状态才能躲过，他又何尝不厌弃自己如今这模样？ “柯澜，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梦乙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下一刻，她骤然上前，手中出现一把长剑猛地向他攻去。 并未转身，柯澜便看出了她用的是哪一招剑法，只微微侧身闪躲，但那一剑劈歪了，只一剑劈歪倒算不得什么，但接下来她剑剑劈歪，刻意间却又仿佛是真的笨拙。 “你八岁时开始拿剑，却剑剑劈歪，前前后后气走了十个剑修师傅，你爹娘才终于肯接受你没有剑修天赋的事实，开始给你找符修师傅。” 梦乙收了长剑，手作剑指于虚空中画出一字定身符篆推向柯澜，却在即将到达他眼前时，符篆自行消失了。 “十岁接触符箓，但总不得要领，画出的符箓效用大打折扣，有的甚至还没等使用，效果就自己消失了。” 柯澜的眉心轻蹙。 他小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你二十三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你高高兴兴地准备着和她一起外出历练，却看到她和其他的男子一同过夜，问清楚之后却发现你才是那个插足者，你伤心难过了很久。” 柯澜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梦乙仍紧盯着他，继续说道：“你一百七十七岁的时候，被邀去问罚宗协助办案，邂逅了第二个喜欢的姑娘，但她却是抱着白嫖阵盘的心思接近你的……” “够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柯澜打断她，抓着酒葫芦的手攥得死紧。 “你还没有认出来吗？” 梦乙的眼中浮现了很明显的失落。 “因为我就是你啊。” 我是曾经的你。 柯澜愕然了一番，忽而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笑了良久，期间那心魔又翻涌起来，他狠狠灌了自己几口酒，但起到的作用却微乎其微，最后他放手摔了酒葫芦，提步绕过了挡在前面的梦乙，继续往前。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梦乙的拳头也攥得很紧，看着他现在这自暴自弃的模样，她又按捺不住想要将他给暴揍一顿了，但她也知道。 真要是动起手来，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带柯澜回去，但就在这时候，另一道声音忽然间传入他们的耳朵。 “柯澜前辈！” 齐双辉跟随着第六十三军一路杀来，终于冲到了这里。 他看着眼前那男子在战场中的背影，脑子又混沌起来了。 江道尘在一旁悄声提醒：“先请他回迦南关，必须由你亲自来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让齐双辉来说，但这是宋离传达过来的意思。 “请……请……”齐双辉脸色苍白，额头上开始冒起了汗来，“请……” “齐双辉！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终于，齐双辉一句话没能说完便昏了过去，现场又骤然响起了江道尘的呼唤声。 但他还来不及查看一下齐双辉有没有受伤，便有一道身影迅速闪了过来，抬指点在齐双辉额心的瞬间，压下了他身上即将冒出来的一股黑气。 “柯澜前辈？”江道尘感觉不可思议。 闪过来的这道身影正是柯澜，他盯着昏过去的齐双辉，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的心魔要压不住了。” 只这一刻，梦乙就动作迅速地将柯澜给捆了个结实。 “就算现在的你一心寻死，在死之前，你我都得给他个交代，跟我回去吧。” …… 妖市中，得知到那边情况平定下来的宋离，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就要面对着妖市当中的烦心事了。 驻军已经将今日灰鹤族带来的赤髓砂全都买下了，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下手，因为洛景、苏木和微生臣三妖就坐在灰鹤族的对面守着。 “计划推迟，接引灰鹤族的行动推到明日。” 宋离传音给身旁的何惜之。 闻言，何惜之犹豫地朝着那边谈笑风生的三妖看去一眼。 “明日，他们恐怕还会守在这里。” “明日计划照常进行，他们我会解决的。” 何惜之点头，并将这命令吩咐下去了。 而停止了接引灰鹤族的行动，宋离几人便脱离了采买的队伍在这妖市当中逛了起来。 道路边上，因为没有足够多的货物而无法分到一个摊位的小妖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那是一只化形接近完整的兔妖，只是皮肤仍旧像雪一般白，眼睛和口鼻还保有一些兔子的特征。 她坐在地上，摆在面前售卖的东西，有兔妖的内丹，皮毛，还有新鲜的内脏…… 第541章 起点与终点 兔妖与其他的商贩不同，她不叫卖，也不四处观望，只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售卖的东西前，脸上一派死气沉沉。 宋离走上前去，看着她面前的货品，这兔妖方才抬抬头看了过来。 见宋离的手落在了那兔子皮毛上，她说出价格。 “只要十斤灵米。” 宋离朝着她的手扫去一眼，那指甲缝里还残存着肉泥。 “这些货都是哪儿来的？” “刚切下来的，绝对新鲜，”她迫切地推销着，“可以拿来做菜，据说人族都很喜欢这个味道。” 于是宋离又朝着那些内脏看去：“新鲜是新鲜，但肉质有点老了。” 闻言，兔妖的手留恋地放在了皮毛上面：“因为它是我的奶奶，奶奶已经很老了。” 说完不等宋离回话，她又讨好笑着看了过来：“想要买年轻的肉，我这里也有！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后，她就挪开了自己坐着的板凳，下面出现了一个大洞，突然纵身跳了下去，气息全无。 “喂！这就突然消失了？”陆衍连忙跑过去往下看。 那个洞黑黢黢的，能够看到底部在什么位置，不深，但是跳下去后，兔妖却消失不见了。 “没有动用过法术的迹象。”萧云寒说道。 “那她去了什么地方……” 陆衍还在蹲在洞口边看着，忽然那兔妖又重新冲了出来，险些撞上，还是陆衍反应足够快，后仰了一下。 兔妖又出来了，这次手里还抓着一个格外年轻的兔妖的耳朵，不过年轻兔妖已经死去，看模样，像是饿死的。 “吓我一跳！”陆衍看着出现的兔妖，不由问道：“你刚刚去什么地方了？” 兔妖连忙回答：“我刚刚回了一趟族中，去拿鲜嫩的肉了。” 说着，她便将年轻兔妖的尸体朝着众人的方向推了推：“你们要买哪一部分？” 宋离和萧云寒沉默着，倒是陆衍嘀咕道：“别告诉我你只需要跳一个洞，什么法术都不用，就可以一下子从这里回到妖国去，再一下子从妖国又来到这里。” 面对陆衍的讶异，兔妖却很坦然：“这很正常的，是我们种族的天赋，只要知道起点和终点，就可以直接省略过程当中的时间与空间，在两点之间自然变换。” 陆衍摸着下巴思索：“那这不是跟传送阵是一样的吗？” 兔妖笑了笑没有再答话，但宋离却突然间开口了。 “和传送阵不一样。” 传送阵是通过扭曲、折叠等各种方式来改变起点与终点之间的空间，以此来达到缩短时间的目的。 使用不同的传送阵，对修士的身体素质都有着不同的要求，因为经过那些被异化了的空间是有压力的，身体素质太差很容易出现不适感，更或者是受伤。 但使用传送阵时，起点与终点之间的全部路程，修士的身体都是切实经过了的。 而这兔妖所说的却是“省略”，没有经过中间的过程，直接从起点到达终点，这就说明，即便迦南关设置了无数的结界与阵法，若有心的妖族想要通过这招进入大乾，迦南关也是完全拦不住的。 宋离更加认真地观察起眼前的这个兔妖。 “你想要用同族的尸体换灵米来吃，你们族中，饿死了很多妖吗？” 宋离猜对了，这兔妖脸上露出了无奈又绝望的表情。 “我们……就快要灭族了……为了换些灵米来给族中的孩子吃，就只能将饿死的同族身体拿出来卖。”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们镜月雪兔一族原本是生活在陆地上的，后来因为我们没有战斗的能力，家园被其他的妖族侵占，我们就只能搬到地下城去，那个地方资源短缺，生活着的族群又多，通过劳作赚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养活我们……” 陆衍听得又是一惊：“妖国当中居然还有地下城……” 宋离微微点头，传音给他们解释。 “妖族本就很有领地意识，在妖国境内又有领地越大，家族的地位越高的观念，有很多妖族都会选择依附三大家族来谋生。 成为了他们的家臣，也便意味着要被他们剥削力量和生命，但相应的也会换来修炼的资源，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护。 而那些没有依靠的妖族，若自身力量不够强大，便会成为所有妖族剥削的目标，更何况是妖族数量成倍增长的现在。 有越来越多的族群扛不住，选择逃到地下生存，于是地下城就建成了。” 陆衍忍不住传音道：“镜月雪兔这一族看起来很可怜，我们能不能将他们和灰鹤族一起接到大乾内生活？” 宋离并没有直接否决陆衍，如今的她是站在高位上，拥有着决定一些人族或妖族命运的权利。 但若换做她深陷泥沼中无力自救，像陆衍这样的人的出现，无疑会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 世界永远都需要这样的人。 不过宋离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灰鹤族那边的情况，有她安置在妖国的线人一直盯着，移居大乾这件事也是筹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可以确保接引灰鹤族不会对大乾产生负面影响。 但这镜月雪兔族却是完全不了解的。 最终只是用了五十斤的灵米换取了兔妖今日售卖的全部货品后离去了。 返回的路上，陆衍还有很多困惑。 “原来兔子也吃米啊……” 萧云寒：“……灵米管饱。”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在妖市内采买了一天，回去时天都黑了，外面的仗还在打着。 宋离先是去查看齐双辉的情况，到的时候只见到梦乙站在外面，斜倚着墙，目光放空不知在想着什么，听到宋离的脚步声后方才抬了抬眸。 “你来了。” 宋离微微点了点头：“柯前辈，齐双辉怎么样了？” 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梦乙先是怔愣了一晌，而后唇边漾开了一抹笑意，许久后方才轻声道：“心魔要压不住了，他快想起来了，希望这一次……他能够扛住。” “柯澜呢？”宋离又道。 梦乙又沉默了良久。 “他也快想起来了。” 第542章 阵道第一 齐双辉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他记起了自己儿时的事情，那时候迦南关的军营还不是这模样。 因为在迦南关中生活的人大部分是士兵们的家眷，所以士兵和百姓们混住着，倒是有一片很大的场地是他们用来训练的地方，那里基本上不让人靠近。 他还记起了自己家的位置，就在现在军营中的某个位置，可是怎么会……时间对不上…… 还有他的家人们，记忆当中那些模糊的脸庞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清楚每个人的性格、过往，就好像一直停放在心中的纸蝴蝶，忽然间扇动翅膀，活了过来…… 酒窖里，醉醺醺的柯澜趴在空空的酒缸边上，可这一次，任凭他再喝多少酒也无法麻痹自己。 三万年前发生的一切重新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伴随着心情的起伏，丝丝黑气自他眼中渗出，苍白的手紧攥着缸沿，以至于捏碎了酒缸。 而他则顺势拾起一块碎片刺向自己，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方才得以片刻置身于现实的清醒。 …… 三万年前，迦南关。 大道之上熙熙攘攘，士兵和百姓们挤在一处，仰头朝着天空中那飞过的数道身影看去。 “诶，让一让！” “别挤！” “哇，那就是阵道第一人吗？据说这名号还是乾帝陛下亲自授予的！” “城墙布阵御敌，改进仙轨弩，如此成就，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阵道第一啊！” “要不是有柯道长为迦南关设下的这些防御阵法，城门早不知被妖族冲破多少次了，咱们哪儿能过上现在这安全又宁静的日子啊！” “据说柯道长还是位俊俏又潇洒的美男子呢！” “飞得太快了，看不清脸啊……” 齐双辉挤在这些人群当中，紧紧护着自己怀里那一篮鸡蛋。 他是来送鸡蛋的，哪知道赶上了这么热闹的事情，听着众人的言语，也不由抬头朝着上空看去。 那些道长们的身影的确是快，眼看着就要飞过去了，就在这时候，一浑身束缚着枷锁的大妖突然发了疯，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人群当中，见人就撞。 这大妖的速度极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那大妖就要将一个士兵打扮的人直接撞死了，忽然间一道飘逸的身形从天空中落下，径直朝着这大妖而来。 男人两指并拢竖在胸前，唇瓣轻动，刹那间六根由重链连接的金柱从那大妖的身周出现，将其束缚在内。 大妖一头撞在这阵法的边缘上，瞬间被阵法的力量反震回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方才那士兵遭了一番惊吓，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连忙看向了那从天而降的阵法师。 “柯道长……真的是柯道长，多谢柯道长救命之恩！” 士兵眼中的惊慌褪去，脸上一片惊喜之色。 “迦南关还真是危险啊，吓死人了。” 那人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拍拍胸口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被吓到了吗？” 一道清爽的女声突然传来，两侧的军民连忙让开，走来的是一身穿便装，头发束成马尾的红衣女将。 “竟然吓到了柯道友，那今晚就切了他烫着吃。”印火鸢认真道，走过来后还踹了踹这已经昏过去的大妖。 柯澜盯着她，眨巴两下眼睛：“不要把我当成你贪吃的理由，而且我只吃妖兽，不吃生出灵智来的妖的。” 就这样被他给拆穿了，印火鸢响亮地清咳两声掩盖过去方才的尴尬：“开个玩笑，已经给柯道友准备好接风宴了，请。” 印将军带着柯澜和那头突然闯出来的大妖离开后，人群当中骤然爆发出了一波浪潮。 “一样！柯道长真的跟传说里的一样啊！” “天呐，他刚刚是怎么在一瞬间就撑开一个困阵的，我什么都没看清！” “何止啊，我就是眨了个眼的功夫，那头大妖就已经被制服了！” 人群中，齐双辉也跟随着人群朝那离开的男人的背影张望了良久，心情起起伏伏的。 真潇洒啊，不愧是能够被乾帝亲自称为阵道第一的人物，动作那么帅。 只可惜自己一点学阵法的天赋都没有，只能当个普普通通的法修了，哎，送鸡蛋去。 齐双辉朝着南边靠近城墙的地方跑去，路线尽头的城墙根处，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各种蔬菜瓜果。 在这些百姓当中，还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士，正指挥着大家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一个大篮子里。 “吴叔！”隔着很远，齐双辉便高举起手来呼唤道。 闻言，那五大三粗的将士也抬起了头，看起来格外凶悍的脸上露出了个笑容。 “双辉来啦，又是你阿娘叫你过来的？”吴旷熟络地问道。 “嗯，”齐双辉点点头：“家里的鸡下了蛋，我娘说拿一些给外面的苦命人们吃。” “哈哈哈，是苦命妖！”吴旷笑着纠正他。 旁边的百姓们也都笑了起来，他们和齐双辉一样，是来送些家里有的粮食，救济外面的妖族的。 没人能够想到，就在迦南关这一墙之隔的地方，墙内是大乾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墙外是在妖国生活不下去，逃到了这里的妖国难民们。 这些妖族的心中怀揣着大乾能够收容他们的希望，也或许是觉得只要他们能够靠得大乾越近，就能够受到大乾的庇佑，因此，这些妖族就在关外的城墙根底下驻扎，久而久之的形成了一片居民区。 即便荒原上物资短缺，他们也愿意留在这里，起码不会受到同为妖族的迫害，但日子却过得格外艰难，经常饿死妖。 于是迦南关的百姓们就经常会送些粮食出去接济他们，但城门不开，百姓们平时又是不能上城墙的，一开始，家中有当兵的，便会将粮食送到那家，等到当值的时候，便能上城墙，将东西送出去了。 这事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但印将军并未说什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模样，吴旷每天傍晚的时候都在来这里收菜，再上城墙统一将东西送出去。 第543章 城墙之下 齐双辉的娘亲心善，每天都会叫他送些东西过来，久而久之，他也便与吴旷这位副将熟络了。 见吴旷收好了东西准备上去了，齐双辉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吴叔，我……我能不能跟上去看看？” 他想要看看迦南关的外面是怎样的，那些妖族过得又是怎样的日子，但身为平民，他是不抱多大希望吴旷会同意的。 “那行，反正你也是个炼气期的修士，跟着上来就成。” 吴旷答应得很爽快，齐双辉的眼睛明亮起来了，忙不迭地跑上前帮忙提东西，却被吴旷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头。 “傻小子，一个控物术能够搞定的事情，用得着你瞎费力气？” 齐双辉仍笑着，兴奋地跟上。 站在了城楼上，极目远眺，他终于看到了那片人们口中的荒原。 趴在城墙边上向下看去，能够看到那些妖族们聚居的地方，皆是很简陋的房屋，只有两座看起来稍微复杂些的，一个是买卖各种物资的商铺，另一个是给妖看病的药堂。 整体看过去，妖族们在城墙根处生活的地方，就像一个小型的村庄一般，但是比齐双辉知道的所有村庄都要穷。 他看到有外出很远的妖返回，带来的是各种树皮当作晚饭，也看到雌性妖族当街哺乳，孩子却因为吸不出奶来而大哭大闹。 先前心中那期待的火焰瞬间被压了下去，齐双辉的眉头皱紧了。 吴旷看到他这模样，早在预料之中，也没想着安慰他，只悠悠感慨着。 “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现在你知道了，大乾和陛下，将咱们保护得有多好了吧。” 齐双辉扭头看来：“他们虽然是妖，但已经来投奔我们了，为什么不开城门将他们放进来呢？”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的，我们这一次，当然可以打开城门将他们接进来，但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妖族像他们一样来到城墙根下安营扎寨，祈求着我们的收留，到那时候，我们还要再打开城门吗？” “我们……我们救不了更多的妖族，”齐双辉看向自己挎着的篮子，“就像我家最多也只能分出这些鸡蛋来，不然我们就没得吃了，弟弟还在长身体……” “是啊，但如果不打开城门，后面来的妖族们，或许会觉得你们既然可以收容他们，为什么不能收容我们，他们会愤怒，渐渐的，这种愤怒又会转化成怨恨。” 吴旷一边说着，一边将募集来的粮食们放下城墙去，那里已经有妖族在等着了。 拿到食物后，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妖族，也是这聚居地上唯一的医者来为各家分配着。 医者在这里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毕竟这里的妖族万一生病受伤，都要仰赖他来救命。 看着下方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吴旷拍了拍身旁失神的十六岁少年。 “好了，下去吧。” 将军府上，一青衣女子围着那已经昏过去了的大妖转了两圈，然后抬头看向印火鸢。 “你确定让我把他给炖了？”说着，柳青时又毫不客气地踹了大妖两脚：“这不是那个正在严刑拷打的妖族吗，他嘴里已经撬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吗？” 印火鸢点了点头，咽了下口水，然后补充道：“给柯道友接风洗尘，应该做点好的。” 柳青时：“……” 她又不是不知道内地那些娇生惯养的修士们只吃妖兽，不吃生出了灵智来的东西，不像他们这些在荒原上行军打仗的，什么都吃。 柯澜就很符合柳青时脑中对于内地修士那“娇生惯养”的刻板印象，所以用这大妖做一顿确定不会吓到他吗？ 正思索间，正主便到了，仿佛踏青春游一般好心情地背着手走来。 “多年不来迦南关，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只是城墙外多了些寻求庇护的妖族，看他们那样子，恐怕是妖国内部又出幺蛾子了。” 柯澜说着，又见院中多出来的提着把菜刀的熟人，当即弯弯眼睛笑道：“柳姐姐，许久不见啊。” 柳青时拿菜刀指着这大妖：“柯澜，你想尝尝他的味道吗？” 柯澜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脸上笑容也不见：“我看还是不了吧……吃这种有灵智的东西和吃人有什么区别……” 印火鸢认认真真地回答：“区别很大。” “我还是不能接受！”柯澜连连摆手，而后又笑看向柳青时：“柳姐姐给我加一道蟹黄豆腐就行，印将军你吃什么都可以，就是千万别让我看见……” 印火鸢的唇角往一边扯了扯，看向柯澜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人从城墙上放下粮食给外面的妖族，他们也怪可怜的，不知这样的日子又要过到什么时候。”柯澜又道。 印火鸢直接便回答了：“等到朝廷下令出兵的时候就可以了，可以假借这些妖族被军队冲散的名头，暗中将他们接进迦南关来生活。” 闻言，柳青时立即看了过来：“那些妖族的身份你都已经验证过了？” “验证过了，”印火鸢点头，“而且他们已经在城墙下面住了十三年了，十三年间来来往往，生生死死，剩下的这些，都是从未与妖国有过联系，彻底走投无路的妖族。” 柳青时闲散地转动着手里的菜刀，目光在那大妖身上寻找着下刀的地方，同时说道：“这么大的事你还是写份奏折上报的好，别到时候出了问题，影响你仕途啊。” 印火鸢又点了点头：“我会请示陛下的意思的。” 第二日清早，印火鸢便写好了奏折，用秘法送走后，没多久，这份奏折便出现在了夏辞初书房中已经堆积了很高的奏折山中。 这一日亦是柯澜给城墙加固阵法的日子，迦南关的军民们全都来看了，齐双辉一家也在这当中，还挤到了个前排的位置。 看着那流动着复杂金色阵纹的城墙，还有那道穿梭于其中飘逸又潇洒的大能身影，人群当中惊呼声连连，齐双辉更是看直了眼。 这便是修仙者。 他日后也会成为这样厉害的修仙者吗？ 第544章 开城门 待加固完阵法已是傍晚，柯澜走后，四周围观的百姓们也渐渐散去了。 柯澜也并没有急着离开迦南关，他登上了城墙，向着外面那些妖族们聚居的地方看去。 现在天色不晚，还有些妖坐在外面，生活中不常有新鲜事，如今他们闲谈着的，也是那位阵道第一人被邀请来加固阵法的事情。 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他们并不知道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话语当中那个传说般的人物正静静看着他们。 唯一发现了的，是一个酣睡在娘亲怀中的幼崽，她不吵不闹地醒来，先是抬头看着夜空中粲然的星子，而后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滴溜溜转到了柯澜的身上。 柯澜也意识到了这小家伙在看着自己，不由做了个鬼脸来逗她。 小家伙看着他，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小脚，高兴地笑出声来，柯澜也笑了。 就在这时候，妖群当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执行者来了”，惊醒了整个长夜。 在妖国内部，有这样一种妖族被称为执行者，他们是强横家族的爪牙，妖族在大肆征兵的时候，不允许任何妖族流落外地，不管是主动离开，还是被驱逐出妖国的妖族，都会被定义为背叛者。 而执行者，就是大家族养来专门屠杀这些背叛者的。 原本的执行者们一直都活跃在妖国外围的周边地区，很少有杀上荒原来的情况，更不要说是一路杀到大乾的城墙根底下了。 他们出现的毫无预兆，且速度极快，甚至迦南关的守将们还来不及将结界张开，这群执行者就已经冲进了结界范围之内，再张开已无济于事。 执行者杀来的时候，柯澜就在城墙上盯着，也依然没有看清楚那些执行者是怎么出现的，此刻他下意识地就要启动城墙上的阵法，刚要捏诀的时候却犹豫了。 启动阵法，不仅会将那些冲上来的执行者扫尽，一直以来生活在这里的普通妖族们也会死…… 此刻，聚居地中的妖族们已经全都仓皇失措地堵在了城门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开门啊！快开门啊！” “求求你们开门，放我们进去吧！” “救命啊——” “我还不想死啊——开门啊，求你们救我一命吧！” 他们撞击着城门的声音一下重过一下，哭喊声中饱含着无尽的绝望，当中还夹杂着婴孩无知却恐惧的尖细哭鸣声。 身后的火光逼近，执行者们高声呐喊着的一个个“杀”字是他们的催命符，而他们眼下唯一能抓得到的希望便是眼前的城门。 “什么情况！”印火鸢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城墙上。 前来迎接的副将迅速汇报着：“妖国的执行者来杀叛徒，将军，是否要打开城门？” 声音落下，印火鸢的脚步一定。 下方的惨叫声在黑夜中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刺耳。 “救命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别，别动我的孩子，我求你们了……”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吧——” 执行者已经追了上来，疯狂怪笑着残杀着下面的妖族，为这凄冷的黑夜染上了一抹血色。 关外惨叫声遍地，关内一盏盏灯火亮了起来，茫然的百姓们走出来，看到了城墙外那高高蹿起的一抹火色。 血腥气忽然间漫了进来，牵动着人们的心脏，齐双辉紧张地守在家门口，年幼的弟弟在噩梦中惊醒，齐母轻声哄了哄。 这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齐母便下了床说道：“辉儿，看好你弟弟，娘去外面看看。” 听见这句话，齐双辉比她还紧张，连忙道：“娘你在家里待着，我去外面看！” “辉儿，你还……” “我已经不小了！”齐双辉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而且我现在已经是个炼气期的修士了，将来还能跟爹一样上战场保家卫国，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说完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齐双辉就连忙跑出了门去，身后还回荡着齐母那担忧的嘱咐声。 “别跑远了——” 齐双辉强压下心中的害怕，跑去城门那边看。 他听到了外面惨叫声连连，迦南关的城门被拼命拍打着，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能够看到印在城门上的那一个个血手印。 远处的城墙上，那白日里无比光鲜的阵道第一人背影转了过来，快步朝着印将军的方向走去。 “开城门吧。”柯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印火鸢却仍旧犹豫：“但是……” “我会将那些执行者抵挡在城门之外，只要将那些无辜的妖族接进来就好！”柯澜再度道。 印火鸢仍旧做不出这个决定。 “就快要没时间了，印将军，相信我。” 声音落下，印火鸢不再沉默，当即转身下令：“疏散民众，开城门！” 齐双辉看到那沉重的大门打开之后，外面是与大乾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天边被血迹浸染，浑身狼狈的妖族争先恐后地冲入，身后还跟着看到城门打开之后两眼放光的那些妖族。 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带着他往后。 “你怎么在这，”吴旷拧着眉头：“赶快回家去！” 光顾着疏散其他的民众了，没想到这犄角旮旯里还藏着一个齐双辉，这一瞬间吴旷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齐双辉的视线仍旧放在那城门的方向，但见在城门开启后，柯澜的身影逆着众多逃命的妖族冲上前去，在那些执行者们紧追着想要冲进城门的时候，他周身光芒浮动，骤然成阵。 一道金幕般的阵法严丝合缝地嵌在城墙上，代替了城门的作用在一瞬间将所有的妖族执行者都拦挡在了外面。 数不清的狰狞面孔怼在了金阵之上，却任凭他们怎样攻击阵法都无法前进分毫。 没有一个执行者被放进来。 做完这些的柯澜松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了，正当他想要抬手擦擦汗的时候，却见那些被金阵阻隔在外的妖族们，脸上的表情逐渐由狰狞愤怒变成了即将得逞的笑。 柯澜心中忽然出现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出现威势强横的一掌，猛然间打在了他的身上。 第545章 情犹在 这一掌落下的瞬间，他只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即将被震出体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着前方的金阵撞去。 阵法被撞开，而他也摔倒在了迦南关外的地面上，周身的那些妖族们看到阵法被破，纷纷狞笑着从他身边经过，高呼着杀戮的口号向着城中冲去。 “不……不要……” 柯澜挣扎着站起来想要阻止这些妖族们进入大乾，但先前身后传来的那一掌的力量竟直接让他失去了爬起来的力气，口中不停地呕着血。 这样强大的力量，不会是印将军，也不会是柳姐姐…… 他不甘心地拼尽全力转头看去，看到那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袭击了他的人正是先前聚居地上唯一的医者。 此刻那医者唇角带着笑容，身形慢慢变化，最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印火鸢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 “洛淮？！竟然是你！” 听到这二字的时候，柯澜的脸色彻底白了下来。 洛淮，风影雪豹一族中的老祖……是和乾帝陛下同级的战力。 “呵呵呵……”洛淮朗声笑着，心情大好：“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记着我，不枉我在这里伪装了整整十三年，你们终于还是将这城门给打开了。” 印火鸢手中的长刀瞬间染上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火，横在胸前。 “就算你是洛淮，也不可再往前半步！”她冷声说着，眸底闪过一抹决然：“在陛下到来之前，我会拖住你，不惜一切代价。” “凭你？”洛淮轻笑，“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洛淮骤然冲了上来，当即狠辣地出招。 他蛰伏十三年进入大乾，为的可不是跟这年轻无知的女将军拼嘴皮子的。 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师去，所以他要赶在夏辞初出现之前迅速登上城墙，破坏掉所有的仙轨弩。 没有了仙轨弩，下一次妖国大举进攻的时候，即便夏辞初御驾亲征，也挡不住他们冲破这国门！ 印火鸢虽然强大，却根本不敌这能够被妖族奉为老祖的存在，再加上这洛淮招招狠辣不留余地，只三招过后，她便已是鲜血淋漓，手里的长刀都再难提起。 同一时间，因为金阵被破，那些妖国执行者的闯入，现场也彻底乱了套。 执行者们兴奋嚎叫着往居民区冲去，将士们为了阻止他们屠戮百姓紧紧追着。 齐双辉看到这一幕，脸色被吓得惨白，但紧接着他又叫道：“阿娘！阿娘和弟弟还在家里，我要去救他们！” 他转身就要往回跑，但一只胳膊却被吴旷给死死抓着。 “你不能回去了，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其他人会救下你阿娘和弟弟的！”吴旷喊道。 “不，不要，我害怕……”齐双辉仍在他手中奋力挣扎着，急得眼泪鼻涕都在一块往下淌，“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打开城门……为什么要用我们的命换他们的命，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城门外，被两个士兵抬起往回走的柯澜在听到这声音后，残破的身子在止不住地发抖。 那边吴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双辉，你冷静些！不会有人死的！军民同住在一处，感受到妖气将士们一定会出来保护大家的！” 声音落下后，却不想齐双辉非但没有安心，反而哭得更崩溃了。 “可我爹就是大乾的将士，他死在了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了！没有人会保护阿娘和弟弟了，他们就只有我，吴叔，我求你……我求你让我回去吧……” 闻言，吴旷怔住了。 而另一边，印火鸢已经被洛淮打得双目涣散，仰倒在通往城墙的台阶上，血与火混洒一地，看着他抬起了一掌来，就要直接结束自己的性命，她想要抬刀去挡，却发现自己握刀的右手已经消失不见了。 眸光失神了一瞬。 即便……即便是如此，也绝对不能让他登上城墙…… 这一瞬间，她的心中做了个决定，当即开始引动自己体内残存的灵力准备自爆。 但就在这时候，四周的疾风忽然间变得刚猛了数十倍，空气中，所有的灵气尽数朝着迦南关中的某一处涌去。 有人顿悟了。 天上乌云聚拢，道道惊雷从中劈下，强劲的罡风将粗壮的大树都卷上了天，只是顿悟便有此等天象，这顿悟之人是…… “退。” 一字从洛淮身后冰冷地落下，他蹙了蹙眉，转头向着后方看去。 狂风当中柳青时身形站得笔直，手持那燃着森森青火的长刀直指洛淮心口，衣袂和长发一同在风中猎猎作响。 洛淮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冷凝：“在顿悟大道这样关键的时刻，强行出来与我一战，便不怕我将你接下来的道途直接毁了吗！” “将军的使命是誓死守卫迦南关，你应当知道的，我也曾是第十四军的将军，任虽卸，情犹在。” 柳青时微微偏头，眸底惊现一抹狠色。 “不退，那便来战！” 洛淮当即冷哼一声：“战又如何！你若肯乖乖找个地方躲起来突破倒还好，顿悟尚未成功之前你就只有死在我手上的份！柳青时啊柳青时，妖族当中都在传言你是个疯子，你果然是。” 一道风刃袭来，堪堪擦着柳青时的鼻间而过，她身形流利地一转，身影模糊到看不清，那燃着青火的长刀照着洛淮的头顶狠狠劈下。 速度太快了，洛淮只来得及抬起一只手来挡，面对现在的柳青时，他不敢大意，重重妖力裹在手上，但这一刀落下来的时候，洛淮的手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这道血痕看在洛淮的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刺目。 她的实力竟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难道这大乾当中又要出现一个可以与他们这些妖国最强者抗衡的修士了吗？ 那边的洛淮已经被柳青时暂时牵制住，印火鸢立即强撑着坐起来，声音嘶哑地下令。 “集结全军！诛妖——” 因为柳青时突然的顿悟，洛淮的计划被打乱，妖族这边已经落入了颓势。 第546章 不救 柳青时落手刀刀狠厉，一步一步地将洛淮往城门外逼去。 伴随着她顿悟到最后，力量也越来越强大，洛淮犹疑不定起来，竟不知何时快要被逼出迦南关的城门了。 仍在城中与士兵们纠缠着的妖族执行者们看到他们的老祖都快要被逼退出去了，也都慌了，一个接一个往城门之外逃去，中途还会死死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一切东西。 柳青时将洛淮往外逼去，从虚弱的柯澜身旁经过的瞬间，传音便进入了他的识海当中。 “还能布阵吗？” 柯澜往前走的脚步一顿，立即转过了身来，掐诀成阵。 他身受重伤，强行布阵虽然可行，但时间上就比平常时慢了许多。 他明白了柳青时的意思，在她将洛淮逼出城门的那一瞬间，自己需要用阵法将他困在外面两息的时间，只需要两息，城门就可以重新关上了。 而且他们只需要将洛淮逼到外面，其他的执行者可以不必管，留在迦南关，就只有被就地诛杀的份。 先前洛淮能够将他一掌打成重伤，并轰开自己布置的阵法，那时他用了十成的力，但现如今与柳青时打斗一番，体力消耗了不少。 只是困住他两息时间，可以的……能做到的…… 阵法布置途中，柯澜干脆咬破自己的手指，结成血阵。 阵法需要吸食他的血液来维持，一瞬间就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血色了，但这样的阵法也格外牢固。 在这血阵缓缓凝成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执行者疯狂地穿过尚未完全成型的阵法逃出城门。 另一边，吴旷正跟着齐双辉飞快地朝着他家的方向跑去，但就在这时候，一只鸟妖的身影骤然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和其他无功而返的执行者不同，这只鸟妖的爪子死死地抓着两个人，仿佛捡漏了一般猖狂地笑着。 妖的笑声当中，混杂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惊慌失措的求救声，齐双辉猛然间就转过了头。 “阿娘！弟弟——” 齐双辉立即追了上去，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炼气期修士，又怎么追得上这些被洛淮精心选拔出来的进行这次计划的执行者。 吴旷听到了这动静后，也立刻转身追了上去，急得一双眼睛都红了。 他一定要救下他们。 不仅仅因为是齐双辉的娘亲和弟弟。 他们更是迦南关中一位为国捐躯了的战友的遗孀和遗孤，他肯将家人安置在迦南关，正是因为相信这里会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人，相信他们这些战友们…… 在洛淮的双脚彻底离开大乾国土的那一瞬间，血阵凝成，同一时刻，一只鸟妖猛地冲了出来，刚好卡在血阵完成的最后一瞬离开了大乾。 将洛淮赶出国土之后，柳青时也终于重伤倒地，仅凭手中的长刀支撑着身体，但她依然镇定自若地下令：“关城……” “啊——！！！” 一道幼子发出来的凄厉惨叫声将柳青时的思绪猛然打断，她瞬间抬头，仅一道血阵相隔的对面，人族幼童的一条腿已经进了那鸟妖的口中，温热的血液溅在那些妖族狰狞的脸上，他们仿佛受到了鼓舞，变得兴奋又激动。 孩子被自己的血染得鲜红，绝望又痛苦地叫着救命，无助的母亲在一旁疯狂地向孩子扑去，但她自己身上的血肉也正在被身旁的妖族们一口一口咬去。 柳青时仍跪在地上，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泪水不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柯澜也僵住了，泪水无意识地往下流淌着，可偏偏身上的血液还在被阵法吸食着，城门外的洛淮在狞笑，他必须要维持住这个阵法…… “阿娘！弟弟！”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跌跌撞撞追了过来，一眼望去，却只看到了那无力地跪在地上的吴旷。 齐双辉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他的目光向着城门之外看去。 血阵后，他的娘亲和弟弟被那些妖裹挟着，经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齐双辉不要命地冲了过去，直直地撞在那血阵之上，奋力地拍打着。 “开阵啊！救救他们吧！” “娘！小宝！不！不要这样对他们，我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给你们磕头！” “柯道长，你可不可以打开阵法，我阿娘和弟弟还活着，我求你了，可不可以放他们进来……” 齐双辉跪在血阵边上，不要命地磕头。 给柯澜磕头，给外面的那些妖族磕头，又给柳青时磕，给他所能够看得到的一切人磕头，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城门内，那些因为打开了城门而被救进来的妖族们，也都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我求求你们了！只要能救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命都可以不要，救救他们吧——” “老天爷！我求你了！爹，你在天有灵，就不能……就不能……” 齐双辉崩溃得一声声喊着，直至自己嗓子喊得嘶哑，直至他咳出了血来。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阿娘唯一还完好的一只手颤巍巍从妖群中伸了出来，无力地往前，那鲜红的手隔着血阵覆盖在了他那双绝望的眼睛上。 而他无力地伏在血阵之上，渐渐失声。 为什么，他不能像父亲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好娘亲和弟弟。 为什么，他一点学习阵法的天赋都没有，不能打开这血阵，救娘亲和弟弟回来。 为什么，他一定要出来，如果他没有出来的话，至少可以和他们死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活着却什么都做不到…… 城门关上的那一刻，齐双辉像条没了家的野狗一般被拖了回来，关外的腥风渐渐远去，天空上一场冰凉的雨落了下来，冲刷着这里的一切，清算着最后的结果。 柳青时捂着自己的胸口缓缓站起，一旁的柯澜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栽倒在地上。 印火鸢强撑着身体回到处理事务的房间时，桌案上静静躺着一份被批阅好送回来的奏折。 她身形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用一丝灵力将这奏折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朱红的大字。 “不救。” 第547章 掩埋我，忘记我 “伤者，一百四十三人，其中一百一十二人为迦南关守军，三十一人为迦南关百姓。” “死亡，二人。” “……救下妖族共二百零三位，身份正在审查中。” “迦南关守将印火鸢，于军国大事，决策不当，有失为将之道，今撤其将军之职，收其兵符印绶。” 一道道声音从耳边远去，印火鸢坐在廊前，看到前方有一队队人进了将军府，又急匆匆地出去了，她眸光微动，询问身边的副将。 “是李将军来上任了吗？” 虽不忍回答这个问题，副将还是点了点头。 印火鸢站起身来，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走吧，我也该离开了。” “不必这么着急的将军，李将军应是去看青姐的伤了，您身上也有伤，再养上一天也无妨。”那副将连忙说道。 印火鸢摇了摇头：“别再叫我将军了。” 刚说完，便听身后的大老爷们抽噎了两声，她转过头，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没有在家国面前，还存有侥幸心理的将军，看来我要学的事情还多得很呐，走吧，往后在战场上，你还会见到我的。” 那扇门不是柯澜想打开的，而是她。 因为她才是迦南关的主将，若当初她能够果断决绝地拒绝柯澜，任凭他再说多少话，城门都不会被打开。 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的责任。 因为不忍心，便容忍了那些妖族在城墙根住下，也是因为不忍，默许了城中的百姓们每日给他们送粮食。 或许是她这一次又一次的不忍，让妖国的那些上位者们看到了可乘之机。 若不是柳将军突然的顿悟，终于能够跻身于整片大陆最强战力的行列中，逼退洛淮，不敢想今日的自己会铸下什么大错。 她想，她也该去看一看柳将军的伤，当面拜谢。 但到的时候，柳青时却不在院中。 她是在柯澜的府外找到柳青时和李彦的。 他二人就站在远处，看着大门口那苍白的十六岁少年对着府门又撞又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算什么阵道第一！为什么打得开城门却打不开那一道血阵！” “为什么要用我阿娘和弟弟的命去换那些妖的命！我们只是……只是很平凡地活着，我们没有招惹任何人啊……” “阿娘一辈子都老老实实，谨小慎微，家里鸡下的蛋，攒了好多天的，自己不舍得吃，也要分给那些妖……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他们！” “你为什么要开那道门！你把我的阿娘和弟弟还回来，把他们还给我！” “你是不是很得意，现在城中还有很多人说你是英雄，什么英雄，你根本就不是！” 吴旷看着前方那不停闹着的齐双辉，心下的滋味也变得格外苦涩。 那些得救了的妖族，怀着感恩之心，在那场混乱之后，挨家挨户地拜谢，感谢大乾的百姓们愿意收留他们。 那天夜里在城门口的混战，百姓们看得不真切，所以他们只知道，在妖国的执行者过来时，他们引以为傲的国家打开了城门，收容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妖。 虽然最后出了些乱子，但大家在将士们的保护下，也只是受了些伤，死了两个人。 两个人，换两百多个妖。 而后便是柳将军将恶妖逼退，柯道长及时凝成血阵争取关城门的时间。 百姓们揭过了那一夜的伤痛，替齐双辉原谅了一切。 当那两百多个妖族跪在齐双辉家门前请求他的原谅时，周旁围观的人们说的是—— 原谅他们吧。 那一刻齐双辉在数不清的嘈杂声音当中耳鸣、大脑一片空白，体内的灵力逆行，他迈开腿想要往家中走去，但这一步却仿佛踩空了掉下悬崖一般。 他倒在了地上，心脏好像被烈火在灼烧，口鼻不停地渗出血液来。 昏倒前的那一刻，他只见到吴叔匆忙奔了过来，疯狂地朝着那些围聚的妖和人挥动着手臂，似是想要他们散开。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齐双辉一拳一拳地砸着柯澜的府门，双眼哭得猩红，阿娘和弟弟在那数不清的妖群中惨死的一幕幕还在脑海中回荡着，他的唇边又溢出一丝丝血液来。 “所有的人、妖，都不会原谅。” 也包括，他自己。 远处，始终看着那边的柳青时脸色忽然一变。 “不好，他生出了心魔。” 她快步走上前去，但就是在这一瞬间，齐双辉猛然对着那紧闭的府门喷出一大口鲜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双辉！！” 那边传出了吴旷高喊的声音。 府门被人迅速打开，柯澜快步走出，却一时不慎被门槛绊倒在地。 他身上的伤，现在支撑着他站起来都难。 …… “心魔缠身，急火攻心，再加上他体质较弱，而且现在……心中已然没了求生的欲望，”军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天乏术。” 柳青时在李彦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来，看了看病床上那气息微弱的少年，又看了看那坐在床边紧攥着手，同样虚弱的柯澜。 “一定要救他……咳咳咳……还有什么办法，需要什么……”柯澜哑声问道。 军医看他这模样，也不忍打击，只是转头看向了柳青时。 柳青时会意，沉默了良久，终于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三天。”军医道。 这一瞬柳青时的眼眶红了些，刚要抬头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柯澜仿佛魔怔了一般地喃喃着。 “三天……三天足够了，我能够救他的，有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的……” 柯澜就这样喃喃着，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去，见此一幕，屋中所有人都愣了一晌。 终于，李彦开口，轻声问道：“他是不是也生出了心魔来？” 柳青时的眉头紧拧着，她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这世上有一种阵法，可以将即将要死的人暂时封存，等到很长的时间过去了，有了医治他的法子，再将他重新放回这世上。在这段时间内，阵法会保存着他的身体，使他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但他的记忆、心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被掩埋。” 第548章 南柯一梦 “但是这阵法，从无一人能学成，不光是因为它太难，唯有修真界中最顶尖的那一批阵法师方可参悟，还有便是，它会对修士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一道魂魄，被强行撕扯成两半，身体残缺，修为停滞不前还并非最主要的，他身上所有的苦厄、病痛都会留在本体，且因为另一半被分裂出去的原因，原本的那些痛苦在身体里会无限放大，日日夜夜折磨着。 而且在要封存的人还没有重新降临这世间之前，阵法不可停止，两半残缺的魂魄永远无法重新融合。” 说到这里，柳青时垂下了眸。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好不要修炼这一阵法。” 这一后果，柯澜心中也清楚。 但不管未来将要面临什么，这个阵法他都要去学。 三日后，柯澜再一次来到了门前，柳青时早已等在这里了。 柯澜看着她，静默了良久，方才问道：“我来晚了吗？” “没晚。”柳青时道。 他点了点头，往屋中走去。 “你真的决定好了？”柳青时又问道。 “嗯，”柯澜低垂着头：“我要救他，我知道这抵消不了身上的罪孽，只要能够为他做点什么……我都会去做，柳姐姐，往后，怕是还要麻烦你。” “先活下来再说，”柳青时撇过了目光：“只要你能活下来，时间到了，我自会去找你。” “多谢。” 柯澜说完后，便走进了屋中去。 施展这一阵法花费了很长时间，柳青时一直都守在外面。 她知道柯澜身上的伤根本没有恢复，三日内学会这样一个对于顶尖阵法师来说都算复杂的阵法，他定是没有休息过，再加上这阵法对身体的伤害。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让他活下来的话。 最差的结果，是柯澜没能在施展阵法的时候撑住，与齐双辉一并去了。 但好在，这阵法最后成功了。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屋中的齐双辉已经消失不见，应是被阵法封存起来了。 柯澜倒坐在地，身上冷汗涔涔，面容苍白，地上还有着他不知何时喷出的一大口血。 屋中多出了一个女人，她两眼茫然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柯澜的身上，满脸愕然。 “你是何人，为何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分裂出来的另一道魂魄，拥有着原本身体一半的修为力量，且不会拥有本体的伤病、最痛苦的记忆，以及心魔。 她就像是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柯澜，叫他与门外的柳青时看得都愣了下。 不知过了多久，柯澜哑然失笑：“竟是个女子。” “什么女子？哪里有女子？”女人四处看了看，忽然见到门外的柳青时，当即笑着打招呼道：“原来是柳姐姐。” 说完后她又转头看向地上的柯澜，微微蹙眉：“你还是没有说你的身份，为何要冒充我的模样？” 柯澜盯着她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柯澜。”柳青时突然的开口，令屋中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她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看向了那女子道：“你先出去会儿，我有话单独与他说。” “哦，好。”女子很快便出去了。 柳青时向着地上的柯澜走去。 “你要用阵法封存他多长时间？” “三万年。” “三万年……”柳青时惊了一下，“为何这么久，你知道这三万年间阵法不会将他放出来，你的身体也永远无法与另一半融合，你会承受着所有的折磨一直到三万年后。” 柯澜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时间太短，我怕他忘不了这些难过的经历，心魔还会再一次出现折磨他……与其如此，不如都让我来承受。” 他不知自己这样做对错与否，但这些，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正此时，心魔突然发作，另一半魂魄离体之后，他的本体变得更加敏感起来，此前还能够承受的痛苦在这一次仿佛锥心刺骨，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地，浑身黑气萦绕。 屋外，女子听着那房间内突然爆发出的惨叫声，不由被吓了一跳。 一直到太阳落山，这惨叫声方才渐渐休止，她的目光盯着房门看了良久，终于被柳青时打开。 透过门缝，她看到那个“冒充自己”的男子躺在床上，已经昏厥过去了。 “柳姐姐，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女子现在一头的雾水。 看着她，柳青时想到了柯澜在心魔刚开始发作时急促交代自己的话。 不必让她知道都发生了什么，既然选择了承受这些，那承受着的，只他一人便足够了。 他不想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也变成现在这般无能为力的模样。 柳青时答应了他，但只答应了三万年。 时间一到，她接回齐双辉后，就会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她。 到时候，她会做出什么决定，是选择回来与本体融合，分担他的痛苦，还是以这崭新的身份继续游走于世间，自己都不会管。 三万年的漫长时光，有人览尽世间风华走在追寻少时梦想的路上，有人被心魔磨得形销骨立整日以酒水麻痹自己，到最后浑浑噩噩，反倒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那些日子，他们都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再回首时，只见得自己半生空白，如南柯一梦。 三万年后，散盟建立，柳青时于百忙当中抽出空来出去了一趟，接回来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面对一切的时候都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做事那般生涩，好在散盟的柳姨和星宇道人都很关注这个少年。 在他跟随散盟的前辈们修炼时，柳姨还经常看望他。 有一次，她问到齐双辉想学一门什么技艺。 “我想学阵法，当个阵法师。”齐双辉立即回答。 柳姨的眸光却是闪烁了两下，不由有些紧张：“你为什么想要学阵法？还是说……你还不知道自己没有阵法天赋？” “我知道，”齐双辉的声音低了几分，“但就是觉得，我应该学阵，我一定要成为个厉害的阵法师，一定要……” 第549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在那一刻，柳青时便明白了，他的心魔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这三万年间的消磨当中，随着记忆一同淡去了。 而那时的齐双辉也不会知道。 自己一心想要学习阵法，是因为心魔。 而他永远都做不出一次正确的阵法，也是因为心魔。 又过了许多年。 岚夜族秘境出现，散盟要给筑基期的弟子们训练，便将飘摇在外的柯澜召回了。 而后，有一个叫梦乙的女阵法师孤身找上了散盟来。 在她来那日，散盟有个年轻的小姑娘似乎发现了什么。 宋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她提在手中的柯澜，这一瞬间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可能。 因为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生机是同一种。 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生机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双胞胎也不行。 所以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她便接收到了梦乙那威胁的眼神。 于是宋离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一个想要长命万万岁的人是不会选择在只有筑基期的时候就挑衅合体期大能的。 …… 听说了柯澜孤身闯入了敌营后方，梦乙毫不犹豫地前去寻他的时候，陆衍再一次感叹。 “她还是太爱柯澜了！” “这是自然，”江道尘看了过来：“因为她就是柯澜，当然要爱自己了。” 这句话落下，陆衍的脑筋一时间没有转过来。 正好此时，看到梦乙走过来了。 “他跑去什么地方了？”不等陆衍问，梦乙便率先开口了。 江道尘知道她问的是柯澜，正好他也一直在守着这个人，便手指向下点了点。 “在酒窖中。” 梦乙点了下头，便准备进入酒窖里去，见此，江道尘三人连忙跟在了后头。 进入到酒窖后，扑鼻而来的是掺杂着血腥味的酒气，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那靠着酒缸坐在地上的人。 记忆慢慢回来的时候，心魔也跟着加倍侵蚀而来，刚刚经历了这样一番折磨的柯澜，身上还扎着许多碎陶片。 “都想起来了吗？”梦乙开口问道。 安静的酒窖当中，只回荡着她一人的声音。 不知多久过后，地上的柯澜方才转动那黯淡无光的瞳眸，扫了她一眼。 “为何要回来？” “你难道，不希望我回来吗？” 柯澜收回了目光，寂然地盯着地面。 “不希望。” 回来之后，又能如何？ 魂魄融合，让她再经历一番曾经的痛楚，变成现如今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或许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或许他还应该庆幸。 现在颓废丧志的柯澜死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柯澜还活着。 梦乙的声音有几分哽咽了：“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你的口中说出来？” 她虽从柳姨的口中听说过当年在迦南关发生过的事情，但却从未切身体会过，更不知晓这三万年间日日承受心魔的滋味是如何。 只是看到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被雨雪风霜磋磨成了眼前这模样，在伤心难过的同时，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我都应该抬起头来坦然面对现在的结果，背负着该背负的东西继续走下去，大乾需要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柯澜，一个完整的柯澜。” 梦乙慢慢走上前，泪水虽盈满了眼眶，但目光中却满是坚毅。 “踏上这条大道之后，路上必然会遇上数不清的妖魔，倘若被这条道路上的一只妖魔绊住了脚，那我们永远都走不到终点，你还记得最初引气入体时说过的话吗？” 她的声音，仿佛有着贯穿人心的力量。 “历尽艰险，得道成仙。” 梦乙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始终垂着头的柯澜。 柯澜死寂的双眸似乎波动了一下。 他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看到曾经的自己站在面前，对他说出了那早已被杂乱的荆棘藤封存起来的……初心。 齐双辉醒来的时候，身旁只有宋离一个人。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宋离在抹去他睡梦中无意识间淌下的泪。 四周寂寂无声，他也直直地盯着坐在床边的宋离，什么都没说，只有眼角的泪流淌得更快了。 梦醒，睁开眼睛，三万年前与现在的记忆衔接在一起之后，他方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无力。 害他阿娘和弟弟惨死的人给了他第二条生命，他在没有曾经记忆的时候，又那样积极地追在他的身后，羡慕着他，敬仰着他，甚至期望他能够收自己为徒，学那道他永远都解不开的阵法……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交织在一起，他的怨、他的恨，最终都只针对向了自己，先前被梦乙强行压下的心魔再一次翻涌起来，丝丝黑气自他眼眶中冒出。 宋离眸光闪动了一下，而后抬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这一瞬间，齐双辉猛然痛哭出声。 “阿娘！阿娘……不要……” “哥哥在这里……哥哥来救你……” 他眼前的一切暗了下来，一如那天夜里，隔着血阵，阿娘的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那般。 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他只能放声大哭地宣泄着。 宋离掌中的木灵力无声进入他的身体，与四处攻城掠地的心魔对抗着。 屋中不住地回荡着齐双辉的恸哭声。 一直到最后他哭得没了力气，嗓子也喊哑了。 渐渐休止下来，他问道：“你是他们派来劝我的么？” 宋离收回了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齐双辉的心魔已经被压制下去了，但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中，却满满的都是悲伤。 他怀有很多的怨念，可他又无法否定，进入散盟后，他结交了一群很好的朋友，获得过真正的快乐。 这份感情无法被掩盖，所以即便宋离是来当他们的说客的，齐双辉的心中对她也恨不起来，怨不起来。 甚至因为清楚她的能力，知道这一次或许会被她说服，亲手掩埋过去的自己，忘却惨死的亲人，去追寻新的生活，他也只是会感到悲伤，无尽的悲伤。 宋离对上了他这目光，心情也变得复杂。 “在这世上，我只希望你能够原谅一个人。” 第550章 随我上阵杀敌 “那个人是你自己。” 声音落下，齐双辉沉默着。 他执意要学习阵法，初时日夜研究，身体扛不住经常在猝死的边缘徘徊，是因为他在心底深处，无法原谅那个打不开血阵的自己。 而深陷泥沼的人，会一次一次，循环往复地重复着自己过往失败的经历，所以他永远都做不出一次正确的阵法，哪怕是最简单的聚灵阵。 他可以怨恨所有人，但心魔只会纠缠着他一个。 因为心魔的来源，永远是修士本身对自己的恨意。 宋离忽然间站起了身来，手中出现了一杆长枪。 迦南关中，将士们上阵杀敌的时候，都惯用长枪、长戟这一类的兵刃，宋离手中拿着的这一杆，正是配备给将士们用的。 “天就要亮了，还有力气吗？” 看到的时候，齐双辉眼角又有泪水涌出。 他还记得这杆长枪，他父亲也用过。 虽不知宋离用意如何，他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那杆长枪便被宋离抛了过来。 齐双辉接过，再抬头向她看去时，宋离的手中又拿出了一杆长枪。 “可敢随我上阵杀敌？” …… 城门打开，五道身影一齐走出，黄沙漫漫，喧嚣的风撩起衣角，关外凶险遍地，非但没有吓退来者，反倒令他们更加快了步伐。 而后一道白影率先提枪上前杀入敌阵，长枪之上那带着蓬勃生机的青绿色灵力流动着，伴随着她果断又精准的预判与出枪，竟在一息之间便削下了一狼妖族长的首级。 她的出现，如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一般，霎时激起了涟漪，周遭的狼妖们发现族长就这样殒落在了她的手中，纷纷朝着这个方向聚集过来。 宋离马上拉足了仇恨，被这些狼妖包围，但她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单手持枪，在那些狼妖从四面八方冲到自己面前来的一瞬间，另一手当即作剑指竖在身前，无数点燃了的香自袖中飞出，燃着火点的那一端径直朝着狼妖们的眼睛戳去。 这些香的作用与暗器相差不多，但毒性却比暗器大，骤然被刺瞎了眼睛不足以拦住狼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但这香中的毒素一侵入身体，他们瞬间就定格在原地不动了。 而后，一丝丝青火自他们的脚底下生了起来，迅速地向上蔓延，眨眼间便将他们彻底包裹，在一片惨叫声中，狼妖被慢慢压缩成了一颗颗丹药。 宋离的周身一下子就空旷了许多，没有了这些狼妖的包围，萧云寒持剑的身形迅速从身侧掠过。 他所经过的位置带起一片电光剑影，地上奄奄一息的妖族躺倒了大片，宋离便顺手，将这些只剩下一口气的妖族也炼化了。 原本察觉到那剑修没有对他们下死手，这些妖族的心中还有一丝窃喜，但看到后面紧接着走过来的宋离后，喜不起来了。 另一处，数不清的妖族无声无息地被人抹了喉，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上的，只在闭眼的时候看到了有一道神秘的黑影迅速掠过。 “救命啊！我好弱啊！谁来救救我啊！” 陆衍一边喊着这些话一边跑，很快他的身后就追上了一堆妖族，真弱假弱不知道，反正在有妖族突然冲到了他前面去拦挡的时候，他能够拿着手里的长枪直接一个撑杆跳从这些妖族的头顶越过。 “齐双辉，快来帮帮忙啊，好多妖追我！” 陆衍再一次喊道。 声音落下，那还站在结界边缘处的齐双辉胸膛起伏，握着那一杆长枪的手攥紧了。 下一刻，在陆衍溜着身后的那一群妖再次从他眼前经过的时候，他身形瞬动，如一阵风般猛然冲上前去，长枪扫清身边障碍，另一手迅速结印，灵力在身前凝聚成一道光剑，而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数量成倍地增多，但灵力却一直都没有枯竭的趋势，光剑数量还在变多。 一直到最后，这惊人的数量惹得周边的妖族都不敢再靠近他，齐双辉单手画弧，所有光剑瞬息发出，一道道地刺穿了还追在陆衍身后的那些妖族的头颅。 无一剑虚发，光剑在刺入妖族头颅的时候，瞬间炸开，根本不给他们挣扎求救的机会，转眼间便是死伤大片。 这一幕，连陆衍都看呆了。 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不使用阵法的齐双辉居然这样强，而且这一波光剑发出后，他竟完全不需要间歇调整，身前又再次出现了一片光剑。 只是短短一刻钟，齐双辉便杀红了眼，提枪冲入了阵中，看着眼前那一道道狰狞的妖族面孔在自己面前变得扭曲，看他们断绝了生息地倒在地上，他感觉到心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正一点点释放出来。 这一次他冲破了那道困了他三万年的血阵，他置身于沙场中，被那些丑恶凶悍的妖族包围着，听厮杀的声音，斩落他们的头颅，不再像从前那般无能为力。 他的身影穿梭于妖群当中，杀得格外凶猛。 太阳渐渐升起，照亮这寸草不生的荒原。 宋离不再前行，转身朝着齐双辉的方向望去一眼。 这一回，他一次阵法都没有使用过。 而后恍然抬头，看向了那出现在城墙上的另一个男人。 点点日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没有过分的颓丧，也没有精力太过充沛的模样，但这样平平淡淡，反而将一切都融合得刚刚好。 宋离能够看到，他的生机不再像从前那样微弱，残缺的魂魄也已经补全了。 他的目光放在奋力杀敌的齐双辉身上，看了良久，终于收回了目光来，而后抬手，城墙上原本支撑了很长时间已经有些黯淡的阵法受到了他的感召，在一瞬间光芒大作。 无数纷繁复杂的阵法疯狂运转起来，硬生生将所有的妖兵向后逼退了十米的距离，同时也为正在厮杀的将士们争取到了不少喘息的机会。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宋离收了长枪，缓缓舒出一口气。 “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虽说五人各自为战，但江道尘此刻可以听到宋离的心声。 第551章 骂你呢 接收到她脑子里那一堆不亚于十个苏木同时在耳边说话的信息量，江道尘都替她累。 奔波了一日，一会儿休息都没有，解决完这边内部的事情，宋离现在又马上要去妖市，办那接引灰鹤族的事情。 妖市内，宋离亲自上了战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洛景的耳朵中。 “好勤快的公主殿下呢，”苏木如此评价：“洛景，你跟人家学学。” 洛景慢悠悠抿了口茶水：“她不会在战场上停留太长时间，今日一定还会再来妖市的，而且我猜测，她今日就会接走灰鹤族。” 声音落下后，微生臣的目光看了过来。 “接走灰鹤族？” “大乾的国境内出现了可以制作赤髓砂的原料，你觉得，他们这一次不会对整个灰鹤族下手么？再加上这一次是我国先违背了协议发起了战争，他们选在这时候接走灰鹤族，完全可以将这其归结为战术。” “你就看着他们打灰鹤一族的主意？”微生臣皱眉，对洛景现在淡然的态度产生了怀疑。 洛景耸了耸肩，目光朝着苏木的方向看去：“我倒是想直接灭了这一族的。” “没错，是我不让他灭的，”苏木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知道这次灰鹤族积攒多年的赤髓砂全部售卖给大乾之后，能够为我们妖国换来多少的物资吗？” “我看是给你们凤灵鹦鹉族换来的物资，”微生臣冷哼了声，“不管这次人市当中交易换取了多少的资源，最后都会以各种方式流入你们一族的口袋当中，你当然是不想让这摇钱树灭族的。” 苏木正色道：“这就是你对我有偏见了，我家的确是有钱，但哪次整兵时，那些法宝灵药不是我家出的？你们出过多少钱？你们哪一次不是直接来我家抢的？还有这次的土元灵参，刚刚成熟，你洛景就来我家抢了，这时候你跑得倒不慢了，你觉得我容易吗？我只不过是想要这次灰鹤族卖赤髓砂的钱，这点要求不过分吧？而且我们这不是就在边上看着嘛，那大乾的人再厉害，难道还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灰鹤族给接走吗？放心吧，我已经掌握了一切，不会有事的！” “符呢？”微生臣向着洛景看去。 他指的是禁言符。 “在我这里，”苏木慢条斯理地将一打禁言符拿了出来，“还想用这个暗算我？我看你还是洗洗睡吧，现在土元灵参在我手中，洛景他不敢做什么的。” 微生臣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而后便察觉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朝着这边来了。 转头看去，来者正是宋离。 而且她什么地方都没去，径直朝着这三妖围坐着的四角桌子来了。 “呜~！”苏木兴奋地搓起了手来：“看呐，她走过来了，她攻上来了！我已经开始期待她会做些什么了，毕竟这人市中有规定不可动手，虽然现在外面已经打起仗来了这规定也形同虚设，但我莫名的不想破坏呢。” 洛景的眸中也流出了一丝笑意，紧接着目光移动，看到了宋离发髻上插着的那三根如同细簪一般的香。 “她头上插着的应是毒香，现在就封闭嗅觉，在身周凝成单独的结界，最好连神识也不要用，”洛景笑盈盈地说着：“可别着了她的道。” 待他们做完这些，宋离已经坐在了洛景对面的空位上。 “呜~！”苏木侧着脸，又是兴奋又是好奇地观察着身边的宋离。 “才下了战场，又来这商场，宋大人还真是辛苦。”洛景一边说着，一边行云流水地给宋离倒着茶。 “你也是，”宋离毫不客气地回答：“一边盯着这灰鹤族，还要一边探听着战场上的消息，也辛苦。” “哦对了，”洛景弯弯眼睛，正要将茶送到宋离面前时，又取出了一枚朱红的毒果泡在了茶水中，“妖国特有的噬心果，宋大人尝尝？” 宋离垂眸，看着被推到面前来的这杯毒茶，再次朝着洛景看去的时候，唇角不由勾了勾：“这都被你猜到了？” “宋大人藏得好，”洛景轻声：“险些没猜到呢。” “藏得再好也不如微生少主，”宋离偏头朝着身侧那杀气腾腾的微生臣看去，“剑藏得好，不然现在就该架在我脖子上了吧？” “我会先从你的眼睛开始剜起，”微生臣冷冷说着：“它看起来很不识好歹。” 闻言，宋离挑了下眉，往前倾了倾身子，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微生臣。 “给你这个机会，”宋离轻笑着，“动手。” 微生臣的长剑瞬间就拿出手了，但在刺向宋离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你想诱导我，坏了人市的规矩，这样你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带走灰鹤族。” 微生臣忽然说道，然后转头朝着街对面的灰鹤族看去一眼。 灰鹤族的几个族人还在那里，跟几个大乾的官员商量着赤髓砂的价钱。 “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恶心！” 微生臣沉声骂了一句，而后直接起身离了这张桌子，坐到了另一旁，不再打算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是死死地盯着灰鹤族的方向。 宋离的目光飘向了洛景：“骂你呢。” 洛景慢悠悠喝着茶，不作回答，反而是苏木在一旁哈哈大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桌子，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哈哈哈哈！微生臣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哎呦哎呦，好戏好戏，有赏有赏！” “啪”的一声响，苏木抬手便将一个木盒拍在了桌子上，她脸上的大笑也在一瞬间收起，转而兴奋地盯着宋离。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公主殿下？” 宋离只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 苏木直接将木盒打开，药香瞬间弥漫出来，只见那盒中静静躺着的，正是土元灵参。 “你们炼丹师是不是都想要这个？”苏木挑了下眉，“洛景可是在它刚刚长成的时候就来我家里抢了，说实在的若不是咱们立场不同，我都要误会他喜欢你了，这样说似乎不太贴切，因为你的确很招妖喜欢，不过是除了微生臣以外的妖，想不想跟我赌一局，公主殿下？” 第552章 开门大吉 “可以拒绝吗？”宋离不紧不慢地说着，虽是问句，但眼中的拒绝早已尘埃落定。 但苏木仍眉飞色舞地说着：“就拿这土元灵参做筹码，你赢了，它归你，但你要是输了的话，你，归我。” “我想你们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宋离道：“我的确是个炼丹师，喜欢收集药材不假，但对我来说，这世上任何一种药材都不是不可取代的。” 甫一听到宋离的这个观点，洛景也感到有些惊讶。 “或许对于天才来说是这样的吧，但你就这么肯定，这世上有可以取代土元灵参的东西？” 虽然宋离表现出来的模样很是淡定，但洛景根本不相信她没对这土元灵参动心。 当然，宋离也的确是早就盯上这土元灵参了，从他们敢大喇喇地展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起。 但现在，她偏是要演到底。 “不如来谈些其他的，”宋离的目光越过土元灵参，向着洛景看去：“你在这集市当中藏了一样东西，只要它能够成功进入大乾，我们就危险了，对吗？” 洛景轻笑着说道：“宋大人太高看我了，我哪有这个胆子啊？” 这般态度，一如刚才的宋离。 但他的眼神分明在说着，看你什么时候能找出来。 良久后，洛景又开口道：“来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宋大人就不想问另一件事？” “哦？”宋离喝了口茶：“你说的是？” “毒公子。” “看到了，你教他用血毒将乔姑娘变成行尸走肉了不是么？” “从他上战场到现在，一直被你们的人严防死守着，你们有了应对血毒之法，却不对他下死手，看得出来，你已经有劝降他的计谋了，毕竟当初，我处理得也不是特别的干净。” “那我应该感谢你，还留了一条线索给我。” “岂敢，一个妖而已，宋大人可不止有一种处理他的方法。” “那你猜猜，会是什么时候？” 声音落下，洛景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却始终定格在宋离的眼睛上。 …… 战场之上，身受重伤的毒公子满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只狗妖。 他身上一点妖力都没有，居然就敢上战场来，还敢来跟自己对阵。 这便令毒公子更加的谨慎了，就在猜测这或许是什么新型陷阱的时候，对面的狗妖忽然开口了。 “我……是……小黄……还……还记得我吗？” 毒公子沉默了，紧紧盯着眼前的狗妖。 而小黄的目光则越过了他，看向了后面已然死去的乔雨，泪水无意识地涌出。 “对不起……我……我没能……救你……” “小黄，”毒公子忽然间出声，问出了一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那天你在？” 其实在妖国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后，他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便是那三大家族的行事作风，与先前他们给自己托梦时所说的完全不同。 他们的残忍冷漠，开始让毒公子怀疑起他们特意来大乾将自己接过去的目的，可以想到，肯定不是因为同族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但又无法确认乔雨的死因，唯一能够确信的是自己对大乾境内那些道修们的恨。 自己好心花灵石来请求他们参加婚宴，他们却毁了自己的喜日子，就因为自己是妖。 所以这三百年他都坚持下来了，但是现在，他感觉一切都要揭开，他或许会面临一个对自己来说更加残忍的真相。 面前的小黄双手颤抖着，连忙从自己的挎包中拿出来一摞厚厚的纸。 “这些……这些都是萧道长，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找……去找参加了婚宴的所有人，记录的供词，那天他们都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记得一……一清二楚。” 小黄磕磕绊绊地说着，毒公子紧紧盯着他，直到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结果。 “这里面……没有凶手。” …… “茶很好，”一杯茶饮尽，宋离站起了身来，“多谢款待。” “这就要走？”洛景慢悠悠瞄了一眼街对面的灰鹤族，“可是你的目的好像还没有达到啊，宋大人。” 闻言，宋离轻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说完后，不管这三妖分别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便转过了身去，在往前走出一步的时候，忽然做了一个摘手套的动作。 这一刻，三妖的呼吸都莫名一紧，微生臣更是直接握着剑站了起来。 但只是这样一个动作过后，宋离并未再做什么，直接大踏步离开了。 微生臣仍旧紧盯着宋离离开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人群中，方才收回了目光来，正要问一问洛景她那莫名其妙的动作是什么含义的时候，一旁忽然间响起了苏木的尖叫声。 “灰鹤族不见了！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我记得明明刚才还在的！怎么回事！” 苏木急吼吼地直接冲了过去到处找，连草皮都翻起来了，却硬是没有找到一根鹤羽。 洛景此刻也不自觉地站起了身来，目光在灰鹤族原本的位置，但紧接着他眸光一变，立刻拿起桌上盛放土元灵参的木盒，打开来看，里面空空如也。 “土元灵参也不见了。”微生臣说道。 “什么——！！！” 街对面爆发出了苏木尖锐的鸣叫声，她又疯狂地扑了回来，夺过木盒瞪着两眼一直瞧。 微生臣看到她这急得头冒火的模样，难得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正常的笑容。 “谁让你非要拿着土元灵参在她面前晃。” 苏木两手抱着自己即将炸掉的脑袋：“可是她亲口说她对土元灵参不感兴趣的！” 微生臣很开心地露出了一种看废物的眼神。 洛景默然不语，此刻他周身的气压低沉得可以杀人，苏木和微生臣都很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他，这个时候的洛景比任何东西都恐怖。 但见洛景蹲下了身，在宋离停留过的地上捻起了一撮香灰，而后脸上的表情如寒冰化水。 “看来这一次，被她赢回来了。” 长街上，宋离缓缓摘下手上的开门大吉黑手套。 今日的确是开门大吉。 第553章 收件人 返回妖国营地的时候，更是热闹。 “灰鹤族不见了，我确定一直对他们严加看管，牢笼的阵法也没有任何问题，但他们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就是不见了……” 凤灵鹦鹉族的妖给苏木解释着。 “连一直被看守在大营中的灰鹤族也不见了？！你们是怎么给我办的事，我看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吧！” “不是这样的六小姐，我真的确定没有分神……” 洛景的话音也传了过来：“大乾那边筹谋已久，接引灰鹤族，本就要兵分两路行动，如今大军都在攻城，这边的没看住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他们将灰鹤族中全部的年轻妖族抓到这个地方，不过是为了威胁那些进人市的妖族，毕竟年轻妖不知道赤髓砂的配方，在人市中售卖赤髓砂的那些鹤妖才是关键。 现在唯一令他认为值得探究的，是在人市上，宋离到底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灰鹤族与土元灵参的。 他的脚步加快，已经忍不住想要去研究那香灰到底有什么作用了，但在即将进入营帐的时候，脚步忽的一顿，抓了一个风影雪豹族的妖来问。 “让你们监视着的毒公子，今日什么情况？” 那豹妖连忙回答道：“一切如常，他仍在战场上，没有与任何可疑的人或妖接触！” 洛景沉默了良久，这才提步走入了大营中。 …… 宋离回到迦南关时，徐妙妍正在安抚着这次被接来的灰鹤族的情绪，何惜之则是带人整理着赤髓砂。 见她过来了，何惜之连忙走上来问道：“获得的赤髓砂数量不少，现在外面正打仗，或许可以先分出一半来供给前线。” “这批货不能动，”宋离却直接拒绝：“不光是这一批，凡是从妖市中得来的全部货物，都先安置在迦南关的仓库中，在战争和妖市都没结束前，一件都不能离开迦南关。” 何惜之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 刚刚说完，便看到不远处的陆衍在不停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张望，地上还放着一个兔妖的尸体，宋离便直接走了上去。 “你又去找那镜月雪兔了？” “这不是刚好去妖市，又刚好路过看到她还在那里卖同族，我就顺手买下来了，”陆衍缓缓说着，“不过我本来是打算将这兔妖的遗体和之前那些埋在一起的，刚刚听你说了那些，是不是这些也要转移到仓库里去啊。” “不仅要转移，而且还要请柯澜过来，布设下阵法严加看管，”宋离道，“不管是好是坏，镜月雪兔一族的这个天赋，实在是太有针对性了。” 当然，她昨夜又查阅了一些妖国的记载，追溯这一天赋的源头，也更了解了些，这才得知了这一能力的限制。 这种可以无视阵法和结界直接传送的天赋太过逆天，倘若没有严苛的限制在的话，这群兔妖也不会混到只能去住地下城的地步。 而这严苛的限制，果然就在起点与终点上面，用二字来简单概括就是“归属”。 可以想象成是发件地和收件地，只有在发件地完全归属于发件人，收件地完全归属于收件人的情况下，这一天赋才能够成功使用。 当初在妖市上，兔妖能够在地下城和妖市之间来回转移，是因为地下城中的兔族领地是属于她的，妖市上的这个小小摊位也是属于她的，所以天赋成功施展。 但若兔妖想要将什么东西送入大乾的话，那除非她的收件人是乾帝，这天赋才可以成功。 大乾内部律法严明，高度统一，镜月雪兔的天赋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反倒在妖国这个占山就是王的地方还可以用。 这时，在一旁听到了的徐妙妍也走了过来，好奇道：“这些兔妖的尸体也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宋离向她看了一眼，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但紧接着就停住了。 因为她想到了，如果镜月雪兔一族想要通过天赋送什么东西进入大乾的话，那么他们可以选择的收件人不止乾帝一个。 还有曲慕幽。 “我记得你说过，曲慕幽带着你在妖国游历的那段时间，曾经遇上过洛景他们三个。”宋离忽然说道。 徐妙妍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件事，一头雾水地点点头：“是啊，不过他似乎不怎么在意那三妖说过什么话。” 宋离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不会表现出在意来了，毕竟按照那三妖的辈分，还没有资格跟他谈条件，怎么也应该是三大家族的家主们，但就宋离最近的观察，似乎洛景说出来的话比家主洛吟风还要有分量。 “当初曲慕幽有没有抛下过你，单独行动过？” 徐妙妍再次点头：“经常。” 宋离不由抬手揉揉额头，这便是曲慕幽，哪怕是他最爱的人也永远都不知道他都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他的爱和控制没什么区别。 可以肯定的是，曲慕幽可能在那时便与妖国谈成了什么。 信息还是不够。 宋离转身：“我去看看江道尘醒了没有。” 陆衍讶异抬头：“你怎么知道他在睡觉呢？” 江道尘是累得睡着了的，其实今天一早，在宋离下了战场的时候，他便也跟着回来了，只是没去妖市，一直在迦南关歇着。 但陆衍不知道为什么歇着也会累睡着，反正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江道尘在睡了。 江道尘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一坐起来便看见屋中坐着个手拿竹简的宋离，吓得险些从床上跌下来。 宋离抬眸瞄他一眼：“看来是做了个美梦。” 江道尘：“……” 这什么情况，他做梦时候的心理活动也会被读取吗？做梦时有心理活动吗？早知道就不该拿这个破眼球的！这什么破东西！！ “别多心，”宋离慢悠悠说着，“因为你说梦话了。” 然后她指了指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另一颗眼球，示意在他熟睡期间，自己将眼球放在别处，已经切断了与他的通感。 “我对你会梦到些什么不感兴趣。” 江道尘狠狠松了口气：“算你还有点良心。” “但你说梦话这个习惯确实得改改。” 第554章 江道长会帮你的 江道尘的脑袋瞬间又大了起来。 这跟维持着通感有什么区别啊！！！ 左右社死的次数也不差这一回，江道尘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然后问：“你一直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等你的消息，”宋离放下了竹简：“确切来说，是等毒公子准备告诉我的话。” 江道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妖国的大营了。” 今日告诉毒公子乔雨死亡的真相，将他劝降之后，江道尘也按照宋离提出的要求问了他一些话，但是因为自己实在太累了，且注意力必须时刻都高度集中，便没来得及将消息直接转达给宋离。 “妖国那边，虽说一直在培养毒公子，但对他也有所防备，尤其是在妖国之外扎营后，他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并不知道那些妖的计划。” 江道尘又回想了一番。 “但他的身上有很多刀口，据说是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后，每天都会有妖来他这里，取他的血提炼血毒，但具体做什么用便不知道了。” 听完之后，宋离思考了起来。 “迦南关已有应对血毒之法，他们提炼血毒不会是要用在这里的，但如果这血毒能够送入大乾，再被有心人掌握利用的话，可就麻烦了。”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保持着和宋离的通感，故而此刻江道尘也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的是，妖国很可能会利用镜月雪兔一族的能力，将血毒送入大乾？” 宋离点了下头，他又在想，这血毒倘若真的送到了曲慕幽的手中，他又会怎么用。 如今毒公子的修为不过是化神期，从他身上提炼出来的血毒，若不经过更加精密的处理，至高也只是能够控制化神期的修士了。 当然了，用好了是绝杀，用不好便会暴露。 但这件事整体还是有很多疑点的。 毕竟妖国已经掌控了镜月雪兔和毒公子，又可能早在三百年前便与曲慕幽搭上线了，又为何非要在这时候运输血毒。 自从妖国扎营之后，毒公子日日都在被放血，按照先前那兔妖从妖市到地下城来回的时间，血毒应该早就已经被送到曲慕幽手中了，这时候妖国再发动战争，可以理解为想要与曲慕幽里应外合。 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今迦南关上上下下防血毒都防得很厉害，曲慕幽手上的血毒应该不会用在这里。 那这场战争就是为了给曲慕幽争取机会，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好让他对大乾内部的人下手，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妖市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更何况在战争打响之后，妖市仍旧维持着正常的运转。 镜月雪兔的天赋可能还有未被发现的玄机，也有可能这些都只是洛景抛出的烟雾弹。 她目前还无法断定任意一件事情的真假，因为根本不知道洛景算到了哪一步。 宋离站起身来，拿起了桌上搁置的纯白眼球。 “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的要忙。” 但江道尘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他突然被那么多复杂的心里话冲昏了头，身子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了。 行吧，晕倒也算休息。 宋离转身走出了门，没走多远便看到了过来想要探望江道尘的小黄，便叫住了他。 “小黄，这次见到了毒公子，你们有没有多说说话？”宋离问道。 不远处的江道尘：装，你就装吧，明明就是看到小黄那喜笑颜开的模样，知道他肯定和毒公子叙旧了，这才来套话的！ 宋离：你是不是睡不着？ 江道尘：我只是为小黄打抱不平而已，你一点都不真诚！ 宋离：是谁给你带来的错觉，让你认为我应该是个真诚的人了？ 江道尘：……我睡了，勿扰。 小黄看着面前的宋离，连连点头：“我们，说了很多，纸灯笼，里面有乔雨的魂魄，他想要摘下来，但是，会被发现，江道长说，现在还不能暴露。” 宋离点着头，此事她也是知道的，询问别的：“你先前说过，乔姑娘曾养过一条鱼，我记得那条鱼当初是被毒公子一起带去了妖国，它现在怎么样了？” “小鱼！小鱼也化形了！”小黄欣喜地说道，“杜公子说，小鱼一开始只能够记住一刻钟内发生过的事情，等过了一刻钟就什么都忘了，现在小鱼已经能够记住七天内发生过的事情了！” “七天内……”宋离沉思了良久，而后又看向了小黄：“小黄，你想不想要跟小鱼见一面？” 闻言，小黄更加惊喜了：“可，可以吗？！” “可以，”宋离拍拍他的肩膀：“江道长会帮你的。” 江道尘：…… …… 翌日清晨，妖国营地。 为了研究宋离遗落的香灰，洛景一整晚都没有休息，终于在天明时分仿制出了一根香，而后就马不停蹄地出门，将还缩在自己的小窝里睡得正香的苏木给提了起来。 被强行打搅了美梦的苏木此刻脸臭得跟微生臣一样，头发上都炸起了一根鸟毛来，阴恻恻地盯着洛景。 “干嘛！！！” “装土元灵参的盒子里面，还残留着土元灵参的药香，拿出来给我。”洛景说道。 苏木随手将盒子丢给了洛景就要重回梦乡，却又被洛景给抓了回来。 “看着。” 他淡淡落下这两字，苏木只得恶狠狠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用手指撑开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看向洛景。 只见他拿出了一根香点燃，细香瞬间燃起了袅袅白烟。 而后又打开木盒，翻手取出自己的扇子，轻轻扇动着盒中的药香朝着细香燃放出来的白烟汇聚而去。 就在两种香味融合的那一瞬间，撩过苏木的双眼，她只看到眼前的洛景突然间变成了微生臣，手里拿着的细香也变成了长剑。 苏木骤然清醒，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 “微微微微生臣！你怎么进来的！你在这个时间来我的营帐内是准备吃早饭吗，来妖啊！快来妖！微生臣要刺杀我，救命啊——” 伴随着苏木的呼喊，凤灵鹦鹉族的护卫们立即冲进了营帐中，虽然在冲进来之前他们就路过了街上那一脸烦躁又莫名的微生臣。 第555章 噬心果 营帐里面吵闹得很，一直到真正的微生臣也出现。 “死鸟，你又在发什么疯！” 苏木看着眼前的两个微生臣，愣住了。 洛景摇了摇扇子，将烟气都挥去，苏木眼前的场景这才变得真实了。 “洛景，原来这是你搞的鬼！”苏木气得头发都炸开了。 “幻术，”洛景完全忽略她说的话，摇着扇子慢慢道：“那天宋离发髻上面的香，本身并无任何毒性，且并不会因为吸入而对身体产生影响。 反倒是与土元灵参的药香混合后，会产生出对视觉有影响的烟气，且无须直接接触身体，只要看到了，便会起作用，可想而知，那时候我们都中了她的幻术。” “所以她就是这样子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接走了灰鹤族的，她已经算准了我会拿出土元灵参来钓她！” 苏木两手抱着头，悲愤的情绪很快就充满了身体。 “那我当初要是不拿出土元灵参来她的算计不就不能得逞了，可恶，我根本忍不住不在她面前炫耀啊！一个人怎么可以阴险狡诈到这种程度，关键她还顺走了我的土元灵参，真是一点东西都不给我留啊！” “她想要算计你，不管你做了什么，都逃不出她的掌控，我现在想不通的是……”洛景喃喃道：“她最后的那个动作。” 既然已经通过这幻术完成了一切，那她大可以直接离开，最后又为何要做那个多此一举的动作。 如果说那个动作带来的效果，应当就是会在那一段时间内让他们三个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她的身上，但她营造这样的效果，想要达成的又是什么样的目的…… 正此时，外面的通传跑了进来。 “六小姐，大乾使者又进入妖市了！” 闻声，苏木撸起袖子来就要冲出去干架，被洛景抬抬手拦了下来。 “可是去了镜月雪兔那里？”洛景问道。 “正是。” 闻言，洛景的唇角这才勾起了一抹笑意。 “走吧，鱼上钩了。” …… 妖市 兔妖看着面前冷着脸的一男一女，还有那个戴面具的男子，突然感觉来者不善。 她心虚地挪了挪自己的板凳，正要一个猛子扎进下面的洞时，被陆衍给一把揪住了后脖颈。 “行啊你，亏我之前还那么可怜你，原来你们不是一群吃草的兔子，背地里竟然还干着走私血毒的生意，还刻意装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真把我当冤大头了？” 闻言，兔妖瞬间哭出了声来：“没有，我真的没有欺骗你们，真的是吃不上饭了，这些天换来的灵米，真的救活了我们族中好多好多的孩子，我是感激你们的……” “别开玩笑了，你们替妖国那三大家族做事他们还会让你们吃不上饭？”陆衍持续怀疑道。 谁料那兔妖哭得更加难过了，颤颤巍巍地挽起了自己一只袖子来。 “我们……我们也不是自愿的，但是没办法，不帮他们做事，我们就会死……” 只见兔妖胳膊的皮肤下面，有一只黑色的如同蜘蛛一般长有很多条腿的虫子，就在她的身体里面慢悠悠地移动着。 “这是我们妖国特有的噬心蛊，只有用一种叫做噬心果的毒果才能引出来，可这种果子全都掌握在风影雪豹一族当中，不替他们做事，随时都可以操控这蛊虫吞噬掉我们的心脏。” 原本她体内的噬心蛊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能够清楚得看到它的模样，现在仿佛是因为感觉到了阳光，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快速钻进了她身体更深处。 兔妖的额头上冒起了汗，显然是在忍耐着被这蛊虫折腾出来的痛苦。 “他们答应下来了，只要能够做好这一趟，就会提供给我们一部分噬心果，我们决定用这些果子让族里的孩子们彻底解脱，然后躲得远远的，好好地生存下去……” 听到噬心果，宋离便想到昨日洛景给自己的茶里就放了一颗噬心果了，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血毒还没有传送出去吗？”宋离开口问道。 兔妖点了下头：“是的，但……应该就是今日了。” “以你在族群中的号召力，能否阻止今日的传送？”宋离又道。 闻言，那兔妖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眼神。 “你们……你们今日就算是杀掉我，我也不能这么做的，他们已经答应了会给我们一部分噬心果，这些就足以让我们的族群继续繁衍下去，所以我……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 说到后面，兔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但假如我说，我能够救下你们族群中所有的妖呢？” 说着，宋离翻手取出了一枚噬心果来。 即便她有天圣毒体，洛景给的东西，她也是不会随随便便喝的，更何况当初他在介绍的时候，还说了这是妖国特有的东西。 这一幕，别说是面前的兔妖了，连身旁的陆衍和萧云寒都看呆了。 兔妖认得这就是真的噬心果，脸上瞬间一片欣喜，但紧接着就又颓丧了下来。 “你也只有一颗噬心果，只能救一个妖。” “我说过，我是可以救下所有妖的。” 声音落下后，宋离放出的木灵力瞬间将这噬心果环绕起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这朱红色的毒果上面便长出了新枝，新枝上又飞快的抽出了嫩芽，而后开花结果。 原本的一颗噬心果，在宋离的手中转眼间就变成了十数颗，她只是简单演示了一番，而后看向那惊讶得嘴巴微张的兔妖。 “现在你该相信了吗？” “我，你，你真的会救下我们全部的族人？！” “大乾与妖国相比，你更相信哪一个？更何况我不仅会为你们解了这蛊毒，还会将你们全都接到大乾去生活。” 宋离继续保证道。 此话一出，连陆衍都惊叹于宋离今日的仁慈。 如果江道尘能够知道他的想法的话，肯定会先给他一个暴扣，然后悲愤地解释。 你以为宋离这是可怜这个族群的遭遇了？ 不！她只是因为不想让镜月雪兔一族的天赋被妖国利用，日后再做出危害大乾安全的事情来，所以才要将他们从妖国接到大乾的！ 第556章 如果我杀了你，你会生气吗？ 从前的镜月雪兔没得选，但是现在，他们想做一群好妖。 兔妖不再纠结，答应下了宋离的要求。 “血毒会在今夜送出，如果没有完成他们的要求的话，噬心蛊会立即发作，想要阻止，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在天黑之前为我们所有的妖解开蛊。” 宋离点了点头道：“时间足够了。” 陆衍放开了兔妖之后，她又指了指身旁的那个洞口：“你们跟着我，跳下去就能够到达地下城了。” 一边说着，兔妖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害怕被有心人发现她与人族的交易。 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早在过来的时候，宋离就已经凝成了结界。 发现无人在意这边后，兔妖方才松了口气，而后纵身跳入了地洞中，宋离三人紧跟其上。 不过一息的时间，他们就再次出现在了地下城中，没有任何的眩晕不适感。 地下城的生活环境阴冷潮湿，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腐败的气味。 宋离等人是直接被传送到镜月雪兔一族居住的地方的，这里有几间破败的木头房子，此时此刻，所有的兔妖都从房子里面出来了，目光定定地向着他们三人看来。 因为他们三个传送过来的落点，正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笼子材质特殊，上面施加着各种的阵法和禁制，修士被关在这里面，体内的灵力根本就运转不起来。 这样作用强大的牢笼，一看就不是镜月雪兔一族能够拿出来的东西。 陆衍立刻就冲上前去想要离开这牢笼，然而他的手才刚刚接触到笼子的边缘，便被一股强横的力量猛地弹了回来。 “这是做什么？你骗了我们！”陆衍立即看向了那率先跳进来的兔妖，她已经去到了笼子外面。 见此场景，萧云寒也拿出长剑来朝着铁笼砍去，但这一刻他挥出来的剑气没有灵力的加持，砍在牢笼上面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 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别白费力气了，”洛景手里端着杯热乎乎的茶缓缓走来，脸上仍挂着那春风般的笑容：“你们打不开笼子的，这就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说着，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宋离，眼睛一眯。 “这局如何算？” 闻言，宋离缓缓一笑：“不愧是你，先是让兔妖告诉我他们一族的天赋，然后将噬心果送到我面前，后面抛出噬心蛊的饵，一步一步地引着我入局，自己走到你早就已经布置好的牢笼当中，你都快要比我自己还更了解我了。” “说点开心的，”洛景走到笼子外面停下，“你低个头，我就放你出来。” “我骗人的时候，也喜欢这么说。”宋离回道。 微生臣一直盯着她：“还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杀了，永绝后患！” 他的身侧已然出现了那阴郁剑灵的模样，手持着本命灵剑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但这一刻，微生臣却收获了洛景一个比自己更加阴毒的眼神。 “想法不错，但你没有处置他们的权利。”洛景的笑意不达眼底。 “其实镜月雪兔一族根本就没有将血毒送入大乾的途径对吗，”宋离也朝着洛景一步步走去，身陷囹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张，“因为曲慕幽拒绝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血毒。” 洛景又转头向她看来，挑了下眉：“想明白了？” “以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一旦运输成功了一次，两地之间的通道便会长时间存在，曲慕幽肯定也知道，达成后的这条通道不仅会为他带来血毒，还会带来妖国的隐患，他连最爱的人都会防着，而你们只是盟友。” “分析的不错，他的确是拒绝了我们的提议，只是你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会不会有点晚了呢，殿下？” 宋离同他笑了笑，目光转向那些立在一旁谨小慎微的兔妖们。 “既然你们的交易已经达成了，那么也应该到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当然，我一向钦佩于你的气度。” 洛景抬了抬手，立即便有风影雪豹一族的妖上来，用噬心果给兔妖们解蛊。 而洛景则是盯着宋离看了会儿：“我改主意了。” 宋离扬了下眉。 “我会放你的两位朋友安全离开，只要，”洛景缓缓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你愿意将灵魂献给我，作为游戏获胜的奖励。” “不要答应他，宋离！” 宋离还没有说话，陆衍便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想要做什么，那就冲着我来，用我的命，换他们两个活！” 说这话的时候，陆衍紧紧攥着的拳头中都捏出了一层汗。 “不可以哦~！”苏木兴奋地飞扑过来，“我已经预定了用你做成的人皮灯笼，你怎么可以将灵魂献给洛景呢？” 一旁的洛景也耸了耸肩，很是可惜地说道：“在我这里，你们的灵魂都不值一文，公主殿下还没有考虑好吗？我现在只肯放一个人走了怎么办？” “你们根本就……”陆衍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倏然停住了。 他感觉到身后人那冰凉的手覆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不知是为何，宋离的声音自耳畔出现。 “怕疼吗？” 陆衍呆了呆：“开什么玩笑，我当然不怕疼了！” “如果我杀了你，你会生气吗？” “……” 陆衍沉默了。 因为他真的感受到了，身后的宋离，已经将匕首抵在了他的心口。 陆衍好一阵恍惚，识海当中一片空白。 洛景看着这意外的一幕，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兴奋。 “不！可！以！”苏木立即扑上来想要阻止：“他是我的人皮灯笼，你不要动他！” 但她才刚刚往前跑出一步，便被洛景给拦了下来。 “为什么……” 感受到身后的刀尖已经刺破了自己的龙鳞仙衣，他久久没有得到回答，语速也慌了起来。 “你是因为不想让我经受这些妖族的折磨对不对？如果被他们控制了，会被迫做很多自己不愿做的事，与其那样耻辱地活着，不如干脆地死了是吗…… 因为你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对吗？是啊……你也不是一直都是万能的，既然只能走到这里……那就……到这里吧。” 第557章 公主殿下杀疯了 刀尖刺入陆衍的身体，再从身前刺出，顷刻间血如泉涌，他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在宋离的身前倒落。 宋离垂眸，看着方才覆盖在他眼睛上面的那只手。 掌心中是一片湿润，陆衍哭了。 宋离晃了一下神，而后抬眸，对着洛景莞尔一笑。 “让我看看，你还会拿什么来威胁我……他吗？” 宋离一转头，看向了另一旁的萧云寒。 顷刻间碎影破军剑抬起，剑尖直指宋离。 面具下的萧云寒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能够看到，他握剑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牢笼外，洛景收了茶，翻出一把折扇来慢悠悠地扇着，虽不发一言，但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少了。 不知道为何，看到了这一幕的洛景并不开心，甚至他的脑中已经开始复盘起这些天来发生过的一切了。 宋离垂眸扫了一眼萧云寒颤抖着的手：“既然你下不去手，那就让我来，怎么样？” 声音落下，萧云寒的手不再颤抖，拿稳了剑。 下一刻，掌中剑柄调转了方向，剑尖由原本的指向宋离，转而指向了自己。 宋离也顺势从他手中拿过了剑柄，只是一瞬间，剑刃刺破萧云寒的心脏，他的生机迅速流逝，合上了双眼。 “哇……”苏木简直惊呆了：“多么值得记录的一幕啊，公主殿下简直杀疯了！！！为什么我觉得你比我还要狠，连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能杀，留在大乾简直屈才了，来我们妖国吧，我送你一座赌坊啊~！” 宋离手握着还在滴血的碎影破军剑，微微偏头看向了洛景。 “跟我谈条件吧，洗耳恭听。” 洛景直视着宋离的眼睛，口中的话却是对自己的手下说的：“前线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一切如常。” “再去探。” “是。” “你不专心啊。”宋离漫无目的地拿着还在滴血的长剑敲着牢笼，仿佛被困在笼中的人并非自己，而是眼前的他们。 洛景未曾言语，一直到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妖族再次返回。 “公子，一切正常。”那妖族答道。 “正常？” 洛景冷笑了声，下一刻便猛地抬手，掌中瞬间出现了强大的吸力将那妖族吸了过来，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公子！公子饶命！属下再去探，属下这就去！”那妖族慌得脸都变白了，不住地挣扎着。 “别怕，只是个实验而已。” 洛景说完，掌中妖力一震，那妖族顷刻间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不是我说你，洛景，你怎么突然变得神神叨叨，难道是被大乾公主给吓到了？你的承受能力不至于这么点儿吧。”苏木在旁边抱着手臂吐槽道。 洛景头都没回：“你们两个迅速自戕，回大营中去，把毒公子控制起来！” “你疯了！”苏木瞪大了双眼：“居然要让我们自杀？！” “你们不会死的，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洛景抬眸，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宋离，“而是，游戏中的世界。” “什么游戏和现实的……” “你是说，”微生臣打断了苏木的话：“当初我们第一次被拉入的那个，争夺大乾公主的游戏？” “没错，”洛景对上了宋离的眼睛，“你从一开始就在布局了，那天点燃的香不过是你抛出来迷惑我的手段，目的是为了让我将你能够成功接走灰鹤族，偷取土元灵参的原因归结于香和灵参药香的作用上。 但昨日你能够成功，根本不是依靠这些，而是那个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江道尘，再一次动用了当初的那个术法。 在我们拿出了土元灵参的同时，他施展了法术，将我们和你同时拉入了游戏当中。 他这一次做的十分逼真，甚至无法察觉到丝毫与现实中的区别，这样，你在游戏当中与我们周旋，而在现实中，早有你提前安排好的人手光明正大地接走灰鹤族，拿走了土元灵参。 为了不被我们发现端倪，在一切都得手之后，你立即要走，但想要迅速结束游戏，完成游戏与现实的迅速衔接，就需要先转移我们的注意。 而那个摘手套的动作，完美地让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你的手上，就是在这一瞬间的空当内，你完成了游戏与现实的无暇衔接，刻意留下来的香灰，又成功地误导了我。 所以今日，不是你入了我的局，而是我入了你的局，对吗？” 对上洛景那双认真的眼睛，宋离的唇角轻轻向上勾了勾。 “你猜我手上还有几张底牌？” 一旁的苏木听得脑袋乱极了，一会儿看洛景一会儿看宋离，虽然还没弄懂，但她发现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了！ “所以我们现在为什么要通过自杀来脱离游戏？！” “因为今日大乾会发起总攻，”洛景仍不紧不慢地说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日你带上他们两个一同前往人市，而不是独自前来，就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让我能够安心地带着他们来到地下城，不在大营中留下太多高于毒公子的战力。 应该在昨天，游戏展开的时候，不光是在人市当中的我们，在迦南关那边，你还让江道尘把毒公子一并拉入了游戏当中，成功将他策反，所以我的手下才没能在战场上监测到任何异常。 但实际上，毒公子在我们后方的大营当中，已经成为了最大的危险，你先后送走了两个同伴，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迅速回归现实，然后直接从妖市的位置前往我们后方的大营去支援毒公子，这条路线，又可以完美地避开战场，以免打草惊蛇。” 此刻的洛景已经可以预想到，陆衍与萧云寒潜入后方大营，现如今他们的主要兵力，以及三大家族的家主们都在前方的战场上，毒公子有了陆衍和萧云寒的帮助，很容易就可以利用血毒掌控所有的后备兵力和资源。 而在妖国中的时候，他们从未看得起过毒公子，并且从未想过有一天这血毒会反过来用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并没有应对血毒的方法。 第558章 真正的血毒藏地 届时，大乾的军队从正面发起猛攻，毒公子在后方包抄，他们…… 全军覆没的风险极大。 突然间，微生臣手里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退出了游戏。 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次的游戏，是在他们三妖抵达了地下城之后再展开的，至于宋离为何会确切的知道他们抵达的时间，自然是因为这地下城中有她的暗线。 等微生臣再从地下城赶回大营的时间，那边应该已经完事了。 而看着微生臣就这么干脆果断地自杀了，苏木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后又放下，如此反复着。 只有洛景依然气定神闲地跟宋离说话：“我很是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这镜月雪兔一族是我给你挖的陷阱呢？” 宋离缓缓道：“兔族弱小悲惨的遭遇很容易蒙蔽人的双目，可在没有完全掌握他们的信息之前，我只知道，我们是对立国。” “可我还是疑惑，你就这么确定曲慕幽会拒绝通过这种方式来运输血毒，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血毒藏在什么地方了？” 闻言，宋离轻轻一笑，并未回答。 …… 昨天晚上。 这已经是宋离不知道第几次看到陆衍往仓库里搬从妖市上买来的东西了。 终于她忍不住，将陆衍拦了下来。 “你到底从妖市中买了多少东西，而且不能一次性搬完吗？” “嘿嘿，这个其实……”陆衍挠挠头说道：“其实有好多东西我已经用上了，这来的日子也不短，买的不算太多但左边放一个右边放一个的，就很容易找不到。” 说着，他便拿出了一个九层的小塔来：“我刚刚就是在枕头边发现了这个东西，所以才赶紧来放到仓库里的。” 宋离蹙了蹙眉，看着他手里的九层塔：“玄机塔？” “这可不是普通的玄机塔！”陆衍瞬间来了兴趣：“这可是我哥给我买的，升级加湿款玄机塔！有加湿作用的！” 宋离接过他递来的加湿款玄机塔，一入手便感觉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有水在晃动。 出于习惯，宋离直接就要将玄机塔打开来看看，陆衍赶紧来帮忙。 “这里这里，可以从这一层旋开，有一个专门储水的地方，玄机塔自带的水还很耐用呢。” 宋离看着玄机塔里面盛放的水，忽然道：“怎么有股咸味？” “可能加了盐吧，除此之外就和正常的水没什么不同了。”陆衍说道，他一开始拆着玩的时候也疑惑了许久。 宋离正要将这玄机塔还给陆衍，就在这时候，江道尘带着蹦蹦跳跳的小黄回来了。 江道尘一脸的生无可恋。 什么叫上司一句话，属下跑断腿。 他就是！ 白日里宋离跟小黄说了一句要让自己带他去找小鱼玩，没想到晚上就要让他来实施了！ 此前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孤身潜入敌方大营这种神秘又惊险的行动，不盗取什么机密消息，也不刺杀什么妖国要员，居然就是要让他看着两个小妖怪在那玩！ 先不说狗能不能和鱼玩到一块去，就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妖族发现的环境，他们居然还能玩得下去！ 宋离已经询问了起来：“小黄，今日和小鱼玩得开心吗？” 小黄连连点头：“开心！” “那小鱼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小黄磕磕绊绊地说了许多，宋离都耐心地听下去没有打断，一直到最后。 “小鱼说她很害怕，之前每天晚上她都能够听到角落里的营帐中传来好多好多妖的哭声，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啦，而且过了今天晚上她就能彻底忘掉那些哭声，就不会再害怕啦！” “哭声……” 宋离喃喃着，果然如她所料的一般，普通的鱼妖修炼成形之后因为记忆缺陷的原因，很少会被注意到。 大营当中的那些妖会对毒公子设防，但不会对这鱼妖设防。 很多妖的哭声…… 宋离忽的转眸，又看向了这玄机塔中的水。 传闻中有一种泪妖，从无数生灵中的眼泪中生出灵智，化形为妖。 但这种妖并没有什么战斗的天赋，唯一的天赋，还是十分危险的一种流出的泪水会将自己的身体溶化的能力。 所以泪妖辛辛苦苦化形为人，但只要哭一场就会重新变成一滩泪水了，仔细想想，还是挺惨的一种妖族。 但宋离此刻已经没心情去计较他们到底惨不惨了，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在泪妖化形为人后，让他们吞下打包好的血毒，然后再让他们哭泣，用泪水将自己溶化成一滩泪水，那血毒又会去什么地方？ 或许在他们得到了灵气的滋养再次化形为人之后，就能从他们的身体里取出曾经藏下的血毒了。 宋离皱了皱眉头，看着玄机塔：“难怪这水咸呢。” “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加了盐吗？”陆衍完全不能像江道尘一样读到宋离的心里话。 而此刻江道尘的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 离！大！谱！ 这也行？！ “先将这玄机塔拿到聚灵阵中去养，看看能够养出什么东西来，”宋离不紧不慢地安排着，“还有，所有的加湿款玄机塔都要确保放入了仓库，单独划分一片区域安置，货品当中所有带水的东西，也都单拿出来。” …… 牢笼缓缓升起，宋离就这样被放了出来，同时，洛景手里的扇子缓慢地摇着，但一道飓风已然成型，他们就位于飓风正中央，四周的风如同刀刃一般锋利，正缓缓地朝着他们靠过来。 洛景开口说道：“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宋离。” 声音落下的瞬间，飓风瞬间将他、宋离、苏木和其余的妖族们全都搅碎。 宋离的神识归位，此刻的她正站在人山人海的妖市当中，两旁的陆衍和萧云寒早已经带着后面来到这里的一支军队离开。 而她的面前，那只兔妖也慢慢转醒。 看到自己还在妖市当中，且面前就是那面无表情的宋离，她吓得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很快就踩到了坑洞的边缘。 方才在游戏中，宋离和洛景的对话她都听到了，虽然不太清楚，但现在看来，他们镜月雪兔一族的任务，好像是搞砸了…… 第559章 反攻 此时此刻，往前看是他们已经欺骗背叛了的大乾，往后退回到地下城中，妖国三大家族的妖还在那里，她、他们都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就在兔妖以为宋离肯定要为了报复将自己就地处决的时候，却见她只是在摊位前放下了一袋灵米，而后拖走了摆放在上面的兔族尸体。 兔妖心惊胆战地在原地站了良久，而后捂着自己的脸抽泣起来。 他们这一族已经没有价值了，不管是对于大乾还是妖国来说。 他们的命运完全捏在那些上位者的手中，将要走向注定的灭亡。 兔妖从宋离放下的袋子中取了一碗灵米，找了个地方煮熟，多少天来，这是她第一次吃饱。 然后心满意足地拖着剩下的米跳下洞去，回到了地下城。 但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风影雪豹族的妖离开了，但凤灵鹦鹉一族的还留在这里，并且正在用噬心果给她的族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解着蛊。 兔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正此时，那坐在囚笼顶上百无聊赖地哼着歌的苏木停下，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回来了？”苏木歪歪脑袋，“你也别愣着了，赶快去解蛊。” 兔妖感觉眼前这一切都很不真实，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她进入队伍中，没一会儿便有妖拿来噬心果，将她身体里面的蛊虫引了出来。 噬心蛊掉在地上，和之前在自己皮肤下面看到的样子大差不差，黑色的，长长的，有着很多条腿。 虫子掉在地上后，还在吸食着那朱红的噬心果的汁液，兔妖愣愣地看了会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蛊虫又长大了些。 空气中传来了苏木砸吧嘴的声音，她的目光定格在这兔妖的脑袋上。 “不知道麻辣兔头好不好吃……” 兔妖被吓得身子一个激灵，赶忙躲进了角落里。 而苏木则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向后一仰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笼子上面。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 战场之上，大乾突然发起了猛攻，原本这些妖兵还能够抵抗，只是打得吃力了些。 没过多久，后方冲上来一大队妖兵，几个妖国的将军都感到了震惊。 “后备军怎么过来了，谁的调令！” “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需要后备军，他们应当守好阵地的！” “根本就没有叫他们过来的调令，而且洛家公子，微生少主和苏六小姐都在阵地，就算后备军要来支援，带兵的也绝对不会是毒公子！” “那这是什么情况！” 眼看着那些后备军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了，一个鼠妖将军的眼睛瞬间瞪得滴溜圆。 “猫的！这他猫是来杀我们的！不能再往前打了，注意后方！撤军，撤军——！” 他的命令下达之后，这鼠妖将军带领的嗑过药的妖兵立即调转了方向，但他们周边的妖兵还没有收到各自将军们的命令，还在往前冲。 向前冲的和向后退的妖兵就这样撞到了同一处去在，场面瞬间混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正在云空当中战斗着的妖国三位家主也注意到了下面的情况，脸色都有所变化。 苏繁锦的传音直接到了洛吟风和微生言也的识海当中。 “现在必须撤军，全力冲破后方来的军队返回妖国之后，还能保全大部分力量！” 微生言也朝着那方扫了眼，沉声道：“那血煞蟾蜍一直是交由你们两族训练着的，现在他的反叛你们难辞其咎！都已经到这里了居然还想着撤军，既然后备的兵力现在都受他控制，那杀了他不就好了！” 这办法是可行的，毒公子一死，被血毒控制着的军队马上就会摆脱控制。 下方的妖兵虽然混乱了一段时间，但这几位将领也都是久经沙场的，很快便稳定下了局面。 万军当中，更有一身法灵活的妖将直接冲出，径直朝着毒公子的方向杀去，势要立这头功。 但他还根本没有杀到毒公子面前，就被突然出现的陆衍和萧云寒拦住，斩下了这妖将的首级。 “还有大乾的兵！”在上方看清楚一切的苏繁锦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同一时间，正面战场全力进攻的大乾军队迅速分为了三股兵力，正前方的减缓了向前追击的速度，左右两翼的力量则迅速展开，在堵死了这些妖兵退路的同时，又在加快与后面冲上来的兵力汇合。 洛吟风迅速道：“停止攻击！原地筑起防阵，等待援军！” 微生言也的眉头瞬间紧拧起来：“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同一处，只要开一抬仙轨弩就全都完了！你是认真的吗！” “仙轨弩冷却的时间有十天，下一次开是在七天后，七日内，我们的援军必定到达！”洛吟风信誓旦旦道。 苏繁锦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维持防阵吧！” 下方，大乾的军队已经将妖兵包围，他们只得下此命令，所有妖族禁止前攻和撤退，而是迅速靠拢凝聚而成坚不可摧的防御。 局面就这样僵持下来。 …… 夜色浓重。 妖国营地的军帐内，毒公子看着眼前的纸灯笼，抬手轻轻碰了碰，眼角一片红。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吗？” 从还不知道乔雨的魂魄就被困在这纸灯笼中的时候，他便常常能够见到这纸灯笼。 而且每一次苏木来查验他的修行成果，手上都会提着这盏灯笼。 她总会诱导自己说出一些对人族不满，诸如要将所有的人都杀干净这样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听到自己说出了这种话的雨儿，该有多么的难过和失望啊…… 萧云寒走了进来，看到他那失神的模样，轻咳了两声。 “萧道长。”毒公子回过了神，看到他后立即站了起来。 他心中对萧云寒的感激是很多的，包括在妖国的时候，他想过要杀很多人，但从没想过要对萧云寒动手。 而后又看到了萧云寒费心费力搜集的那厚厚的一摞口供，对他的感激便更深了。 “这是宋离给你的。”萧云寒将一本书递给了他。 第560章 你不许喝光 毒公子接过，看了这书中的内容后，瞳孔微微放大。 “修鬼身？” 萧云寒点了点头，转述着宋离的话。 “灯笼困着乔姑娘的魂魄，让她无法离开，但同时也是这灯笼在，才保持着她三魂七魄不散的，故而，乔姑娘若想继续存在的话，离不开这灯笼，但可以修鬼身。 但本身为凡人的魂魄，转化鬼身还是有些困难的，需要你带着她前往阴气重的地方，每日渡阴气给她，一刻不得马虎，过程颇为难熬，不论是对乔姑娘，还是对你来说，你们若愿意的话，她可以为你指个路。” “我自然愿意，不管有多难熬！”而后，毒公子看向了灯笼：“雨儿，你愿意修炼鬼身吗？” 纸灯笼轻轻晃动了下。 这是她与毒公子约定好的“肯定”的意思。 见此，毒公子心中一喜，当即站起了身来：“萧道长，不知宋大人在何处，我想当面去答谢她，若不是有她在的话……我和雨儿想要摆脱妖国的控制，不知还要经历多少的磨难。” 萧云寒偏头想了想：“现在的话……应当没空……” …… 这边陆衍一从战场上下来，就一句话都没说，将自己往屋里一关，捧着本书也不知有没有看进去。 偏偏这时候江道尘还专门跑过来，凑近了盯着陆衍的眼睛问道：“你真哭啦？” 陆衍瞪了他一眼：“没有！” 江道尘一乐，憋不住地笑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的，而且我做得都已经很假了。” “我哪里知道你们是在演戏，而且又没提前告诉我！宋离一开口就说要杀我，我哪里知道她是假杀啊！”说着，陆衍又生气地背过身去不看江道尘。 “你的脸上又藏不住事，提前告诉你那不就露馅了么，事关军国大事，还有她下一步的计划，瞒着你们才万无一失，而且她在动手之前还提前跟你说了啊，没有突然捅你一下，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江道尘又忍笑着挪到了陆衍的面前。 “并且我们给的暗示已经很足了，你想啊，在那个牢笼中连灵力都动用不了，宋离拿着一把小刀还能轻而易举地划开你那么贵的龙鳞仙衣，这不是一眼假吗？” “说得那么容易，我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得了那么多吗！”陆衍又变成泄了气的河豚，“而且我到死都在给她找理由……”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越想越委屈。 忽然一股蘑菇汤的香气钻进屋来，陆衍吸了吸鼻子。 然后便看到了在门口的宋离，他当即又是一个转身，背对着宋离。 见此一幕，江道尘攥拳在唇前，使劲憋着笑，时不时还瞄一眼宋离。 宋离走进了屋里来。 “我做了蘑菇汤，这次将你盯了很久的那株菌子全加进去了。” “不喝！”陆衍背着身叫道：“加什么也不喝，神来了也不喝！” “神没有来，”宋离将蘑菇汤放下后，又顺势掏出了两仪金印来，“但这个来了，你不会要抗令吧？” 陆衍还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东西，侧头瞄一眼，立即转身坐得端正，一脸憋屈地喝着蘑菇汤。 “有你这么做事的吗，自己理亏了，就要拿身份来压人！” “我这不就来赔罪了吗，”宋离又将两仪金印收了起来，“心口还疼吗？” “哼。”陆衍鼓着嘴撇过了脸。 那疼痛虽然真实，但对于他一个体修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他被刺中倒地后，江道尘就立即将他拉出了游戏来，疼痛根本没有持续多久。 但现在心口不疼了，却是一直都闷闷的。 “我的演技就那么差劲吗？” “嗯……”宋离斟酌了一番措辞，“并非你演技的问题，是我希望做得逼真些。” “你演得倒是逼真，”陆衍嘟囔着，又喝了一大口蘑菇汤，胸中的郁气纾解了许多，“我都以为你真的要杀我了。” 宋离摇摇头：“怎么会。” “那若是真有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你会这样做吗？”陆衍又问道。 “不会，我不会不经过你们的同意，就私自安排了你们的生命，而且，就像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因为害怕落入他们手中面临惨无人道的折磨，但就算前路真的如此，我也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可能。” “我就说嘛……那时的你一点都不像你。” “所以是在做戏啊。” 这话落下，陆衍又像河豚一样鼓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应当不会出现第二次了，”宋离又赶忙转移了话题，“毕竟那三妖已经对这手段有所防备了。” “不光是他们，我也要被你这手段给吓死了！” “听说你今日一拳将同境界妖将的胆汁揍出来了？” 陆衍直了直身子：“我就说师尊的愤怒修行法有用吧。” “嗯，”宋离点点头，“不仅是有用，还全境界通用。” 陆衍的脸上这才看得见一些笑意，正此时，外面的徐妙妍走了进来，一张脸很是严肃。 “宋大人，有消息来了。” 闻言，宋离即刻站起了身，往外走去：“什么情况？” 看着宋离快速离开的身影，陆衍一愣。 “诶，你这就走了吗？ 我全都喝光了啊！ 不给萧云寒剩了啊——” 屋外，刚刚赶过来的萧云寒听到后心都碎了。 当然，之前的计划宋离也没有提前通知他，也是因为无须通知。 因为在他看到宋离拿着把小刀轻而易举地划破了陆衍的龙鳞仙衣时，就已经明白了。 虽然情绪并无太大的波动，但现在想想…… 这蘑菇汤是不是也该有自己一份？ 于是萧云寒进屋：“你不许喝光。” …… “他们的确是回到妖国内搬救兵了，”徐妙妍一路走一路汇报着情况，“预计两日内集结完毕，按照这个速度，我军还无法突破那些妖兵的防御。” “两天？” 徐妙妍点点头，继续道：“现在的妖国军队都齐心协力地为维持着防阵，仙轨弩需要七天时间才能第二次启用，两日后妖国的援军一到，他们很可能会冲破我军的包围。” 第561章 江道尘：我命不好 “消息不够确切，”宋离蹙了蹙眉：“我需要知道去搬救兵的妖具体都有谁，去了什么地方，以及集结之后的兵力预估如何。” 徐妙妍先是一愣，而后立即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待徐妙妍离开后，宋离便又匆匆回了迦南关，一来需要与李彦商议拦截妖族援军的事情，二来也是要处理那些藏有血毒的泪妖。 这一忙便是一整日，战场上的那些妖族也坚守了一天了。 在大乾的不断进攻下，即便妖族防阵很是坚固，但在外层的那些妖族们还是不停地死去，此刻令他们担忧的已经不仅仅是六天后仙轨弩冷却完毕了，还有他们后续的力量供给不上来。 再被大乾的兵这样消耗下去，防阵可能连四天的时间都撑不到。 阵法的正中央，三大家族的家主作为最主要的支柱，分守三方，力量消耗得比任何妖族都要快。 就这样下去，连他们的心中都开始摇摆不定了。 “你确定会有援军来接应我们吗？”苏繁锦看向了洛吟风。 说实话，她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准备接受微生言也的提议，现在命全军针对一个方向突击出去，这样即便会损失惨重，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这般想着，苏繁锦又补充道：“以咱们现在的力量可支撑不了多少天了。” “静心等着，”洛吟风目光看着妖国的方向：“援军一定会来的。” 微生言也目光复杂地看了他良久。 “你是相信你那个儿子会带着援军过来吗？如今的你，变得未免也太过盲目了。” 闻言，洛吟风立刻回怼：“现如今的状况，难道你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冲去出，死一半留一半，你知道这一次若是元气大伤，会让妖国陷入空乏疲惫的状态中多长时间？！” “你以为让我们陷入眼下这困境的又是谁！若你那儿子真能应付得了，我们现在就不会被大乾的兵包围，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寄希望于他！” 微生言也不甘示弱。 洛吟风沉默了良久，而后道：“一天，再等一天时间，若援军不来，那就硬闯出去，那时我们还是有余力的。” 另外两位家主都沉默了下来，同意了洛吟风这个决定。 迦南关的城墙上，宋离举目望去，以她的目力能够清晰得看到大乾与妖国僵持不下的位置。 不知是为何，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留在地下城的暗线联系不上了，徐妙妍那边的消息也迟迟没有探查清楚，想来是洛景在有意防备。 这时，李彦走了上来：“拦截妖族援军的队伍已经整备完毕，是否现在就出发？” “出发，我亲自带兵前去。”宋离说道。 李彦赶忙开口：“那末将也……” “你留在这里。” 宋离知道他想要贴身保护自己，但现在这时候，最危险的人并非是她，而是江道尘。 “妖国那边可能会来人暗杀江道尘，而且极有可能也是精通空间法术的类型，你保护好他，并且要确保他全程都不会出现在妖族的视线当中。” “末将领命。” “柯澜长老在何处，我还有要事与他相商。” 就在刚刚，远在妖国营地当中的江道尘刚美美地坐下准备歇上一歇，就听到了宋离这些心里话，整个人顺势就从椅子上滑下来了。 “命不好啊，”江道尘为自己感慨，“天生就是高危人群。” 要想克制他，精通空间法术的敌人的确是最优解，不过他这一能够将人和妖族拉入游戏中的功法可修炼了不短的时间了，就算对面有精通空间术的，一时半刻也无法破解。 但宋离剩下的计划，就要争分夺秒地完成了。 在宋离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时候，正在妖国整备援军的洛景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见他心不在焉，微生臣直接开口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宋离还会再做些什么。” “她太狡猾了，”微生臣的脸色一瞬间就黑了下来，“下一次与她正面交锋，我一定会先杀掉她，待黑云解决掉那个江道尘，她就是再想耍心眼，也耍不动了。” 此番回到妖国当中，微生臣特意回到了他们族中，将跟随逆沼黑蛇族的老祖一同闭关的另一位大妖请了出来。 这大妖便是黑云，渡劫期修为，精通空间类术法，虽还远远没有跻身于老祖及大乾的君主那一水平，但也是不可小觑的，此番他一出马，必然拿下江道尘的首级。 其实黑云在被强行打断闭关的时候，他是非常不高兴的，还是因为听说了妖国的大军完全被大乾给包围了这等的荒唐事，方才同意动身走这一趟的。 至于杀江道尘，他已经将其划分为“顺手的事”这一类。 对于微生臣所说的这些，洛景不做回答，他只是垂眸，取出一只黑手套来，一丝不苟地给自己佩戴上。 这手套与宋离的很是相像，但功能有所不同。 宋离的开门大吉黑手套是可以提升身法速度，有着探囊取物的妙用，而他的这只，则是专门炼制的储物法宝，放置的也是他精心调配饲喂的各种毒物。 做成手套的模样，很是方便他在战斗的时候直接取用。 戴上手套之后，洛景来到了此番行军的妖将面前，抬指在他的脖颈上轻轻一按。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那妖将的脸色瞬间一白。 “别担心，”洛景对着他温和一笑：“只是会让你在战场上更听我话的东西。” 出了妖国的国门之后，黑云便脱离了队伍单独行动，他要先行完成刺杀任务，再前去支援军队。 而洛景和微生臣带队行军后没多久，前方便出现了拦路的大乾军队，而且还毫不意外的看见了老熟人宋离。 宋离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走近，实则脑中已经想了很多事，手里始终握着的天和玉牌，也已经传了许多道消息出去。 带援军前来的只有洛景和微生臣，苏木不见了，位置存疑。 地下城的暗线没了消息之后，宋离时刻都派人紧盯着妖市那边，但实在是因为还有军备没有采集完成，不能中途撤出。 这些都是妖国早先安排好的，他们控制了各个妖族在市场上出现的时间，目的便是将这妖市一直开展到最后。 第562章 错失 若说妖市那边还有什么风险在的话，便是那个兔子洞。 虽然她已经派人将那个洞口填上，并且封印起来了，但也无法确切地判断那通道是否还存在。 有极大的可能是还在的，而她所能做的就是一层一层地往上面套封印，并且让大乾的人都远离那个地方。 现如今看到苏木不在，宋离终于能够确定先前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问题就是出在妖市。 但妖市那边的情况已经无法影响到战局了，即便他们另有援军，从地下城经由通道来到妖市，再从妖市那个位置绕去战场支援也无济于事。 洛景应当知道自己会派人死死盯着妖市，一旦有援军出现消息会立马传回，所以妖国此举，很有可能是恼羞成怒。 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困兽打法。 宋离还是让江道尘传达了消息，命一队人前往妖市接应大乾的军民。 同一时间，前方的洛景已经下达了命令。 “杀过去！” 声音落下的瞬间，集结的妖军猛然出击。 “杀！”宋离扬声，身后的大乾兵士也声势浩大地向前冲去。 两方兵马交战，瞬间激起了漫天的黄沙，沉睡的荒原被唤醒，战场上掀起的凌厉气息推搡着人的身体，凡人无需靠得太近便会被这强劲的余风碾碎，而修士，但凡是在化神期之下的，都会不受控制得被余波带到任何地方。 在这混乱模糊的战场上，一道黑衣身影正迅捷地朝着宋离所在的方向冲过来，在即将冲到面前的时候突然消失。 只一眨眼的功夫，宋离脚下的土地瞬间坍塌，张着血盆大口的漆黑长蛇猛然间从地底冲出，欲要一口将失重的宋离吞入腹中。 这一瞬间，宋离身形闪动，开门大吉黑手套已经戴在了手上，躲闪过长蛇的攻击时，身后又突然凝聚出了数不清的风刃，骤然向着宋离的后背刺来。 一道道振聋发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洛景的风刃尽数打在了伍筷撑起的圆盾上，他及时地闪到了宋离的后方挡去伤害。 同一时间宋离身前的黑色长蛇口中衔剑，再一次灵活地向着宋离攻来。 不得不说化为原形之后，微生臣不管是在速度还是力量上都有了很强大的提升，转眼之间就再次冲到了宋离面前，长剑刺来的同时身体也已经缠绕了宋离一圈，只消片刻便可将她彻底困住。 宋离在闪避过这一剑后当即选择了抓住这长蛇的毒牙，借力上翻，双腿先逃出了黑蛇绞缚的范围后，立即向着蛇心位置重重踢去。 下一瞬，微生臣转化为原形躲过这一脚的同时出现在了宋离身侧，眸中冷光一闪，只是刚刚才抬起持剑的手，一眨眼宋离便又灵活地跳到了十步开外。 没有任何的犹豫，微生臣再一次冲来，丝毫不给人喘息挣扎的机会，势要将宋离斩首于今日。 由于种族优势以及自身的天赋，令微生臣虽同样是炼虚境后期的修为，却能狠狠地压宋离一头，这种感觉对于宋离来说，就像在与萧云寒对战一般。 但在某种程度上，微生臣的水平又是能够完全碾压萧云寒的。 宋离每一秒都应付得谨慎无比，但还是渐渐落入了下风，另一边，伍筷手持着的圆盾此刻也已经被洛景打得只剩下了半块，应付得越来越吃力了。 这一次宋离带来的兵力不算太多，在微生臣看来，她根本就是来送死的，但在洛景看来，这或许是因为她还需要分出部分兵力盯着妖市那边，也可能是因为些别的…… 洛景虽然在压着伍筷打，但是打得并不专心，忽然间他趁伍筷动作迟滞的时候猛地脱离，闪到了宋离的身后突然出掌偷袭。 虽被闪躲过去了，但洛景也来到了微生臣的身旁。 “联系黑云，问他暗杀江道尘的计划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洛景传音道。 “肯定已经得手了。”微生臣对这位家臣的能力十分自信。 洛景却是皱起了眉头：“你没有发现吗，战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会死人很正常。” “不是死了，是消失了，”洛景的声音冷下来几分：“江道尘正在拉人进入游戏。” “什么意思？” “同境界中，在违背主观意愿的情况下强行将我们拉入，被拉入的数量必然不会太多，现在我们眼前看到的人或妖，很有可能是他用法术模拟而成的，但为了分出余力来拉进更多的人和妖，便只能减少模拟出来的兵士数量。” “你是说我们又被江道尘拉入了游戏当中？！这不可能，他应当已经死在黑云手中了！” 微生臣正要传消息给黑云，先前一直被他压着打的宋离却突然冲了上来，打断了他们的传话。 洛景手中折扇锋利的边缘转手就向着宋离的咽喉割去，但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却又突然偏移了位置，只是将将在宋离的脖颈上割出了一道极浅的血痕。 黄蓝色异瞳当中眸光闪动，宋离这突然异常的举动，绝对不是偶然。 现在杀了她，只会让她提前离开游戏，而现在他与微生臣都在游戏当中，她一旦离开，对他们此番集结的援军的威胁是极大的。 正此时，微生臣也收到了黑云传回来的消息。 刺杀没有完成，他被李彦给拦下了。 微生臣又快速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洛景。 “果然……”洛景垂眸喃喃了一句，而后当即动用之前藏在那妖将体内的蛊虫。 别再跟大乾的兵纠缠了，迅速整军前往主战场进行营救。 宋离敢带着这么点兵就过来拦他们，还再一次将他们拉入了游戏当中，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大乾那边或许已经想到了冲破妖军防御的办法，亦或者是三位家主一致决定开始突击了。 不管是哪一种，他的援军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主战场，为妖国争取最少的损失。 另一方，在受到体内蛊虫控制后的妖将不再恋战，迅速下达了命令，带兵赶往主战场…… 第563章 贪婪 宋离停了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血痕，意味深长地向着洛景看去。 “怎么留手了？” “你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洛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良久，蓦地一笑。 宋离轻轻摇了摇头：“希望你不会为今日的这个决定后悔。” “人越来越少了啊，宋大人，他们都去哪儿了呢？”洛景又道。 另一边，始终保持着紧绷的战斗状态的微生臣此刻也停了下来，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况，他们反而不能杀宋离了。 握剑的手收紧，微生臣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一袭白影。 妖生第一次，遇到了这么难对付的人族。 “你牵制住她，我先退出游戏。”微生臣当即说道。 洛景抬手拦住了他，暗自传音：“不要轻举妄动。” 但见宋离的目光从两妖的脸上一过，而后突然动身朝着洛景的方向杀去，似要打断他的思路，而洛景则是只闪躲不接招。 “你一直在拖延时间，是主战场那边出问题了。” 洛景一边闪避一边说着。 “按照那三位长辈的脾性，他们应当是已经忍不住，发起冲锋了。” 宋离未曾言语，洛景则继续说着。 “大乾已经赢了，你们不该这么贪的，如果我们三个同时出了游戏，而你的身边空无一人的话，你今日就逃不掉了，让我在那些妖兵的命和杀你之间做选择，你知道的，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声音落下之时，周围的士兵都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想要我的命？”宋离忽然间停了下来，手中的轻歌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过去，“来试试。” 宋离的身形在面前倒下，洛景皱了下眉。 下一刻，微生臣也毫不犹豫地提剑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下。 “你还在等什么！” 他不悦地扫了一眼那还想要上前去查看宋离尸体的洛景。 拥有自己的血亲哥哥为剑灵的长剑，在洞穿心脏的那一刻，其中的力量迅速蔓延开来，如同罪恶的蛛网般瞬间在身体内扩张，那滔天的恨意，仿佛在一瞬间就将他身体内的血液全都冻结成冰。 微生臣的双瞳骤然竖成了一条窄缝，身体重重倒地，他的生息在流逝，插在心口上的长剑正因为兴奋而震颤着，疯狂渴饮着他的腥血。 “等等，这里不是游戏，我们一直都在现实当中！” 洛景突然反应过来，立即便要上前去为微生臣拔出心口那正在噬主的长剑，但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早在地上没了呼吸的宋离此刻突然飞身而起，身形一闪便先洛景一步来到了微生臣的身前，一掌淬了毒的灵力毫不留情地朝着微生臣的心口击去。 “啊啊啊啊——！！！” 剑灵的反噬累加宋离的毒掌全都打在了微生臣的心脏上，这一刹他惨叫出声，脸色惨白如纸，圆瞪着的双目却是血红，身上出的汗早已经浸透了衣衫。 天圣毒体的毒素一旦在身体内扩散开来，微生臣当场必死。 洛景在赶到微生臣身边后根本没有犹豫，右手化为豹爪当即朝着他的心口掏去。 只一眨眼间，本命灵剑连同着他那早已经被毒素腐蚀成黑色的心脏被洛景活生生挖了出来，同时洛景又迅速抛出了一面阵旗法宝环绕在他们周身，拦挡住那冲上来还欲对微生臣动手的宋离。 此刻的微生臣浑身僵冷地躺倒在了地上，呼吸已经没有了，双目也涣散开来，洛景又动作飞快地塞了一把灵草在他的心口，而后又是各种救命的灵药全都给他用上了。 洛景将能做的事全都做了，这才撤回那面正在抵挡着宋离的阵旗，将已经化出了原形来的微生臣裹得严严实实。 而后他站起了身来，面向那已经停了下来的宋离。 右手的豹爪重新转化为人手，手上还拿着那颗伤痕累累的黑色心脏。 洛景格外突兀地笑了，很是畅快地笑了良久。 “这次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骗我们自杀？” 身为三大家族当中地位最高的后代，他们的身上自然有着许多保命的手段，这些手段甚至足以让他们在仙轨弩下逃生。 对于任何人来说，杀他们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杀。 宋离早在一开始就布好了局。 “地下城……在地下城的时候，你是故意暴露的，”洛景道：“故意在我们面前暴露你和江道尘用游戏控制着一切，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杀掉自己的两个队友，将死亡等于退出游戏的这个观念提前种在我们心中。” 宋离微微偏头，笑道：“想要退出游戏，其实完全不需要通过死亡的方式，江道尘修炼到现在，已经可以随意控制了。” 洛景的目光又朝着四周看去：“那些兵将你又是如何转移走的？” “用阵道第一人的阵法，做到这些不算难，当初你们妖国将他逼得有多惨，也是时候让你们在他身上吃吃亏了。”宋离不紧不慢地说着。 “提前派了李彦保护江道尘，不让我们发现他的状态，又营造出我们再一次被拉入游戏的错觉，以假死而诱导我们自杀。” “只可惜你没能上钩，原本想要双杀来着，毕竟，我很贪。” “你今日的话很多。” “因为，要结束了。” 洛景脸上的笑容渐冷，面前，宋离转过了身向着北边看去。 “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焰火，算时间，支援的妖兵就要跟你们的主力军汇合了吧？”宋离笑着瞄了一眼洛景。 洛景唇瓣轻抿了抿，也转头朝着北方看去，不远处，宋离倒计时的声音随风飘至耳畔。 “五、四、三、二——” “一。”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遥远的天际突然出现了仙轨弩凝聚而成的冷黑的强大能量团，眨眼之间撞击在地上，这一刹，无数妖兵的血肉和残肢断臂被炸飞上天。 猩红的血雾侵蚀了所有的空气，昏黄的天空被渲染成了刺目的血红。 洛景的双眼微微睁大，直直地盯着那个方向，良久后猛地转头，朝着身边的宋离看去。 绚烂的红光将她的双眸也染成红色，那张白皙的脸上，唇角轻轻向上翘着。 这一场，她是最大的赢家。 第564章 黄雀在后 迦南关所拥有的仙轨弩冷却时间还没有到，而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一抬，是宋离提前从南月郡调来的。 其实早在那些妖族决定原地立下防阵的时候，这抬仙轨弩便已经到位了，但宋离并没有直接下令开启。 既然要玩，那就来把大的，宋离不仅要让他们全军覆没。 连援军都不能放过。 这次她并没有带多少人来拦截妖族的援军，就是要放他们去与主力军汇合。 在他们的位置高度集中时，立即启动仙轨弩。 于是便有了现在漫天血雨的场面。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腥味，洛景已然能够想到那里片甲不留的惨状。 全军覆没，多么可笑的结局。 宋离提步，往回走去。 “妖国，到此为止了。” 洛景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你我还没有真刀真枪地比上一次，这场战局又怎能轻而易举地结束，在我这里，哪怕所有的妖都死了，但若能换来你的命，那就是值得的，你身边已经没人了吧。” 在用柯澜给的阵法将那些妖兵送走的时候，大乾的人同样也会被送走，宋离现在，的确是孤身一人。 但她并未回头看洛景一眼。 “是么，我以为你只是想要跟我比脑力，你知道再往前走的后果么？” 妖国已经无人了，洛景若是要往前追的话，便是主动落入大乾军队的罗网当中。 身后响起了洛景的轻笑声：“我不是还有一条路可以回到妖国么？” 闻言，宋离的双眸一动。 另一条路，便是妖市。 镜月雪兔族做出的那条通道果然还存在。 “该用些人血来祭奠妖国今日的失败。” 洛景的声音一落，下一刻脚步向前迈出，伴随着他的行动，身躯渐渐由直立状态转变成四肢触地，人形异瞳转变为黄蓝色的兽目，阵阵沉闷的低吼声自喉间发出。 宋离脚步一顿，转身，只看见一头黑色的猎豹疾如闪电般向着自己猛冲而来。 …… 妖市 街上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氛，突然之间，一头体型巨大的黑色蛊虫猛地从某一处的地洞中冲出，极长的身躯一直冲到半空中，那数不清的长腿彻底伸展开，顿时横扫了周围大片的房屋。 附近的妖族全都遭了殃，蛊虫那长而坚硬的腿就如同锋利的兵刃一般，疾速朝着下方的妖族们刺去，瞬间便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人群混乱起来，妖族们四散奔逃，而人族，原本就收到了远离那个兔子洞的命令，又多为上过战场的军人，他们并没有成为第一波惨死的人，待这蛊虫出现之后，也都立即张开了防御，迅速后撤。 第一个噬心蛊的身体已经完全钻出了兔子洞，洞口被它的身体扩大了数百倍，而后数不清的噬心蛊更是从那洞口喷涌而出。 这些蛊虫一落地，就迅速地将地上的妖尸都吃了个精光。 仍在妖市当中的士兵们在看到如此多的蛊虫数量后，脸色也全都变了。 “不能硬刚，迅速撤离！” “撤退！保护百姓撤退——！” 他们口中的百姓，自然不是妖国的百姓，而是一同来采买的为数不多的商队成员们。 商人们紧张归紧张，但因为身边有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他们也没有太过慌乱，都在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撤退。 但就在这时候，一道兴奋的声音突然自高空中响起。 “想跑？你觉得你们还能跑得掉吗？” 声音落下的瞬间，白色的火墙瞬间飞蹿至半空中，环绕着外围一圈彻底将整个妖市给封死，半空中，苏木的周身也环绕着白色火焰，一双眼睛兴奋地瞪大看着下方的混乱。 “为了变成现在这威武霸气的模样，这些小家伙们可是吃掉了半个地下城呢，所以为了弥补我族同胞们的牺牲，你们是不是也该自觉一些，跳进它们的嘴里当口粮呢~？” “是南明离火，”陆钰所在的这一小队原本已经冲到妖市的边缘了，但一瞬间这火墙燃烧起来，立马将他们都逼退了回来：“此火无解，不能硬闯！” 同一时间，身后的那些噬心蛊也冲了上来，士兵们当即调转了方向，与蛊虫们战作了一团。 乱局当中，一个人族被噬心蛊咬住，它继而昂首，不消片刻便将那人族吸成了干尸。 这样的情况现如今在妖市当中的各个位置发生着，陆钰解决掉一头棘手的噬心蛊后，看到同队的一个士兵不慎被蛊虫咬住，当即施展言灵之术。 “定身！” 声音落下，那头蛊虫的身形定格在半空中片刻，而这一段时间，便足以让那士兵逃脱了。 天空中，苏木原本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下方的血腥场面，但在这副场面发生后，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盯上了陆钰。 “这是什么术法？有趣有趣！” 同一时间，陆衍正带着一队人马火速赶往此地救援。 在江道尘说出妖市可能会有危险后，陆衍因为担心哥哥的安危，主动提出带队前往。 眼下方一来到这个地方，便看到了那蹿得老高的南明离火，以及那些巨大的蛊虫。 …… 风影雪豹一族皆是白色，可这洛景的原形竟是黑色的猎豹，虽说在速度上较血脉纯正的风影雪豹略逊一筹，但在力量上却能稳稳压过他们。 宋离与之且战且退，由于顾念妖市那边的情况，并不愿和他纠缠太久，但洛景又岂能安心地放她离开。 就在缠斗了许久之后，宋离敏锐得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同一时间，黑色猎豹也停了下来，于半空中重新幻化为洛景的模样。 空间在扭曲，灵力在变动，头顶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看来，我们这是被人黄雀在后了。”洛景张开折扇，笑盈盈地扇了两下，模样与先前那头迅捷凶猛的猎豹完全不沾边。 宋离扫了他一眼：“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这是你请来的后援。” 四周的场景彻底完成了交替，宋离与洛景同时陷入了一片水域空间内，一道紫衣身影从前方缓缓走出。 “关外如此的热闹，本尊又怎能忍得住，不来瞧瞧？” 第565章 本尊来收割 “曲宗主远道而来，好兴致，”洛景说道：“只是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倒不得不叫人多心了。” “本尊与你们妖国之间的盟约尚在，该多心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你吧。” 曲慕幽出现在两人面前，那双充斥着杀气的目光朝着宋离的方向看了过去。 三人站在水域空间之上，脚下的水面倒映着各不相同的影子，头顶的天空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色，四下没有尽头。 宋离对上了曲慕幽的眼睛：“看来曲宗主最近过得太舒坦了。” “眼下这局面，你竟然还敢用这种语气对本尊说话。” “陈述事实，需要用什么样的语气？” 曲慕幽冷笑了声，目光看向洛景：“本尊倒是想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这样吧，你将她给杀了，妖国还留在迦南关的东西，就不用你们送了，本尊亲自去取。” “交易么？”洛景折扇遮面，弯弯眼睛笑着说道：“我虽然喜欢跟人做交易，但是曲宗主，您现在的行为似乎没什么说服力呀。” “怎么，给你机会，你不要？”曲慕幽眼底划过了一抹嫌弃。 宋离在旁听着，不觉轻笑出声，开口，话语却是对洛景说的。 “他似乎还不知道你有多么阴险狡诈，做出这等拙劣的戏码来，还真是不尊重妖啊。” “谬赞谬赞，比起宋大人，洛某还是差得远呢。” 曲慕幽的目光从他二者的脸上扫过。 “本尊是从那主战场的方向走来的，一抬仙轨弩，歼灭了所有的妖军，连后面汇合的援军都没有放过，如此血海深仇，别告诉我你对宋离下不去杀手。” “岂能呢，原本洛某与宋大人打得好好的，曲宗主在远处看着便是，却偏偏要横插一脚进来，我想杀她不假，但奈何别人想杀我啊。” 洛景眼中的笑意渐冷，看向曲慕幽时甚至带了几分反感。 若他想杀的人真的只有宋离一个，便不会将自己也拉入这个空间中来，曲慕幽的能耐好歹也是在第一梯队的，不会连个宋离都奈何不了。 而他现在这样做，不过是想要将自己的性命一并收了。 曲慕幽应是知道自己身上有着老祖洛淮亲手准备的保命之物，他不能保证一定能将自己的性命也留在这里，一旦让自己逃脱了，回到妖国，他往后再想往妖国的身上谋取便利就没有希望了。 所以他才会将自己一并拉入这个空间内，限制了自己的逃跑，又借盟约之名唆使自己与宋离相斗，等双方将所有保命的手段都交出来后，他再一并收割。 到时，不管是妖国还是大乾，哪一方追究起他们的死因来，曲慕幽都能安然隐身。 将这种一眼就能够看穿的谋算用在自己的身上，洛景心中的怒气已经盖过了妖国全军覆没一事，正如宋离先前所说的那句。 不尊重妖。 在洛景的眼中，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游戏，痛苦、爱恨、生死，这些都不重要，只有输赢重要，当然，他玩得畅快也很重要。 曲慕幽现在行为，等于犯规。 自己心中的计划被洛景看穿，曲慕幽又道：“本尊要杀的自始至终只有宋离一个，你若执意如此想的话，望仙宗与妖国之间的盟约，恐怕就不能延续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跟聪明人谈条件。”洛景的脸上仍维持着笑容。 另一边，宋离已经将开门大吉黑手套戴在了手上。 “你心中应当也清楚，今天我们谁死在这里，另一个人都逃不出曲慕幽的控制。” “换场了，”洛景拿着扇子敲敲掌心，同样的黑手套便覆盖在了手上，“不错的游戏。” 下一刻，两道身影瞬息而发，一左一右齐齐朝着曲慕幽的方向攻去，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残影。 曲慕幽的眉头狠狠一拧：“不识好歹！” 下一瞬，渡劫期的威压猛然向着两人震出，但也是在同时，银色的箭羽和毒针便已经来到了曲慕幽的面前，他不得不闪避，因此这道威压也只是刚开始时威力强大，后续的力量突然中断，宋离和洛景将其冲破后，瞬时提速。 宋离反手将三根香插在了发髻上，洛景手腕一转，折扇的边缘处便张开了锋锐的利刃。 一棵巨树突然从曲慕幽的脚底拔地而起，树枝和藤蔓在眨眼间构建起困住曲慕幽的牢笼，同一时间，一道旋风以曲慕幽为中心猛地收窄，他的外袍瞬间被刮破了几处。 曲慕幽冷哼了声，一道灵力穿透旋风径直朝着洛景的方向来了，而后他又一掌击碎树枝藤蔓凝结而成的牢笼。 “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天，就一个也别想逃了！” 炼虚期的力量在曲慕幽眼中的确是不够看的，这位可是渡劫期佼佼者，真想要杀一个人的话，只有合体期的修士才能够从他手下逃过。 但目前看来，宋离和洛景的模样，都可以用不慌不忙来形容，甚至还有心思闲聊。 “宋大人不妨看看你的队友，免得误伤呐。”洛景的目光停留在宋离发髻上的那三根香上面。 “需要吗，你不是一直在提防着我吗？”宋离也向着远处那刻意跟自己拉开距离的洛景看去。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几支香的作用的话。” “嗯？你难道不是毒师吗？” “前提是这烟气真的有毒的话，哦？”洛景挑了下眉，朝着曲慕幽身上的长笛看去，“看到了。” 白色的烟气悄无声息地在黑色的玉笛上面盘旋着，烟气钻入进去后凝聚成了实形，等下曲慕幽若想用音攻的话，短时间内是无法发出声音来的。 洛景缓缓勾了勾唇，那就再给他加点料。 戴着手套的那只手微微一动，一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飞虫从指尖飘出，朝着曲慕幽的玉笛飞去。 刚刚做完这个动作，抬头就发现了宋离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说着“你真毒”这三个字。 “宋大人，战斗的时候更应该关注敌人，而不是自己的队友吧。” “这句话同样也送给你。” 第566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话。”曲慕幽打断他们，抽出长笛来准备吹奏。 但当长笛靠在唇边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的玉笛被做了手脚，眼底刚闪过一抹不悦，下一刻就有什么东西突然冲进了自己的咽喉。 他当即集中灵力，强行将洛景的飞虫逼出来，同时又狠狠地呕出了一口黑色的毒血。 他皱皱眉头，这两个人虽修为不如自己，但光是招招带毒这一点就能让人烦死，不能跟他们纠缠太长时间。 下一刻，宋离和洛景脚下的水域波动起来。 伴随着两道来势汹汹的狼嚎声，两人同时飞身而起，闪避开两头从水下猛冲上来的幽墟紫狼。 “曾经的妖皇后裔，现在竟然混得如此不尽人意，”洛景感慨道：“真是令妖唏嘘啊。” “如果他选择速战速决的话，你我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还有什么底牌，直接亮出来吧。”宋离的传音进入洛景识海中。 “我也很想知道，你的手上还有哪些底牌，不如下一次我们一同攻上去的时候，都将底牌给亮出来？” 宋离朝他那边扫了一眼，而后道：“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二者同时调转方向朝着曲慕幽反攻上来，宋离异火环身，洛景以扇挥出数道闪烁着白光的风刃。 “嘭——” 一阵巨响过后，二者同时被曲慕幽击飞出去，身形一直退到百米开外方才停下。 宋离抹了抹唇角震出来的血，洛景的脸上也挂了彩。 很明显，两人都没有亮出底牌来。 宋离朝他看去，洛景的目光也向着她看来，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了一瞬，什么都没有说。 “真以为凭你们的能耐就可以伤得了本尊了？”曲慕幽一步步走来，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不自量力。” 身后的幽墟紫狼已经调转回了方向，再次朝着宋离和洛景扑咬上来，同一时间，曲慕幽也朝着他们分别打出凝聚了全部灵力的一击，与幽墟紫狼呈现前后包夹之势，根本来不及逃脱。 而后，曲慕幽的目光移向了洛景的位置。 他尚且不清楚这洛景在风影雪豹一族中的地位如何，但也知道，在他们这一代当中，唯有他是亲自面见过那一直闭关的洛淮的。 所以他的身上，肯定有洛淮留下的什么东西。 那宋离必然要交代在这里了，唯一令曲慕幽放心不下的，还是洛景。 果不其然，在自己那道灵力打过去的时候，洛景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支玉笔，他袖袍飞动，当即提笔往虚空中一划，墨色于半空中凝结而成，而曲慕幽打来的灵力也被这墨色尽数吞噬。 曲慕幽眯了眯眸子，就在这一瞬，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自身后出现，他心神一震，脑中尽是不可能，而后猛地转头。 一道金光正冲着他的眉心击来，其威势竟压制得自己的身体僵直了一瞬，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刻闪躲，却还是不慎被那道金光划破了脸颊。 而在那金光从自己眼前闪过的时候，曲慕幽这才看清楚了，这力量并非是夏辞初亲自来了，而是宋离手中拿着的两仪金印。 两仪金印怎么会在她的手中！ 就在曲慕幽堪堪闪躲过这一道两仪金印的力量，一切都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突然一股剧痛从自己的胳膊上袭来，回首发现竟是洛景闪身而至，玉笔趁此机会往他的手臂上划过，他的左臂顷刻间断裂，断口处流淌着的并非血液，而是散发着墨香的黑色墨汁。 这二者动作衔接得没有丝毫偏差，即便提前商量过的人也难以达到这样的默契，一个诱骗一个偷袭，曲慕幽在他们这里吃了一亏后，胸中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 “你在妖国当中的地位倒是不低。”宋离与洛景交换了位置，方才利用两仪金印打出的一击顺势击退了那头扑咬上来的幽墟紫狼。 洛景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况：“你不也是？” “只可惜脑子不太好用，居然会选择跟曲慕幽做盟友，现在感觉如何啊？” “很新奇的体验，不过看你这么得意，我突然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妖市？”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洛景弯了弯眼睛。 曲慕幽在体内不死果的作用下，断掉的手臂很快又重新长了出来，此刻更令他愤怒的并非被他们暗算出来的伤，而是这两个黄毛小儿竟完全忽视了他自说自话！ “两仪金印，扶摇玉笔，你们只不过是借用这两物的力量，又非夏辞初跟洛淮亲至此地，哪里来的自信！” “哪怕是借来的力量，那也要看使用这份力量的是谁，”洛景向着曲慕幽看了过去，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怜悯：“曲宗主要杀的这位宋大人，连我都忌惮她万分，你却一下子将我们两个都惹了，还真是……活腻了啊。” “力量是我们借来的，可不比曲宗主，用着抢来的力量，连这一身的鲜血都不是自己的。”宋离丝毫不给曲慕幽留面子。 “哦？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洛景来了兴致，“细说。” “这还要从他的身世说起，哦对了，他原本姓慕，单名一个幽字，曲姓是后来自己给自己添上的。” “住口！”曲慕幽恼羞成怒，当即朝着宋离的方向杀了过来。 宋离以两仪金印应对，另一边，洛景虽然仍保持着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却不错眼地寻找着重伤曲慕幽的时机。 …… 妖市 身为儒修的陆钰已经被苏木给盯上了，同一小队的兵士们也都发现了这一点，始终守在他周身的位置不肯退开半步。 但凭他们的修为，根本就不是苏木的对手，强行守在自己身边，不仅不能使出全力来应对那些蛊虫们，还有可能让苏木迁怒到他们的身上，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于是陆衍和他们暗中商量好后，当即退出了队伍，飞至空中迎战那随时都有可能冲下来的苏木。 与其等待她开战，不如主动出击。 半空中，见到陆钰自觉冲上来的苏木兴奋得手舞足蹈。 第567章 我哥骂妖了 “来了来了，看来你很有眼色嘛，不怪我盯了你这么长时间，知道吗，我一早就发现你身上的气质跟我很像了，因为我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学推五车的气质，你刚刚用的那一招叫什么？看你能不能扛住我这一招！” 陆钰的眉头在半途中便拧了起来。 “那个词语是学富五车。” 陆钰很快就开始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了，因为跟苏木交手，实在是太吵了。 所以她为什么不去修炼音攻？ 妖市之外，看着面前白色的火墙，陆衍的眉头皱了起来。 “南明离火。” 无物不焚，当初萧云寒可是在这上面狠狠地吃过亏的。 “火墙已经将这里完全围起来了，这火不正常，绝对不可硬闯，现在怎么办？”身后传来一道道如此的声音。 下一刻，陆衍飞身上前。 “陆将军，不可冲动！”立即有人阻拦道。 “既然没有应对这南明离火的办法，那就只能硬闯，一刻都等不得，一息之间便是数不清的人命！” 说话间陆衍已经来到了火墙之前，而后开始调动全身的灵力，运行太极，试着掌控这些火焰。 眼下的情况与上一次跟苏木交手的时候不同，如此多的，燃烧得格外旺盛的南明离火，绝非一时所致，他们恐怕早就有彻底摧毁这妖市的意思，准备了许多天了。 因此，当陆衍隔着一层灵力想要将这火墙撕开一个口子的时候，哪怕他咬紧了牙关，用尽了全力，眼前的火墙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紧接着他便慌了，又是慌张又是心焦，因为他的哥哥还在那妖市当中。 假如他无法打开这火墙的话，哥哥，还有那些无辜的人们便会永远地被困在妖市当中了。 见到陆衍没事，后面的兵将们也连忙冲上来准备帮忙。 “别过来！”陆衍当即喝退他们，“我的功法特殊，可以避免被这火焰沾身，但是你们绝对不可靠近，它会要了你们的命的！” 见那些人都退开了，陆衍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瞬，他额上青筋暴起，四周忽然传来阵阵虎啸声，刹那间陆衍的身后惊现白虎法相。 白虎法相与陆衍的姿势一致，后肢着地，前肢向前与火墙对抗着。 下一刻，白色的火墙上骤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妖市当中的惨叫声无比清晰地通过这道缝隙传了出来，迎面闯入了陆衍的耳中。 他紧绷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那些人被疯狂的蛊虫追杀着，被围困在这妖市当中无处可逃该是怎样的绝望。 但只是这些的话，不足以让陆衍气成现在这模样。 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听到陆钰的声音，他不知道哥哥现如今在什么地方，是否还安全，有没有受伤，是否还……活着。 陆衍的喉间发出隐忍低沉的吼声，双目瞪得充血，猛然间发力，下一瞬便将这密不透风的火墙硬生生撕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口子。 与此同时，陆衍的身形瞬间闪入进去，但当他身后的士兵们也想冲进去救人的时候，火墙上的缝隙又立即合上了。 被隔绝在外面的兵士们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没有陆将军根本进不去啊！” “对了，可以请柯澜长老来，他的阵法一定可以将我们送进去的！” “快请柯澜长老来救命！” 另一边，陆衍在进入到妖市当中后，迎面就冲上来了一头巨大的噬心蛊，他只得抽回力量应对这蛊虫，待将其斩落之后，立即朝着妖市内部冲去，寻找陆钰的身影。 这一路上，他又从噬心蛊的口中救下了许多的人，原本还在着急寻找着陆钰的位置，忽然间便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由抬头朝着上空看去。 陆钰正在和苏木打斗着，由于需要躲避南明离火，他已然落入了下风。 “噤声！”陆钰施展言灵之术让苏木闭嘴，但世界才安静下来没多久，苏木便将他这术法冲开了。 “你的法术已经被我给破解了！它现在对我是没有用的，没想到吧！但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叫我做点别的事情，只是叫我闭嘴呢？有点大材小用了呢，你觉得呢？我猜你现在一定是在想要用这个术法叫我把环绕着妖市的南明离火给解开，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情我是做不到的，因为这场火是提前埋下来的，不是我临场发挥的，目前还是没有那个能耐的，我看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等死吧，这些火不将地心烧穿是不会罢休的哦，你没有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往下陷吗？哦差点忘了，咱们现在是飞着的~！” “噤声！” “……哈哈又被我给解开了，没想到吧，你已经被我看穿了！接下来是我的回合，看招看招看招！！！” “滚！” “额啊！” 正在往前飞扑的苏木就这样原地打了个滚。 陆衍仰头望着天空中的这一幕，拳头攥紧了。 这个苏木真是太可恶了，竟然逼得他哥都说脏话了，这比让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陆衍只是看了一瞬，便立即传音给陆钰。 “哥，你想办法困住她片刻，我去将火墙打开后，你就赶快逃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听到他的声音，陆钰立即朝着下方扫去一眼，只见到陆衍正一边杀蛊虫救人一边关注着他这边。 陆钰被苏木吵嚷了半天的心情这才好上了些，继而传音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先救其他人出去，此妖功力深厚，需得有人牵制，我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哥……”陆衍有些犹豫，虽然知道他的安排是最好的。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阿衍，你也小心些。” “那好吧，哥你等着，我尽快！” 传音完这一句，陆衍当即再次朝着火墙的方向飞去，同时扬声告诉所有大乾的人，跟着他离开妖市。 接收到这一消息后，还在鏖战的兵士们立马有了盼头，护送着商队的人们，一边战斗着一边朝着陆衍的方向靠拢过去。 持续到现在，妖市当中还存活着的，基本上都是人族了。 而那些妖族们，大都没什么力量，也没有人保护，早已被蛊虫吞入了腹中。 第568章 本尊撤了 水域空间内，继先前被偷袭断去一臂之后，曲慕幽又先后被扶摇玉笔刺穿心脏、断去头颅一次，被两仪金印震碎五脏六腑一次。 这感觉，跟夏辞初和洛淮亲自到场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们两个战斗的风格与正主完全不同，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将这两样东西的力量运用得出神入化。 并且他们的战斗风格又出奇的一致，在面对比自身更强大的对手时，都喜欢找机会搞背刺，并且总能预判到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曲慕幽感觉在自己置身于棋盘之上在不断地被人推着走，这两人分明没有任何战术上面的交流，却能合力将他朝深渊一步步逼去，中途没有出现过一丝差错。 以至于到现在，曲慕幽身上的伤虽然正在愈合着，但他心中清楚，现在身体内伤势恶化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愈合速度，这样下去他是很危险的。 曲慕幽几百年来都不会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现在看来这应该就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打法思路，每一次找到机会都毫不犹豫地朝着身体脆弱之处攻去，且招招带毒。 那些毒素最是复杂难缠，身体若是想要修复，就只能将毒素蔓延到的位置全部清除，再重新塑造出新的来，这整个过程，曲慕幽都需要忍受着强大的痛楚。 纵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疼痛，但一想到现在的情况是两个炼虚境的后生造成的，他胸中的怒火便烧得更旺了。 只是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两仪金印和扶摇玉笔当中的力量自然是有限的，将这力量消耗干净就可以彻底杀死他们。 但里面的力量一空，必然会惊动这两样东西背后的人。 大乾和妖国打得热火朝天，夏辞初、柳青时和妖国的那群老祖们却没一个出面的，自然是因为以他们的实力，只要有一个出现在战场上，其他人也将尽数出动。 一旦打起来便是天昏地暗，伏尸万里，虽然曲慕幽很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但他不希望这两方的人马出现时全都是针对自己的，到时候他恐怕真的逃不过。 再这样伤下去，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在这二者失去庇护的一瞬间将他们一击毙命。 就在他犹豫失神的这一刹，面前正在对付着的洛景忽而一笑，突然变成了宋离的模样，手中的玉笔也变成了金印。 在曲慕幽还提防着玉笔可能会截断自己的肢体时，那金印已经趁机来到了他的胸口之前，带有赫赫君威与不可抗拒的规则意味的力量猛然间压来。 刹那间，曲慕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同一时刻，黑色的猎豹自宋离身后猛地蹿出，迎面朝着直挺挺倒下的曲慕幽攻去。 利爪撕碎皮囊，剖开骨肉，被妖力控制着的玉笔死死将他的心脏钉在地上，黄蓝双色的兽目当中跳跃着兴奋畅快的光芒。 “战场上走神，可是大忌。”宋离垂眸，看着倒在地上被开膛破肚的曲慕幽说道。 黑豹口中也发出一声轻笑：“感谢曲宗主送来的机会。” 曲慕幽当机立断，撤除这水域空间，同时动用身上剩余的全部力量逼出那插在自己心口上的玉笔，而后立即化成一团血雾朝着远方遁逃而去。 周围的场景又变回了原状，共同的危机解除之后，宋离与洛景的立场瞬间调转。 黑豹转头看去，宋离的身形已经化作了一团流光，朝着妖市的方向飞去了。 洛景重新幻化出人形，并未追上去。 虽然没有料到中途会杀出来一个曲慕幽，但他拖延出来的这段时间也已经足够了。 …… 妖市中，为了让大家都能逃出去，陆衍一直在咬牙支撑着火墙，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他身上的灵力快要消耗干净，身体的感官也变得迟钝了许多。 并且他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就快要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了，地底深处传来的热意，令陆衍的呼吸一声紧过一声。 南明离火都已经蔓延至地下了，要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就会彻底塌陷，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全都会葬身火海！ 放眼望去，整个妖市上已经有很多地块消失不见，那些体型巨大的蛊虫们掉下去之后，瞬间爆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鸣声。 汗珠顺着陆衍的脸庞滑下，终于将最后一个人也送出去后，他双眼瞬间一亮，立即朝着半空中还在交战着的地方看去。 这一眼，他便看到陆钰原本干净的衣裳上已经布满了鲜血，那苏木幻化出了凤灵鹦鹉的原形，每次气急败坏地想要冲下来攻击自己时，都会被陆钰不计任何后果地死死拖住。 他从未见过哥哥受这么严重的伤，如此狼狈的模样，但他方才却是连陆钰的一声痛呼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始终平稳有力，根本不会让人将那声音和现在的他联系到一起。 “哥——！” 陆衍圆睁着眼睛高声喊道。 就在他喊出这一声的时候，陆钰刚好再一次为了拦住苏木挡在了她的去路上，直面妖力的冲击，令他在半空中的身体摇摇欲坠，而正下方就是那塌陷的地块和高高蹿起的白火。 陆钰格外惊险地闪过白火，看到妖市上已经没人了，当即转身朝着陆衍的方向飞去。 快要来到陆衍和他维持着的火墙出口前的时候，陆钰立即开口道：“阿衍，你先离开，快！” “哥，你先走，我还有力气的，你快出去！” 陆钰眉头微皱，那边陆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不用担心我，先出去，等那死鸟追上来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听他如此说，陆钰也不敢耽误，立即穿过火墙离开了妖市，但他并未走太远，出来后便立即转身朝着陆衍的方向看去。 “阿衍，快出来！” 见到陆钰已经安全了，陆衍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往外走去，突然一道粗重的铁链从身后出现，直接锁住了他的脖子拉住了他的身体。 “嘻嘻，没想到吧，今天你走不掉了呢~看看你哥哥脸上的表情，真是令妖激动啊~！” 第569章 封死 “阿衍——！！”陆钰转身看到了这一幕，双目瞬间充血瞪大。 对面，陆衍的手立即放在了脖子上那粗重的锁链上，然而就在他想要用灵力对抗身后这拉拽着自己的力道时，锁链上瞬间有一道强横的渡劫期力量向着他的身体内部震去。 为了支撑着火墙，陆衍早已经疲惫不堪，再被这力量一震，他瞬间面向前方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一刹，失去了他力量支撑的火墙迅速合上，陆衍难以呼吸，身后是手握着锁链一端正将他往妖市内部拖去的苏木，身前是那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也要向着自己冲来的陆钰。 “阿衍！别拦我，我要去救他！阿衍——” 在锁链的力量下，陆衍彻底失去了挣扎的能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火墙合上，看着陆钰在周围人的控制下疯狂地向前冲来。 到最后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苍白的火焰。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呢，想不到你才在游戏中死过一次，这么快就要在现实里死了，”苏木唇角向上勾着，拖着已经没了力气的陆衍往前方走去：“我说过要将你做成灯笼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有机会了，只能将你就地杀死，这还真是便宜你了。” 说话间的功夫，苏木一路拖着陆衍来到了一处早已塌陷了的深渊巨坑边沿。 “怎么不说话了？哦对了，你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苏木蹲下身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动作却格外粗暴地拉起那锁住陆衍脖子的锁链，逼迫他抬起头来。 陆衍猩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她，纵然有很多话想要骂，但在锁链的束缚下，他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安静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呢。”说着，苏木松了松套在他脖子上的锁链。 “你也不过是趁人之危，不敢与我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场！”陆衍当即愤恨地喊道，喉间尽是血液的腥甜，“妖国败了！不管你们再怎么折腾！都是败了！就算今日我死在了这里，你们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宋离定会带着数万大乾将士，踏平妖国！” 声音刚刚落下，苏木就骤然拉着锁链将他的脑袋按在了深坑边缘，让他直面下方那兴奋跳跃着的南明离火。 “你对她这么有信心啊，在游戏中被她亲手杀了都没有反抗一下，可是现在她在哪儿呢？她怎么不来救你啊？呵呵……说实话，我不是很懂你们人族之间，这种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人的情感，还有你这奇奇怪怪的，对自己的伙伴深信不疑的模样，都死到临头了，难道你不应该求饶么？” “求饶？”陆衍边咳边笑着，双目中却是一片寒冷：“你也配！” “那好吧，既然不肯求饶，你的遗言就说给下面的亡魂听吧。” 声音落下的一瞬，苏木猛地拽动锁链，狠狠地将他往那燃烧着南明离火的深坑当中抛去。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正在疾速下坠，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看着下方的火焰迅速逼近，陆衍的眼角有泪滴滑落，才刚一离开自己的脸颊，便被蒸发了。 陆衍心中有很多复杂的情感，有恐惧，愤怒，不甘，唯独没有后悔。 他不后悔来到这里，起码在生命的最后，自己还救下了哥哥，救下了很多人。 只是……不能回去跟他们一同参加庆功宴了。 白色的火舌席卷上来，陆衍闭上了眼睛，但就是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忽然缠在了他的腰上，猛地将他向着上方拉去。 陆衍立即睁开了双目，朝着上方看去。 深坑内炽热的风将宋离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墨色的长发在风中张狂地飞扬着，她手中的藤蔓正在将陆衍迅速向上拉着，同一时间，她也毫不畏惧地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陆衍怔愣愣地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大脑当中是一片空白，一时间只看得到她那双平静的眼睛。 仿佛万年不变的冰湖一般。 四周的温度降下来了，陆衍眸光闪动，忽然看见宋离身后那追杀上来的苏木，刚要大喊出声让她小心，下一刻便见宋离翻手取出了两仪金印来，头都未回便朝着后方苏木的方向打去一击。 苏木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这金印力量上附带的威慑力震得她身体动弹不得，结结实实地中了这一击，刹那间就被打出了原形来。 苏木害怕了，当下飞快地扇动翅膀朝着深坑外面飞去，同时忿忿地喊道：“苦狱锁，杀了他们！” 声音落下，缠绕在陆衍身上的苦狱锁瞬间变大，重量也坠得陆衍的脖颈几欲断裂，另一端又带着渡劫期的力量向着陆衍杀来。 只闻一声巨响，这锁链尚未触碰到陆衍，便在半路上被宋离给拦住了，她手持着两仪金印，其中的力量与这苦狱锁迅速消耗着。 忽然之间，那金印上的金光忽闪了一下，迅速黯淡下来。 两仪金印上面的力量被耗光了，看到这一幕，陆衍的呼吸一紧，刚要说些什么，宋离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拉住了他。 “跟我走！” 宋离立即将陆衍背了起来，朝着那深坑上方飞去，但受到了这苦狱锁重量的影响，即便宋离拼尽了全力，速度也是慢上了不少。 下方的南明离火还在飞快地往上窜，好在宋离赶在这火焰即将追上他们的时候，带着陆衍爬上了深坑。 举目望去，面前的妖市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地上是大大小小的坑洞，还有地块在不停地塌陷着，妖市外围，原本只是在空中燃烧着的南明离火已经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上闭合起来，彻底将这片空间封死了。 疲惫感袭来，陆衍的头抵在宋离的肩膀上，但他不敢睡，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那火墙……有没有受伤……” “柯澜到了，钻了形势的空子，将我送了进来，但现在看来，”宋离仰头，望着上方那已经被白火彻底封死的天空，“不能再走这条路离开了。” 第570章 逃亡之路 确定了现在的情况后，宋离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妖市当中的某一处飞去。 这一路上，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背着的陆衍越来越重，她知道并非是陆衍的重量，而是他身上的苦狱锁。 这是件可以与渡劫期修士相抗衡的法宝，虽然不比洛景手中的扶摇玉笔，但它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威胁，是因为其中还有一位渡劫期的器灵。 就在刚才，宋离耗尽了两仪金印中的力量，才堪堪杀死了那器灵，但这器灵在最后向法宝下达了要追杀陆衍到底的指令，因此这法宝还在发挥着作用，不快点带着陆衍离开这里的话，只会越来越难办。 宋离现在飞往的地方，正是那个可以通往地下城的兔子洞，苏木之所以敢在妖市当中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她可以通过兔子洞直接返回妖国。 现如今的妖市已经完全被南明离火给封死，宋离能够选择的路只有这一条，当然她也已经猜到，地下城那边必然是重兵把守，只等着瓮中捉鳖了。 但她已经没得选了。 “不用……管我的……” 背上忽然间传来了陆衍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他似乎也知道，宋离为了救他，接下来将要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我可以死，但你……你不能死。” 他都知道的，宋离是乾帝陛下的师妹，大乾的长公主，她做了很多很多对大乾好的事情，如今妖国的全军覆没，也是她的头功。 她身上累积的功绩，已经超过了大乾中的大部分人，超越了所有的官员，以及长公主的身份。 她只要好好地活着，就总有一天能够做出让大乾所有修士都俯首称臣的事情。 她会拯救很多好人，惩罚很多恶人，给漫漫长夜带来天明时的曙光。 她的命，比任何人都珍贵。 所以她不该来的。 “别说傻话，”宋离侧眸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留后手呢？” 只是这一次的风险，比任何时候都要高。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殒落在逃亡的路上，即便知道这些，宋离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来到那兔子洞的位置，洞口已经被原本的噬心蛊冲破成了一个大坑，而宋离精准地找到记忆中的地点后，迅速带着陆衍跳了下去。 地下城 苏木一逃回来，落地后化为人形，实在忍不住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见此，一直守在这里的妖族护卫瞬间冲上前去搀扶着她。 “呕——这个宋离什么来头，呕——她手里的东西怎么那么厉害，呕——” 苏木一口一口地吐着血，脑子里全是“我不会要死了吧”这样的想法，但因为说话很艰难，她现在变得安静了许多。 待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后，她立即抓住了身边的一个妖兵：“洛景在什么地方？” 这妖兵还来不及回答，地下城中异变突生，只见原本苏木出现的地方此刻竟又出现了两个人。 虽说被苏木的回归分走了大半的注意力，但这些妖兵早有准备，几乎是在宋离和陆衍出现的那一瞬间，这些妖兵就冲杀了上来。 这一刻，宋离手中一直拿着的阵盘也刚好激发完成，阵光瞬间将他二人包裹起来，冲在最前方的一只妖的利爪已经探到宋离喉咙前的瞬间，他二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不多时，妖兵当中便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在这里！他们没跑远！” 苏木也跳到半空中，立即发现了被困在结界边缘的两人，当即高声叫喊：“给我杀！谁要了他们的命，我就呕——” 一句悬赏没说完整，苏木又呕出了一大口血，不过她不说这些妖兵们也明白她的意思，毕竟凤灵鹦鹉族有钱，苏木又一向很大方。 谁要是立了这一功，往后那就是享之不尽的富贵了。 宋离手中的阵盘是进入妖市之前柯澜一股脑塞给她的一堆中的一个，逃生的时候用的，但他们早已在地下城中布置下了克制阵法的结界，跟那妖市当中的情况一样。 所以在转移位置的时候，他们才会在结界的边缘处被拦下，但宋离并没有太意外，这种情况她已经考虑过了。 柯澜给的那一堆阵法当中有杀阵，她可以以此来强行破开结界，再立刻接上转移阵法，只是需要时间，而那群妖兵已经杀上来了，苏木也紧跟在后面。 身后，宋离能够感受到背上的陆衍想要下地来战斗。 现在的情况，宋离对抗其他的妖兵是能够拖延一段时间的，但再加上一个苏木的话，就危险了。 “别动，相信我。” 宋离同陆衍说了一句，而后立即将两仪金印拿了出来。 “不好！”见到这东西的苏木马上刹停在了半空中，被金印伤过一次之后，她再也不敢硬着头皮靠近了。 同一时间，宋离取出了杀阵来对抗着结界，而后又抬手挥出数不清的毒香向着前方袭来的妖兵们杀去。 这数不清的毒香仿佛漫天的箭雨，杀过来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白烟，烟气一沾身，瞬间便将冲在最前方的几个妖族融化成了血水。 “更不好了！呕——” 浓烟隔绝了双方的视线，而在这段时间内，杀阵已经将结界撕开了一条缝。 没有了结界的约束，宋离再次拿出了那传送阵盘来，同时低声安慰背上惴惴不安的陆衍。 “可以走了。” 但就在宋离要启用这转移阵盘的时候，她的动作又突然间停住了。 “怎么了？”陆衍竭力保持着清醒。 “不能用转移阵盘，洛景在这地方布了局。”宋离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一切。 虽然不起眼，但还是被宋离给发现了。 墙角处藏着一面镜子，屋檐一角挂着一面镜子，树上也藏有一面，这还是她匆匆一瞥能够看到的，可以想到其他地方定然也都藏了镜子。 更诡异的是，不管这些镜子藏在什么地方，镜面都是出奇一致的正对着她的方向，好似是一双双暗中窥伺的眼睛。 宋离将手中的阵盘收了起来，她已经看出来了，不管她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这些镜子都可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演出自己的落点。 很难想象，洛景已经防自己防到了这种程度。 宋离垂眸，手中拿出了一张随机传送符。 “那一切就交给命运来决定吧。” 第571章 国运佑我 “交给命运来决定。” 妖国城门处，洛景垂眸看着镜中的宋离，缓缓一笑。 “与大乾相同，妖国境内也有自成的结界，哪怕用这随机传送符躲避过我的追踪，你又能如何确定，不会被传送到更凶险的地方？” 而后，便见镜中的宋离在引动传送符的时候低声喃喃了四字，洛景眉梢一挑。 “国运佑我。” 一瞬间，符箓无火自燃，飘动的灵光将宋离和陆衍环绕起来，很快他们的身形便跟随着灵光一同消失了。 良久后，洛景看向了身旁那些匆忙慌乱的妖将们：“还有多少兵力？” 这妖将正小心翼翼地将被阵旗裹住全身的微生臣抬去治疗，听到他的话后，立即停下汇报。 “回洛公子，如今能够调动的，全部算上的话，也不足一万，就只有八千多。” “分四千出来，前往妖国各地全力缉捕宋离。” 他说得平静，这妖将却被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洛公子，守城之兵是万万不可动的，如今仅八千兵镇守国门便已经是史上最少的了，现在的兵力绝对不能派去别处，更何况是一下子抽调出一半来啊！” “那你觉得，留你这四千兵在这里，是能替妖国将输下的这一仗赢回来，还是他们的作用比我妖国的防御工事更强？” “话也不能这么说……洛，洛公子，若想调兵，最起码要有家主手令……” “你先去整军，家主手令，马上就能拿来。” “那这微生少主……” “你不用管了。” “是，末将告退。” 待那妖将离开后，洛景看向地上那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生臣，将他拖了起来，朝着前方的盛乐别苑走去。 盛乐别苑是苏繁锦在这边关处建造的庭院，奢华无比，只有战时她才会来这里小住，也便成了几大家主的落脚处和商议军事的地方。 而今妖国全军覆没，只有三大家主和几个修为高深的将军惊险地逃了出来，身上全都带着伤，正在这盛乐别苑中休息。 才刚刚战败，如今自然是他们火气最大的时候，若洛景心中稍微看得起他们点，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他们的霉头。 果然，在洛景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的脖子就被微生言也给掐住了，动作格外粗暴地将他提在半空中。 “微生言也！你这是要做什么！”洛吟风的呵斥声很快就传了过来。 “你居然还在护着这个逆子！要不是他，根本不会将我们害得这么惨，十四万大军全都死在了那仙轨弩之下，你知道培养出这些军队来要花多少时间吗！” 微生言也气血上涌，脸色涨得通红。 虽然被掐住了脖子，洛景仍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人。 “就只是我的过错么？当初要攻打大乾是你们的决定，我只是提出了重开人市这一件，领兵打仗的决策也都是几位前辈们共同决定的，我可从未说过半句话，只一心一意地经营我的人市，敢问前辈，我的决策失误在什么地方了？”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微生言也顿时哑口无言。 洛景说得不错，他自始至终在做的，都只是利用人市将血毒传入大乾当中。 “那你的人市又经营出什么名堂来了？灰鹤族被接走了，我族的土元灵参也被盗，血毒一事又至今没有消息，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在这上面，又有什么用？” 苏繁锦也皱着眉头，不悦地看了过来。 洛景仍好脾气地笑道：“起码现在看来，宋离现如今被困在妖国当中出不去，我们还有机会找到她然后杀了她，为妖国扳回一局来。” “宋离？一个大乾的普通官员，杀她能有什么用！”微生言也掐着洛景的手又加重了。 洛景挑了下眉：“您见过手持着两仪金印的普通官员么？” 微生言也的眸光恍然一动，将洛景放了下来。 …… “湿度加重了，有盐叶草，这里可能临近海边。” 宋离一边说着，一边背着陆衍往前走去，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来，但宋离能够清晰得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在持续增加，那苦狱锁还在起着作用。 先前她只是速度被拖得慢了些，现如今每往前踏出一步，都能够清楚得看到地面被自己踩得下陷，而后竟是连腿都难以迈开。 许久没有听到陆衍的回答，宋离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样了，为何生机流逝得如此快？” 还是没有回答。 宋离马上转头看去：“陆……” 话音还不曾落下，她身后忽然出现了很大的一股力气，猛然将她向着前方推去。 “陆衍！” 宋离连忙转身看去，只见到陆衍拼尽全力将自己推开后，整个人也趴倒在了地上，他身上的锁链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石柱一般粗细，层层堆叠压在他的身上竟有小山般大小。 但陆衍已经没有力气对抗这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了，他勉强支撑着眼皮，看着地面上，方才自己推开宋离的那只手。 “真狼狈啊……”陆衍苦笑着喃喃，“分明前两天我还在跟你生气，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的话……我该好好谈些……开心的事的。” 身上的苦狱锁还在加重、变大，直到它真的彻底变成了一座压垮陆衍的大山。 宋离的眼底闪过一抹震惊，立即跑上前去，跪在地上抓住了陆衍的手腕。 “为什么你的生机流失得这么快，这不应该的！你被那南明离火沾身了？” 陆衍的身体颤了下，眸底划过一抹隐忍，轻抿了下干涩的唇瓣。 “没，没有的事……我只是，被这锁链压得难受。”说着，陆衍挣扎着想要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 “没有那你为什么推开我！”宋离的声音却骤然拔高。 陆衍记得，这还是宋离愤怒的情绪第一次如此外露，他不由仰起头来向着她看去，只看到她的眉头紧紧锁着，一双眼睛也瞪得通红。 “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对上他的目光，宋离的声音放轻了些，但语句中还是难掩自己的火气。 第572章 换命 其实她能够想到的，陆衍现在的生机流失得如此快只有可能是在那深坑当中的时候，沾染了南明离火。 在他们一同逃亡的路上，是身上的龙鳞仙衣在一直为他抵抗着火焰，可能连陆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龙鳞仙衣被废，火自然就烧到了他的身上。 而在这苦狱锁的压制下，又根本无法将陆衍救出来。 她还知道被火焰一点点焚烧着的痛苦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但这一路上，陆衍却一声都没吭。 “你在想什么，疼就喊出来啊！”宋离两手捧住了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办法救你吗！” “不……不是的……” 陆衍的眼眶被什么浸润了，他看着前方那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的宋离，牵扯着自己的嘴角，咬着牙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因为我，真的不疼，宋离……你不可以生气，我，没有骗你。” 他撒的谎，第一次这么真。 “我没有……没有被南明离火烧着，只是有些困，想睡一觉……” “疼就喊出来，陆衍。” “不，不疼……”他仰着脸看着宋离，充满了眼眶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掉落，可他还笑着，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等醒了，给我做……蘑菇汤。” 陆衍的头缓缓低下了，咬着唇不让宋离看到自己现在这狼狈的模样，他贡献了自己这一生中最好的一次演技，也知道还是骗不过宋离的眼睛，但这一次他只是希望，她能够假装被自己骗到。 不需要太久，只需要假装一刻，或许一刻钟过后，他就消失了。 陆衍能够清晰得感觉到，南明离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腰际，谁也不会发现，在苦狱锁的压制下，他的双腿，其实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是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两滴温热的水珠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愣了许久，被烈火灼烧的疼痛仿佛突然放大了无数倍，他很想喊出来，就像从前那样。 到最后，陆衍也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泪珠，哑声道：“下雨了。” “睡吧，”头顶上再次传来宋离的声音，“睡醒了，有蘑菇汤喝。” 听到这些，陆衍的眼底有笑意浮现。 其实他心中别扭得很，马上就要死了，他希望宋离会为自己而难过，却又不想她太难过。 或许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但在下一刻，他的手再一次被宋离抓住。 而这一次，源源不断的生机从宋离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体内，南明离火在他的身上蔓延，可刚刚被烈火烧毁了的地方很快又长出了新肉来，然后又再一次被白火烧毁，如此反复着。 这一刻，南明离火烧掉的，是宋离的生机。 曾经萧云寒也被那南明离火沾染过，被削下去的肉，也是宋离消耗自己的寿元，用生机替他修补好的。 其实陆衍和萧云寒都知道，宋离的寿元是可以修炼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看到宋离会为了救自己而牺牲寿元。 而眼下自己被压在苦狱锁形成的山下，逃脱不得，南明离火不停地在身上灼烧，熄灭不得。 她就这样用燃烧自己的生命的方式换自己活着，又能活多久？ “不，不要……”陆衍拼尽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他伤得太重了，“不要这样，救不了我的，不要……别将你的性命也搭进来，宋离！” 宋离仍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你想抛下我们一个人跑了，也不可以。” “宋离，放开手吧……你还要走出这妖国，给自己留一些体力，好吗……” “不走，或者，你跟我一起走。” “宋离……” …… 迦南关 江道尘紧攥着手里的白色眼球，慌慌张张地跟柳姨描述着一切，光幕中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直接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光幕当中。 “柳姨，柳姨？你是赶过来了吗？还是我这玉牌出问题了？”江道尘重重拍了拍光幕，那里面还是没有人影出现。 就在这时候，一道道惊呼之声忽然从军中响起。 “陛下！那是陛下吗？” “陛下亲自来了！” “又要打仗了吗，可咱们不是才刚打了胜仗吗……” 江道尘也惊得连忙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城墙高处站着的银衣男子，大将军李彦恭恭敬敬地侯在一旁，汇报了一番情况之后，他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了。 江道尘突然发觉，乾帝陛下亲自来到迦南关，可能和宋离的失联有关。 妖国有属于自己的结界，用玉牌传音无法将消息传递到外面来，用传音符之类的风险极大，虽然结界拦不住，但妖国中守关的妖族是能够察觉到传音符波动的。 进入妖国后，宋离和陆衍直接失联了，但又没有完全失联，因为江道尘还能够通过这变异妖兽的眼瞳读到宋离的心声。 所以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 下一刻李彦便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了，一眨眼间便来到了眼前。 而后，李彦开口同江道尘说道：“陛下要问你关于长公主殿下的事。” 江道尘连忙收起了还在跟柳姨通讯的玉牌，往城墙上飞去。 夏辞初是因为两仪金印中力量耗尽一事过来的，并且他知道宋离身在边关，是不会轻易动用这两仪金印的，眼下定是遇到了危及性命的大事。 他就这么一个师妹了，且宋离又才指引着大乾的将士们赢下一场完美的战斗，不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宋离出事，所以哪怕拼着引出妖国那些最强者的风险，他也还是来了。 待江道尘来到身边后，夏辞初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问：“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回禀陛下，宋离说那地方空气潮湿，又生长着海边才有的盐叶草，有可能是在南海，但具体位置无法确定，并且他们现在……失去了行动能力。” 夏辞初垂眸，不发一言，短暂的思考过后，才道：“若想从妖国当中离开，必要破开妖国的结界，散盟的柳将军，最近在做些什么？” “陛下！” 他的话才刚刚落下，柳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第573章 鼓声 柳姨赶来的速度令人震惊，此刻她三两步上前，开口便道：“柳青时愿随陛下出征，前去妖国营救长公主殿下！” 妖国的结界，防的是仙轨弩，自然也提防着夏辞初和柳青时二人进入国境，所以难题便来了。 宋离和陆衍现如今可能在妖国的最南方，如此远的距离，若想在最快的时间内营救，唯有乾帝或是柳姨亲自进入妖国中去，可妖国的结界专门防的就是他们两人。 所以别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他们就是稍微靠近一点，那边就能立马发出预警，然后妖国的那些老怪们便会相继出现，将他二人抵御在结界之外。 而后即便他们能够摆脱这几个老怪的纠缠，想要短暂破开那道结界也颇有些费事，这是对于夏辞初来说的。 不过柳青时刀劈结界很是顺手，她也曾一刀劈开妖国结界一次，虽然那次什么都没做，但还是吓得那几个老怪全都去针对柳青时了，轮番上阵，一直到她扛不住，自行遁逃了。 现如今，论起开妖国结界的事情，夏辞初还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柳青时。 “此番出手，除却那些故识，其余的妖族应不会再轻易离开国门，转而死守阵地，若出兵攻打，破除得了一城，难以破除第二城，会造成的损失是不可小觑的，因此，救人之事，只你我二人足矣。” 他的这番考量是基于妖国的国情，原本这次大乾打了胜仗，妖国那边全军覆没兵力亏空，正是一鼓作气攻打进妖国的好机会。 但妖国是一个不同族群各自为政的国家，除三大家族以外的强横家族的实力，也是抵得上大乾的军队的，只是他们平日里关系不亲近，目的不统一，如一盘散沙般掀不起波澜来。 可一旦大乾的兵马攻入了国门，他们就会立即联合起来捍卫自己的领地和统治，且大部分厉害的种族能够在妖国当中发展到如今的地位，都是敢以命相搏的狠妖。 所以带兵冲进妖国并非现在的选择，即便有这样好的机会在眼前，也只能从长计议。 确定了要做的事情后，夏辞初与柳青时同时向着妖国的国门而去。 待踏入了结界的监测范围之后，妖国的城墙上顿时响起了连续不断的鼓声，初始沉闷而厚重，伴随着他二人的靠近，鼓声变得短促急躁，令守关的妖兵们的心情也突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妖兵们纷纷爬到城楼之上四处观察，寻找结界预警的危险，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一直到有道身影突然从妖国境内飞出，离开国境后落地，拦挡在了二人的面前。 那道身影落地变成了洛淮的模样，看得出因为事发突然，他赶来得也匆忙。 与此同时，在妖国境内中准备着抓捕宋离和陆衍的洛景也因这鼓声而停顿了好半晌。 他知道，鼓声预警只有在乾帝或者是柳青时靠近妖国的时候出现，来者有可能是柳青时，毕竟宋离在明面上是散盟的人，但她又能拿得到两仪金印，难保来者不会是乾帝。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才用家主手令调了四千兵出来，那边鼓声一出现，便立即有传令的妖兵朝着他的方向过来了，急召洛景带走的兵回去。 而传令兵一到，洛景便先开口问道：“大乾来了多少兵马？” “只有两人，但却是乾帝和曾经的迦南关守将柳青时！” 听到这些的洛景眸光一闪：“没有带大军，那他们只是来救人的啊，告诉那边，这四千兵我一个都不会放回去，若这次宋离不能死在妖国，那我们才是彻底地输了。” 说完这些，洛景直接带兵离开，独留那传令兵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的了，一旦碰上和宋离有关的事情，他们一向沉稳冷静的洛公子就好像突然失去了理智一样。 但个中缘由只有当事人知道，洛景现如今对于宋离的感觉，正如曲慕幽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必须杀了她，不然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彻底栽在她手上。 洛景很快就将这四千兵要去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听他说完，有一小将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为何都是些偏僻贫瘠，妖群稀少的地方？” 洛景缓缓道：“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的身份，定是与大乾的国运绑定了，而经过先前那一战后，大乾国运更盛，而我妖国则黯淡了下来，有大乾国运护佑在身，那张传送符必然会将她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说着，他抬手，妖力于身前凝结出妖国的版图，手中折扇所指的位置，缓缓向下。 “南海，因为太过偏远了，通常时候我们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但这一次，我偏要从这里开始搜起。” …… 在南明离火漫长的折磨之下，陆衍终于熬不住这疼，昏厥过去了，但即便在昏迷中，他的手也下意识地往回缩，想要挣脱宋离。 宋离安静得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拿出了个隐匿的阵盘来激活，使他们消失在外界妖族的视野当中。 所幸，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妖发现他们在这里，想来这个地方是极偏僻的。 “宋离，宋离！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待她的心静下来之后，江道尘的心声这才格外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识海当中。 宋离报了平安，江道尘又立马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陛下跟柳姨现在已经杀上妖国了，那边也是突然出现了三个妖族大能，现如今外边正打得天昏地暗，看不清楚情况，我们也不敢贸然出去，稍有不慎就会被余波殃及到，不死也会脱层皮！” “陛下和柳姨么。” “我看这战斗短时间内可分不出个什么来，你那边还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他们之间的战斗，都是以年来计算的，我们无法移动位置，但我手上有柯澜给的阵法，还有你的那些符，撑上一年不成问题。” 还有便是，那洛景肯定已经开始在妖国境内寻找自己了。 随着生机的不停流失，宋离感觉有些疲惫。 原本这些话都是要藏在心里的，可偏偏江道尘能够听到的是她的心声。 第574章 不敢忘 可是她还不能睡啊，睡了，就真的不能带陆衍离开妖国了。 他没有想到过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宋离会因为生机的转移而感官迟钝、力不从心，陆衍则是因为这生机在不断地为自己塑造肉身，再被南明离火给烧毁，他需要不间断地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如同堕入地狱一般，而之所以会有现在的折磨，只是因为，宋离希望他可以活着。 宋离很少替别人做这种生死的决定，但他是陆衍。 她强提了提精神，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盐叶草，抬起另一只手来，将自己的生机渡了过去。 如今自己不能移动位置，洛景的手下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光是消耗身上的这些阵法符箓，不说能不能撑满一年时间了，就她现在的身体情况，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直接失去启动这些宝物的能力。 她迫切得需要一个可以行动，且拥有一定自保能力的妖为自己去安排好一切，于是不管不顾地消耗着生机，一直将这株盐叶草灌到了筑基期修为。 宋离还没有收回手来，想要继续，但下一刻她脸色一白，感觉体内的封印因为自己无节制的消耗生机被强行重开，几乎要自行突破到青帝长生诀的第九层，她立即抽回了手，运起全身的灵力点在自己各处的灵脉上，封住了体内一切的运转。 做完这些，她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身旁的盐叶草正在化形中，待化形完毕，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宋离这副模样，立即冲了上来。 “主人！主人你怎么样了！” 宋离头痛欲裂，脑中是一片白光，不知过了多久后，方才听到了身旁那叫喊自己的声音。 “主人，主人！” 宋离强打起精神，将自己的兽牙令牌从身上扯了下来，交到了盐叶妖手中。 “你拿着这个，往南走，去南海附近寻找鲛人一族，这一路上遇到了其他的妖，不要有过多的交流，见到鲛人族后，也不要直接将这令牌交出来，一定要是鲛人族的族长出现，你要亲手将这令牌交到他手中，还有……” 宋离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因为她才刚刚成妖，很多常识都不具备，就这样让她去替自己办事实在是不能放心，但是现在也别无他法了。 如今鲛人族已经归顺了妖国，她之前也得到过消息，这一族在妖国当中一直过着避世的生活，因为本身在南海这偏远之地，又曾经与三大世家联合过，没什么妖族有心情来主动招惹他们，再加上鲛绡和鲛珠都是有价值之物，他们以对外售卖这些东西生活，过得也算安稳。 原本宋离是不该再去打扰他们的，但现如今为了让自己和陆衍活下去，她只有这样做。 拉拢别的妖族，她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甚至还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那鲛人族的族长是不会想要得罪自己的，因为他的儿子蓝浔还在大乾。 待将自己能交代的全都交代给盐叶妖后，宋离也这终于昏睡过去，但仍旧紧攥着陆衍的手，持续将生机渡入他的身体。 她是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的，迷糊中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不正常，放出神识去，看到了两个结伴朝着此地来的妖族。 虽然穿着常装，宋离还是从他们的动作举止和身上的小细节看出了他们妖兵的身份。 隐匿阵法还在生效，两妖经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眼看着就要离开了，他们的身后又追上来一个妖族。 “等等，等等！你们搜得也太不仔细了！” 两妖都是一惊，转身看去：“什么事？” “这附近出现了异常的脚印，你们没有看到吗？洛公子一来便发现了，那是女子的脚印，且身上的负重极高，正符合我们要找的目标，若不是兵力不够了，按照以往，你们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可是要直接丢了性命的！” 闻言，两妖心中一慌，都开始盘算起自己是不是要赶紧逃跑，好歹把命先保下来。 “赶紧回来！洛公子要启用屏蔽阵法和结界的法宝，需要妖力来帮忙！” 听见这话，两妖这才在心中感慨逃过一劫。 而待他们离开后，宋离又观望了片刻，这才拿出了一张空间符箓来。 确定了这三妖之间的对话纯属偶然，而非洛景为了故意诈自己行动的安排，宋离在那屏蔽阵法结界的法宝运行起来的前一刻，便用符箓将自己和陆衍收入了临时的空间当中。 三日后，排查附近的妖暂时离开了，盐叶妖寻到了鲛人族的族长，宋离和陆衍所在的空间也消散，这才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在这三天内她不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但她还记得地上曾有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陆衍待过的地方可能有火烧过的痕迹，但是现在这些痕迹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便知道，这个地方已经被洛景给发现了，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好在，这天晚上盐叶妖便带着蓝族长过来了。 隔了这么长时间再次见到宋离，哪怕现在的她狼狈不堪，流落妖国，蓝族长也根本不敢放肆。 彼时宋离坐在地上，背靠着苦狱锁形成的高山，她面色苍白，黑色的长发间还掺杂着许多灰白的发，分明是病恹恹的模样，但在抬眸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变了。 病恹恹的模样变了，被困于此的窘迫变了，那双沉静复杂的眼睛将她直接变成了上位者，看得蓝族长两腿一软，仿佛他今日不行个礼的话，就要遭天谴了。 “许久不见，蓝族长，还记得我吗？” 还是宋离先开口了。 蓝族长抬袖，擦了擦额头上隐隐约约的汗水：“不敢忘呐……” 当他看到这兽牙令牌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怕是要遭殃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大乾和妖国的上位者们总是能够在不同的时候盯上他们鲛人族，他们又一个都惹不起，接下这令牌，他就相当于又一次背叛了妖国，但若不接的话，他远在大乾的儿子，或许性命不保啊…… 第575章 信仰之力 “不知蓝族长近来，在这妖国当中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若说最近妖国当中的大事，那当属三大家族联合发令，动员所有的妖族搜寻宋离的下落了。 如今关外那是神仙交战的场面，能将整个修真界中所有强者都引出来的事情，自然在各处都被议论得沸沸扬扬，哪怕鲛人族再怎么避世也听到了。 可以说大乾的最强者们是为了救宋离而来，妖国的强者们在外拖延时间，在内疯狂得搜寻宋离的下落，只要抓到了她，他们就有了跟大乾谈条件的筹码。 据说在三大家族的内部还有一种声音，说是要在抓到她之后就地处决的，因为这些人认为，宋离本身能对妖国产生的威胁，要远远超过交易她可以为妖国带来的利益。 在今日之前，蓝族长只当这些消息是听来打发时间的，没想到现在这个两国头一号危险人物就找上自己来了。 宋离见他不说话，脸色却早已变化了十几次，也猜到了他现如今的心情。 而后宋离收回了目光，平静开口。 “今日我虽召你前来，但接下来的事情做与不做，全由你自己来决定，若不做，我不会因此而记恨鲛人族，毕竟办法也不是只有眼前这一个，若你选择做了，安稳护我到大乾的人来时，功劳我自会记下，来日天地一统，我会给你们一条更好的出路。” 蓝族长沉默着思考了良久，而后开口道：“宋道长应当知晓，我鲛人族并非强悍的妖族，若是要与三大家族对抗，我们……完全说不上话的。” “不是要你们出面与那三族对抗，”宋离停顿了下，“你同意下来，我自有办法瞒天过海，但风险也是有的，而且，你还要瞒着族中的其他鲛人。” 若是按照蓝族长的本意，他今日是不想答应下宋离来的。 但在他印象当中的人族根本没什么正面形象，以至于他也将宋离想得很坏，自然就把方才那一番话的意思理解成了“你不同意我就让大乾的人立马杀了你儿子”。 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得选，这才答应下来，又属实是不想让整个鲛人族跟着他一起遭殃。 “我需要鲛人族举行一场祭祀，以信仰之力施展搬山之术，将我们连同这苦狱锁形成的山一同转移到海上，你们可有信奉的神灵？” “我们，我们信奉的是海神，但这又如何以信仰之力来搬山，如何做得到，这……” “你们不需要担心此事，只需要在进行祭祀之前，将海神像拿过来给我看看。” “那……那我这就去办。” 蓝族长转身离开，见状，盐叶妖也赶忙跟了上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宋离的肩膀松懈下来，她恍然抬头，目光看向无云的夜空。 让全部的鲛人族都上岸来，为她搬动压在陆衍身上的苦狱锁，这或许行得通，但如此大动干戈的事情，必然会传到洛景的耳中，为鲛人族招来灭族之祸。 这条路她不会走，她不想间接地背上这灭族血债。 排除这条路的话，她能够选择的便只有信仰之力一说。 其实宋离并不能确定这种力量是否真的存在，她会想到这一点，也是因为乾帝在京师立的纪师长生碑。 纪师长生碑，收集的就是百姓们的信仰之力，愿纪君安，长生登仙。 十万多年来，百姓们的信仰源源不断地供奉着纪师长生碑。 世间无人知道这是否有结果，也永远不会知道。 不管存在与否，能够使用的信仰，必定是真挚恳切的，而现在的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总不能现在就让蓝族长去鲛人族中大肆宣扬自己的好，让他们全都信奉自己。 这样根本收集不到信仰，所以宋离接下来要做的，是窃取海神的信仰。 她会对即将送来的海神像做些手脚，在接下来的那一场祭祀中，让鲛人们表面上拜的是海神，实际上拜的却是自己。 而不将此事告诉蓝族长，他，以及他的鲛人族，也便不必背负这一场祭祀的因果。 倘若这世间真的有海神，祂若怪罪下来，因果也只是由宋离一人背的。 至于扛不扛得住这因果，这一次宋离给自己做了最好的预测。 扛得住。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蓝族长便将海神像送来了，盐叶妖一直都格外谨慎地跟在他的身边监督着。 待到白日里，这场祭祀就办了起来，以往的鲛人族也会在海中进行祭祀，所以这一次并未引起海中其他妖族们的注意。 对于这些，宋离是完全不知道的。 暮色时，她靠着苦狱锁昏昏欲睡，忽然间一点蓝色的灵光萦绕着她的手指，宋离能够感觉到这一点微末灵光中蕴藏着的强大力量。 真的过来了…… 力量就只有这些，想要替陆衍解开苦狱锁的束缚是不够的，因为这意味着要直接破坏苦狱锁，至少需要渡劫期的力量。 而以眼下这些信仰之力，再加上自身剩余的力量，可以与苦狱锁对抗一次，也便是动用搬山之术。 在心里计算好后，宋离立即动用法术，蓝绿两色交织的力量向着苦狱锁袭来，缓缓地将其包裹，而后连人带锁一同消失不见。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后没多久，便有两道身影朝着这个方向来了，其中一个是洛景，在他身旁，还有那位渡劫期精通空间之术的妖族大能黑云。 “你确定是在这里？”黑云皱着眉头问道。 洛景原本的脸色冷着，听见他的话后，立即弯弯眼睛笑道：“还请前辈仔细搜查，这里是否有空间术的气息。” 他原来已经发现了这里的血迹和火烧的痕迹，确定宋离必然藏身于此，但也正是这时候，边关那里的人不声不响地过来，带走了他的兵。 他传信回三大家族去，他们也都在顾左右而言他，一边说着边关那边情况危急需要兵力，一边又在怀疑他的能力，认为他说已经找到宋离藏身之处的话是故意编造出来的。 之前的事已经让微生言也和苏繁锦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他就是想将黑云叫过来，也得亲自去请。 第576章 “神灵震怒” 这便造成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根本没有妖盯着这个地方。 带走他手下的兵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三大家族那边对自己的看法又突然转变得这么快，洛景怀疑这不是偶然。 他们的身边，可能出了叛徒，那叛徒在顶着暴露的风险救宋离。 这便是他日后要查的事情了，现在还是要尽快找到宋离。 “他们没有躲在阵法或是结界当中，只有可能是空间术了。” “但是这里并无空间的气息。”黑云直接开口道。 声音落下，洛景沉默了好半晌后，方才笑着说道：“还请前辈仔仔细细地查。” 黑云没有再说什么，迅速展开了全面的搜查，一番过后，结论还是与之前一样。 “这里，并不存在空间的气息。” “继续找。” “洛景，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你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偏僻吗，搜一遍没有找到那便罢了，再搜下去，那可就是故意拖延了。” “黑云前辈一直想要修习微生家老祖独创的《摩诃妖封录》吧？但据我所知，在微生老祖心中这一功法传人的选择有很多个，首当其冲的两位便是您和太岁将军。” “你什么意思？”黑云的目光闪烁起来。 洛景笑了笑：“论实力，太岁将军不如您，但论资历和忠心，太岁将军来到微生家更早，多少年来跟着老祖一同打天下，不曾违抗过一次命令，且多次为了微生家的利益，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地……” “你是想告诉我，我与那《摩诃妖封录》无缘了？” 洛景哼笑一声：“晚辈是想说，您若再对我的决定质疑下去，可就真的跟这《摩诃妖封录》无缘了，毕竟好事我懒得做，但在背地里给人使绊子的事情，我一向做得顺手。” 言下之意便是，他若不听话，洛景立马就会助太岁将军从微生家老祖的手中得到《摩诃妖封录》。 黑云的拳头立马就攥紧了，他知道洛家这小子毒，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毒！ 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洛景的要求，一寸一寸地跟个傻子一样地在这片土地上搜。 另一边，宋离已经带着陆衍转移到了海上，并用阵法隐匿去了行迹。 在转移的过程当中，宋离曾想过能否将陆衍从苦狱锁中解脱出来，再不济，就趁这个空当迅速断了他身上被南明离火燃烧着的部分，也免得让他继续承受这痛苦。 但在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苦狱锁便将陆衍捆了个结实，根本无法打开，隔着这一层厚重的锁链，仍能够感受到南明离火灼烧身体传递来的温度。 埋伏在妖市当中的南明离火，当初得到的指令应当是烧尽一切活物，因此即便陆衍饱受其折磨，苦狱锁也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 宋离临时化出一片海岛，足以承载他们在海上漂流，这样，若她有余力，起码还可以通过控制海岛来移动。 正如现在，宋离便控制着海岛朝着深海的方向行去，那里的妖族多在海底最深处行动，基本不会和他们撞上。 盐叶妖是在蓝族长的护送下找过来的，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不敢来深海，但她想要来守着宋离。 “你走吧，”宋离却同她说道：“去妖国各地看看，你的出生乃是偶然，相比起其他的妖族，还欠缺了很多的东西，若不努力补齐的话，将来总会在时代的乱流中被打回原形的。” “可是主人，你点化我成妖，不就是希望我能够帮助你脱困吗？可是现在，你明明还没有逃离这里，我的恩也没有报完。”盐叶妖不理解地说着。 “现在，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如今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也就只有等待，会来接我的人，是站在云端上睥睨着苍生的，我将寄希望于他们。 人也好，妖也好，每个阶段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能做到的事，将这些都做好做完之后，剩下的，就交给其他人吧。时也，命也，我们最终会走到哪一步，早在之前的一次次选择中埋下了种子，过去的因，今时的果。 我种得因还算不错，想必今时，也不会有太差的结果。而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用这双眼睛，好好地看着这世间，看每个生灵不同的命运轨迹，看这世上为何会有战火。 待你成功到下一个阶段后，便不会再迷茫，你的心中，就会自然浮现出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主人……”盐叶妖怔怔地看着她，“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你还想再见到我吗？” 盐叶妖愣愣地点点头。 宋离转眸，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那就看缘分吧。” 盐叶妖离开之后，宋离一手捂着胸口再次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自点化她成妖之后，身体内压制着青帝长生诀的封印便被冲破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又根本找不到机会重新封印，每次感觉到那层薄弱的瓶颈将被冲破时，她就只能封住体内的灵脉，如此反复，对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 所以她才会对盐叶妖说出那样模棱两可的话来，并非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活着，她确定不了的，是自己能否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天际下起了雨来，宋离累得在昏睡的陆衍身旁躺下，也不遮雨，任凭那寒凉的雨点打在自己身上。 这场雨连续下了一个月。 …… “呃……六小姐，您别老盯着我看啊，您盯着我，我算不出来啊。”年老的龟妖愁眉苦脸地同苏木说道。 “怎么，你算卦的时候要脱衣裳吗？哦不，是脱你的王八壳，害羞个什么劲儿？”苏木两手撑着脸，纳闷道。 她最近不太开心，因为这场雨连着下了一个月，让她这只热爱蓝天和白云的鸟无法在空中自由地飞翔。 “那……那我脱了？” 苏木震惊地看着他。 然后便见这老龟妖动作斯文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来，拿在手中变成了一个龟壳，开始占卜。 “卦象上说……这雨原是不在修真界当中，乃是一位神灵震怒，降下的责罚。” “你开玩笑吧，神灵震怒就下这么点毛毛雨？”苏木烦躁地敲着桌子：“重算重算！” 第577章 所有男妖都会犯的错 大海茫茫无际，人一落到海上，再想找也困难了。 洛景从没放弃过寻找宋离，但妖国内部对此的态度则是渐渐消极下来了。 如今妖国兵力匮乏，外面的乾帝和柳青时又随时都有可能杀进来，相较于寻找宋离，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赶快招兵买马，充实兵力。 当然，三大家族的征兵手段并不会多么正规。 原先是其他的族群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光，每年都会送一批本家的妖族去三大家族各自的兵营。 现在除了他们送去的，三大家族还要出兵来强抢，这还是对一些比较强悍的种族的做法，对于那些弱小的族群，他们基本上是全族都被抓进了兵营。 还有近些年来受灵气浓度增强影响而新生的妖族，也全都被带到了兵营中，三大家族忙着征兵练兵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早将妖国当中还有一个宋离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洛景的身边就跟着一个黑云，也在前段时间被微生家召回了，他又独自在南海上寻找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决定暂时离开，回家族中去看一看。 平静的海面倒映着月光，晚风寒凉，飞到岸上的时候，洛景的脚步又不自觉一顿，转身朝着海上再看去。 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眼下这一切，究竟是偶然还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 如果将妖国的困境、大乾的未来都看成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他的心中已经隐隐触摸到了通关的诀窍，就是找到宋离。 洛景可以推测出她已经走到绝路了，火烧的痕迹是陆衍身上的，地上的血迹是宋离的，前者本应该早就死了，但她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保住了他的性命。 但也正是这举动才将宋离逼上绝路的，她现在脆弱如一片羽毛，轻轻一捻就碎了，可却飘忽不定，难以抓住。 仿佛从前的因果全都在这一刻具现，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 本能让他留在南海继续寻找，可他又很想知道很多答案，就必须回到家族中去。 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月下茫茫无边的海上，一座随波逐流的小岛缓缓现出。 陆衍难得有这么清醒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会被痛醒，会被痛晕，他浑浑噩噩的，很多时候都神志不清，不知此身是否还存在于天地间。 但此刻，他怔怔看着宋离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只手已变得干枯黯然，他记得，宋离的手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他不敢再向前看去，看看宋离现在的模样，可他身上也没有力气将自己的手抽回去了。 他哭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清冷的月光下，不知海岛又将漂往何方。 …… “这个搬到这里，那个搬去那边，你是听不懂妖话吗？嗯？洛景？” 凤灵鹦鹉族的兵营外，苏木正指挥着兵将们搬运着盔甲装备，忽然看到不远处洛景的身影走过，她连忙冲了上去，拦在洛景前面抱起了双臂。 “哟哟哟，你还知道回来呀？这是看上南海哪个鱼精了，怎么不带回来看看？看你爹把不把她弄死呢！” “许久不见，”洛景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好脾气地问道：“近来有没有发生有意思的事？” 他这一问，苏木可打开了话匣子，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洛景浅听了一下，发现都是垃圾话，没一条有用的信息，便没管苏木说得正起劲，径直往前走去了。 “……还真是奇怪了，不管占卜了多少次那卦象显示的都是神灵发怒了……喂！洛景你要到哪里去，你回来！我还没说完呢，你回来！你没礼貌！你这个臭杂种，回来！” 但前方那道身影转眼便进了风影雪豹族的军营当中，丝毫没有理会急得跳脚的苏木。 兵营中，一黄鼬妖将面对着洛景的质问，原先的殷勤荡然无存，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那……那些话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那守关的将军就信了，还真的去洛公子您那边接人了，但我真的是无心的，此事不能怪我的……” 洛景依然是那那副不温不冷的态度：“的确是不能怪你，毕竟你也只是能力不行，又太过好色，不适合在我洛家待了而已。” 听到这些，黄鼬妖脸色一变，连忙跪了下来：“洛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这次做错了，事后也已亲手将那花魁杀了，我……” 洛景哼笑了一声。 他回来这里后便着手查起了当初兵力被调走的事情，一路查下来最后竟落到了他洛家的小将跟守边关的妖争花魁这样的荒唐事上。 那日黄鼬妖也是酒劲上了头，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将那守将支走，他好独占花魁，结果第二日醒来听到这消息后，又吓得连忙将花魁给杀了，提着头就回了洛家请罪。 但刚到后没多久，便听到了洛家内传出了对洛景不满的声音，如今连洛家的妖都开始说了，另外两族那边更不必说。 黄鼬妖便又想到了家主洛吟风并非只有洛景这一个儿子，在他的子嗣当中，比洛景出众，比洛景努力的比比皆是，更何况他们每一个的血脉都比洛景纯正。 先前的洛景不过是凭着自己的谋略和毒术得到了现在的位置，但洛家从不缺优秀的雪豹，前一天被重用后一天就会被弃置也是经常发生的事，那些声音都在说，洛景现如今已经失去了洛吟风的信任，马上就要成为弃子了。 所以黄鼬妖才敢安安稳稳地躺到现在，谁料如今这洛景回来后，地位跟之前相比压根就没什么变化。 “你且放心，”洛景用手中折扇抬了抬他的下巴，“那日在添香楼中出现过的所有妖我都会查，你也只是犯了所有男妖都会犯的错，不是什么要紧的罪。” 声音才刚落下，下一刻折扇前端伸出的利刃便刺入了黄鼬妖的咽喉，血液顷刻间喷出，黄鼬妖瞪大了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 “只是需要以死谢罪罢了。” 第578章 下雪了 但洛景说起来容易，要找到所有当日在添香楼中进出过的妖，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背后的那个叛徒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添香楼中给黄鼬妖设套的。 他也试着从前一阵子有关自己的那些谣言查起，但也是因为时间隔了太久了，很多线索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调查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中。 待洛景从兵营中离开后，外面早有前来请他的微生家的妖在等着了。 “洛公子，我家少主有请。” “他醒了？”洛景满脑子都是彻查谣言的事情，因此也不欲理会这事：“醒了便让他好好养伤，微生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了。” 见他要走，那微生家的妖族立马跟了上来，言语间激动又恳切：“请洛公子一定要去看我家少主，少主说如今也只有您能帮他了！” 洛景却是轻笑了声，以微生臣那受伤的程度，命虽保住了，但他可别想像从前那样叱咤风云了，往后余生基本上都要躺在床上度过，而凭微生言也那重利薄情的品性，他这个少主之位也坐不了几天了，果然，现在就开始着急了。 原本洛景是不想理会的，但又回想起了先前那微生言也对待自己的模样，沉吟了片刻后便点了头。 “走吧，那我就去探探病。” 再次见到微生臣时，他一动都不能动地平躺在床上，府院中服侍的妖们都较往常懈怠了许多，更有些还毫不避讳地说着要怎样去给自己谋一份更好的前程，毕竟跟着微生臣已经没了出路。 洛景停在了他的床边时，微生臣也只能斜着眼睛去看他，如今连转动一下头颅都不能了。 “宋离，抓到了吗？”微生臣开口，第一句问的便是这件事。 “尚未，”洛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搁置在桌上的茶杯，“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出你这次请我来的目的。” 茶杯中已经落了灰，可见是多日不用，府上的下妖们也不曾整理过，足可见这一族中的风气究竟有多么势力，微生臣如今还没有失去这少主的名分呢。 “我知道你在找她，我也恨她，做梦都想生吞了她！”微生臣咬牙切齿地说道。 若不是宋离，他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番田地。 洛景还是拿出了自己的茶杯来，给自己泡好了茶：“你叫我过来，最好赶快说正事，我手上可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忙。” 微生臣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上空：“他现在不夺去我的少主之位，是因为他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儿子了，但如今族中旁支都已经盯紧了我，他们要拿到这个位置，只有走老祖这一条渠道。 现如今老祖在妖国之外与大乾的人交战，但他们早已经训练着自家的儿孙，只等着老祖归来的时候，带他们去面前露脸了。” 洛景缓缓道：“旁支拿下少主之位，获得管理微生家族的部分权利，他们就有机会将微生言也慢慢架空，兴许这家主的头衔也快要从他头上溜走了，想来微生言也最近也在为此事而忧心吧。” “是……”微生臣将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开始，他搜罗了不少的灵药过来给我，后面看实在救不回来，便再也没有来过，我也是动用了旧部去打听，才知道他最近正张罗着选妃的事情。” “外界这场仗一打起来，时间都是按年来计算的，说不定等微生家的老祖回来时，他就真能抱出个新儿子来了呢。”洛景弯弯眼睛笑道。 “帮我。” “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可以动用微生家的力量，替你去杀宋离。” “不用你出面，我也有办法借得到微生家的力量，你得给我点其他人给不了我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这样东西，你得狠得下心，才能为我取来。” …… 从前宋离觉得修士寿命漫长，有时，甚至要靠发呆来打发时间。 但也正是她觉得这漫长无边的寿命，只用了三年，就快要耗空了。 开始是那力不从心的感觉，到后面，她发现自己记不住东西了。 识海中的记忆宫殿为她关上了大门，她记得洛景还在找自己，记得在来妖国之前安排了一些事，可那些事情的细节竟都已经模糊了。 而相较于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回想那些事情，现在的宋离更喜欢做的，是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大脑，什么都不想，慢慢得就能睡着。 “宋离……下雪了吗……” 陆衍朦胧间睁开双眸，入目是一片雪色，可是今日的温度，却不似想象中那般寒冷。 他又抬了抬眼眸，却发现眼前的白色并非落雪，而是宋离的头发。 这一眼，恍若隔世。 印象中的宋离年轻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可现在的她满头白发，垂垂老矣。 陆衍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这三年间，凡是清醒着的时候，他早将能说的话都说了千百遍。 现在，便只能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却又忽然间发现，她所在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蔓延开了鲜红的血液。 陆衍的呼吸猛然间一滞，下一刻他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喊道：“宋离！宋离你醒醒，醒一醒啊！” “宋离，你这是怎么了……” “快醒醒，宋离，听得到吗，快醒过来啊！” 但这一刻不管他怎么呼喊，怎么摇晃眼前的人，她都没能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刹，心脏好像被冰刀剜成了数不清的碎片，痛楚已经远远超过了被南明离火焚烧，急火攻心下，陆衍也连连呛咳着，嘴角溢出了丝丝鲜红的血。 忽然天际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响，可这青天白日里又分明没有降雨的预兆，倒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般。 但陆衍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了，他一声声地呼唤着宋离，喊到自己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只希望宋离能够睁开眼睛看一看，她的血还在不停地淌着。 妖国之外，伴随着柳青时拼尽全力的一刀不偏不倚地砍在妖国的结界上，晴空中忽然传来一道沉重的轰鸣声，传遍了整个妖国，震得边关的妖兵们尽数失聪。 结界，被硬生生砍出了一条口子。 第579章 白发 “陛下，趁现在！”柳青时立即高喊道。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那银衣白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抹流光向着妖国内部而去。 “追！” 洛淮的脸色瞬变，正要朝着那方向追去的时候，柳青时的身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她长刀一横，将三妖的去路都封死。 “想过去，先过我这一关！” 南海之上，伴随着一阵冰风袭来，牢牢压在陆衍身上的苦狱锁瞬间被碾成了飞灰，而伴随着这苦狱锁一同被毁去的，还有陆衍那被南明离火燃烧着的双腿。 这样的疼痛，对于陆衍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双腿。 但他能够感受到，被火焰灼烧的伤痛消失了，宋离还在不停往自己身上输送着的生机，为他塑造出了一双崭新的双腿。 陆衍的双眸中是一片茫然，但在下一刻，他看见一道清冷的身影出现在了这海岛上。 他抱起了地上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抹去了她嘴角还在流淌着的血，平和的灵力贴着她的后背进入，稳定住了体内的情况。 陆衍勉强抬起了头来，看到那张光风霁月的脸时，连声音都变得恍惚了许多。 “陛下……” 夏辞初微微垂眸：“受苦了。” “救她……” 一直紧绷着的陆衍在看到夏辞初后，终于放松了下来，同一时刻浑身的疲惫都翻涌上来了，只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便沉沉地睡去了。 夏辞初轻轻叹出一口气，下一刻，伴随着他的转身，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这海岛上。 在听到结界被劈开的消息后，洛景立马便赶了出来，但他行动起来定是不如乾帝快的，当即决定前往边关。 也是在他刚刚抵达的时候，就看到乾帝的身影离开了妖国。 洛景立即飞上城墙的最高处看去，只见到夏辞初怀抱着一白发老妪，几乎是在离开结界的那一瞬间便被妖国的三位老祖给包围了。 但能够看到，夏辞初一手抵挡着突然冲上来的三妖，还能将怀中那脆弱得碰一下就会殒落的宋离护得安然无恙。 “那是……宋离。” 洛景起先还不敢认，但认出来之后，他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在妖国的领地中，找这样一个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的人，三年时间，他没有找到。 如今还要亲眼看着她安然离开妖国。 只是未曾想到她竟将自己抽干成了这模样，如此，即便活下来了，她应当也不能再掀起什么风浪来了吧。 不……不对，她又不是微生臣，她只要活着，就一直是个大威胁。 视线中的夏辞初带着救出来的宋离先行离开，柳青时殿后，只要靠近了迦南关，三位妖族老祖便不会再向前了。 同一时间，迦南关的城门处撑开了一道阵法，阵法将昏睡中的陆衍送过来的那一刻，早在外面等候着的陆钰，萧云寒和江道尘等人便立即冲了上来。 陆钰紧张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萧云寒看了看前方，而后道：“先回城中吧。” “对，先回城中，”江道尘也说道：“陛下和柳姨正在向这边靠过来，跟着战场的转移，不躲回城中去肯定会受伤的。” 闻言，陆钰立即背起了陆衍往城中去了。 夏辞初不肯放下宋离，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她身体内的情况。 她终究是没能压制住体内的长生诀，尤其是在生机不停流失的情况下，察觉到身体正在衰败的长生诀，为了保护宋离，会主动进入第九层。 因为这第九层，是夺取他人生机。 所以在自身生机不停流失的情况下，无论按照之前的方法再施加多少道封印也不会起作用，她就只能通过一次一次地封印灵脉来欺骗自己的身体，延缓进入第九层的时间。 夺取他人生机，不必顾及他人意愿，也不能受到宋离的控制，她站在什么地方，这方圆百里所有事物的生机都会源源不断地涌向她，不将生机夺完不会停止，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如果世间出现了这样的人，说其是魔修不为过，更准确得说，应是彻头彻尾的灾祸。 这样的灾祸，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受到驱逐。 如今她身体里面的情况一刻都马虎不得，若突破第九层失败的话，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会直接殒落，若突破成功的话，大乾境内除自己以外无人能压得住她，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安排好一切。 曾经他不明白师尊为何要传授他压制青帝长生诀之法，却不曾想，现在便用上了。 带着宋离进入迦南关之后，夏辞初一路并未停止，直接向着京师的方向去了。 其余的人才刚一股脑地涌上来，连宋离的面都没有见上，那身形便消失不见了。 柳姨从后方走来，也是一脸的凝重。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小宋的情况，乾帝就跑了，事情恐怕不是很顺利啊…… “我方才好像看到……她的头发，变白了。”萧云寒喃喃道。 江道尘沉默着，他没有将太多的情况告诉其他人，是宋离不让说的，怕他们着急，冲动行事。 但就在最近，他快要瞒不下去了，因为他能够听到的宋离的心声越来越少，代表着她清醒着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他知道宋离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好在这时候，终于救出来了。 在夏辞初带着宋离回到京师之后，又立即去往了前不久才竣工的浮空城。 这整座城池都悬浮于云层之上，其规模极大，虽不比京师，但容纳下所有的居民绰绰有余。 虽说这里还有很多的建筑未能完成，但正中央，也正对着皇宫位置的地方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宫城。 将宋离安置在宫殿内后，夏辞初便一直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几日后，迦南关。 陆衍醒过来，第一时间便要去找宋离，但在他下床的那一刻，因为双腿常年被烈火灼烧，突然站起来还有些不习惯，他便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听到屋中的动静，刚从外面端药过来的陆钰赶忙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 “哥，宋离呢，宋离怎么样了？” 第580章 卜卦 “现在还没有消息，”陆钰轻叹了口气，“不过有陛下在，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我不能在这里，我去找她……” 旁人不知宋离伤得有多重，但陆衍是看着她的身体一日日衰败下来的，所以哪怕是乾帝在他也放心不下，立即就闹着要去京师。 陆钰劝他不住，好在这时柳姨走了进来。 “陛下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让我们不必忧心，小宋的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只等她醒来后，便可以传讯过来给我们报平安了。” 原本以为陆衍这样就可以静下来好好养两天身体，却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 “为什么是传讯？我不能过去看她吗，还是说，她不能过来？” 闻言，柳姨沉默了下来。 因为乾帝那边给她的话是，不复相见。 “柳姨……回答啊，为什么是传讯，”陆衍眼眶变得通红：“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吗？” 柳姨的眼睛眨了眨，随后爽快一笑：“能！怎么不能！等小宋养好了身体她就回来了，她还能忘了咱们散盟这个家不成？” 虽然是暂时诓骗陆衍的话，但柳姨说起来丝毫都不心虚。 陆衍的脸上这才出现了笑容，而后想到了什么：“对，我得回风筝郡去，现在就去，她种了好多灵药，也不知道这些年来那些小木头们有没有在认真照看着，我得赶快回去……” “诶呀！”柳姨直接揪着陆衍的后脖领将他提起来，往床上丢去：“你这脑子就少想点事，安心歇着吧，别拿你的一时兴起去挑战人家的本职工作，人家种的灵药都收获好几茬了！” 隔了这么长时间再次被柳姨给训，还是熟悉的感觉，陆衍的泪珠子又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嘶，”柳姨倒吸了一口气，赶忙挥着手往外面走去：“我不能看这个我不能看这个，你也赶紧的，哄好你弟，等下出来吃饭！” 陆钰不由笑了笑，眼眶却也是微微温热。 “对了，爹娘也一直在迦南关等你回来，你好好的，等会儿别叫他们见了担心，”陆钰抬手抹去陆衍眼角的泪水，“我收拾收拾，今日便回京师去。” “哥，你回京师去……” “在那边，若能听到宋姑娘的消息，也能第一时间同你说，她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咱们又岂能知恩不报。” “那哥，你赶快回去。” “你也莫催得太紧，好歹让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上一顿饭。” 另一处，萧云寒和江道尘并排坐在城墙上。 萧云寒看着江道尘手中拿着的异兽眼球，不知是多少次开口问道：“有消息吗？” “还没有，”江道尘摇了摇头：“应是还没有清醒过来。” “你这个，”萧云寒道：“要不给我来拿着。” 江道尘：“……有什么区别吗？” “有消息了，”杨朔的声音出现，他从后面快步走来，“在浮空城，陛下将宋离安置在浮空城上，并未请什么医师去，但一直都贴身守着。” 闻言，江道尘的面色一暗：“没有请医师，说明她的情况已经不是医师能够解决的了，一直贴身守着，说明宋离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脱离危险！”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萧云寒便提着剑站了起来，看得江道尘一愣：“你做什么？” “去京师。” “你去京师有什么用吗，不还是干着急？” “在迦南关着急，跟在京师着急，还是不一样的。” 江道尘：“……” 可能他有这异兽眼瞳，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宋离的情况，所以不必像萧云寒他们这样吧。 杨朔也拍了拍萧云寒的肩膀：“还是留下来吧，你现在走了，陆衍肯定也会闹着要走，他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出远门。” 萧云寒只好又坐了下来，目光再次朝着江道尘手中的东西看去。 “要不给我拿着？” “……” …… 长明宗外，徐妙妍等了良久，终于有道熟悉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两旁的弟子见到后，都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仇灵一脸严肃地同他们点了下头，然后便朝着徐妙妍等待的方向飞来，好不容易等到了那群弟子看不到的地方，她这才伸了个懒腰，又顺便打了个哈欠。 “你今日又迟到了，”徐妙妍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最近迟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仇灵被这声音吓得肩膀一抖，看到是徐妙妍后便说道：“我有什么办法，那一群长老把我堵在大殿里，一会儿让我看这个卷宗，一会儿又是批那个资金的，我不看得仔细点，还真怕他们偷偷拿宗门钱去干别的事。” 想到这里，仇灵又伸了个懒腰。 “从前爹在的时候，桌案上每天都堆积那么多的公务，他不仅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还空得出时间来陪我玩，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啊。” 闻言，徐妙妍不由笑了笑。 “你还笑我，你不也是整天被公事缠身，我要找你的时候，你永远都没时间！”仇灵立马叫道。 “咳咳，”徐妙妍轻咳，“你不怕你这副模样被门内的弟子看到了？” 仇灵连忙紧张地四处张望一番，见没有长明宗的弟子经过，这才松了口气。 “咳咳，那你就不觉得，一个朝廷命官遇到不确定的事了，就要跑到观星宗去求签，还要叫上人陪着一起，这样就不会被人给笑话了吗？” 徐妙妍瞬间臊了个大红脸。 “我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 “我要求的签是跟宋离有关的。” 说起宋离来，仇灵的消息还停留在她作为钦差大臣带领着大乾打了胜仗，而后又被困妖国三年时间，现在终于被乾帝接回。 “宋离现在怎么样了？”仇灵看到徐妙妍的表情后，便觉情况可能不太好。 徐妙妍身在京师，想起最近朝中的议论声，多是关于宋离真实身份的讨论，她感觉有些无奈，因为她真正想要听到的，是宋离现在的身体是否还好，能否挺过这一劫去。 当然，怎样打听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她体内沉寂了很久的相信卜卦的血脉，才又重新苏醒了。 第581章 那位前辈：我也没想到啊…… 近来，观星宗终于结束了集体闭关的日子，宗门内的修士也出来活动了。 修真界发展得太快了，现在的他们不仅有些跟不上时代，而且因为这全宗闭关五百年来的坐吃山空，导致宗门内里亏空，如今的观星宗弟子基本上都游历在大街小巷中，勤劳地给人算卦赚钱。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积极，时常会被误认成招摇撞骗的神棍。 当然，徐妙妍和仇灵求的这一卦，是不能随便找观星宗的弟子来算的，也早已约好了观星宗宗主。 倒也不是因为现在身份不同了，找别人看会拉低身份，主要是怕被同僚跟长明宗的弟子们给看到。 观星宗已经许久不在外面活动了，导致大家对观星卜卦的看法变成了“道心不坚”。 观星宗的高宗主很是欢迎她们，毕竟又能赚上一笔。 但当徐妙妍从签筒中莫名其妙地抽出了一根空白签来之后，高宗主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收了起来。 “确实是有点问题啊，不必忧心，咱们换一种卜算之法，”他掏出一个龟壳来，继而问道：“徐大人想要算的是什么，仕途还是道途？” “我想算宋离的命途。” “哐啷”一声，高宗主手里的龟壳就掉到了桌上。 “那难怪，难怪你刚刚抽出空白签呢，我记得我没塞那个，有关宋离的一切，我们观星宗是不算的。” “为何？”仇灵看了过来。 或许是在宗主之位上待了一段时间的原因，导致她现如今看人时颇具威慑力，已经能够镇得住许多人了。 高宗主见此愣了一下，早些时间观星宗与长明宗之间的来往还是很多的，他也曾多次见过那个娇蛮的长明宗大小姐，不曾想这闭关一场再见，她的变化竟这样大。 而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就像我们也从不去算乾帝陛下和柳前辈的命途，一则是因为算不出，二则是因为贸然窥探的话，会遭到反噬，他们的命途轨迹牵涉得太多，不是我们这些算命的可以窥探的。 而宋离，如今也成为了这‘不可窥探’中的一员，方才抽到的那一支空白签，其实是对你的保护。” 听完这些，徐妙妍的脸上难掩失落：“可是她现如今半点消息都没有，不知要等多长时间，她才能醒过来。” 高宗主淡淡一笑：“我们也在等。” “你们也在等，”仇灵敏锐地看了过来，而后喃喃道：“观星宗将近六百年的闭关，莫不是与此事相关？” 高宗主沉默了良久，考虑到她们现如今的身份，倒也不必再隐瞒些什么。 “大乾四万年到七万年间，可以说是修行者们最困难的一段时间，灵气稀薄、天才夭折、资源短缺、妖族来犯，也是在熬过了这三万年的时间后，灵气渐渐上涨，修行者们，方才得见光明的未来。 因为那段时间最难熬，所以世人总会将那三万年的磨难看成是一场浩劫，过后便忘记了，但我观星宗的先辈们，却算出那三万年的苦难时代并非真正的浩劫，而是浩劫到来的前音。 那一场，只是让修真界中的天才们折殒过半，其余牺牲者也不计其数，而真正的浩劫却是毁灭性的，先是正反颠倒，阴阳逆转，这片大陆先被血洗一番，所有幸存者堕入黑暗时代中延续长达一万年的时光。 而后战火频发，数不清的起火点，止不住的互相蚕食，所有的生灵终将走向毁灭。人间，天下地上，将彻底变成一片死地。 自观星宗成立以来，数万年间，我们的先辈们都在不停地为阻止这场浩劫而不停地奔走，甚至不惜为了改星易位，以自身的性命为代价。” “改星易位？”徐妙妍疑惑道：“如何能避免得了浩劫？” 高宗主继续道：“大乾七万年，我们找到了那颗在浩劫中占据主位的凶星。” 仇灵眸光微动：“大乾七万年，正是望仙宗建立的时间。” 高宗主微微点头。 见他如此，那凶星是谁，在徐妙妍和仇灵的心中也都有数了。 “若要平复接下来的浩劫，就要想办法压制那颗凶星，为此，我观星宗的先辈们夜夜徜徉星海，直至千年后，方才终于找到一颗与那凶星完全相克的星辰。 而后，当初的观星宗宗主，便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将那颗星辰迁到了凶星的旁边。” 见高宗主到这里就不说话了，徐妙妍本能得感觉不好：“然后呢？” “然后，那颗星辰，便被身旁的凶星给克死了。” 仇灵愣了愣：“如果那颗星辰对应着某一个人的话，那你们此举，岂不是杀了无辜的人？” “或许吧，”高宗主擦擦额头上的汗，“我们也是后来才明白的，难怪时任的宗主前辈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对于观星宗内的大能们来说，迁一颗星，改动改动星图，大部分都是吐几口血的代价，那位宗主也全然没有料到，动了那颗星辰，自己也会死。 “完全克制凶星的星辰熄灭了，”仇灵又问道：“那又如何来阻止未来的浩劫？” “尚未，”高宗主抬抬手，“五百多年前的某一天，它又死星复亮，与凶星呈对峙之态，我们便知阻止这场浩劫又有了希望，当日，我的师尊便梦到了那位改星易位的前辈，在梦中，她给出了我们下一步的指示，便是闭关，举全宗之力炼制一件法宝。” 想到接下来的事便涉及到观星宗的隐秘了，两人便不再问，倒是高宗主忍不住开口问。 “你们就不好奇那颗被迁来的星辰是谁吗？” 徐妙妍和仇灵毫不意外地同时开口：“宋离。” “……你们怎么知道？” 徐妙妍喃喃道：“倒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曲慕幽第一次见宋离时便想方设法地要杀她了，我还从未见过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日思夜想得都要杀一个人，甚至想了五百多年，现在看来，是因为命里相克了。” 仇灵则慢悠悠抱起了双臂来：“我们方才不一直在讨论宋离的事，那高宗主说的这些，定然是跟她有关系了。” 第582章 朕很担心你 高宗主笑了笑，而后道：“有关宋离的事情是不能卜算的，但两位也可以算点别的。” 旁的不说，这笔钱他还是很想要赚的。 徐妙妍和仇灵也没有拒绝，便又算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待送走了她们两人，赚得盆满钵满后，高宗主这才松了口气，一天没白干。 刚巧天色也黑了下来，他便走到了观星台去，日常查看宋离命星的情况。 待施展了观星之术后，看到那颗黯淡了多日的命星正在渐渐恢复光芒，当下便激动得就差直接蹦起来了。 “命星正在恢复，浩劫有解，浩劫有解了啊！” …… 天光熹微时，宋离睁开了双眸。 青帝长生诀已经突破了第九层，她体内的生机所剩无几，此刻术法正自行疯狂运转着，吸引周遭的一切生机进入自己身体内，但很遗憾，它没有吸取到一丁点生机，想来自己身边是无人的。 宋离在被夏辞初带回大乾的时候，是能够感受到的，只是那时的她身体太过脆弱，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他应该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让宋离在醒来时就变成夺人生机的魔头。 但宋离侧眸时方才发现，夏辞初就静坐在一旁，且他的生机，并未受到长生诀的影响。 宋离张了张口，又停顿了下，而后道：“师兄。” 声音落下，夏辞初睁开双目看了过来。 “扛过去了，便同你的朋友们报声平安吧，他们都很担心你。” 宋离眸子眨了眨，而后手中拿出了一物，将其搁置在了距离她很远的桌上。 正是能够和江道尘联系的异兽眼瞳。 她站起身来，目光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这里，是京师上方的浮空城吗？” “嗯。” “竟然建成了，接下来的一年，我应是要一直在这里生活了。” “只剩一年的寿命了么？” 宋离沉默了良久。 “我虽已到达了炼虚后期，突破至合体期可增加寿元，但以我现在的身体，是撑不过突破雷劫的。” 正说着，宋离忽然看到了殿中的一面镜子，镜中倒映出了她的容貌。 白发苍苍，皱纹纵横，瘦弱不堪。 她静静地看了良久，身旁夏辞初的声音又传来。 “你无须顾虑这些，只要在这浮空城上静心修炼，寿元，师兄为你续，雷劫，师兄帮你过，待将你送至飞升后，便不必再被困于浮空城这片天地了。” 宋离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刚转过来向着夏辞初看去，便被眼前的人惊了片刻。 只见那张素日里清冷淡漠如同谪仙一般的脸上，此刻竟也布满了皱纹，变成了一位老者，却依然仙风道骨，此刻微微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皮囊不过表象，于我而言，在看到事物的表象之前，会更先关注到他们独特的生机，师兄方才是以为，我在因为这张皮囊不再青春而忧愁？” “人皆有爱美之心，你方才，失神了。” 所以他才会变成这副老者的模样，也是想要宽慰宋离。 若论年老，那他怕是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老。 “只是想起了重要的人，”宋离缓缓说道：“我方才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便想到了她，她年老时，会否也是这般模样……所以师兄也不必刻意维持着这模样，你还是年轻时的样貌看着养眼些。” “你不是看生机的么？” “……” “年轻的相貌用得久了，偶尔换换，也算是新鲜。” “我不会用你的寿元。” 闻言，夏辞初抬眸看来，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情绪。 而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地摆在脸上了。 师兄的寿元用都用不完，这都不要？ 宋离却很是认真：“师兄少活一年，便少护大乾子民一年，细算下来又是多少条性命，这样的债我不想背，倒不如现在寻一寻转世之法，若能转生成功，一切便可从头再来了。” 当然，宋离这哪里是想要从头再来，分明是想撂挑子不干了。 等到了下一辈子，她就做一个普通人，也便不必日夜殚精竭虑，一边警惕着望仙宗那边什么时候会反，一边盯着妖国那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虽然已经操心了一辈子，突然想要卸掉这个担子，会令她有点心虚。 但反正这辈子就快要走到头了不是？ 但她看到夏辞初的瞳孔很明显得震了震，这是此前她从未想过会在他的脸上能看到的。 “师兄，你在想什么？”宋离直接开口问道。 夏辞初挪开了目光：“无事。” 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宋离，方才想的是自己第一次养孩子，就快要把孩子给养死了的事，如若师尊能够知道此事，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宋离静默了下：“你方才一定在想什么。” 夏辞初：“莫问。” “为何，我们不是师兄妹吗？”宋离的脑中已经响起了曾经夏辞初特意跑出来寻她，就是为了告诉她不能说谎，不能有事瞒着师兄的那些话。 夏辞初：“……” 因为你问了，朕的面子就没有了。 于是夏辞初的目光很快便锁定在了殿内书案上那堆成了一小座山的传音纸鹤和传音符上面。 那都是这段时间以来，许多关心宋离的人传来的。 “不回复吗，他们都很担心你。” 宋离的目光也看了过去，陷入了沉默和犹豫中。 许久，宋离才道：“不回了，如果最后一定会分离的话，就没必要反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了。” “转世后，你想投胎到哪户人家？”夏辞初的问话又传了过来。 这句话倒是听得宋离心中一跳。 师兄这么快就接受了她要转世投胎的想法了？ 真的一点都不挽留下吗？ 夏辞初倒还是那般平静，因为…… 第二次养孩子的话，就一定不会失败了。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些。 他也知道宋离这些年来都过得很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但她本身的性情是并不适合这种日子的，而她在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有能力做到，便做了。 宋离重利，可如今她做的这些事，又有哪一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的？ 所以转世也好，第二世就做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自己依然能护她安稳飞升。 第583章 请宋道长东行 宋离还在犹豫着，并非是在想自己第二世要转生到哪一户人家，而是在结束前，需要安排些什么。 望仙宗那边，这些年来她一直有意安排打压着，但曲慕幽的反心无须怀疑，朝中有些人堪用，需得安排他们持续盯着东海那边。 妖国那里，经这一场全军覆没后，已经进入了疯狂征兵的阶段，一些监察相对来说便松懈下来了，只要不提前暴露，那接下来出兵讨伐妖国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洛景。 宋离早已将关于洛景的事情调查了不下百遍了，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依然没有查出洛景体内另一半的血脉所属哪方妖族，这是她心中目前最大的变数。 所以在放下身上这担子之前，她务必要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再给出应对之法来…… 只是这样想着，宋离便已经站在了识海中的记忆宫殿之前，推开门，在浩瀚如海般的信息间遨游着，直到不知多久后，夏辞初的声音传来。 “迦南关得胜的庆功宴，一直等着你们回来后再办，便是今日了，你，可想去看？” 闻言，宋离的大脑空白下来。 庆功宴……是啊，应是要有一场庆功宴的。 若她去的话，或许只能在迦南关的上空看着吧。 那样她还会舍得就这样结束此生吗？ “不，不去看了。” 她的声音才刚落下，一道传音符便飞入了宫殿中，却不是到宋离身边来的，而是来到了夏辞初的身边。 他抬手，冰蓝色的灵力环绕住这传音符，里面传出了周学士的声音。 “陛下，观星宗宗主高轮携全宗弟子请见！” 听到这些，夏辞初便起身，准备离开浮空城下去处理这公事，但紧接着又是一张传音符上来。 “他们请见的是长公主殿下！” 夏辞初眉头微蹙，刚要传令下去让周学士拒绝，毕竟现在谁想见宋离，那便是自找死路。 但就在下一刻，浮空城之下突然间响起来全宗的高呼声，声音直达云霄，传入了这宫殿中。 “恳请宋道长东行，讨伐望仙宗！” “恳请宋道长东行，讨伐望仙宗！！” 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夏辞初和宋离脸上的表情皆有变化，宋离更是直接走出了宫殿去，外面的声音更加清晰。 “浩劫始，阴阳逆，硝烟漫，战火起，残戈断，锈剑残，将星陨，英魂散，骨堆岭，魂断渊，生灵灭，天地寂！” “恳请宋道长东行，讨伐望仙宗，斩断浩劫，挽救苍生！！！” 这一声声宛如阵阵雷霆，惊破云空，传入宋离的耳中，更似战鼓之声，一道一道皆扣在了她的心口。 她不由抬手扶在了一旁的殿墙上。 “讨伐望仙宗……” 说来容易，可她现在这模样，又如何做得到。 即便有夏辞初的帮忙，寻到那曲慕幽了，又不见得能捉住他，他在那茫茫东海之上，不知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 身旁闪过一道银衣身影，是夏辞初经过，下了浮空城，去看那观星宗的情况了。 皇城外，高轮带领着全部的观星宗弟子跪拜高呼，不知多久后，面前的大门打开，周学士匆匆跑了出来，又赶快扶起了那跪在最前方的高轮。 “高宗主，陛下有请，也别再让观星宗的道长们一直跪着了。” 高轮点了点头，起身后看了看后面的宗门弟子们，他们便哗啦啦全都站起来了。 往皇城内进去的时候，高轮忍不住问：“周大人，我此番能否见到宋离道长？她身体情况如何了？” 早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好几套说辞，务必要劝动她东行讨伐望仙宗。 昨晚他夜观星象，见得双星争辉，可正是讨伐望仙宗的好时候。 他便知道，那位前辈说的时机，总算是到了。 “宋离道长现如今的身体情况还不宜见人，不过你有什么话，同陛下说也是一样的，陛下会替你转达的。” “好，好。” 高轮又连忙点头，跟乾帝陛下对话的说辞，他也准备了好几套，现在完全不慌！ 但在看到那坐在皇位上的银衣老者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他才闭关了五百来年，陛下怎么就变样子了呢…… “高宗主。”夏辞初提醒他。 高轮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掏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讲出了自己的来意。 待听完了观星宗这数万年来为了阻止浩劫到来所做过的一切努力后，夏辞初也陷入了沉思中。 若是命中注定的相克的话，曲慕幽那不死不灭的情况，也只有宋离能够应付得了，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不死不灭的东西了。 但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河上架起的一座桥，明知道可以通过它从这一岸走到对岸，可是桥断了，就行不通了。 正在夏辞初想着这些的时候，高轮便掏出了一个锦盒来。 “陛下看，这便是观星宗闭关五百余年来，举全宗之力，以全宗弟子的血液为引炼制而成的法宝——万血茧衣！” 锦盒呈了上去，夏辞初以灵力将其打开，里面齐整叠放着一件血衣。 夏辞初眸光微动，这血衣上的气息…… “陛下，我代观星宗上下，恳请宋道长东行讨伐望仙宗，愿献上此宝，以为宋道长解燃眉之急！”高轮再一次慷慨激昂地说道。 夏辞初已经拿起了那件血衣，目光变得格外慎重起来。 这血衣法宝，主为封印而用，集数万生人之血凝炼，其上煞气或可压得住青帝长生诀，正如一层茧般包裹住穿戴这法宝之人。 他将这锦盒收下，而后道：“观星宗的意思，朕会转达。” …… “死星复亮。” 她也的确是死过一次了。 是在她原本的世界，主动跳楼自杀的。 宋离不曾想到，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完全是因为观星宗那位前辈的改星易位。 只不过那位前辈这应当算是直接将不属于修真界的星辰抓到了这里来，承受了这样的因果反噬，想不付出生命的代价也难。 但现在令她怀疑的是，自己上辈子的遭遇，又是否与这件事相关。 第584章 一定要回来 当然，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当宋离将万血茧衣从锦盒中拿出来时，一切便已经成了定局。 “可决定好了？”夏辞初问道。 “决定好了，明日，我便东行。” “我与你同去。”夏辞初又道。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宋离出现什么意外了。 “我一人去，就足够了。” 刚刚说完，就又看见了夏辞初那略带茫然的眼睛。 师兄这么强，这都不带上？ “我不能在这浮空城上停留太久时间，原本就已决定好，若要转世投胎，也应是在这半月之内了。” 宋离继续解释：“师兄修建这浮空城，不正因为这京师是大乾的灵脉中枢，若放任这灵气浓度再增涨上去，京师早晚会出事么？” “你是说，在这半月之内。” 宋离点了点头。 她能够感觉到京师当中灵气变化的规律，预测得到半月之内，不断增加的灵气必然会带来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这时候，便需要夏辞初时刻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而这座浮空城，便是为了应对这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灾难而修建的，届时，即便京师毁了，京师的百姓们也依然有去处。 “对于曲慕幽来说，他最过忌惮的也不过是师兄和柳姨两人，你们有什么动向，他定是会第一时间知晓，然后防备起来，而我一人过去，也便于隐藏自己。” “一个人去，还是有些不妥，你若执意如此的话，我不会拦你。” 而后，夏辞初翻手拿出了几枚金印来。 两仪金印、四象金印、五行金印、七星金印、八卦金印。 总共五枚。 宋离想从中挑一个带着，夏辞初又道：“都拿上。” 闻言，宋离也没有拒绝，保命的东西她是不会嫌少的，况且曲慕幽已经从她手上见到过一枚金印了，再次见面定然有了防备，但他可能不会想到，自己会掏出第二枚来。 就算他提前预料到了，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掏出第三枚来。 就算他都预料到了……呵，怎么会呢，他又不是洛景。 “你先前留在宫中找炼器师炼制的那四颗丹药，已经凝炼成了法宝，这次出行，也可以带上。” 听到这件事，宋离立即提起了兴致来：“当真可行？” “如若是普通的丹药，是经不住炼器师的锤炼的，但它们都是不死不灭之物，在本质上，便与炼器的材料有了相同之处。”夏辞初道。 那四颗不死不灭的丹药，正是宋离从白沙漠中带出来的。 她以天地为炉将白沙漠中的四大邪佛炼制成丹药，但因为它们本身是由信仰而生的原因，只要人心中的信仰不消失，它们也便永远都不会灭亡。 而与其说是用天地为炉将它们炼制成丹了，倒不如说这是一层封印、枷锁，它们不会消失，变成的丹药也不可服用，一旦药力在人身体内化解开来，那邪佛就会借着他的身体而重生，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夺舍。 这四颗丹药会一直存在，直到所有关于它们的信仰消失，而只要宋离不死，天地为炉的业力就还在，它们就永远不能突破封印重回人间。 思来想去，反正也是留着，宋离便打算将它们炼制成法宝，只要能有点用处，也不算是在她的镯子里白占空间。 就是不知皇宫内的炼器师自由发挥将它们炼制成了什么。 宋离将这万血茧衣穿在身上，仿佛有一层膜将她自身的生机与外界隔绝开来，膜内自成一片领域，就算她的青帝长生诀在吸取他人的生机，也只能吸取到这片领域内的生灵。 待这血衣认主之后，宋离心随意动，控制这领域的扩展和收回，皆格外流利，有了它时，自己便不必被困在这浮空城上了，也可再次与他人相见。 明日东行，今日宋离便下了浮空城，但并未出现在人前。 在金殿内等待了没多久时间，周学士便带着炼制好的法宝过来了，它被盛放在托盘上，上面也蒙着一层布，但能看得出是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宋离的心中出现了一种可能，当上面的这层布掀开的时候，她的猜测果然被印证了。 那东西四四方方的，是一块黑色的玉玺。 这世间所有的炼器师，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法宝来，但唯独金印、玉玺、虎符此类的法宝不敢炼制，所以宋离也能够猜到了，炼器师将那四恶佛炼制成此物，是得到了陛下授意的。 这也多半不是夏辞初的无心之举。 宋离将玉玺拿起来，一刹那，她仿佛又回到了在白沙漠与那四恶佛决战的时候，它们的力量十分的独特，那是带着血腥的禅意。 因为其本身便是宋离炼制出来的丹药，所以也无需认主，世上便只有宋离一人能操控得了它。 但此刻更令宋离在意的，是这玉玺的底部，她翻转过来看了，下方并未刻字，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先前竟未发现，夏辞初打得是要将这帝位传给自己的主意，连玉玺都备好了。 纵然她每一次突破大境界，都要经历一场帝劫，时刻提醒着自己日后可能会坐上的位置，但她总觉得距离夏辞初退位还早着呢。 好在这玉玺下方并未刻字。 ……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夏辞初立于宫门前，目光穿过这细雨薄雾，朝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看去。 白发红衣，清瘦羸弱。 却在某一瞬间，这道身影与他记忆当中的那个人重叠了。 他这一生，亲缘淡薄，身侧之人不多，却总是走在送别他们的路上。 曾经他送师尊出征，如今他送师妹东行。 而他，却一直都停留在原地，追不上他们的背影。 他想起年少时，曾遇见一老道给他下了一字的判语。 守。 那时的他还会气愤，认为自己这鲜活的一生，不该就这样被一个字给概括了。 可现在看来，他这一生，却全都被困在这一个“守”字上了。 守大乾的江山，守数万的黎民。 而总有人去为他征战，替他厮杀。 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最终匿于烟雾缭绕间。 往事历历在目，冰封沉寂了数万年的心脏再一次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还会安然回来吗…… 一定要回来。 第585章 曲慕幽就是个紫茄子 迦南关，庆功宴上热闹非凡，却不包含陆衍他们这边。 虽也是好生坐在这里，看着一坛一坛的美酒抬上来。 在萧云寒看向自己时，江道尘想都没想便开口说道：“还是没有消息，应当还没醒吧。” 陆衍左顾右盼一番，而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起身道：“我再去找柳姨问问情况。” 他不清楚柳姨这两日完全没在庆功宴上露面，就是在躲着他呢。 好在这次刚站起身来，天和玉牌中便传来了陆钰的消息，他赶忙查看。 “观星宗，全宗都去了京师，为了求宋离东行讨伐望仙宗？” 陆衍的声音落下时，萧云寒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目光朝着玉牌中看去。 江道尘手里拿着一小杯酒，有些惊讶：“观星宗闭关了五百多年，如今一出关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请宋离东行……那她可是已经醒了？” 想至此，他看了看手里的异兽眼球，想到了什么，随即将其塞到了萧云寒手中。 “喏，给你了，可别说兄弟不够意思。” 陆衍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们现在让宋离东行去讨伐望仙宗，哪里有这么害人的，不行，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折腾宋离，我出去一趟。” 说完，陆衍转身要走，还特意往旁边看了看有没有盯着他的人。 他最近不被允许离开迦南关，也是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萧云寒：“他现在就要去做冲动的事。” 江道尘：“我们不拦一下吗？” 萧云寒：“等他再跑远一点。” 江道尘：“等他跑出迦南关去，我们再拦，那我们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萧云寒：“有区别，我们是去抓他的。” 江道尘：“……” 兄弟勇敢飞，锅你自己背。 迦南关外，三人成功会面，且萧云寒上来就是一句“跟我们回去”，让陆衍很是摸不着头脑。 你想带我走，那你动一下手呀，光是嘴上说也不见得多真诚啊。 “咳咳……”江道尘忍笑：“不过你现在是要去哪里，观星宗吗？这个我必须要说你一下了，咱们毕竟是正面形象，若是去观星宗闹事的话，砸东西可以，打人还是不要了，对了对了，还要挑便宜货砸，太贵的就算了，赚俩钱也不容易……” “我没说要去观星宗啊。”陆衍的两眼更是迷茫了。 “那你这是？”江道尘挑了下眉。 “我去把曲慕幽干掉，就不用宋离动手了啊。” “……” 该说不说，体修还是头铁，江道尘刚要感叹一番，陆衍的提议就得到了赞同。 萧云寒：“有道理。” 江道尘：“！” “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陆衍和萧云寒同时朝他看了过来：“你有问题？” “我不该有问题吗？” “那你有什么问题？” “你们两个觉得咱们跟那曲慕幽是一个量级的吗？” 陆衍紧紧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是呢？” “哥你的命是大风刮来的吗，”江道尘转而看向萧云寒，“还有你，他最近不理智你也跟着不理智吗？” 萧云寒摇了摇头，说道：“我快要突破合体期了，境界突破之后可在渡劫期手中扛至少半月时间，只要扛住了，便有与渡劫期一战之力。” 这下轮到陆衍跟江道尘同时看向了萧云寒。 “你来真的啊？” “你要突破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云寒沉默了下：“可以过两天，也可以，现在。” 声音落下的瞬间，平地骤然起了狂风，天上突然乌云密布，周围一暗，电光亮起。 萧云寒周身聚拢起凝实的雷灵力，如同道道紫雷环身，墨发与黑色的衣角皆被狂风卷起，电光映照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他微微仰头，看向空中正在积聚的如同剑影一般的第一道雷劫。 “现在好了。” 若等到东海附近突破的话，恐会引来注意。 陆衍：“……” 江道尘：“……” 纵然他们已经在心中亲切地问候萧云寒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去一旁，凝结结界护法。 不远处，提着一麻袋茄子的柳姨无语地看着天空中即将降下的剑仙劫。 你们就不怕引起我的注意了？ 别忘了你们是偷跑出来的啊！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丢个茄子教训一下他们好了。 正在护法期间，陆衍的破妄眼敏锐得捕捉到了飞来的“暗器”，当即挥出一道拳风，将其打碎。 “这么快，望仙宗的人就忍不住了么。”陆衍慎重道。 江道尘：“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个茄子吧，你觉得望仙宗的魔修们会跟茄子有什么关系吗？” “有，”陆衍认真想了，然后道：“曲慕幽就是个紫茄子。” “……” 待萧云寒突破至合体期后，三人也正式踏上了前往东海的路。 茶馆内歇息外加打探消息的时候，江道尘再三叮嘱两人。 “望仙宗内并不是只有曲慕幽这一个威胁，诚然，在他的老巢里堵他，曲慕幽想跑也跑不了多远，但关键是我们能否突破那些元老级魔修的防卫，见得到他。再次强调，那些追随了曲慕幽几万年的魔修元老，也根本没一个是简单的！” 与此同时，在这家茶馆的另一端，一桌围着五个青年，其中一最为高挑的男子开口说道：“长舌女，跟在曲慕幽身边已有三万年之久，合体期修为，我从宗门内找出些前辈们曾与她交手的记录，在与之战斗的时候，要始终记得一点，不要和她的眼睛对视。” “闭着眼睛与她交手么？”怀抱着一缩小版的豹子的女子说道：“对我很是不利啊。” 另一长相柔美漂亮的男子想了想，而后笑道：“长生好像可以。” 闻言，正在往自己嘴里塞糕点的女子动作一顿：“等我吃饱，都杀掉。” 另一端，坐着一桌女子。 “据说望仙宗内有一魔修元老，原本是我们北地人士。” “我有印象，望仙宗的魔修们都称他为舞男。” “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有，但因为不好听，所以他很反感，如果谁称呼他的本名，他一定会生气的。” 第586章 集合，准备打团！ “这么小气？那他本名叫什么？” “招妹。” “额……那也不怪他小气了。” “咳咳，我们北地也确实是有这种重女轻男的风气了，他投靠望仙宗的时候，也并非活人之身。” “不是活人之身，那难道是死人之身？” “嗯，他年幼时便被爹娘卖进了乐坊当中做了舞男，即便如此，他的家人也没有放过他，每月赚来的钱都被家里盘剥走了，后面也是家中不满意他每月赚得铜板太少，逼迫他卖身接客，结果在第一日的时候，便被生生虐待死了。” “你们北地的那个乐坊，是正经乐坊吗？” “已经端掉了……” 另一端，一个小少年两手抱着一块糕点，兴致勃勃地说道：“小道消息，望仙宗内有一个叫‘胎衣’的老妖怪，据说很可怕的喵~！” “我管他叫裙子裤子的，来一个我打一个！” “大哥威猛！小弟膜拜膜拜你喵！” “现在不是放狠话的时候啊，”另一人揉着额头说道：“这个胎衣老魔并不是妖族，而是人族，他修炼的功法路数诡异无比，且需得四万年才能修炼成功。” “队长，你是不是又熬了好几天没休息？” “没事，习惯了，那胎衣老魔太过神秘，最近这几百年来又从未在人前出现过，我需得将宗门内所有的藏经阁翻个遍。” “原来他们说的那个大半夜还不出藏经阁，让守阁弟子被迫加班的离谱长老就是队长你啊……” “嗯？谁，谁说我是离谱长老？” “没有没有，队长，那你在藏经阁中查出什么来了吗？” “我查到了那胎衣老魔这四万年来的修炼方式，前一万年，他到处抓刚出生的婴孩来吃，到了两万年的时候，他专门抓青少年来吃，三万年，他便抓中年人吃，等到了四万年，他又不停地抓快要死的老人来吃。”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贫僧跟他拼了！” “佛子稍安勿躁，这胎衣老魔还有一点需得慎重对待，那便是他这魔功练成之后，从未在人前展现过一次，所以，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 “阿弥陀佛，贫僧敢问他怕不怕死，反正贫僧是不怕！” 再次回到江道尘这边，他说了一大堆，已经有些口渴了，喝口茶继续。 “另外，曲慕幽身边还有两个魔修不能掉以轻心，一个就是我们都熟悉的阎真儿。” 陆衍气愤：“我想杀她很久了。” “还有一个就是宏渺老魔。” “嗯？执笔济世？”陆衍眨巴两下眼睛：“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他不是只会写书吗，为什么要防他？” “他近期修炼成了这条路上至高无上的功法——落笔成书，一根笔杆子，写下什么都能够在现实中发生，也是修真界中头一回出现这样的能力，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跟儒修的言灵术也差不多了吧。” “差很多，言灵术需要当面说才能成真，而他的落笔成书则完全不需要，功法生效有固定的范围，只要是在这个范围内，他写什么，什么就会发生，虽说需要一定的逻辑，不能直接写死人，但若想在背地里阴你一下的话，你可能完全意识不到，就算意识到了，也根本找不到他在什么地方。” 陆衍想了一下，顿感后怕：“那在望仙宗其他的魔修战斗时，他在背后只要动动笔杆子，就能达到最佳的辅助效果，再弱的魔修也可以被强抬成元老级的战力啊！” 江道尘抱起手臂来：“你现在知道，当初做的这个决定有多冲动了吧！” 陆衍愣愣地点了点头。 而后江道尘又看向了萧云寒：“还有你，你也冲动！” 萧云寒的目光却不在这里，他沉默了良久，而后说出了一句话。 “你们没有发现，这个茶馆里都是熟人吗？” 说话的时候，他还顺手将隔音的结界撤去了。 于是听到这声音的众人全都抬起了头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正此时，茶馆外面又走进来了几个人，真正的生面孔。 那几个人一进来，便见茶馆内原本的客人都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来看着他们，全都愣了一下。 而后一人抬手靠在唇边小声问同伴：“怎么都看着咱们，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我脸上呢？” “也没有啊……” 这几人都是凡人，并不是修士，所以哪怕他们声音压得再低，茶馆内的修士和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众人又纷纷扭回了头，假装无事发生。 几个凡人这才放下心来，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依然是很小声地说话。 “这家茶馆的客人还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好安静啊，怎么都没人说话呢……” 然后他们便听见了江道尘的一阵呛咳声。 “咳咳咳，这家的茶……很不错。” “啊，啊对，”陆衍也反应了过来，“好喝，好喝的。” “阿弥陀佛，此茶口感鲜爽，茶味浓郁而不苦涩，入口之后，仿佛是远离了尘世喧嚣。”无念佛子捧着茶杯道。 另一桌，宋长生看着面前的茶碗，目露疑惑。 她怎么没尝出有什么好喝的？ 一时间，茶馆内尽是品茶之声，吓得刚坐下来的凡人立马就抬起了屁股想走。 “这，这地方有点奇怪啊，不对，不是地方奇怪。” “是这地方的客人奇怪啊……” 江道尘无奈地拍了拍额头。 说实话，现在发现了周围都是熟人，那再想装不熟可就难了，如今也已经踏入了望仙宗的势力能监察到的范围，他们这么多相识的人一下子出现，定然会引起潜藏的魔修们注意…… 好在这时候店小二跑了过来，挽留住了客人。 见店小二还算正常，这几个凡人也暂且放了放心，点了茶，就开始闲聊。 “话说，最近奇怪的事还真是一茬接着一茬，知道吗，咱们这地界上，又出现了一个大魔头！” “大魔头？！！” “嗯呐，一夜之间，屠了一整个村子！” “如此凶残！莫不成是那望仙宗中的？” “定是了定是了！且还不是那些能叫得出名字来的，是个此前从未现过身，如横空出世一般的新女魔！” “新女魔？！！” “是啊是啊，那天晚上，我朋友从远处遥遥望了一眼，只瞧见那女魔头红衣白发，面容一团模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渗人得很呐！” “渗人得很？！！” 第587章 女魔头 “望仙宗内又添了个新的魔头？！” 陆衍立刻就朝着那群凡人看了过去，眼中满是惊讶。 “阿弥陀佛，她还屠了一整个村子？”无念佛子也看了过来。 “此等显眼的作为，竟然这么嚣张？”仇灵也皱起了眉头。 宋长生吃着茶点，认真看戏。 几个凡人被他们突然的反应吓得一愣，连茶都来不及喝便溜了。 待他们走了，陆衍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不行，得先去将那女魔给抓住。” “陆前辈，此事还应慎重考虑，”坐在宋长生身旁的何惜之想了想说道，“屠村一事非同小可，如此高调，官府必然会出动。” “的确，”另一旁的凌远也开口说道：“来到此地有段时间了，可我们却并未听说过什么屠村之事，也不见官府接手，或许这当中另有隐情。” “但若真的出了新的魔头，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对我们不利吧，”赵冰彤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如果没猜错的话，诸位此番齐聚于此，都是为了东行讨伐望仙宗一事。” “原还想着仅凭我们几个的力量，想要与望仙宗那魔尊对抗，实乃天方夜谭，不曾想大家都来了。”花朝仙子也说道。 “我可以去查女魔的事情。”秦予川主动揽活道。 “若要查，也不能让你一人去查，”徐妙妍道：“想来各位也都是初到此地，又如此巧合得相遇，接下来的事情更应从长计议，时间也算充裕，我们一同，去会会那女魔。” 此话一出，众人没有异议。 …… 是夜，月光高悬。 一个村庄中无端起了火，数不清的村民跑出房屋，提前警惕起来的他们四处搜寻着外来者。 喧闹声足可惊破这黑夜，但反观周旁的城镇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这个村庄隔绝了起来。 白发红衣穿行于火焰当中，如同鬼影一般缥缈虚幻，村民们发现了这个外来者，瞬间群起而攻之。 顷刻，无数的竹书和纸张飞上天空，仿佛下了一场雨般，人们的身影穿梭于其中，疯狂地涌上来扑向那道红影，像是在抓一只灵活的血蝴蝶。 “唔……” 村子外，众人刚刚赶来这里，便发现了这一幕，当即都愣住了。 他们查了那女魔头屠村的事情，发现传言非虚，真的有一个村子被一个女魔头全屠了，然后又分头行动，一路人去了官府查，一路则继续打探屠村和望仙宗的事情。 结果便是，官府态度敷衍，表面上说着会处理此事，但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出动。 何惜之甚至还亮出了自己的官职来，但官府的人仍然无动于衷，也不肯透露有关此事的更多信息给他，他猜测，这件事可能牵涉到了朝中的官员，且其权利在自己之上。 另一路人则是打探到了那女魔的行程，今日，她将再屠一村。 他们跟着线索一路查到了这里来，原本着急着救人，但现在看到这一幕，他们都愣住了。 “一个偏远的村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书……而且这些村民们，还格外的……”白默思考了一番措辞，而后道：“勇猛。” 只见那书雨当中，一村民如同猎豹一般猛地蹿到了那袭红影的身后，出手便从空中精准地抓来一根竹简，便当作匕首一般对准了红影的后心猛地刺去。 但还不等他手中的竹简刺入心脏，只是刚刚来到了那女魔身周，整个人便迅速干瘪下来，而后所有生息散尽如同一抔黄沙一般随风而逝。 戚言今「有眼罩版」道：“看他们的招数，这一村子的村民都是魔修，这是一场魔修之间的内斗，我们，还是不插手的好。” 刚一说完，便见到宋长生眨着一双大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 戚言今「有眼罩版」从善如流地掏出一块小点心来给她。 但她其实不是饿了，她是想说。 那不是魔修内斗，那是她的娘亲。 村庄内，所有的村民齐心协力，终于将那道红影包围起来，她的所有出路都被封死了，见此，那修为最高的村民脸上浮现了势在必得的狞笑。 “现在你无路可逃了吧，哼，敢找我们望仙宗的麻烦，还没有过这样大胆的人，让我撕开你的真面目！” 此人一声令下，下一刻所有村民一齐冲了上来，嘶吼着要将那女子置于死地。 同一时间，女人抬手两指夹住半空中正在飘落的诗篇，纸张上沾染了火星一瞬间便燃了起来，在这数不清的村民们拥上来的顷刻间，红袖执着燃火诗篇环身划过一圈，烈火骤然展开将他们吞没。 在这片赤红的火场中，他们的生机被尽数饮尽，化作漫天的飞沙，女人转过了身来，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如同被浓厚的雾覆盖。 浓雾涌动，仍未散开显露出她的面容，而是渐渐浮现了一个墨色的大字。 ——茴。 “回去跟你们主子说，”女人的声音响起，“我来找他了。” 声音落下，远方的另一处，一直在观察此地的魔修这才暴露了气息，但他们并未向前，而是飞快地向着东海的方向遁逃而去。 “茴香蘸白糖，那是茴香蘸白糖！”凌远此刻激动得肝有点疼，顺手便掏出了一根捆仙绳来，“我去逮捕她。” “诶不不不，不要！”陆衍身形一闪，便慌里慌张地拦在了凌远的面前。 关于宋离就是茴香蘸白糖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只有散盟的这几个，还有徐妙妍和仇灵。 先前她用这个笔名写书是为了赚外快，至于发表的那些论文，编纂的史书，用的都是自己的本名。 如今看到宋离好好地出现在这里，陆衍的心中尽是激动跟高兴了，拦了半天凌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江道尘机灵。 “凌道友凌道友，她杀的是魔修，好像不犯法诶……” 凌远想了想：“但你不觉得她的身份很可疑吗？” 无念佛子的目光也紧紧盯着那道身影：“阿弥陀佛，非常可疑。” 还可疑得有种熟悉感！ 害怕！ 第588章 茴香蘸白糖又不是外人！ 这边还在纠结着，但不等他们过去核实茴香蘸白糖的身份，后者便主动走了上来。 “诸位道友，来此作何？” 虽然声音做了伪装，但这要死不活的调调，已经让陆衍几个直接确定了身份，他双眼霎时一红，就要憋不住哭出来。 “咳咳，”宋离急忙打断，“今日此事，万望各位不要插手，这是我与那宏渺老魔之间的私人恩怨，而且，魔修似乎也不受大乾律的保护吧？” 陆衍立马明白了宋离这是在隐藏身份。 身旁凌远一脸认真问道：“敢问阁下，可是茴香蘸白糖？还有方才，阁下用的功法有些古怪。” 吸人生机的功法，的确最容易招来问罚宗修士的关注，凌远定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但宋离也最清楚不过，要怎样拿捏凌远。 “的确是我，至于这功法，也的确有几分诡异，但实不相瞒，我生来便先天不足，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十五岁……” 继一番忽悠加卖惨之后，凌远已经在心中原谅了当年茴香蘸白糖和执笔济世隔空掐架，忙得他连轴转这件事。 “你与那宏渺老魔之间的恩怨，我是可以作证的，”凌远还是保存了一部分理智：“但那望仙宗的宏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而且，最近望仙宗内恐有大事发生，茴香道友不妨先等上一等。” 毕竟他们马上要讨伐望仙宗，那宏渺老魔也是必须要杀的。 “大事……”宋离抬起一手撑着下巴道：“道友口中的大事，莫非是观星宗请出宋离讨伐望仙宗一事？但我听说那位宋大人受伤极重，似乎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着，怕是无法东行啊。” “她不能东行，那我们就东行来讨伐望仙宗啦，”陆衍开心地笑着，挠挠头：“你看，除了观星宗的都来了！” 这话刚落下，无念佛子的传音就进了陆衍的脑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把咱们的计划全告诉这个陌生人啦！” 陆衍不以为意，甚至还很开心。 “那茴香蘸白糖能是外人吗？” 无念佛子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在心中默默念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基本上，他碰上陆衍的时候就是不能平静。 “诸位都是来讨伐望仙宗的？”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能够听得出茴香蘸白糖有些惊讶。 陆衍：“对呀对呀。” “这……”宋离沉默了会儿，随后行了个道礼：“既然大家心意相通，那我们不妨联手，望仙宗内尽是穷凶极恶之人，也非是我一人能解决得了的，若能得诸位相助，我的胜率，也可大大提升。” “提升多少，”陆衍立马问：“你能提升多少？” “一成胜率，可变九成。” 这话落下，瞬间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她一个人来的，居然敢说自己有一成的胜率拿下望仙宗？！ 其实宋离还是说少了，她都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潜入望仙宗，如何暗杀曲慕幽了，但看到现在大家都来了，她也不必再那么麻烦了。 光明正大地开干也可以，望仙宗有几位魔修固然厉害，但她这边的人，也个个都是道修中的翘楚。 “喵多力量大！”人群中一个俊美漂亮的小少年突然蹿到了宋离的身旁，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欢迎你的加入喵~！” 说完后，他还耸了耸鼻子，仔细嗅闻辨认了一番宋离身上的气味。 何惜之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里。 一人屠村，官府不管，虽是魔村，但也没道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眼前之人在朝中的权利比自己高，且又是来讨伐望仙宗的，她的身份，似乎不言而喻了。 但现在却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意思，难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怕大家因为太过在意她的状况而出现意外么…… 不过是否暴露身份，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或者说，她此番东行，本就是要以茴香蘸白糖的身份来寻找机会的。 想到这，何惜之忽然间开口问道：“茴香道友，你是如何知道这村庄中的百姓都是望仙宗的魔修的？” “这些啊，都在执笔济世的书中写了。” 宋离翻手取出了一本书来，是近期售卖的。 凌远接过后翻看了两页，却发现此书的署名并非执笔济世。 “先前，宏渺老魔因为魔修身份的原因，连换十几个笔名皆被封杀，一直持续了几百年时间，也是最近才好了些，虽说已经隔了这么长时间了，但他的文风，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闻言，凌远再次抬抬头看看眼前之人，感叹：“不愧是宿敌。” “但也是因为这几百年间，他一本书都发布不了，便攒了很多，现在想要一口气全都发表，受到了限制，书局不肯接他的生意，他就要自己注册书局，自己印书发表。” 宋离指指凌远手中的那本书：“在第二百五十二页，第三行。” 凌远找到规定的页数，念了出来。 “如果前方没有路，那我就另辟蹊径，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挡我，要么济世，要么灭亡。” 他沉默了良久。 “茴香道友你是怎么从这句话中读出他要自己开书局的？” “这不明显吗？” “这很明显吗？” “总之，我带着此书去官府中问了一番，果然发现最近有很多新注册的书局，还在审批的过程当中，但它们的书已经在市面上售卖了，我便一路查了过来，发现这个村庄，已经完全变成了给宏渺老魔印书的黑作坊。” 听完之后，凌远只觉得，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宿敌。 宋离又拿出一本宏渺老魔写的书翻看了起来，可能宏渺老魔没有发现，时代变了，他写的那些书已经没有受众了，摆摊这么多天卖出去的那些书，其实都是宋离买的。 “这些书中还写了，曲慕幽最近在闭关养伤，望仙宗内长老以上的人物非必要不可离开宗门。但宏渺老魔最近新悟出来的落笔成书有几分难办，若要攻打望仙宗的话，便得先将他引出来杀掉。” 凌远立马翻书。 “曲慕幽闭关养伤这样重要的信息，又在哪一页写了？” 第589章 你这一生，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第四百六十页，第九行。” 凌远认真看去。 “幸甚近日上司未在，心神清净，然吾不得出户，亦可邀好友共酌数杯，奈何吾之好友皆为粗鄙之人，弗能品得精细之糠粮。” 念完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最后陆衍抬起了头来：“你是怎么从这里面读出曲慕幽闭关来的？” “这不明显吗？” “这很明显吗？”陆衍摊手：“你们好像是加密通话！” “总之，近期望仙宗内重要的魔修都不会离开宗门，想将执笔济世引出来，”宋离抱了抱手臂：“需得我亲自出现。” 茴香蘸白糖，一个被执笔济世惦记了五百多年的人。 一个踩着他执笔济世上位的人！ 还反手举报了他魔修身份，让他被大乾所有的书局封杀的人！ 一个霸占了原属于他的市场的人！ “哼——！” 宏渺老魔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力道震得这一桌的酒杯都飞到了半空中，再踉踉跄跄地落下。 光是想起这个人来，他连喝酒的心情都没了。 好巧不巧，正是此时他的手下跑了过来，慌里慌张地报告。 “长老！宏渺长老！找到端咱们俩书局的人了，是茴香蘸白糖！茴香蘸白糖，她出现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宏渺老魔就弹了起来，一脚踹翻面前的矮桌。 “你说什么？！茴香蘸白糖！她还有脸出现？！” “没脸，没脸的！完全看不见她的脸，就看得到一个‘茴’字儿！” “谅她也没脸！”宏渺老魔气得直撸袖子：“还一连端掉了我两个书局，反了天了她！待我出去将她给擒回来，望仙宗的所有刑罚都给她来一套！” 说着，宏渺老魔就要往外跑去，但还没迈开脚步，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 “现在特殊时期，你还敢轻易离宗？”阎真儿从旁路过，面带讽笑：“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宏渺老魔也冷冷笑道：“早跟你说过对我态度放尊重点，论资历，我跟在尊上身边的日子比你久，论实力，我现在也比你受到尊上的重用，你信不信等下我就用落笔成书，让你一辈子都当不上尊上夫人！” 在他说前半段的时候，阎真儿还是一副不服就干的架势，但听到了后面这一句，她便收起了嘴脸。 不愧是读书人，一眼就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阎真儿别的不怕，就怕他来这么阴的。 “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直接把那茴香蘸白糖写死？也省得走这一趟！” “你懂什么，此子与我之恩怨由来已久，就是死，我又岂能让她死得这么容易？我必须要亲眼见到她，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我也不拦你，但你得知道这可是在违抗尊上的命令。” “说你粗鄙肤浅还真是说对了，算了，跟你解释不通，”宏渺老魔抬头望天，胸中一派慷慨激昂：“人这一生总要为了心中的道拼一次命，不仅仅是我的道，还有这五百年来我受的所有委屈，所有未能被我拯救的人，茴香蘸白糖，都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阎真儿斜眼看着他。 嘁。 有病。 …… 青山巅，白色的云雾触手可及。 这里是宏渺老魔绘出的书中空间，其中一切都受到他的掌控，而今他正静坐在一张矮桌前饮酒，等待着另一人的赴约。 另一边，宋离拿着手中的请柬翻看了两下，便准备动身赴邀。 身后萧云寒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袖，拒绝之意格外明显。 “难得的机会，你就让我这么放弃了？” 萧云寒沉默了下：“书中空间，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去，太危险了。” 宋离则微微偏头：“谁说只有我一个人能进的？” 宏渺老魔邀请宋离赴约的地点就在先前被她屠的一个村子当中，周边围绕着一群魔修，空间开在里面，他们进不去，只有茴香蘸白糖能进。 宋离在众魔修们的注视下进入空间，眼前缭绕的云雾散开后，呈现的是重峦叠嶂，一派青翠盎然的景象。 矮桌上置了一个铜香炉，袅袅燃起的香烟盘旋着直达天际，如江河入海般汇入云层。 醇香的美酒放在器皿当中温着，盘坐在桌前的，是一瞧着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倘若不了解他的话，也不会有人将他与十恶不赦的魔修联系起来。 宋离刚一出现，一道冷哼声便从宏渺老魔的鼻间发了出来。 “你倒是有几分胆量，敢来赴我之邀。” “道魔身份有别，势不两立，但读书人的事情，还是得用读书人的办法来解决，我敢来，就是要赢你，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即便是死了，何撼焉？” “哼，文人风骨，岂止你一个人有？今日你若让我输得心服口服，我自然不会杀你，但你若是输在了我的手上，那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 “好啊，你想怎么比？”宋离道。 “论书！”说着，宏渺老魔便翻手掏出了一堆堆成了山的书来，各种都有，皆是茴香蘸白糖的著作。 “正好，我这里也有你的著作。”宋离抬手，也挥出一堆执笔济世的书来，但明显没有茴香蘸白糖的那堆多。 只是在这上面就输了一筹，宏渺老魔脸色莫名，当即道：“我还来不及发表的著作可比这多多了，岂能只以这些来论！” 说着，他又搬出了一堆书，比现场加起来的所有书都要多。 宋离的心中高兴得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够根据一本书中的内容推测出多少关于望仙宗的事，居然又来给自己送线索了。 “就从你发表的第一本书来论，”宏渺老魔胸中始终憋着一口气，“你踩着我上位的那本！” “光是论书多没意思，今日有酒，那也该有赌注啊。” “赌注？你想用什么当赌注？” “既有论书，那也该有落笔成书，不妨今日就著一本论书之书，卷开为空白，你胜，你添一笔，我胜，我来添一笔，日后此书流传于世，那世人便皆知我们今日之局，如此，即便是殒命于此，也有最后的拙作流传于世，世间之人，总有记得我茴香蘸白糖的。” 第590章 缴械！ “嗯，雅，”宏渺老魔捋着胡子：“的确是雅，那便如此，不过既然是你提出的这赌注，后面若想反悔的话，可就没机会了。” “自然。” 宏渺老魔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五百多年了，就“会带团队”究竟有没有用此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一时间，日升月落，不知是多长时间过去了。 书中空间外，环绕着村庄的魔修们都已经被干掉了。 仇灵坐在一个木墩上，两手撑着脸，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别人进不去的空间，不由打了个哈欠。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啊，居然能拖上这么多天……” 只有在这群相熟的人面前，她才会展露出懒散的一面来。 花朝仙子若有所思道：“他们文人的方法，可能比较复杂吧。” “文人的方法？”仇灵想入非非。 难道光靠一张嘴就能把人说死了？ 如果是宋离的话，还真有可能，不过那个空间完全是宏渺老魔安排的，先前听江道尘说了一句，这种空间内可以说到处都是规则的限制，宏渺老魔肯定早就针对茴香蘸白糖设计好了。 也便是说宋离如果想要偷偷下个毒，或是暗算什么的，都是行不通的。 萧云寒提剑守在那空间入口的一旁，罕见得打了个哈欠，然后就这样站着睡过去了。 先前江道尘以为宋离不会再用那异兽眼瞳了，便顺手将它给了萧云寒，如今见面后，宋离便又重新拿出了另一颗眼瞳来，但能够听到她的心声的人就变成了萧云寒。 对于萧云寒来说，“宋离心声”这样复杂的信息量，跟在书院的课堂上听课也没什么区别了，自带一种催眠的效果。 至于萧云寒自己，他没有心声，连吐槽都没有一句，倒是令宋离有种耳根清净的感觉。 萧云寒刚睡着后没多久，江道尘就捧着强效风油精过来了。 “干嘛呢，好好站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萧云寒迷瞪瞪睁开眼，复述着宋离此刻的想法。 “约么就在这一两日了，我先输给他一局，降低他的防心，让江道尘准备好施展空间法术。” …… 书中空间，宏渺老魔慷慨激昂地辩论着，一只脚已经蹬在了桌子上。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已经完全没了最开始那风度翩翩的模样，那脸色好像在说着“你敢说我就敢掐死你”，这时才总算暴露出了本性来。 宋离耸了耸肩：“我没什么话要说，我认同你的观点。” 这话一落下，宏渺老魔的嘴角上扬，立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比起他表现出来的得意，内心的满足感是更强的，连带着看宋离都顺眼了不少。 他抬手挥袖，一份空白的卷轴于半空中铺展开来，而后手中出现了他施展落笔成书时专用的玉笔来。 “这一局是我胜了，那此书的第一笔，也该由我来写，你没有意见吧！” 宋离抬了抬手：“请。” 宏渺老魔又是一笑，而后开始构思起这第一笔该如何写。 毕竟，这落笔成书的功法，他写下来了，在这书中空间之外的方圆百里内，就会立即发生对应的事件。 这开头一笔非同小可，务必要好好杀杀她的锐气！ 思至此，宏渺老魔眼珠子一转，而后眯眼瞧向宋离：“你知道‘茴香’的‘茴’字，有几种写法么？” 宋离并未回答，知道他意不在此。 果然，宏渺老魔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恼，抬起手洋洋洒洒地在卷轴上写下了一列大字。 “所有买过茴香蘸白糖著作的人，原地暴毙。” 写完之后，不等宋离有反应，他先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如何，我这个开头开得怎么样？”宏渺老魔得意地看了过来。 “好，自然是好，”宋离抚掌，而后话音一转，“好狠的心呐，阁下既然是以济世救民为己任的，如今却三两笔就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敢问你救的是哪个世？你又是如何敢顶着这个名字到处发书的？” “哼，妇人之仁！”宏渺老魔鼻子喷出两股气，“就是因为你四处宣扬这种软弱的思想，他们才该死的！这本该是一个强者的世界，因为有了那些弱者的存在，世界才会变得这般乌烟瘴气！我好心教导那些弱者去变成强者，若不是你突然出来搅局，你知道我会救多少人吗！” “救人？”宋离的声音冷了几分：“你所谓的救人，就是教那些弱者将刀尖对准了比自己更弱的人，教唆他们抢劫他人钱财，残害他人性命，谁手上沾染的人命多谁就是强者？那敢问，乾帝手上的人命不如魔尊手上的多，在他们两人之间，谁才是那个强者？” “乾帝开疆拓土之时，自然也是杀伐无数的！只不过到了后面，他要做些什么，自有数不清的文臣武将替他去做！” “那魔尊又何尝不是如此，可现如今他在望仙宗内拥趸无数，杀人虐人的事情却还是亲力亲为，你觉得他比乾帝更强吗？不，他只是比乾帝更加嗜杀而已，你所教的那些方法，也根本不能将一个弱者变成强者，只会滋生增长他们心中的欲望，归根究底，你所谓的济世也不过是你想要看到一个到处都是争斗和血案的世界，这分明是在祸世！” “不，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宏渺老魔为自己据理力争，但宋离火力全开起来，他根本就挡不住，没坚持半天就败下了阵来。 玉笔落到了宋离的手中，他死死地盯着。 哼，不过就是让她添上一笔罢了，就一笔，我看她能写出个什么花来！ 心中是这样想的，但宏渺老魔只看到宋离拿着笔来到了那卷轴前面，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还不写？ 下一刻，便见宋离转了过来，突然开口：“动手！” 话语落下的瞬间，两个沙包大的拳头同时就从他的身后袭来，拳头还没砸到身上，宏渺老魔整个人就被这两道强横的拳风给崩飞了出去。 “啊——！咳咳咳！怎么还有别人，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能进来的！落笔成书！” 宏渺老魔感觉到了生命危险，当即施展他的绝活，面前一幅空白卷轴瞬间展开，但他正要书写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笔还在宋离手中。 第591章 欢迎加入我们的团伙 而就在他找不到笔的时间内，陆衍和无念佛子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来，一个抢卷轴，一个锁喉，动作干脆利落，配合天衣无缝。 宏渺老魔肝火大动，瞪着宋离便吼叫道：“好啊你！我与你论书，你却暗地里勾结了道修来诓骗我！” “诶，”宋离话音一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你算什么读书人！我看你是真小人！放开，放开我！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宏渺老魔极力挣扎，两手和两脚都在半空中胡乱扑腾着。 陆衍顺势便将他的手脚全都给绑到了一起，彻底杜绝了他使用落笔成书的可能。 “怎么进来的？”陆衍嘻嘻一笑：“既然茴香蘸白糖能进，我们就能进。” 先用无相无我变化成茴香蘸白糖的模样，进入这书中空间后再解除。 宏渺老魔在这里立下的规则只限制了茴香蘸白糖的行动，可没限制他们的行动。 “早就想捶你这老头了，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论一个带不带团队的事就能说上六天，整整六天啊，你知道我们蹲得有多辛苦吗！” “小人！”宏渺老魔死死地盯着宋离：“你敢如此背刺于我，尊上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被尊上挫骨扬灰吧！” 宋离没有理会他的诅咒，而是抬手忽然朝着宏渺老魔的面门而去。 一时间，他身上的生机如同水流一般疯狂地涌入宋离的身体。 感受到自己正在衰老，寿元更是一千岁一千岁地往下掉，他这才彻底慌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在吸我的寿元！不，不要！把我的寿元还回来！” 宏渺老魔疯狂地挣扎，无念佛子一直在旁边按着他，怎么看都觉得这茴香蘸白糖的功法有几分邪门，但这邪门却又是只针对魔修的。 这里没有更多的人了，她连宏渺老魔的寿元都能吸得动，那自然也吸得动他们的。 但他跟陆衍都挨得这么近了，两人身上香喷喷的寿元，她硬是一口没动。 无念佛子认为这事也挺邪门的。 一直到自己按着的宏渺老魔迅速瘦弱干瘪下来，浑身上下都死气沉沉的。 “可以放开他了。”宋离开口道。 闻言，无念佛子下意识松了手，但下一刻宏渺老魔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先是挣脱陆衍给自己绑的束缚，然后又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朝着宋离怒冲而去。 她不慌不忙，还懒懒道：“你现在只剩下一天的寿元了，我不杀你，你明天自然会死，但你若是能听话，我说不定再多给你一天寿元，让你能够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声音落下的瞬间，宏渺老魔的动作果然就停滞在了半空，一双愤恨的眼睛中又多了几分狐疑。 陆衍：“快放弃抵抗吧，你是逃不过打工的宿命的！” 无念佛子：“好熟悉的感觉。” “你吸走了我的寿元，真的可以再还回来？” 宋离抬指轻轻一点，宏渺老魔的身体就多了一天的寿元，但转眼间又被宋离收走了，只是让他浅浅体验了一下。 “快把我的寿元还回来！全都还给我！”宏渺老魔当即叫嚷着拿出空卷轴准备施展落笔成书。 “你猜是你字写得快，还是我要你命的速度更快？”宋离道。 他拿出了新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如果她要利用自己，就这样用一天天的寿命来吊着，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叫人难受。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你不是说弱者就活该被人宰割吗？”宋离轻哼了声，“现在，抹去你刚才写下的所有文字，然后再打开这书中空间。” “抹去？抹不去的，那些人已经死了，已经生效了的东西，是无法抹去的。” “所以你这是，不听我的命令了？” 想到自己这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珍贵了的生命，被悲伤侵蚀的宏渺老魔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愤怒，按照宋离所说的，去到那写下了“原地暴毙”的卷轴前。 惊人的是，他试着抹去那些字，竟真的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会……怎么会没有生效？” 在宏渺老魔动笔之前，宋离便让江道尘又将这书中空间拉入了另一个单独的空间当中，这相当于一个木匣上了两把锁。 宏渺老魔规定落笔成书的生效范围是这书中空间之外的方圆百里，但他却不知道，在这书中空间之外，是江道尘临时做出来的，没有任何生灵的全黑空间。 理想与现实不符，要杀的人全都无法选中，自然就没有生效了。 而一旦江道尘撤去了这空间，卷轴上面的字就要生效了，宏渺老魔亲笔写下的，自然也只有他能够抹去。 在尘埃没有落定之前，宋离是不会跟敌人解释什么的，聪明妖自会猜到，而笨人，说不准还会上第二次当。 那边，宏渺老魔的眼珠子一转，立即就有了底气：“这书中空间是我所做，只有我才能让你们离开，所以我劝你速速将我的寿元全部还来，否则，就等着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吧！” “你既然已经承认了这里是书中空间，那便有展开这空间的那本书，”宋离不紧不慢地说着：“真的只有你才能放我们离开吗？杀了你，找到那本书，你以为我们没有办法出去？” 宏渺老魔瞬间哑口无言。 一段时间后，在外面守着的道修们感觉到了气息的浮动，目光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先前进去的三人如今都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宏渺老魔。 原本宏渺老魔想着外边都是自己的手下，他说不定还有奋力一搏的机会，但出来后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道修面孔后，他彻底懵了。 他入局了！入了茴香蘸白糖早就安排好的局！ 而此刻，那令他恨得牙痒痒的人忽然间转过了头来，平淡的声音当中带了几分戏谑。 “让我们欢迎执笔济世，加入我们讨伐望仙宗的大部队。” 执笔济世：“……” 第592章 固定路线 这是执笔济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原则上他是不会替道修做事的，但原则在茴香蘸白糖的手上。 手上握着一根笔，但他根本不敢乱写，毕竟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宋离时刻盯着。 而且，那张面容一直都是模糊的，只看得到一个大字“茴”，想看看她的表情也看不到。 “嗯？”宋离正垂眸看着执笔济世的著作，听他突然没有声音了，便抬起了头来：“怎么不继续说了？” 宏渺老魔则死死盯着宋离手中的书：“你看到我此书中最精彩的部分了，我就不说了，以免你分心。” “继续说如今望仙宗内部的构造，也不耽误我看你写的书，还可以相互对照，看你究竟有没有说谎。” 闻言，宏渺老魔的眉头习惯性地拧了起来：“对照什么，我说的这些话，可从来没在书中写过！” 宋离翻了两页，指着其中的一句话道：“你在这里写到，在望仙宗感到烦躁的时候，有个好去处。” 宏渺老魔瞄了一眼后，又颇为心虚地扫了扫宋离。 “这个去处，既热闹又死寂，你可以和很多人谈天说地，可他们却不会回应你，所以，你说的这个地方，是有很多死人吗？”宋离缓缓道。 宏渺老魔沉默良久，在宋离的耐心快要耗尽了的时候他方才开口：“我看你这是过度解读了。” “嗯？” 宏渺老魔突然感觉自己这一天寿元的流逝速度突然加快了，很明显自己的谎言被看穿。 “是是是！的确是个放尸体的地方！我们望仙宗好歹是魔宗，连个这样的地方都没有的话，那还像样吗！” 他赶忙为自己找补。 宋离沉思了起来。 徐妙妍在望仙宗内待过很长的时间，之前自己去救仇灵的时候，也借她了解过了望仙宗内部的情况。 后续自己根据她们两人完善了望仙宗所在岛上的全部地形，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堆积尸体的地方。 但看宏渺老魔在书中的描述，这地方显然不是最近这几百年才出现的，所以这个地方，不在仙岛上，却与仙岛息息相关。 仙岛的位置是经常变换的，但这并不能影响到宏渺老魔去那个地方排解愁思，也便是说，仙岛与那地方构建有极方便的通道。 ……它在一条固定的仙岛转移路线上。 宋离忽然间抬头，死死地盯着宏渺老魔。 从前她在皇宫内也整理过与望仙宗有关的信息，且因为夏辞初曾多次与曲慕幽交手，从他口中得知的信息也是最全面的。 但先前她从夏辞初口中听到的，和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也一致，便是仙岛转移的位置从来都不固定。 因此这一次来讨伐望仙宗，宋离认为最难的便是追踪仙岛。 曾有一次，朝廷的人攻上了岛，望仙宗紧急转移，仙岛带着所有的魔修离开了，而已经上了岛的道修们却没能跟着一同离开。 所以就算这一次他们攻上了望仙宗去，且情势有利，也会在仙岛紧急转移的时候前功尽弃。 追踪仙岛的位置，便成了最难，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原本以为他们转移的位置完全随机，但若是有一条固定的路线的话，似乎就简单了很多。 不过也可以预测到，能够被选定为固定路线的地方，定然是龙潭虎穴，凶险万分。 对着这一张越看越诡异的脸，更不要说完全猜不透宋离正在想什么，宏渺老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 “你你，你应该知道的，尊上能够让我在身边追随这么长时间，肯定是在我身上下了封印的，我是想活的，你问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直接告诉你，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你就算杀了我也是做不到的！” 他赶忙说了这样一连串话。 “不需要你将那些事情说出来，”宋离转回了脸来，继续翻看着书：“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就好了。” 三日后，宋离审完了宏渺老魔，整理出厚厚的一大摞信息交给众人。 众人看着这些他们不管通过什么渠道也收集不到的消息，彻底懵了。 不清楚情况的，只想感慨一句这位茴香蘸白糖真乃神人。 而在他们接受这些信息的时候，宋离又需要用到江道尘了。 “我需要他以落笔成书提前写下一些事情，你想办法将其封存于单独的空间内，等到时候到了，再将它拿出来。” 江道尘明白，宏渺老魔的这个能力，被望仙宗用在他们身上就是一大杀器，同样的，用在那些魔修的身上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现如今宏渺老魔已经落到他们手上了，为何不带上他，便可随时用上他这能力。 “待他以落笔成书完成了我的要求后，我便再给他一段时间的寿元，足够官府的人将他押送进京审讯了，他毕竟是望仙宗的人。 且凭曲慕幽那谁都不信的性格，违背了他的命令私自出宗的宏渺老魔，若出现在他面前肯定会被怀疑，这反而对我们不利。” “所以，你的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了？”江道尘挑眉。 宋离微微点了下头：“不过我正在思考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 “萧云寒，萧云寒你醒醒啊！最近这是怎么了，你动不动就睡觉，站着都能睡着！” 陆衍疯狂地摇晃着熟睡中的萧云寒。 后者迷瞪瞪睁开眼：“几时了？” “亥时！你睡了整整两个时辰！你知不知道在这两个时辰内都发生了什么大事！”陆衍一脸“你快问我”的表情。 但萧云寒只是坐起了身来，醒醒神：“不知道。” 等他主动开口问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于是陆衍直接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方才我哥传来消息，说是京师当中灵气的浓郁程度超过了某种界限，突然自行凝成了实形，但这和修士炼化出来的灵力是不同的，灵气的实形，就好像是漫无目的漂浮在空中的雨滴，却有着能够腐蚀掉人身皮肉的恐怖力量！” 听到这，萧云寒瞬间精神了许多：“那京师当中的百姓们呢？” “都已经转移到陛下命人修建的浮空城上了，我哥说灵脉在地底下，越是靠近，灵气越浓，浮空城在高空之上，那上方的灵气还没有凝成实形，幸亏陛下有远见，提前修建了这浮空城，不然京师的百姓们，怕是都要倒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了……” 第593章 宏渺：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如今灵气的浓度还在不停的上涨，与其他灵脉所在的地方相比，大乾京师又是不同的。 这里是灵脉中枢，连接着所有的灵脉，乃是灵气汇聚之地，在其他灵脉的浓度成倍增加时，京师下方的灵脉，呈现的是千万倍的上涨。 在浓郁的灵气凝结成实形的前一天，宫内的官员们便预测到了，立即开始了京中百姓们的转移。 到灵气之祸当日，仍未转移完成，还是夏辞初凭一己之力压制着灵气，拖延了最后的时间。 至此，这场可能导致九成京师百姓遇难的灾难，因为乾帝镇守着京师而度过了。 同一时间，在望仙宗内，曲慕幽也提前出关了。 他身上的伤还是当初在迦南关外，宋离与洛景联手造成的。 若是寻常的伤，绝对不会拖延三年时间还不曾被他体内的不死果恢复，那一次他不仅是受了伤，还中了两人的毒。 那洛景的毒调配得便已经很不一般了，宋离用的毒更是大凶之物，因为有不死果在，他从未在意过这些，也是回来后身体仍然持续地恶化，令他注意到了这毒。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方才将其彻底拔除，并且，若是再遇到了宋离，他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毫无防心了。 而听闻了曲慕幽即将出关的消息，阎真儿一早就在门外守候着了，同在外面候着的还有一气质超然出尘的女子。 她着一袭粉白的衣衫，裙摆淡绿，如同烟雾一般缥缈柔软的白纱遮住面容，只看半张脸，也难掩倾城之姿。 在阎真儿又是对镜自照，又是观赏着新染的指甲时，她便不温不冷地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前方那紧闭的大门。 她忽视了阎真儿，阎真儿却忽视不了她。 “我说荷仙，你八百年不来岛上一次，怎么偏偏挑在这时候过来了？” 阎真儿的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她眼中的不耐烦却是很明显的。 对于其他的魔修，她的敌意不会这么明显，但奈何这荷仙实在是貌美，虽说是个妖吧，但是在曲慕幽的眼前晃得时间久了，也难保不会被看上。 自从想办法将徐妙妍赶走之后，她能够感受到尊上愿意正眼看看宗门内的女修们了，虽然还是不让自己近身。 但那定是因为自己的魅惑之术修炼得还不到位，自己盯上的猎物，别人休想动心思。 荷仙不知道她心中都想了些什么，只平平淡淡地回答道：“养莲池那边出了些情况，我来禀报尊上。” 听到这些，阎真儿的心思瞬间从“拿下尊上”这件事上抽了回来，脸色也变得格外认真。 “养莲池里里外外全都是妖魂，海中的凶兽碰上了，根本来不及绕道就被瞬间啃噬得只剩下骨骼，如此凶险之地能出什么情况？” 不怪阎真儿如此紧张，这事关着整个望仙宗的安危。 在这几万年间，曾经的东海十一岛如今就只剩下了一座，是他们望仙宗魔修们唯一的栖息地，在遇到灭宗的危险时，他们当然要有几个可以快速转移的固定位置。 而这些地点，毫无意外都是大凶之地，是曲慕幽这数万年来不断努力的成果。 如养莲池、悬尸阵、聚宝盆、百官殿、海底洞穴和白鲤断尾门。 每一个地点都有一位望仙宗的大能在镇守，他们平常不会离开，因此，外界对他们的了解是约等于无的。 而白鲤断尾门，便是上一次徐妙妍趁乱逃离望仙宗的那场大战中，他们紧急转移过的地方，因为动用过了，最近这几万年来都不会再一次启用。 这六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情况，可都不是小事。 但并非望仙宗内所有的核心魔修都知道这六个转移位置的，即便是阎真儿也只是知道有这六个地方的存在，至于位置，她便只知道一个白鲤断尾门，那是因为上次跟着转移过。 而宏渺老魔加入望仙宗的时间比她长，除了白鲤断尾门，他还知道一个悬尸阵的位置，因此也常常会去悬尸阵那地方排解愁思，且每次回来后都会得意地在自己面前炫耀一番。 想起这个老东西，阎真儿的眉头就拧得更紧了，不过没多久她的眉便舒展开了。 “宏渺这老东西私自离宗，而且居然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干脆死在外面好了。” 这是望仙宗好同门特有的亲切问候，荷仙来过岛上几次，都已经听习惯了。 她并没有回答阎真儿之前问话的意思，毕竟作为这六大凶地的守官之一，她是直接隶属于曲慕幽的，级别也在阎真儿之上。 但从阎真儿口中听到“宏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几分熟悉，微微侧眸看了过来。 “宏渺是何人？” “噗……你不记得他？”阎真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宏渺老魔可是天天在嘴上念叨你，说着曾经那惊鸿一瞥，你就将他的魂给勾去了，他还四处打听你的喜好，托人给你送礼物，你不记得他？” 荷仙垂了垂眸：“记起来了，烦请转告，让他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养莲池，不养无用之物。” “噗呵呵……” 阎真儿笑着，顺势就想要讥讽一番，忽然面前的门有了响动，她赶忙转回了脸，快步上前去迎接。 “恭迎尊上出关~！” …… “吾心倾于荷花仙，日日思之睹其颜，奈何苍天不解意，唯望观荷以纾念。” 江道尘念完后，瞥了面前那红着老脸的宏渺老魔一眼。 “还说这不是情诗，你的猥琐已经从里面溢出来了！” 身在敌营，但宏渺老魔还是有几分尊严和骨气的，梗着脖子道：“吾的大作，尔等凡夫俗子岂能看明白！不懂就不要乱说，哪里像情诗了？” 江道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拿出来了宋离整理好的信息。 “荷仙，曲慕幽所救过的荷花妖，镇守着六大凶地之一的养莲池，池中妖魂无数，皆为荷仙族中亡魂，位置……已寻到。” 宏渺老魔越听下去，脸上的表情越是不可思议。 他什么都没说，那茴香蘸白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他什么都没说，真的没说啊！！！ 第594章 日暮 “等等！那个位置已寻到又是什么意思，连我都不知道养莲池在什么地方，你们是怎么找到的？！你们莫不是在诓骗我！” 江道尘眯眼瞧着他：“你不知道养莲池，但不是挺知道那荷花妖的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接你的车到了，上路吧。” 说完后，江道尘便将宏渺老魔塞进了官府派来的囚车。 同一时间，东海岸边，凌远小队刚从水中出来，小虎和丧彪等在岸边。 “这是找到了喵？” “嗯，找到了，”凌远点了下头，“关于荷仙的信息提供得都很准确，我成功定位到了她，找到了养莲池。” 并且按照茴香蘸白糖的话，在那里做了些手脚，便果然引来了守官荷仙的注意，很快便前去望仙宗禀报情况了。 他大概明白了那位茴香道友的意思，首先，他们这里的人与望仙宗相比起来不算多，但在曲慕幽被限制的情况下，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完全可以撼动望仙宗的根基。 其次，望仙宗在这时候一定会选择紧急转移，转移的位置就是这六大凶地当中的一个。 通过审讯宏渺老魔，她已经找出了悬尸阵和养莲池的位置，而茴香道友本身就知道白鲤断尾门的位置。 并且派出人去探索过，那地方的守官已经身死，并非她派出去的人动的手，而是因为见到自己无法逃脱，注定要落到她的手中，为了不暴露曲慕幽和望仙宗的任何信息，他直接自爆了。 且因为这场自爆的威力极大，那凶地有很多地方都被损坏了。 所以与另外五个地方相比，如果望仙宗转移到了这白鲤断尾门，他们不仅不会受到凶地的影响，还可以提前设下埋伏。 但问题就是，下一次望仙宗的转移，根本不会考虑这个地方。 他们需要做很多事，确定了养莲池的位置后，发现此地距离白鲤断尾门极远，所以要提前弄些动静，排除转移到这里的可能。 可即便是做了这些，还有三个凶地的位置，他们是完全不知道，也无法预测的。 若要考虑全些的话，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是完全不够的，但回到居住的地方与各位见面后，那位半路出现的茴香道友居然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他们今晚就可以动手。 …… 从傍晚开始，曲慕幽的眼皮就一直在跳了，胸中有一股淤堵的气息无论如何也纾解不出。 这种感觉，他只在乾帝亲至的时候有过，但今日才传过来的消息，说了京师那边出现了灵气危机，为了保护百姓们，乾帝一直在镇守着那里，根本不可能离开京师来他这东海。 他坐在宝座上，思来想去地复盘着近日的消息。 先是宏渺老魔私自离宗迟迟未归，后是养莲池出了问题，位置可能已经暴露了。 阎真儿看出了他的顾虑，立即带着人四处巡查，加强防御。 即便已经如此谨慎了，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她还是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啊！” 巡逻的队伍拐进另一条路的瞬间，走在最前方的魔修忽然间短促的惊呼了一声，这声叫喊还没有后话，便突然间中断了。 阎真儿发觉有入侵者，当即越过前方的一众魔修冲到最前方去看。 她的速度极快，到达的时候，只见到方才尖叫那魔修的头被一根张开了倒刺的长鞭活生生绞了下来。 徐妙妍两指夹着一张匿气符，另一手持着长鞭扫去眼前的障碍，还未来得及隐去身形，那阎真儿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再次见面，已经经历过官场捶打的徐妙妍早没有了曾经那混乱犹豫的心境，被发现了也丝毫不慌，只是眉梢轻轻上挑了一下。 “好久不见。” “徐妙妍？！”阎真儿的瞳孔震了一震，“你居然还敢回来，今日我就杀了你！” 声音落下的瞬间，她的一掌便照着徐妙妍的面门打了过来，徐妙妍顷刻间后仰躲过，同时甩出长鞭卷住斜上方的一根长柱借力跃起，拉开了与阎真儿之间的距离。 徐妙妍本就适合远战，阎真儿功法诡异，让她近身的威胁性是极大的。 见她在躲，阎真儿立即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徐妙妍，现在尊上的心中已经没有你了，他反倒很想直接杀了你，你居然还有胆量回来！” “他想杀我，你便觉得我不想杀他了吗？” 徐妙妍游刃有余地挥着长鞭，阎真儿始终被她逼在远处。 “十八次轮回转世，他将我的脾性硬生生磨成了优柔寡断，不堪大用，只能作为他的依附而活的模样，你可知我现在恢复起来有多难！” 徐妙妍考了多少次，才能拥有一个预备官员的名额，又等了多少年才能转正，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还依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 全都是受到了自己性格的影响，总是导致她决策失误，有多少个日夜，她睡不着觉，闭不上眼，有多少次，她强迫自己吃下决策失误后的苦果，又有多少次被自己的上官骂到几近崩溃…… 可被磋磨了十八个轮回的本性，想要恢复过来又何其艰难。 外面有很多声音，都在说她，在朝中做一个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小官，还不如回到长明宗去当一个人人敬仰的太上长老，凭她现在的修为实力，拿到太上长老的位置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总会在几乎就要被说动了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就这样妥协了，那她就还是曲慕幽驯养的兽。 一道破风声响过，长鞭夹杂了徐妙妍的怒火，生猛地抽在阎真儿的身上，一瞬间她的法衣上便渗出了血痕来。 “此番东行讨伐望仙宗，亦是要你们给我受的那些折磨一个交代，给被你们所害的大乾百姓一个交代！” 徐妙妍的声音铿锵有力，鞭影干脆利落，卸下了许多负担之后，她的功法精进得飞快。 阎真儿沉着一张脸接招，同时不停寻找着近身的机会。 “说得还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啊，徐大人，离开望仙宗后，你变得更天真了呢，连乾帝都奈何不了我们尊上，你一个人来了，就有办法了？” “谁说她是一个人来的？” 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伴随着身后魔修的倒下，周身丹香浮动的仇灵慢慢现身。 第595章 借此宝地突破 阎真儿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看来你们这次来的人不少嘛，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十分确定，近期在望仙宗之外镇守的魔修都是门内的精英，就算让她们两个混进来了，但也不会一点提醒的消息都没有。 而且看她们这毫不在意会暴露身份的模样，似乎来的也不止她们两个。 仇灵缓缓一笑：“你猜猜看呢？” 声音落下的瞬间，仇灵即刻朝着她杀了过来。 她是近身战，原本阎真儿更方便施展厌媚术的，但整个打斗的过程当中，徐妙妍都一直在为她打掩护，使得阎真儿一根头发都没有摸到，还无端被仇灵的灵力打中数次。 自从仇灵接任长明宗宗主之位后，望仙宗便更重视她了，搜集来不少她的消息。 阎真儿也发现，如今的仇灵跟之前那个只会炼丹的丹修不同了，她在战斗上经常出现绝杀的情况，这绝对不是偶然。 望仙宗的魔修去监视她的时候，有几个死在了她手上的，死状都是一样的，在战斗的时候，仇灵除了身法灵活些，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威胁性，甚至一度是不敌的状态。 但拖延到一定时间后，那些战斗中的魔修就突然被她的灵力分割成了碎块，一招绝杀。 如果说徐妙妍走的是正统道法的路数，那这仇灵习练的功法便奇诡了许多，即便近身战于自己有利，她也不愿意与之多做纠缠。 于是当即改变了战术，她一边躲避着仇灵，一边朝着距离此地最近的丹真人的居所靠去，准备将仇灵这个敌人转移给丹真人。 果然这边的情况很快就引起了丹真人的注意，仇灵两指并起控着一道灵力正要再次灌入阎真儿身体的时候，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如刀影般的白色事物，照着她的手腕便砍了下来。 她只得暂且收回这一招，前方反应过来的阎真儿趁机想要偷袭，仇灵瞬间后撤拉开了距离。 灵光一晃，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手持着拂尘的白胡子老者，脸上带着淡笑。 “你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灵力打在身上时并非软绵绵的没有力道，而是已经灌入了你身体的缝隙里，这才难以察觉的，”丹真人扫了一眼身旁的阎真儿，“你危险了啊。” “你也是炼丹师？”仇灵看着那白胡子老者，挑了下眉：“但你没机会救她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她迅速掐诀，不给阎真儿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引动了提前藏在她身体里面的灵力。 体内出现刀割感的那一刻，阎真儿顿感大势不妙，也立马掐诀，大喝一声：“祸移草偶！” 顷刻间，阎真儿的身旁出现了六个稻草人，在体内灵力即将切断自己要害处的时候替她承受了大半的伤害。 六个稻草人被灵气尽数割碎，漫天都是飘摇着的零碎稻草，阎真儿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那双眼睛穿过飘零的稻草冷冷注视着不远处的仇灵，瞳眸中仿佛有血红鲜妍的梅花绽放开来。 “你真的惹恼我了。” “莫急，”丹真人持着拂尘挥去衣袍上沾染的稻草，“待我先会会她，左右她们今日也出不了望仙宗了。” “是吗？”徐妙妍轻笑着说道。 语落，一道沉闷的钟鸣声传遍了整个望仙宗，听到这钟声的丹真人和阎真儿脸色皆有所变化。 这钟声，是望仙宗宗门被破的预警！ 他们的宗门设有无数道防守，怎会这么快就被攻破了，而且至今还没有一道消息传过来！ 宗门外，地上是魔修们尽数倒下的身体，干瘪黯然，且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有身体变成烟沙散去。 一道血红的身影立于其中，她转身，向着那紧闭的望仙宗大门走去，每向前走去一步，身后倒落的那些魔修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就这样走到了宗门之前，她抬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正前方是一个瘦弱不堪，两腮干瘪的魔修，他已经没剩下多少日子了，还硬撑着两手攥着一把刀在身前，颤巍巍地对向入侵者。 “你你，你是什么人！” 闻言，血衣女子脸上的墨字扭曲起来，而后由原本的“茴”，变成了一个“死”字。 她开口，声音平淡如水：“叫你们尊上出来。” 话语落下，顷刻间一道霹雳划破深空，闪电的白光照亮了整个黑夜，她脸上的“死”字仿佛在这一刹变成了滴着血的鲜红，魔修呜呜两声，恐惧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刀也掉了，又在转眼间化为了流沙散去。 “好大的胆子，敢来本尊的望仙宗中闹事，居然还欲在此地突破！” 闪电再一次划过夜空的时候，照亮了那虚空中突然出现的紫衣身影，曲慕幽冷冷注视着下方的人。 宋离抬头看去，脸上的墨字扭曲，又变回了“茴”。 “好久不见，曲宗主，”宋离语调轻扬，“上次来东海寻找食材，曲宗主给我们当了向导，可见是个热心肠，这次我借宝地突破一下修为，你应当不会介意吧。”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次是乾帝夏辞初亲自带她来东海，用的就是茴香蘸白糖的身份。 也是茴香蘸白糖唯一一次在曲慕幽的面前露脸……露字。 而那一次憋屈的经历，也让曲慕幽记了很久，直到现在。 “好啊，本尊这就叫你有来无回！” 眨眼间，他的身形便出现在了宋离的身后，一掌打来。 修真界中的顶尖战力，对付一个炼虚境后期，且一上来他就没打算给宋离逃脱的机会，原本是必杀之局，但这一掌打出去后，眼前的身影忽然化成了一片灰雾消散了。 曲慕幽脸色微变，认出了这是雾族的招数。 “你是雾族的后人？！” “不，你才是雾族的后人。” 声音自曲慕幽的另一侧出现，但并没有距离太近，足够曲慕幽再一次攻过来的时候，宋离迅速闪躲了。 炼虚境打渡劫期，不存在越阶战斗的可能，她当然也不会打，只要曲慕幽始终在自己的身边，就足够了。 第596章 茴香蘸白糖：黏你 天空之上惊雷滚滚，一道雷劫落下，直接打在了宋离的身上。 “管你是不是雾族的后人，敢与本尊作对，就没有不杀你的理由。” 令曲慕幽感到不解的，是这炼虚境的小辈过来闹事，还偏偏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大能修士每一次突破时的天劫都是凶险万分的，兴许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她便自己死在天劫之下了。 这根本就是来送死的，但当曲慕幽转过身朝她看去的时候，瞳孔很明显地收窄了一下。 她的雷劫威力强大，在突破合体境界的所有修士当中都是格外罕见的，只这一道下来，便已经劈得她血肉溃烂，难以支撑身体了。 但现在她身上那溃烂的皮肉正在快速恢复得光滑洁净如初，且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追上他体内不死果的恢复速度了。 不可能的，这世上不会出现第二颗不死果了，所以她这是…… 静下心来，曲慕幽方才发现自己体内的不死果也在快速运转着，一种古怪的感觉环绕着全身，他的生机正在被抽走！ 猛然抬头朝着那女人再看去，第二道雷劫劈在她身上，浑身鲜血淋漓犹如个血人般，但电光撤去后竟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那都是用他的生机来修复的！ 炼虚突破至合体期的雷劫，由一万零一道起，十万道封顶。 对于任何大能修士来说，经历这一场天雷，正如经历了一场生死劫，每一道天雷都是一次脱胎换骨，拷问道心，自古以来，死在其中的人不计其数…… 但如果有这等吸人生机纳为己用的邪功，在历劫时身边还有一个源源不断可以供自己吸食的口粮的话，死在雷劫下？根本不可能！ 她反而可以最大程度地利用雷劫来淬炼身体！ 曲慕幽看穿了她的意图后，狠狠地被冒犯到了，当即不再留有余力，正面冲向宋离，准备直接杀了她。 自己的生机正被吸取着，虽然有不死果在，对他没多大的影响，但总有种现实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这令曲慕幽这个喜欢虐杀的大魔头，现在都没有虐待宋离的心情了。 他已经冲到了宋离的面前，眼看着就要将她撕成碎片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力量迎面灌来—— 曲慕幽瞬间侧身躲过那道金光，而后转头死死盯着宋离手中的八卦金印，此刻对乾帝的仇恨抵达了峰值。 你到底给多少人发了金印！ 一个大国的君王，就这么闲的吗！ 有这八卦金印在手，曲慕幽深知自己一时片刻是近不得她身的，但就这样被她吸着生机，反倒助她渡雷劫了，更是受气。 他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海上，原以为如此便能撤出被她吸取生机的范围了，但他感觉到体内生机的流逝根本没有停止！ 神识一扫，瞬间发现了同在海上，正朝着自己这边飞来的宋离，雷劫也紧紧追在她的身后，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不可能……” 曲慕幽喃喃着。 自己的移形大法根本不会留下任何气息，除非是同在第一梯队的人或妖来了，不然根本无人能够追踪得到他的所在！ 正此时，黑夜的天空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仰头看去。 黑沉沉的什么都没有的夜空中，唯有一颗鲜红的凶星高悬于自己的头顶，而另一颗闪烁着血光的红星，正疾速朝着那凶星的方向靠拢过来…… 望仙宗内，江道尘一手探入黑暗空间的裂缝，从中将一幅提前写下的卷轴取了出来。 展开，执笔济世洋洋洒洒的大字现出。 “不知为何，茴香蘸白糖总能误打误撞地追向魔尊曲慕幽逃离的方位，无人能够解释，这或许就是……宿命。” 将这卷轴揣进袖中，江道尘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这好多年自己都没回来的地方。 “大魔头被引走了，那这个地方，不是任我来去了？” “好大的口气，望仙宗的小叛徒。” 一道声音忽然从他的背后出现，江道尘转身看去，只见不知何时，那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胎盘。 胎盘呈淡淡的血红色，薄到几近透明，能够清楚得看到其中头朝着下方，四肢抱于胸腹前的胎儿。 胎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正在酣睡，但方才那道声音，却是切切实实从那胎儿口中发出的。 江道尘眯了眯眸子：“胎衣老魔？” 虽然在望仙宗内待过一段时间，但自己却是从没见过那胎衣老魔的，可能那时候他还在忙着到处吃人吧。 “你既知道我，还不速速俯首，莫待稍后，在我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胎儿的声音尖细刺耳，隔着一层膜传来，平添了几分空灵之感，带来了森森寒意。 但江道尘一点都没怵，反而勾唇一笑，手下弯刀骤现，寒凉的光闪过少年邪气的面庞。 “我倒还真想见识一下，你这练了四万年的功夫，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不自量力！” 这道喊声落下后，周围瞬间响起了无数婴孩哭叫的声音，如同尖利的针一般刺破耳膜直达识海。 远处，萧云寒半眯着眸子，被这婴孩哭叫的声音震得脑袋疼，但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便知道是被江道尘给拉走了。 他揉揉自己的耳朵，垂眸看向面前几个被打到马上要咽气的魔修。 “问路，你们的仓库在哪里？” 宋离说得对，魔修不受大乾律的保护，所以搬他们的仓库也不犯法。 宋离的心声很快就传了回来。 “我没说过。” 萧云寒抬袖擦擦手中的长剑，刚要再威胁一下面前几个魔修，却见他们没能撑住，直接咽气了。 “……手重了。” 看来只能自己找了。 正此时，一道阴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一次来望仙宗，就要找人家的仓库，小哥，竟如此爱财么？” 萧云寒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转过头去：“你好好说话。” 出现在身后的男修纤细瘦弱，皮肤白皙，眉眼间盘绕着一股阴郁的病态，穿着单薄又华丽的衣裳，以各种各样的金饰点缀自身，有几分女态，看人之时眼中似含了一层水雾，颇有几分可怜之意。 但任凭他再如何俊美漂亮，在萧云寒转过来的时候，也黯然失色了。 第597章 越想越气，转身喷你！ 舞男被他的容貌惊艳了片刻，而后笑道：“若当初的我能够有你这般相貌，应该很快能赚够赎身的钱吧。” 萧云寒仍问道：“仓库在什么地方？” “望仙宗的仓库可不是你想搬就能搬的，很遗憾，虽然有些舍不得杀你，但你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说完后，舞男缓缓张口，一枚铜币出现在舌尖，一转眼便如同暗器般向着萧云寒的方向射去，快到肉眼根本捕捉不到铜币的残影。 在那枚铜币即将钉入萧云寒眉心的瞬间，他的头向一侧微微偏了下，便躲了过去。 铜币没入了身后的墙体，顷刻间，这一排的房屋连续坍塌，沉闷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舞男眯了眯眼睛，眼前这剑修的反应速度倒是顶尖的。 下一刻，一枚崭新的铜币又重新凝聚于他的舌尖。 萧云寒的心中起了波澜，倒不是因为身后那连续坍塌的房屋。 他呆呆地看着舞男口中的铜币。 “是真的吗？” 话说这望仙宗内有一大能长老，名为长舌女，见到她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 尤其是不能与她对视，不能看到她的眼睛，否则修士就会变成一尊石像，无论如何也解脱不了…… 陆衍始终记得宋离跟自己说过的这些，便格外小心地行走在望仙宗内。 宗门被破，曲慕幽被引走后，他们一行人也都陆陆续续攻入进来，陆衍算是来得晚的，这一路上都能够看到横七竖八的魔修尸体。 好不容易遇到个还剩了一口气的魔修，他快步上前去，蹲下身来拍拍那魔修的脸蛋，使人清醒了些。 “喂，你们宗门不是有个长舌女，她在什么地方？” “又一个找死的！”魔修临死前还啐了他一口，“往那走！” “多谢。” 陆衍用法术拦下了这一口口水，起身刚走了没两步又折返了回来，对着方才那魔修也啐了一口。 他这一口力道可不小，直接将那魔修给喷死了。 见那魔修两眼一翻不省人事，陆衍这才舒心，加快脚步朝着那魔修方才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还一路念叨着。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我碰见那个长舌女，我不想变成石像啊，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 前方走进了死胡同，只有一扇半掩着的木门，四周寂静无声，隐约可以通过木门的缝隙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身形。 陆衍想了想，而后悄然靠近，贴近了木门的缝隙朝里面看去，这一刹，一颗明黄色的蛇瞳也迎面贴了上来！ “啊——！” 长舌女痛呼一声，捂着自己一边的眼睛猛然向后退去。 同一时间，运转起破妄眼，两只眼睛都放射着无敌金光的陆衍一脚踹开这木门，大踏步走了进来。 “哼哼，可算是让我逮到了吧！就你叫长舌女啊！” 长舌女还捂着刚刚被金光伤到的眼睛，另一只眼睛也半眯着躲闪着陆衍眼中的金光，声音嘶哑中带着愤怒：“你是什么人，竟然不怕与我对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衍眼中的金光更亮了，“凭什么告诉你！快来跟我对视！” 长舌女不屑地冷哼了声：“毛头小子而已！” 下一刻，她张开血盆大口，灵活的长舌如同蛇信子一般径直朝着陆衍的双眼戳去。 在望仙宗的正殿，曲慕幽的宝座被一双手轻轻松松地掰成了两半。 宋长生拿起这两半宝座在半空中晃了晃，没见有东西掉下来。 “这里也没有。”她喃喃道。 秦予川：“……” “宝座是实心的，地形图应该不会藏在这里，”秦予川道：“茴香前辈说找不到也无妨。” 宋长生立马走下台阶：“那我去外面帮忙。” 秦予川摇了摇头：“保存体力，按照安排，接下来有一场硬仗。” “我可以帮忙，”宋长生想了想，又有些颓丧：“就是容易饿。” 刚说完没多久，一道女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猜猜我们找到了什么？！” 闻声，秦予川转头看去一眼，只见说话的是戚言今「无眼罩版」，旁边还跟着她那蹦蹦跳跳的兽宠猎豹。 只这一眼，他便断定，找到的绝对不会是地形图。 “我们找到了厨房！重要战略资源！长生，你的肚子有救了！” 宋长生的双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如果有食物的补充，那长生的体力是恢复得很快的，所以戚言今「无眼罩版」说得没错，厨房的确是重要战略资源。 于是宋长生很快就跑出去帮忙了，但目前还有一个问题。 厨房内，秦予川看向那新奇地抱着锅碗瓢盆的戚言今「无眼罩版」：“你会做饭么？” “不会啊，”她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着：“但你不是什么都会的吗？” 秦予川的确是兴趣广，学得多。 但是…… “学院跟问罚宗都不开设厨艺课程。” “咦？”戚言今「无眼罩版」一愣。 秦予川定定地看着她。 她眼珠一转，而后甜甜地一笑，下一刻便高声喊道：“豹豹，跑啊！” 一瞬间，猎豹驮着她如闪电般地冲出了厨房，那袭明媚的红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 “我去帮长生的忙了，秦大少爷，记得准备好香喷喷的饭哦——！” 另一处，白默手提长剑，守在何惜之的身旁，眉眼间难掩发愁。 “真不放心啊……” 何惜之手扶长袖，正提笔在长到拖至地面的宣纸上写着字，用的墨则是就地取材，字迹淡了就弯身沾沾院中倒地的魔修们的血，继续认真写着。 “何须担心那边，予川和言今都在，长生只要不被坏心肠的忽悠了，也无人能伤得了她。”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白默还是忍不住揉了揉拧紧的眉心。 “但我方才看到戚言今的身影闪过了，而且，她好像摘下了眼罩。” 闻言，何惜之的动作一顿，与白默对视了一眼。 两人目光中都有肉眼可见的担忧。 “啊，好浓的饭香喵~！” 丧彪化出了猫咪原形，在墙上灵活地跳跃着，来到厨房重地后，闻到这飘扬的饭香后忍不住驻足。 第598章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望仙宗的魔修们还有心情做饭的喵？” 丧彪疑惑地歪头看了看，然后便穿过半开的窗子，看到了那正在疯狂切菜，还一个人开了五个灶台的秦予川。 刺啦一声油响，美味的鱼下了锅，丧彪强忍着吞了吞口水，恋恋不舍的离开。 “还是先去帮大哥的忙重要喵……” 丧彪飞快地蹦了出去，但没一会儿就又折返回来，叼了条鱼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赶赴战场。 望仙宗突然被如此多的道修大能强者入侵，且曲慕幽又不见了踪影，一时间所有的魔修长老都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现身迎敌。 “阿弥陀佛。”无念佛子嘴巴微张，惊叹一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魔修。 此人浑身的皮肤都如青铜一般的质感，一颗光头上面长着三张脸，分别为贪、嗔、痴之相，身上还披着一暗色的袈裟。 “留下来吧，佛子，你身上的东西看起来都很值钱，不知道用你炼出来的舍利会是什么模样？” 面前这张奸笑着的和尚脸正同他说道。 无念佛子还来不及回答，但闻“咔咔”几道拧断脖子的声音，这魔修头顶的脑袋竟是直接转了一圈，正对着他换了一张愤怒的面孔。 “擅闯望仙宗者，杀无赦！” 无念佛子张了张嘴，前方的头颅又在脖子上转了一圈，换上了一张看起来懒怠迟钝的脸。 “来……者……何……人……” 无念佛子呆住了。 下一刻，魔修又换回来了那张贪笑着的脸，张牙舞爪地朝着无念佛子的方向冲了过来。 还在思考着这三张人脸是共用一个脑子，还是他身体里面长了三个脑子的无念佛子被这突然的行动惊了下，当即拿出串粗重的佛珠照着这青铜佛的脸抽了上去。 青铜佛吃痛地叫了声，被这佛珠一抽，脑袋在脖子上转个不停，最终出现在无念佛子面前的是那张嗔怒的面孔。 “不可饶恕，拿命来——！” 另一边，镇守养莲池的荷仙才刚同曲慕幽汇报完情况，还没来得及返回，望仙宗便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她也不打算回去了，听到附近有魔修呼救的声音，立即便赶了过去。 还未到达，便发现这条路上的温度骤然降低，地面和墙面上都隐约结了冰，草木上也覆盖了一层白霜。 前方又传来了魔修的呼救声，她放慢了脚步谨慎前行，绕过墙角，方才看到了魔修们的尸体，皆是被一击毙命，且伤口处还被冻住了。 “嗯？”花朝仙子刚要收敛灵力，便察觉到了有妖的到来，转头看去，正对上了荷仙的目光。 荷仙瞬间向她打去一道妖力，层层叠叠的荷叶出现在了花朝周身，在她刚刚闪躲过那道妖力的时候，荷叶也拥了过来，眨眼间便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花朝在里面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荷仙仍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那边的情况。 忽然，包成了一个椭圆的荷叶忽然鼓胀了一下。 她蹙了下眉。 下一瞬，荷叶猛然间爆开，数不清的血蚊从中飞出，嗡嗡着铺天盖地地向着荷仙袭来，她脸色大变，当即招来荷叶化为护盾挡在自己的身前。 但月寒仙宫驯养的妖兽，可都是变异种，轻而易举便啃破了这层层叠叠的荷叶，朝着荷仙继续冲去。 荷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下一刻，她抬手一招，无数阴森森的妖魂自她身后飞出，径直向前迎向了那些变异的血蚊。 两个清冷美人之间的战斗越打越脏。 …… 仙岛之外的海上，惊雷霹雳一直都没有间断过。 曲慕幽已经数不清自己转移了多少次了，但那茴香蘸白糖却总能够精准得找到自己的所在，并且黏上来，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于是他也改变了策略，不再躲避，而是趁着雷劫劈下来，她最脆弱的时候杀她。 即便有一枚金印在手，他一时近不得身，但这雷劫不过才进行了一百多道，距离她完全历劫成功还早着呢。 就不信这段时间内耗不干那八卦金印中的力量！ 雷劫指引了茴香蘸白糖的所在，曲慕幽的下一次移形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在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曲慕幽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极重的力道掐得茴香蘸白糖白皙的脖子几乎要断掉，逼迫她不得不仰起脸来。 如雪般的白发散落在猩红的血衣上，对比鲜明，模糊的脸上看不到五官，曲慕幽却分明能够感觉到她在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曲慕幽愈发的烦躁，“待本尊撕开你这张脸！” 他一手仍死死掐着茴香蘸白糖的脖子，另一手五指大开朝着她的脸覆盖而去，但在接触到她的面部时，脸色却是一变，猛地抽回了手来。 曲慕幽向着自己那只手看去，只见一手的鲜血淋漓，自己的皮肉如同被凌迟般得一片一片往下掉落着。 同一时间，那只掐着茴香蘸白糖脖子的手也感觉不到任何肉身的存在了，茴香蘸白糖化为了虚影，外表变幻，面部浮现五官。 最后呈现在曲慕幽眼前的，是一捧着血肉做成的莲花的慈悲女佛，身下骑了一头野猪，神态安然地向着他攻了过来，丝毫不惧他身上那属于渡劫期的威压。 不对，这捧莲女佛身上的气息也是渡劫期！ 曲慕幽不再管自己手上的伤口，迅速接着招，同时又死死盯着这从未见过的捧莲女佛。 似人非人，似妖非妖，更非灵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纠结于此的时候，脚下的海底突然冲上来六根巨大的黑色手臂，禁锢住曲慕幽的四肢后猛然将他向着水下拽去。 曲慕幽一时不察，整个身体便坠入了水中，但他不觉得这两个恶佛能奈何得了自己。 在水下，他看到了那制造了这一切的人。 茴香蘸白糖于水下安然打坐，一枚黑色的玉印悬浮于身前，玉印四面分别有淡金色的光芒流动，描绘出了四种恶佛的模样，其中两道，正与他现在应对着的两个一模一样。 不对，还有两个恶佛藏在暗处！ 曲慕幽瞳眸一沉，挣脱那六臂黑佛的束缚后再次施展移形，向着远处飞去。 第599章 萧云寒：我没退步！！ 转念一想杀不掉茴香蘸白糖就开始跑，跑半天还是甩不开她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虽然自己的身体有不死果的修复也没什么损失，但曲慕幽从未在一个修为不如自己的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迦南关的那次除外，如今胸中的郁闷都足可以杀人了。 于是转头朝着望仙宗的方向看去，他已经用神识掌握了那边的情况了，那些道修们攻入进去，定是预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奈何不了这茴香蘸白糖，他一气之下就想要返回望仙宗，先将那些道修给杀个精光。 但知道这样会将茴香蘸白糖也引过去，她这邪功，会令他望仙宗的那些魔修们连打都不用打，直接殒落。 估计他将所有的道修杀光后，那望仙宗内的魔修也不剩几个了，这可是他几万年来打下的基业！ 曲慕幽转念一想，准备直接登岸，去祸害岸上的百姓。 但这一次他没能出得了东海，在边缘位置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拦下，任凭他如何攻打也出不去。 因这拦下他的，并非可以损坏的结界或者阵法，而是执笔济世提前留下的卷轴。 “今天，任何人都不能离开东海。” 在终于接受自己出不了东海的事实后，曲慕幽这才转身朝着背后那追来的人看去。 一袭血衣踏行于海上，左右两侧跟随着体型庞大，煞气浓重的四恶佛。 这样纠缠下去，望仙宗那边早晚会出事，他们能够自行解决掉那些道修最好，如果不行的话，那就要提前准备些措施了。 曲慕幽准备传一道密令回望仙宗，但就在这一刻，那四恶佛一齐朝着他的方向杀了过来。 四道渡劫期的气息，若是在平时，他一只手便能应付得来，但现如今体内的不死果要应对生机被无节制吸取的情况，他若受了伤，恢复起来的速度会迟钝许多。 天劫已经进行了五千道。 …… 胎衣老魔被江道尘困在一个单独的空间内，那些婴儿的哭叫声也被隔绝在其中。 江道尘又飞快地掐诀，无光的空间内，黑色的影子凝结成一根根锋利的尖刺，不停地向着那正中央的胎衣老魔袭去。 胎儿哭叫得更加奋力痛苦了，那层薄薄的膜终于也被影刺贯穿，但震天的哭声又全都被这一层空间阻拦。 江道尘坐在一棵树上，神态懒散：“这就是你练了四万年的功夫？还藏着掖着一次都没有用过？” 声音中毫不掩饰讽刺之意。 胎衣老魔心中自是愤怒，但奈何自己没有行动能力，最强力的音功也被他的空间法术封存，很快，他便决定结束眼前的局面。 但见那胎盘中的胎儿慢慢睁开了眼睛，头朝下的身位也渐渐回正，四肢逐渐变长，两只小手向着前方伸去，接触到了胎盘，然后一把猛地撕开—— 一同被撕开的还有江道尘凝结成的茧状空间，他立即看了过去，只见从那猩红的胎膜和空间残片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 “放着好好的望仙宗不待，非要去加入什么散盟，小叛徒，你的表现真是令人失望。” 他身上的强悍气息突然增长了一倍，江道尘压下心中的惊讶，而后笑道：“如果你知道我现在跟随的人是谁，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曲慕幽再强又如何，有大乾长公主的含金量高吗？ 胎衣老魔变幻成少年模样后，身上气息与江道尘旗鼓相当，但他依然能应付得来。 另一边，萧云寒被困于铜钱阵中，正仔细地寻找着阵眼。 前方的舞男身上已经出现了多处剑伤，趁着萧云寒被困的时间，连续不断地吃着疗伤的丹药。 同为合体期境界，甚至在小境界上舞男还是压他一头的，但真正战斗起来，他的修为却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萧云寒的战斗经验格外丰富，其中还当属越阶战斗的经验更多，怕是只有渡劫期的来了才能压制得住他。 如今的舞男便只能拖延时间，等其他人那边空出手来帮自己的忙。 他也知道一时半刻杀不了萧云寒，萧云寒也知道干掉他是早晚的事。 但就在这时候，宋离的一句话直接传入了他的识海。 “还没解决掉敌人么？萧云寒，你退步了。” 舞男原本还庆幸萧云寒出不了自己的铜钱阵，但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萧云寒的眼底闪过了一道红光。 只见在战斗过程中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的萧云寒，此刻唇瓣动了动。 “万剑朝宗——” 舞男一脸莫名得看着，但没多久，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闪烁着灵光的长剑，密密麻麻漫天都是，且数量还在增加，灵剑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 眨眼间，这成千上万的灵剑朝着仙岛上的魔修们猛然刺来，剑光寒冷，重重叠叠，剑鸣阵阵，杀意弥漫，每一把灵剑都如破军之将，而唯一的执剑人，已踏碎铜钱阵，携着破空的剑气向他杀来—— “呃——！！” 舞男一句话尚未说出口，便被道道凌厉的剑气割破了身体，碎影破军剑刺破心脏，浑厚的剑意在身体内四处游荡，他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天空中的灵剑如同暴雨般降落，刺入望仙宗魔修们的身体，也将舞男穿成了一只刺猬。 萧云寒抬眸，往他死寂的那张脸上瞄了一眼。 “解决了。” 陆衍看着眼前那已经露出了蛇尾来的长舌女，若有所思。 “她猜测你的真实身份是半妖，果然是，就是不知道你体内另一半的血脉是什么蛇妖，让我瞅瞅。” 他集中所有的力量运转起破妄眼，前方的长舌女在这金光的照耀下，感受到一股无法抵抗的灼烧感，只得变化出原身来抵挡。 于是陆衍便看到了一个人身蛇尾，且肩膀以上长出了三颗蛇头的东西。 他呆愣了一瞬，长舌女愤怒地朝他撕咬过来，不过在还没有接触到陆衍的时候，她便被空中突然刺来的无数灵剑逼得连连后退。 “谁！还有人躲在这附近！”人身蛇尾的半妖灵活地躲闪着这气息强大的灵剑。 第600章 聚宝盆 “啊……”陆衍抬眸朝着天空中数不清的灵剑看去，那当中还有好多挂着他们元宝商会的新品牌子，挑了下眉：“完咯。” 趁着这长舌女被灵剑逼退的时候，陆衍身形一闪，灵活地躲过灵剑朝着她杀去。 长舌女的一颗蛇头避开他的一拳，却忘记了现在的她有三颗头，陆衍的手顺势便抓住了正中央的那颗头，然后向上一扬。 巨大的力道传了过来，即便她体内有一半妖族的血脉，力量比同境界的修士强悍很多，但还是根本无力抵抗，整个半妖就被陆衍揪着头甩到了半空中。 “轰嘭——！！” 一阵连续不断轰鸣声响起，长舌女的身体重重地摔砸下来，瞬间将一座牢固的建筑碾成了粉，同时她还能够清晰得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不行……对付眼前的这个道修自己不占优势，她最为强悍的瞳术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望仙宗的防御阵法运转起来，暂且将萧云寒施展万剑朝宗唤来的灵剑阻挡在外。 这阵法正是阎真儿控制着稻草人去启动的，而正主，则还在应付着徐妙妍。 距离她位置最近的魔修大能是应对仇灵的丹真人，此刻丹真人的传音进入到了识海中。 “这样下去不行，舞男已死，那剑修的实力太强了，防御阵法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一旦阵法被破，再让这些灵剑冲进来，咱们可真距离灭宗不远了，为今之计，只有转移仙岛！” “不行！”阎真儿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尊上不在，我们不能代他发令，更何况我们私自将仙岛的位置转移了，难道你要留尊上一个人面对这群道修们？” “尊上未必不可独自面对这些道修啊！” 丹真人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汗来，看着宗门的魔修们一个个相继殒命，这些可都是他的潜在客户，就这样死了日后谁还来给他送钱？ “那你为何不下这个令，偏要让我来？”阎真儿冷笑着回复：“还不是不想事后被尊上追责？” 虽然被说中了心思，丹真人仍旧没有放弃离开的想法，正此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 鲛人的歌声不知从何而起，渐渐穿堂过巷，渗入了这里每个人的耳中，一瞬间所有魔修脸上的神情都恍惚了下，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环绕着仙岛的海水翻涌起来，一道道接连不断地拍击着海岸，声势逐渐浩大。 眼前的片段一闪而过，一眨眼面前就又换成了敌人的模样，众魔修的心一恍惚，下一瞬眼前的场景便定格成了美梦成真的画面。 小虎很好奇眼前的敌人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脸上还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甚至被自己一掌将身体拍得粉碎，仍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这伤痛一般。 丹真人是最先破开这幻觉的，但在这段时间内还是冷不丁被仇灵灌入了两道灵力进入身体，灵力瞬间发作疼得他脸一皱，赶紧大把大把地吞丹药。 鲛人的歌声还在继续着，他定睛，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仙岛以外，赵冰彤虚浮于半空中，脸颊上出现了两道海浪状的纹样，正在眼下，隐隐发着亮光。 她口未张，鲛人的歌声便是从她身体里面发出的，脚下是滔天的海浪，甚至已经凝成了无数道水柱猛地向着望仙宗的护宗大阵冲来。 成千上万的灵剑，加上这环绕了一圈的水柱，一道重过一道地攻击着大阵，阵法的力量肉眼可见得在削减，丹真人心一跳。 “来不及了啊！速速转移……” 他一扭头，转眼便看到阎真儿痴痴地站在原地，徐妙妍那张开了倒刺的长鞭马上就要将她一分为二了。 “快醒醒啊！！！” 丹真人疯狂地呐喊起来。 声音落下的瞬间，阎真儿骤然恢复了神智，那沾了血的长鞭已经来到她的脸上，在这一刻，她左眼的眼瞳中猛地钻出了一枝飞速生长的梅花，盘曲蜿蜒的枝条纠缠住徐妙妍手中的鞭子，将其定格在半空中。 如此惊险，甚至只差一息，她现如今便殒落于徐妙妍鞭下了。 阎真儿收敛心神，梅枝上盛开鲜红艳丽的花朵，继续向前延伸着来到徐妙妍面前，直直刺向她的咽喉。 而徐妙妍见长鞭拽不回，当即松了手闪躲梅枝，同一时间，她的长鞭法宝也彻底被这梅枝绞碎成了数十段。 一击未中，梅花枝又重新缩回了阎真儿的眼瞳中，变成了一朵旋转盛放的红梅，泛着血光。 她抬眸，朝着远处半空中赵冰彤的方向扫去一眼。 “她的音功已经修炼到这种程度了，还可以同时干扰这么多人……” “不能再等了！”丹真人的传音袭来，“必须要转移了，就算你不去做，我也要做了！” “等等！一个音修而已，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阎真儿道：“聚宝盆的守官不也是精通音律，可以操控人神智的吗，我们何须转移位置，将他叫来对付那音修不就行了？” “你！”丹真人原本还有些气急，但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是个解决办法。 而且这六大凶地的守官，虽然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实力有所衰减，但仍旧能够继承一部分凶地的能力，毫不逊色于镇守望仙宗的大能长老们。 曲慕幽还没有踪迹，阎真儿是绝对不会抛弃他带着整个望仙宗逃命的，虽然她对曲慕幽的忠诚，是建立在想要采补他的目的上。 哪怕是虚情假意，她也都演了五百多年，已经形成习惯了。 更何况，她心中隐隐预想，此难过后，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曲慕幽身侧，以他道侣的身份而居。 一想到这里，阎真儿打徐妙妍打得更起劲了。 消息传去了聚宝盆，那在数不清的法宝灵物当中打坐的侏儒猛然睁开了眼睛，哈哈大笑着。 “尊上需要我啦！尊上终于需要我啦！哈哈哈！终于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次见到尊上啦！” 整个空间内都回荡着他的笑声，一直到他离开后也没有停下。 第601章 江道尘比较全面 赵冰彤选择在这时候发动音功，是提前安排好的，待萧云寒斩下一舞男，便可去支援其他的人，局势开始向着道修这方倾斜，她再出现，没有魔修能空出手来对付她。 但在这音功发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就要小心了。 果然，半个时辰的功夫还没到，她便察觉到远处有一道不善的气息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紧接着，识海当中忽然回荡起了金钱碰撞的悦耳声音。 音修的敏锐，让她立即判断出这也是音功的一种。 四处弥漫着人耳不能听到的声音，传入识海后便会产生幻觉，激发出心底深处的欲望，从而达到操控的目的。 且就算封闭了神识，在周身凝成结界，也阻拦不了这音功在识海中的作用，除非是主动关闭自己的神识，但这种行为在战斗中，便相当于主动砍下了自己最好用的那条臂膀。 应对之策，唯有静心。 赵冰彤全部的注意力凝聚于鲛人之歌上，脑中那彩光闪闪，宝物成堆的画面也渐渐消退，同一时间，神识察觉到后方那突然出现的气息，她立即转身防御。 “咦？”侏儒两手高举着一个金闪闪的大盆，正准备从赵冰彤的背后偷袭，将她给直接扣到盆中，却不曾想她没有受到自己音攻的干扰，突然转回了身来，侏儒的动作也在半空中一停。 赵冰彤扫他一眼，很快便确定了身份。 “六大凶地当中，有一堆放了许多法宝的地方，它的守官曾是个技艺极其精湛的炼器师，出生于炼器师的家族中，但因自身形象的原因，始终不得重用，甚至自己炼制的法宝还被弟弟拿去参赛，声称是自己的，瞬间名声大噪。 家族众人知道此事后，非但没有为他澄清，反而继续让他炼制法宝，来给弟弟增加名气，后来有一次，弟弟被器修界的元老看中，但在收他为徒之前，要求他现场炼制一次法宝，以观其手法。 无奈之下，弟弟和家人只得再次来央求他，公开炼器那一日，他藏身于装有矿石的竹篓内，暗中协助弟弟炼器。 但谁料弟弟不学无术，炼器手法格外生疏，在被那位元老质疑了几句后，便彻底慌了神，将那竹篓中的矿石连同他一起倒进了火池中…… 幸而曲慕幽经过，得其所救，此后为其镇守凶地，为望仙宗的魔修们炼制法宝。 茴香道友猜测，面貌丑陋，能够藏身于装矿石的竹篓中，此人怕是先天残缺，乃是侏儒之症。” 居然全都对上了。 百计放下了自己举着的大盆，吭叽两声，又抓了抓头：“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我还以为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了，除了我那宏渺老弟，他时常握着根笔杆子，什么故事都愿意听，除了尊上，这望仙宗中我最乐意打交道的就是宏渺老弟了。” “好巧，”赵冰彤一笑：“就是你老弟告诉我们的。” “撒谎，你在撒谎！宏渺老弟是不会背叛我们的！我要撕了你，撕了你！” 百计尖锐地鸣叫着，声音不断干扰着赵冰彤的识海，后者也不甘示弱，一边防御一边动用着音功。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那百计突然将这金光闪闪的大盆举在胸前，开口正对着赵冰彤，而后从那空洞里面接连不断地飞出各种利器，杀向她。 赵冰彤同时也拿出了自己的法宝，开始弹棉花，这十分有迷惑性的功法令百计一时不察，手举着的盘口便被棉花给塞满了，里面的东西出不来，鼓鼓囊囊的，马上要将这大盆撑爆。 望仙宗内，因为百计的到来，他们的压力缓解了许多，但万剑朝宗的灵剑依然在攻克着阵法，而且斩杀了舞男的萧云寒也暂且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与江道尘相对的胎衣老魔，此刻身上已经被弯刀划出了许多狰狞的刀口了，对面江道尘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灵力去了一半，嘴里叼着个药瓶一边闪避伤害一边补充着体力。 宋离专门为五味阁牛马研制的丹药，简直比迦南关的军备效果还强。 突然面前那咄咄逼人的少年模样的魔修停了下来，不再朝着他进攻，反而两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指节屈起生生刺入了皮肉，而后猛地朝左右撕开—— 仿佛一张人皮被从中撕碎一般，少年的身体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阴翳的目光冷然可怕，身上的气息竟又陡然暴增了一倍。 江道尘：“……” 错了，我再也不笑话你了，你这练了四万年的功夫还是有点东西的。 萧云寒走在前往支援的路上，识海中和宋离联系着。 “舞男已经被解决，这边没有危险了。” “其实在我的判断中，舞男并非实力最强的那个。” 宋离的回话传了过来，萧云寒的头顶冒出个问号。 “胎衣老魔才是，没有让你去对付他，是需要你将节奏带起来，江道尘比较全面，他应是可以拖住胎衣老魔的。” “那我现在去帮他。” “去帮花朝仙子，杀荷仙。” 萧云寒刚要转身，宋离的话便传了过来，他只得继续往前。 宋离这边还在黏着曲慕幽，雷劫已经经历了一万道。 体内的青帝长生诀第九层尚未完全运转起来，便是在给他们拖延时间。 曲慕幽身体内，不死果创造生机的速度和被吸取的速度持平了，所以即便现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他也是丝毫不慌的，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假如吸取生机的速度要远远超过创造的生机呢？ 他还会觉得自己不死不灭，这世上无人能奈他何吗？ 宋离对望仙宗那边情况的掌握，一半靠猜，一半靠萧云寒。 其中厉害的魔修不少，但都有破解应对之法，唯有一人，是迄今为止她认为最全面的，也是曲慕幽不在望仙宗内的时候，说话最有分量的。 阎真儿，望仙宗的最佳打工人。 能打能防，保命的手段数都数不清，看起来很难搞，但偏偏心思很好猜。 下一场，荷仙死，何惜之出马，她猜阎真儿还是不会转移仙岛，而是将百官殿的守官召来。 她还是要等曲慕幽。 第602章 君弃我 花朝与荷仙正僵持着的时候，萧云寒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局面。 前者以驯养的异兽牵制住环绕在荷仙身边的妖魂，萧云寒则干脆利落地一剑封喉。 荷仙殒落，那些数不清的妖魂也都没有了限制，四散奔逃。 同一时间，天空中铺展开那漫长看不见边际的宣纸，纸上以魔修的鲜血写下密密麻麻的字。 卷舒展开来的时候，狂风骤起，宣纸如同锁链一般交叉纵横，在狂风当中岿然不动。 在应付着徐妙妍的时候，阎真儿抬头朝着上空那些看起来毫无用处的纸与字看去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如同锁链般的纸卷仿佛在她的身上施加了看不见的限制，伴随着何惜之声音的响起，一股难寻根源，难以抵抗的力量挟持了她。 “我君在西，跪——” 声音落下，所有魔修们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面向了西方，膝盖打弯跪了下来。 趁此机会，徐妙妍飞速攻向她，阎真儿只得召出了三个稻草人来阻拦。 丹真人说道：“这是利用大乾立国十万年来形成的规则之力，但此法使用是有限制的，唯有朝堂上的肱骨之臣，亦或者是家族底蕴丰厚，于大乾有功的朝臣方可使用，这群道修当中，还有朝廷的人来了！” “一叩首——” 何惜之再度开口，众魔修只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用力按着他们的头狠狠磕下去。 阎真儿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若说肱骨之臣，我们这边不是也有一位吗？” “请出百官殿的守官来？”丹真人犹豫问道。 但其实他现在还是更想直接转移仙岛。 “请！” 不多时，在何惜之手持染血毛笔，虔诚地望向西边京师方向的时候，一股浓重的尸气自身后越来越近。 他眸子眨了眨，转过身来，看向了那面容被水泡得溃烂，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古旧朝服的行尸。 而后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晚生何惜之，见过墨大人。” 墨凌则仍是仰着头，看向空中纸卷铺展开来的一道道血字。 何惜之所写，乃是大乾开国以来十万年间的历史，在最开始的时候，墨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盯着那里看了半晌，怎么也看不够，可时间正在一点点推移，如往昔亦如现在，向后看去，这十万年间发生了数不清的事，原来他墨凌，也只是在这浩瀚如海的血史中，占下了两字而已。 “君弃我，我不可弃君，此为臣子本分。” “起初听到墨大人还存于世间的时候，晚辈属实惊讶了一番，又想到您身为大乾的开国功臣，如今却自暴自弃来了这望仙宗魔尊麾下，晚辈不敢想，若陛下知道了此事，该是多么伤心。” “陛下不会伤心的，他冷情得很，但唯有这样的人，才能治理好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国土。” “看来这十万年间，还是没有改变墨大人的心意。” 何惜之也抬头，向着史卷最开始的地方看去。 墨凌，与夏辞初一同修道，一同长大。 夏辞初以武打天下，墨凌便追随身侧，屡献奇计，立下了不世之功。 大乾建立之后，夏辞初便立即封了他为丞相。 但这位墨丞相做过的，却是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大乾一统后，兵力匮乏，百姓需要休养生息，道法佛法也需要弘扬，而墨凌就是在这时候提出了南下攻打妖国的计划。 并且，也是他提出了妖族为奴的观念，甚至一度想要将国家内部的妖族们全部驱赶出境。 他身为丞相，又是开国功臣，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百姓都会争相效仿，于是在那段时期，大乾国境内的妖族们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被人看不起，到什么地方都会受到贬低和排挤，这还是程度最轻的，那时的大街小巷上，殴打妖族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妖族若想继续生活下去，是万万不能还手的。 彼时关于大乾境内妖族的律法正在制定中，其中便有一条妖族不可主动伤害人族的律令。 也是因为这一条律令，妖族被殴打时若还手了，状告到官府，人族就会被判定为无罪，有罪的反而是妖族。 那时的妖族，即便是被当街打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他们伸张正义。 这并非墨凌做过最残忍的事，真正致使他被处死的，是在没有通过夏辞初同意的情况下，他带着人，一夜间处死了三万的无辜妖族。 那件事传遍了整个大乾，引起了所有妖族们的反抗，一封封血书被递到京师，传到了夏辞初的面前，要求处死墨丞相，否则，他们妖族就要彻底造反。 刚刚开国，夏辞初也忙得焦头烂额，原本以为将部分政事交给墨凌他可以放心，谁料刚刚从平乱的战场上下来，回到皇宫的时候，便遇到了群臣质问墨凌的局面。 大乾当中的妖族，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若他们起兵造反，绝对会动摇这刚刚建立没多久的政权，尤其是现在，这个兵力匮乏，连陛下都还需要亲自上战场的时候。 被他们围着质问，墨凌却是一言不发，这些人分明在昨日还对他百般奉承，称赞着他贬妖为奴的观念乃是天意所向，今日妖族的血书一递上来，就全都变了嘴脸，横眉冷眼指责着他，声声泣血。 所以他从不在意这群朝臣都说了什么，想了什么，他只想要夏辞初的态度，他想着，夏词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夏词，是他游历世间的化名，亦是纪师为他起的小名。 但当夏辞初听到他一夜间残杀了三万无辜妖族的时候，勃然大怒。 夏辞初要处死他，给那数不清的妖族冤魂们一个交代。 而夏词想要偷偷放他走，为的是多年相伴的情谊。 墨凌没有离开，那时他便是穿着这身朝服，站在夏辞初的面前。 “妖国不除，大乾危矣！苍旻之下，人族为尊！” 他不需要乾帝的宽仁，亦会为自己不周全的行为承担责任。 这世间无人能够评判他的对错，亦无人可以指责他的手段。 他便这样瞪着通红的双目，自刎于夏词身前。 第603章 我来了 “倘若陛下知道了今天的墨大人是为曲慕幽而战的，又该如何想。”何惜之喟叹一声。 “斯人已逝，旧事便不必再重提了，曲慕幽窃我尸骨，炼我为奴，藏我于海。天地悠悠，岁月漫漫，未敢违令，只是想要亲眼看到妖乱开始的那一幕，如今，我等不到了。” 墨凌虽被召来，但这一次，他选择了违抗望仙宗的命令，于是这行尸之身，便从双脚开始慢慢化为血水。 “你能用得出这术法，便是忠臣，我不会对你动手，但万望切记，人妖殊途，加快讨伐妖国的进程，妖国不除，必有黑狐祸世，人族危矣……” 声音落下，墨凌浑身已彻底化为了血水。 “黑狐已经灭族，又怎会……墨大人！” 何惜之瞪大了双目看着地上的那滩血水，未曾想到，自己遇到墨凌，竟是连打都无须打。 这一点，也不在宋……茴香前辈的预料中。 他们都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当然，墨凌是百官殿的守官，百官殿却并非只他一人，墨凌虽去，但在他身后也出现了许多身穿官服的行尸，他们双目浑浊，神志不清，只会听命令行事。 何惜之收敛了心神，开始处理这些行尸。 “我就知道这个墨凌不是真心服从尊上的！”丹真人一脸焦急地看了一眼阎真儿。 阎真儿的脸色也难看至极：“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是让你赶快下决定啊，转移到海底洞穴去，那里全是尊上驯养的强大海兽，这些道修是攻不进来的，等到尊上回来了，就能将他们给杀得片甲不留了！” 此话落下，阎真儿也犹豫了起来，她已经察觉到魔修长老们先后殒落的顺序不正常了，而且赵冰彤跟何惜之的出现也很有指向性，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引导他们一般。 如今看来，转移仙岛位置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了。 就在这时候，徐妙妍忽然笑着开口了：“你们是不是还在想，等曲慕幽返回望仙宗，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仇灵也问道：“你们觉得望仙宗正在被攻打，身为尊上的他为何过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那当然是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了。”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找到了彻底杀死曲慕幽的办法，他不会回来救你们了，现在的他，恐怕自身都难保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成功让阎真儿的脸色又变了一番。 确实，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仍不见曲慕幽返回，他那边的情况恐怕不比望仙宗这边好上多少啊…… 丹真人急了，疯狂地传音给阎真儿：“你别听她们乱说啊，尊上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阎真儿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说道：“将海底洞穴的所有海兽都调遣来，我便不信了，这群道修当中还有什么人能够对付得了那些上古海兽！” …… 宋长生一手拿着个馅饼，另一手将那愤然冲出的海兽狠狠按回了水里，激起的海涛拍打在望仙宗的阵法上，所有人往外看的视线都蒙上了一层水色。 刚刚杀完了长舌女的陆衍正坐在地上歇着，看到这一幕后，笑着流泪。 “体修的终点却是你的起点，长生啊长生，你让舅舅情何以堪——！” 仙岛边缘位置，戚言今「无眼罩版」怀抱着一箩筐美味馅饼，仰头笑盈盈地看着那边。 “好像完全用不到你呢秦大少爷，那茴香前辈把所有的都算对了，怎么偏偏安排了你们两个人对付这些突然出现的海兽们，她不知道长生一个人就应付得来吗？” “不，”秦予川顿了顿：“馅饼是我做的。” “闻起来真不错。” 戚言今「无眼罩版」流口水，正要从筐中摸一个来吃，而后便见秦予川的目光扫了过来。 “我就吃一个，”她比划着道：“剩下的全都是长生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身边的豹子灵宠也在流口水。 秦予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吃吧，我再去做。” “好耶~！”她立马给自己的灵宠喂了个馅饼。 …… 江道尘被捶进了一片废墟中没了动静，但他对面的胎衣老魔情况也不容乐观。 被弯刀划破了喉咙，暗灵力停留在伤口上，使其不能愈合，胎衣老魔的血如同泉水一般喷涌出来，始终不能停下。 起初他还能够勉强战斗，但越到后面身子越虚，直到现在，倒地不起，只能用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废墟中的动静。 他的神识还能够探查到废墟下面的江道尘一动都不能动，气息一道比一道弱，到最后几乎都已经察觉不到了。 看来要不了三息的时间，他就彻底死透了。 想到这里，胎衣老魔的心中便是狂喜，脸上也极力地做着表情，然而就在这时候，废墟顶上有一颗小石头滚落。 他脸上的笑容收住，不由眯起眼睛来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但很快，那废墟便耸动起来，越来越多的石块滚落。 终于，一道人影从下面缓缓爬了出来。 江道尘微微抬头，向着他看来，那张布满了伤口与灰尘的脸上扬起一个痞笑。 “刚才反杀你的那一招，是不是很帅？” 胎衣老魔气急攻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江道尘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下一刻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抬手，开始撕扯自己这副中年男人的皮囊。 看着这一幕，江道尘咬紧了牙关，狠狠骂了句脏话。 正此时，干干净净的萧云寒抱着剑出现在灰扑扑的江道尘面前。 “我来了。” 江道尘一连呛咳了两声，抬眸看向这正低着头认真观看自己狼狈模样的萧云寒。 “还说这句干嘛，直接干他啊！” 萧云寒转头，只看到那胎衣老魔的皮囊被自己撕开，里面隐约露出了一个面目狰狞，身形佝偻的老人。 萧云寒面不改色，下一刻身形便闪至那胎衣老魔身前，手起剑落刹那间便将那颗还未完全走出来的老头头颅削飞上天。 江道尘看愣了，掉在地上的老头头颅也圆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 萧云寒收剑入鞘，原地，胎衣老魔那血腥畸形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了。 第604章 江道尘：终究是错付了！ “不是……你怎么……但是他……四万年……真死了？” 江道尘发出了一连串的不敢置信。 萧云寒点了下头：“宋离说，这一招叫‘打断施法’。” “那宋离又是怎么知道可以打断的，这胎衣老魔蜕变时可一点防御都没有，任谁来了都不会认为这过程是可以中断的吧！”江道尘不甘心地为自己找回已经扫地的颜面。 同样，萧云寒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们是觉得，胎衣老魔第一次使用自己这修炼了四万年的功法，就能够完全清楚此法的利弊了？” 萧云寒复述完宋离的意思，和江道尘大眼瞪小眼。 江道尘默默转头，看向了地上不远处胎衣老魔那颗死不瞑目的头。 一种功法，使用出来可以将实力连续提升四次，的确是有点逆天了，而胎衣老魔原本的实力，都不如最开始的胎儿形态。 如此强大的功法，定会在某些方面留些弊端用来平衡，所以是在蜕变的过程当中绝对不能被打断…… 又因为这是胎衣老魔第一次使用，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可以打断的，便丝毫防备都没有，骗了自己也骗过了敌人…… 江道尘忍不住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这是个机制怪，但自己却跟他硬刚了半天？ “那我付出的时间跟努力又算什么？！” “算你加班。” 回答声落下，江道尘红着眼睛看向了萧云寒。 “不是我，是宋离说的。” “……” 当雷劫经过了三万道的时候，曲慕幽终于找到了机会，传了一道命令回望仙宗。 接收到命令的丹真人疯狂拍着自己的大腿。 “看吧！连尊上都叫我们赶快转移仙岛！我们早就该转移了！” 而阎真儿的眉头却是紧紧皱着。 “尊上那边的情况果然不容乐观，不然怎会传回这样的消息来……” 丹真人双眼瞪得极大，几次想给阎真儿传音都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将自己给哄好了，消息这才传了过去。 “现在就着手准备仙岛转移的事情吧，荷仙墨凌都已经死亡，养莲池跟百官殿自然是不能去了，百计和海兽们现在被牵制着，还受了重伤，去这聚宝盆和海底洞穴也不安全，白鲤断尾门更是不能去，就剩下悬尸阵这一个选择了！” 阎真儿沉默着，就在丹真人脑中浮现出“她不会还要继续等尊上吧”这种能够让人彻底疯狂的想法时，她才终于开口了。 “联合众长老，启动阵法，将仙岛转移至悬尸阵！” …… 悬尸阵 水中悬浮着一具具被泡得浮肿的尸体，皆是竖着漂在水中，脚腕处被铁链束缚着，另一端拴着沉重的大石，使得这些尸身永远也摆脱不了。 凌远小队的人穿行于其中，已经不知道在这片尸林中走了多久了。 “队长，这地方……这地方真的很邪门啊，我刚刚看到了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会不会是三胞胎？” “我也看到了！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尸！” “怎么可能是女尸，我看到的明明是男尸！” “第四次了，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见到她了，可我们分明是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的！” 队员们的声音频频传来，凌远忽然间开口了。 “我们恐怕已经被这里的守官发现了。” “这里的守官……”谈奕轩想了想道：“那个叫白衣尸的人？” 蒋岩环顾四周：“这里的尸体，穿的可都是白衣。” 凌远点了点头：“茴香道友猜测，这白衣尸最擅长的功法，可能和镜子有关。” “所以我们这一路走来，可能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谈奕轩喃喃道：“而是被引导着从一个地方经过了四次……” “可如果我们一直在这个地方绕圈的话，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路上，我们可一次都偷袭都没有遇到。” “阵法，这地方可是叫悬尸阵，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在暗处偷袭我们，只要我们一直走下去，自然就会走入万劫不复中。” 凌远忽然间抬头，朝着头顶上方看去。 “迷惑了我们的不仅仅是前进的方向，还有我们所处的高度。” 说着，他忽然扳起身旁蒋岩的一条腿来，脱了他的靴子。 “诶队长！进水了进水了！你干嘛扒我靴子！” 但蒋岩很快就明白了，靴袜脱下来之后，他的脚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被铁链勒坠出的红痕，与白皙的皮肤相映衬格外刺目。 蒋岩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慢慢转头，视线挪到了身旁一具悬浮着的尸体上面，只看到锁链将那溃烂的双脚勒得极细，他默默打了个寒颤。 “我的脚上也有！” “队长，我的脚上也出现了铁链的勒痕！” 凌远的眉头紧拧起来：“再这样走下去，我们怕也是要成为这悬尸阵中的一份子了。” “倒是难得的敏锐。” 一道男人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立即吸引了凌远小队的注意力。 很明显，这在背后说话的，正是白衣尸。 “告诉我，你们进入这个地方，是误入还是有意前来的？” “如果说是误入，你就会放过我们了？”凌远回答道。 “哈哈哈——”男人狂放地笑着：“自然不会，不过在这地方待久了也是无聊，难得有你们这几个问罚宗的弟子进来陪我玩玩，那我就给你们个破阵的机会。” “是破阵，还是入阵？”凌远又道。 “你这小子，倒真是敏锐过了头。” 凌远的神识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后，他确定神识也受到了干扰了。 “你就藏在这些尸体当中，对吗？” 说完之后，那男人的声音停顿了好半晌才再次传来。 “你们只有七步的机会，七步之内找到了我，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没有的话，那我就只能看着你们彻底被阵法吞噬了，呵呵呵……” 声音落下后，凌远小队的五人面面相觑。 “队长，这阵法……我们好像已经摆脱不了了，或许只有听他的了。” “难道说只剩下七步，我们就要被这阵法吞噬了吗？” 看到这五人开始动摇，男人的声音当中添了几分愉悦。 “你们谁先来？” 第605章 白衣尸不在 谈奕轩目光环视周围的悬尸一圈，而后道：“队长，让我先来吧，就算我选错了，也能为你们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凌远神情莫名地看着他，正此时，蒋岩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样岂不是拿你的命在赌？不行，让我来！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活着！” “不，让我来！大家师兄弟一场不容易，最后，就让我再为你们做点什么吧！” “若你们活着出去了，日后祭奠我时，记得带上我最爱喝的酒。” “回去替我问万师妹一句……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你就别做白日梦了，万师妹她能看上你？” 凌远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马上就要演变成争吵的四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提步朝着一个悬尸的方向迈了出去。 “三步，你还有四步的机会，确定可以找到我吗？” 白衣尸的声音回荡起来，那四人立马安静下来。 “队长！” “队长不要！” 凌远不发一言，继续往前走去，现场寂静无比，只听得到那白衣尸数数的声音。 “四、五、六……”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你确定眼前的尸体就是我了吗，选错了，这辈子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哦~！”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替师弟们去试错的准备了，真是感人的同门情啊，再迈出一步吧，这最后一步，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暗处的悬尸当中，白衣尸兴奋地看着远处的凌远慢慢抬起了脚，迈出这最后一步。 “七……呃啊！！” 就在凌远这一步即将落下的时候，他的袖下突然飞出了一支被黄符纸包裹着的短箭，精准地朝着尸林当中悬浮着的一具尸身的心口刺去。 符箭狠狠地钉在了那悬尸的心口上，四周立即回荡起了白衣尸痛苦愤怒的声音，同一时间，那具尸体上现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幻影。 这男人四肢疯狂地挣扎着，仿佛想要逃出悬尸的身体，但因为被心口处的符箭给钉死了，任凭他如何做也无法挣脱。 “阵眼在他身上，二十米，”凌远转头吩咐那四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队员，“用缚灵阵！” “是！” 四人齐声应答，迅速朝着那白衣尸的方向疾驰而去，分别立在他身周四个方位，却都不超过二十米的距离。 待各就各位后，立即施展缚灵阵，彻底将白衣尸的灵体拘于一方阵盘上，阵眼也紧跟着被破除。 且伴随着白衣尸的镜像功法失效，众人眼前的幻象撤去，他们这才看到每个人的脚上都像那些悬尸一样被绑上了沉重的锁链，下面还拖着大石。 悬尸阵被破之后，他们和悬尸脚上的锁链全都自动脱落，那一个个尸体没有了大石和锁链的束缚皆向着上方浮去。 而凌远小队这边的五人，施展缚灵阵的四人没了锁链的累赘后，安然地站在地上，另一边，凌远虽保持着迈步的姿势，但他整个下半身都已经渗进了淤泥里。 如果没有破开悬尸阵，他迈出了这第七步的话，就真的要被彻底掩埋在这海底最深处了。 白衣尸，并非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只能寄居在这些悬尸当中才能够行动的灵体，他最擅长的便是镜子幻象和阵法，这两者结合起来，可使他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都是茴香蘸白糖根据宏渺老魔的书推导出来的。 因此茴香蘸白糖推导出了白衣尸战斗时可能会使用的方法。 他的灵体可以在尸林内所有的尸身当中自由穿梭，那么在整个阵法中，安置阵眼最安全，最灵活的地方就是他本身。 若不用亲自动手的话，那他杀人的方式可能是和阵眼之间的距离。 阵法启动后，离开阵眼一定距离，便会被悬尸阵吞噬。 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七步，不管朝着那个方向去，选错了就会死。 而是在他们行动的时候，那白衣尸也在行动，他在一具具尸体当中转移，一旦凌远迈出了第七步，他再朝着与凌远相反的方向迈出一步，就刚好将他排出这固定范围了，凌远会立即被阵法吞噬。 但同样也是这个时候，他全心全意地盯着凌远的动作，会在一具悬尸当中停留最长的时间，就是最容易被抓的时候。 而白衣尸永远也想不到，凌远是所有擅长隐匿和逃逸的事物的克星。 从一开始，他的行踪就暴露在了凌远的眼中，只是因为他一直在数不清的悬尸当中反复横跳，不好下手，他这才将计就计的。 不然“谁第一个来”这种百分百送死的事，那四个能抢得这么开心？ 阵法破除后，凌远缓缓将双腿从淤泥中拔出来，另外四个人已经拿着那被束缚的白衣尸的灵体闲聊起来了。 “想不到居然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 “我也这么想的，今早还准备了整整两箱的丹药呢！” “你哪来的那么多丹药？” “我买的啊！” “你今早出门了？” “没，茴香道友卖给我的，我本来只想买一瓶的，她说买十瓶有优惠，买一箱赠一箱。”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凌远忍不住扭头看去。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还是她会做生意啊，不过现在想想，她应该早就富得流油了吧，当年的版权费可是收了不少呢。” “不是，你们不要这么说啊，我这两箱丹药真的买的很值的！” “我要对茴香道友刮目相看了，他都被坑成这样了居然还在替她说话……” “不是，是真的很值！物超所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啊你们！” 这边，凌远捏了个净水咒将自己整理干净，然后走过去提醒这明显有所松懈的四人。 “别这么懒散了，都打起精神来，望仙宗马上就要转移到这个地方。” 四人立马都站直了身子，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忽然间头顶被一看不到边沿的巨物笼罩，便知道是仙岛转移过来了。 五人立即向着外围飞速撤去。 仙岛上，阎真儿的声音很快便传了下来。 “白衣尸何在！” 第606章 知道保护舅舅了 声音传出后却迟迟没有回答，当阎真儿派出稻草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只看到阵法被破，悬尸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悬尸阵……不能用了。”她将这一消息传回给了丹真人。 这一刻，丹真人感觉天都塌了。 海上，宋离吸取曲慕幽生机的速度骤然加快，致使他能够明显得察觉到不死果的恢复速度无法跟上，自己的修为正在迅速流逝着。 曲慕幽的攻势也加快了，八卦金印中的力量被他一点点地消磨着，终于，在又一次挡过他的攻击后，金印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来。 里面的力量耗干净了，茴香蘸白糖又被曲慕幽的余威震出了百米开外。 时机已到，一击必杀速速解决掉这大麻烦，而后回援望仙宗。 这般想着，曲慕幽的身形便已经动了，他直接使用移形闪至宋离近前，一掌积攒了十成力道的灵力猛然向着她的心口震去—— “嘭嘭嘭——” 两道力量对撞的余波激起了漫天的海水，好似下了场暴雨一般，两人立于其中滴水不沾，曲慕幽的身形已经被硬生生逼退了十来米，而宋离手上拿着的，是一枚七星金印。 又一次感受到这熟悉力量的曲慕幽回过神来后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那一枚金印，眼神愈发的不耐起来。 宋离从头至尾，要么是在使用金印的力量，要么便是用邪佛玉玺，闪躲曲慕幽的时候用的还是雾族的功法，从未暴露过自身的功法。 长生诀的吸取速度还在加快，如今曲慕幽是在用功力保住身体，但要不了一个时辰，他的功力便会消耗到普通渡劫期的水平。 莫说是与她手中这金印的力量相对抗了，就是周围这不停在干扰着自己的四邪佛，他对付其中两个恐怕都吃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前这茴香蘸白糖屡次都能准确的找到自己，曲慕幽渐渐也明白了过来，这应当不是某种特殊的道法，而是一种规则类型的力量。 掌握此种力量本身不易，一旦拥有那必然是无往不利的，他若想摆脱此人，唯有去到一个可以屏蔽外界规则，或是其中有本身固定规则的地方。 六大凶地成型已久，且多年来受到他的精心养护饲喂，便符合这条件。 他的神识能与仙岛相通，此刻也已经知道仙岛转移去的位置便是悬尸阵。 又因为自身与仙岛间的联系，他也不必移形，只心念一转便可完成。 于是下一刻，他假意攻击，实则在半途中身形突然消失不见，再一眨眼，便出现在了满是魔修尸体的望仙宗内。 宋离站在海上，心中那微妙的方向感所指之处，正是原本就知道的悬尸阵的位置。 她知道，曲慕幽一定是反应过来了，这才选择转移到六大凶地当中，而在他转移去悬尸阵后自己还能够有所感应，便说明悬尸阵那边，已经被凌远他们处理干净了。 宋离身形一转，便朝着悬尸阵的方向走去。 望仙宗内，曲慕幽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再不能平静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躺倒在他脚边奄奄一息的，正是丹真人。 丹真人浑身是血，圆瞪着一双不甘心的双眼，又带了几分幽怨地看着曲慕幽。 “尊……尊上，咱们……这是……被人设计了啊。” “别再说了，你身上还有丹药吗？”曲慕幽一掌灵力渡入他的身体内，可他体内的灵脉和脏器都已经被震碎成了泥，灌多少灵力也救不回这条命来了。 “没了……”丹真人无力地说着：“尊上不必，浪费灵力了，帮，帮我们报仇，杀了这群道修……我们，死也瞑目。” 曲慕幽闭了闭眼睛，再抬眸望去，终于确定，他这花费了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望仙宗，已经被人屠尽了。 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凌远小队和后面赶过来的那些道修们。 攥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曲慕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那些道修们，问话丹真人。 “宗门内，还有人存活吗？” 丹真人的眼皮越来越重，气息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了，用最后的力气回答了他的问话。 “阎真儿……逃……了……” 说完之后，他便彻底断了气。 曲慕幽的双眼中浮起了血丝，下一刻，浑身的灵力便凝聚在了手中，看向了前方的道修们。 “你们真是，胆子不小——！” 下一刻，这道灵力便径直朝着众人的方向袭去，卷起的狂风如同镰刀一般将袭过的地面上的事物尽数收割。 曲慕幽一怒，这道灵力在道修当中无人能够抵挡，也根本来不及闪避，眼看着这道足以一击毙命的灵力就要到他们面前了，人群中突然飞出一道迅捷的身影。 宋长生从中飞出，立于人前，此刻她的身体没有实形，周身环绕着浓得令人绝望的怨气，凝成一道黑色的结界抵挡着曲慕幽的灵力。 在这道强横灵力的作用下，宋长生的身形不断后退着，素日里除了看到美食，其他时候都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此刻也咬紧了牙关，眼眸中的情绪愈发狠绝起来。 刹那间，万婴啼哭的声音回荡在仙岛上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刻，她不断被灵力逼退的身形在半空中猛地刹住了。 曲慕幽之前一次都没有见过宋长生，只记得她是宋离那来历不明的女儿，所以从未将她放在眼中过。 但现在看到她居然能够扛得住自己的全力一击，本就瞪着的双目更是瞪大了。 哪怕他现在的功力已经被那茴香蘸白糖削弱了许多，掉出了渡劫期最顶尖那群人的范围，但也依然是渡劫期！ 不对，眼前此女，乃是鬼灵之身！ 人群中，陆衍身上背着宋长生的挎包，欣慰的看着。 这挎包，便是宋长生用来存放自己人形躯壳的。 “孩子大了，知道保护舅舅了。” 宋长生顶住了这一道灵力，但也无法消磨掉它，只能继续与之对抗下去，正此时，一道金光袭来，瞬间散去了曲慕幽这道力量。 宋长生卸下了压力，瞬间轻松了起来，而后朝着那金光袭来的方向看去。 茴香蘸白糖身后追随着身躯庞大如同高山一般的四恶佛，登上了仙岛。 第607章 阎真儿 曲慕幽双目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而自己身上的生机如江河入海一般地流入她的身体内，功力更是不停地衰减…… 他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杀光眼前这些人了，而是……逃！ 曲慕幽立即就想启动仙岛上面的阵法，准备第二次的转移，但阵法先前已经使用过一次，再次启动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那茴香蘸白糖飞速地朝着他冲了过来，在到达他眼前的时候，第九万道雷劫也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雷劫直接在仙岛的正中央劈开了一个大洞，有翻滚着的海水涌了出来。 宋离的身形在一刹那间变得鲜血淋漓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骼，却又在一瞬间恢复得完好如初。 她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每一道天雷的落下，都会为她淬炼一遍身体。 曲慕幽且战且退，正想着是否要抛弃仙岛独自转移的时候，宋离手中的七星金印突然暴发出了摄人的金光，在飞向他的时候凝结成了三道剑影。 剑影速度奇快，威压震得曲慕幽的身体仿佛已经被钉死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当真如乾帝亲至一般，曲慕幽不敢置信地看着，而那枚七星金印也被直接抽干了力量迅速黯淡下来。 她怎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反应，直接将七星金印中的力量抽干，是想要立即结束了吗？ 曲慕幽堪堪躲开了一剑，而另外两剑分别钉在了他双肩的位置，这一瞬间，那久违了的濒死之感终于又涌上了心头，随之一同到来的，是浓浓的不甘。 当年的夏辞初亲自来都没能杀得了自己，她一个炼虚期的又怎么可以，怎么能！ 另一只金剑投入了海水中，顷刻间激起了海啸般的浪潮，飞溅通天的海水连续不断地落下来，如同一场肆虐的暴风雨，浇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曲慕幽倒地不起，海水伴随着血水一同浇溅在他的脸上，稀释了的血水依然将双瞳染得猩红。 两把金剑从他的肩胛处穿过钉在地上，一同被钉死的还有他整个人，此刻曲慕幽咬紧了牙关，怒吼一声，下一刻竟是硬生生将自己的双肩连同手臂撕扯了下来。 身体重新站起，海水冲刷着断口处的血渍，血肉蠕动着，仿佛要长出新的手臂来，但速度却极其缓慢。 此刻曲慕幽的修为，即将跌破渡劫期。 仙岛的阵法已经冷却完成，他马上可以进行第二次转移，曲慕幽当即将自己的灵力全部注入。 可就是在这时候，正前方的那袭血衣身影已经破开了海水，带起了狂风向着他杀了过来。 曲慕幽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剑刃成了一点寒芒向着自己的眉心逼近，在这一瞬，他的脑中已经出现自己的头颅被切开的景象。 “尊上——！”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间出现，紧接着不知从何方闪来了一道黑影，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刹那间，一簇簇梅花绽放，滚烫的血溅在鲜妍的梅花上，又顺着剑刃滴滴答答地落下。 九万零一道雷劫落下，刺目的白光照亮了这道身处于雷劫中的两道身影，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两人。 茴香蘸白糖手中的长剑被蜿蜒崎岖的梅枝束缚在半空中，但其强大的威力依然没有阻挡住剑刃向前的趋势，就在即将刺穿阎真儿眉心的位置处，后者咬紧了牙关，两手死死地抓在剑刃上。 血水从她手中汩汩涌出，剑尖已经割破了阎真儿的眉心，她左眼长出梅枝，右眼则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瞪得通红。 那道雷劫一并劈在了她的身上，没有长生诀的阎真儿刹那间便被劈得遍体鳞伤，但依然死死地站在原地，未曾后退。 “她……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远处，徐妙妍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喃喃道。 说实话，当昨日宋离告诉自己，不要对阎真儿赶尽杀绝，要假装不经意间放她走的时候，她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而宋离的回答则是，阎真儿的身上让人有一种，想要赌一场的欲望。 现在，徐妙妍或许明白了。 前方，宋离收回了长剑，阎真儿重新收回了梅枝后，方才意识到这雷劫将自己伤得有多严重，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茴香蘸白糖的一声轻笑。 下一刻，又是一道灵力朝着阎真儿的方向打来，现在的她连召唤稻草人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将要夺去自己性命的灵力。 但那灵力尚未打在自己身上，便被身后传来的一道强横的灵风挥退，甚至将宋离的身形一连逼退了数十米。 阎真儿恍然转头，朝着那方看去，只见到失去了双臂的曲慕幽半跪在地上，为了挥出这道灵风，嘴角也渗出了大量的血水，但他的表情没有变，甚至连眉头都未能皱一下，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宋离。 阎真儿恍惚了一瞬，忽然意识到阵法正在启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传音给曲慕幽。 “尊上，去聚宝盆，那里还能用！” 伴随着阵法运转完成，刹那间，仙岛与曲慕幽、阎真儿两人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几人的落脚点从仙岛变成了海面上，徐妙妍还呆愣愣得想着刚才的事，身旁已经慢慢出现了各种声音。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哪怕不放他们离开，茴香道友恐怕也无法直接杀掉那魔尊。” “岂是那么好杀的，他都已经伤成了那样，还能够一个人启动望仙宗阵法，先前我们看时，启动这阵法可是用上了望仙宗内所有高阶长老的力量。” “而且他在启动了阵法之后，还有余力。” “如今养莲池、悬尸阵被破，百官殿与海底洞穴依靠的力量是那些朝臣行尸和海兽们，此刻全都被解决了，那他们能去的地方，除了白鲤断尾门便是聚宝盆了。” “应是转移去聚宝盆了，凌远道友，能否定位到那里？” 凌远点了点头：“知道阎真儿的信息，就能够定位到。” “阎真儿，倒是真没想到她还会回来啊……” 第608章 世间唯有你我最相配 凌远已经在试着寻找阎真儿的位置了。 宋离慢慢走回来后，花朝仙子立即问道：“茴香道友，可要一同前往聚宝盆？” “那里我便不过去了，”宋离道：“我去白鲤断尾门。” “那地方……他们应当不会考虑吧？”花朝疑惑地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 …… 远离了宋离之后，曲慕幽的身体快速恢复起来，虽然两臂又重新长了出来，但被七星金印造成的伤却不是那般容易好转的。 阎真儿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曲慕幽分了一部分灵力给她，暂且稳定住了。 “你不是已经逃走了。” 曲慕幽问道，但此刻的阎真儿只愣愣地看着身边的他。 这还是第一次，曲慕幽允许自己靠得这么近。 此前从未有过…… 曲慕幽原本正闭目疗伤，察觉到她半天未曾回话后，便睁开了眼睛，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谨慎。 阎真儿恍然回过了神来，连忙答道：“尊上在，望仙宗便在，我身为望仙宗弟子，自该一辈子效忠于尊上，怎可临阵脱逃……” 这样表忠心的话，此前她说过了无数遍，但唯有这一次，曲慕幽是真的听进去了，他微微颔首。 “静心，将伤养好，待到日后，本尊定带你杀回来。” “尊上，伤得太重了，咳咳咳。” 阎真儿不断地咳出血来，这句话在说他也是在说自己。 “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咳咳咳……” “天大地大，有何处去不得？” 见她这狼狈的模样，曲慕幽蹙了蹙眉，而后抬手，再次将自己的灵力渡了过去。 阎真儿愣神了好半晌，看着曲慕幽因为要将灵力分给自己，本身的伤却一直拖着不能恢复，不知怎的，倒觉得自己的伤不怎么疼了。 “尊上，”阎真儿垂眸，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不管是去什么地方，我都跟着。”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曲慕幽的眼睛，此刻表情未变，将灵力渡给她后便抽回了手来，而后继续闭目疗伤。 阎真儿心中却喜悦得很，连唇角都上扬起来了。 看来因为自己冒死回来救他的举动，终于让曲慕幽卸下了对自己的防备，接纳了自己。 而她为何要回来，其实到现在心中都迷糊得很，只是留在望仙宗内的稻草人看到了曲慕幽重伤的模样，哪怕可能会死，她也还是折返了。 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决定做得果真没错。 她的目光始终在曲慕幽的脸上流连着，视线触及他唇角的那一抹鲜红的血迹，忽然间一顿。 这还是第一次，曲慕幽在她的面前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现在太虚弱了。 阎真儿抿了抿唇，在原地呆了不知多久后，忽然内视丹田的情况，而后运转起了魅惑之术来。 “尊上……” 一声轻唤将正在疗伤的曲慕幽叫醒，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正要看看是不是追兵过来了，但这第一眼，便看到了阎真儿就坐在自己正对面，香肩半露，眼含笑意。 空气浮动着几不可闻的异香。 但曲慕幽有过和两个毒师战斗的经历，早就对这种东西极其敏感了，下意识便在周身凝成了结界。 “无事便去疗伤，”这一次，曲慕幽选择了不计较这些，沉声道：“别将心思放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尊上体内有不死果加持，受了多严重的伤也可以恢复如初的。” 阎真儿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日出时金色灿阳的映照下于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的目光伴随着自己抬起的手一同放在了曲慕幽外袍点缀的玉珠装饰上面。 她动作轻柔地用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玉珠，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到曲慕幽的身体。 “我跟了尊上五百多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尊上可怜可怜我，”阎真儿抬眸，含水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暗自更是将媚术发挥到了极致，“舍给我吧……” 曲慕幽扫了一眼玉珠，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下一刻便抓住了阎真儿那只不安分的手将她拉开，玉珠线断，滴滴答答洒了一地。 “你修习采补之术了？” “尊上？”阎真儿一惊，眼底闪过了一瞬间的慌张，而后立即张口否认，“尊上怎可如此猜测属下，属下对尊上忠心耿耿，尊上不让修习的采补之术，我怎么会？！” “是啊，”曲慕幽冷笑：“你怎么会？这难道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先前被茴香蘸白糖追着吸了一晚上的生机，曲慕幽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如今对待阎真儿所有的宽容也都是因为她明明已经逃了，却又折返回来的举动。 但她偏偏要触碰自己的逆鳞，一次次地试探自己的底线。 察觉到曲慕幽的态度有变，阎真儿不敢再扯谎，当即道：“属下的确，的确是……但这么些年来我从来都没有使用过此法！” “哦？习得了采补之法却不用，”曲慕幽静静看着眼前那一脸慌张的阎真儿，轻笑道：“本尊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那是因为……因为……”阎真儿的眼眶不知怎的红了大圈。 “因为你想要采补的人是本尊。” 曲慕幽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手上用力猛然将阎真儿推了出去。 阎真儿倒在地上后彻底慌了神，连忙解释。 “可是尊上，我对你是真心的啊！我只是想要快些提升修为，能够早日坐到跟尊上并肩的位置，我已经跟了你五百多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尊上……我是真心喜欢着你的，我这条命都可以不要……不用采补之术，只要尊上愿意，我绝对不会动用采补之术！此后也绝不用！尊上，尊上……” 阎真儿跪在地上卑微地上前，两手抓住了曲慕幽一片衣角，眼含泪花地仰头看着他。 “世间唯有你我最相配，不管尊上相不相信这句话，从我很小的时候，便深信着这句话了，我永远都不会背叛尊上，不管你对我，是利用也好，排遣也罢。” 阎真儿呼吸紧促地看着他那张无甚表情的脸，祈求着能够有一瞬间的动容。 第609章 真心 但她到底还是猜错了，曲慕幽的目光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从前一样，她说过的任何话，做过的任何事，都不能让这颗心掀起波澜。 “本尊没心情利用你，更没心情来拿你排遣，你留下来便还是望仙宗的人，本尊自会护你，你若犯错，也照样会被逐出宗门。” “望仙宗已经不存在了！”阎真儿突然高声喊道：“难道你没有看见这满地的尸体吗？你看看除了我还有哪个人活着！” 曲慕幽这才皱起了眉头来。 “尊上啊，你为什么总是在做着春秋大梦？真的以为只要你还在，望仙宗就在了？杀了乾帝，你就能成为这修真界的主宰了？磨掉了曲妍的性子，她就能爱上你了？ 为什么总是让前半生的执念束缚着现在的你，那很久之后，数万年之后的你又会不会为现在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看看我，我陪你经历过的也不比那些人少！或者说，你还要再等几万年才能看到我的好，想起来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曾真心实意地爱过你！” 在她的一声声控诉下，曲慕幽的眉拧得更紧了。 “真心实意？这四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你自己信了吗？” 闻言，阎真儿的眸光闪动了两下，撇开了视线。 “说本尊在做着春秋大梦，你就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吗？执迷不悟。” 曲慕幽说完后，也不再理会她，在自己的身旁结成了一道道结界阵法后再疗伤，便是专门为了防阎真儿。 阎真儿呆愣愣地看着，脑中回荡着曲慕幽的话。 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曲慕幽的吗…… 她恍然间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厌媚女妖还没有被朝廷赶尽杀绝，她还是尊贵的宗主之女时。 但其实，厌媚女妖是没有后代的，她们认为孩子的存在，不仅会分走自己的修为，还会吸食母体的精元，十分可怕。 而且男人们不过是用了就丢的东西，又何必留下他们的子嗣，所以阎真儿的存在，是个意外，也是宗主想要永远独揽大权的野心的证明。 当然，这些是在那些厌媚女妖眼中看来的，而对于阎宗主来说，她倒是从未有过这等野心，采补过的男人那么多，她唯独生下了这个男人的子嗣，便是阎真儿。 虽然到最后，阎真儿的亲爹还是未能经受得住过度的采补，撒手人寰了。 阎真儿从未见过那个男人，而在那之后，她的母亲也照常四处抓人采补，处理着宗门中的事务，只是偶尔会去一片梅林中静坐，越到后面，她去梅林的次数便越频繁，每次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阎真儿问过其他的厌媚女妖，方才知晓，那片梅林是她那个不知名的亲爹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他跟母亲初遇的地方。 那天她试着去梅林中探索，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让母亲如此喜爱，然后便看见了母亲喝得烂醉如泥，泣不成声的狼狈姿态。 或许有几分相像，她便将自己认成了那不知名父亲，然后哭着说自己错了，她后悔了，希望他能够回来。 此前分辨不清自己心中的情感，一直蒙骗着自己，在真正失去过后，便再也找不回那人了，只能一日日在后悔和折磨中熬过去。 人这一生，最不该欺骗的，是自己。 后来的母亲在一个又一个的男子身上寻找他的影子，可与那不知名亲爹相比，他们都只不过是赝品。 曾经有厌媚女妖问过阎真儿，她想要第一个采补的男子是何人。 那时她便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要采补的人，当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不死魔尊了。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死，这样，她就永远不会沦落到母亲这般的境地，永远都不必后悔。 这世间，唯有不死魔尊与她最相配。 后来厌媚女妖内部动乱，母亲被杀，她仓皇逃脱，一路往西，在前方没有路了的时候，便纵身跳入了东海。 也不知是为何，她想要去寻那谁都寻不到的仙岛，想要投靠望仙宗。 但所有人都知道，望仙宗不好找，她与其在这条险路上碰运气，不如往内地逃去。 阎真儿不知在这遥无边际的东海中漂泊了多久，遇上了多少的海兽，受了多少的伤。 体内的灵力消耗干净了，再漂泊下去便是死路一条，可那天晚上，她听到了一阵笛声。 她用尽身上最后的力量，奋力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游去，于是便看到了那座隐藏在雾中的仙岛。 也看到了那坐在仙岛边缘处吹着紫玉笛的人。 月夜下，晚风荡漾着，轻轻吹拂着他的发丝，那张俊美的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抬眼，目光好似浸了寒冬腊月的雪。 阎真儿被这目光看得吓了一跳，心神一慌，下一刻便溺水了。 原以为自己这是要死定了，却不想在那笛声的操控下，一头长蛇模样的海兽将她从水中托了起来，送上了仙岛。 后面，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不死魔尊。 阎真儿高兴极了，再次见到曲慕幽的时候，她也毫不遮掩的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但当曲慕幽听说她出身于厌媚女妖的时候，那双眼睛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且当下就要将她重新丢下仙岛，急得阎真儿赶忙表忠心，而后又发誓自己永远都不会修习采补之术。 她这才在望仙宗内留了下来。 后面有一天，厌媚女妖的人得知了她身在望仙宗的消息，于是直接派了好几位长老来要人。 那威逼利诱的话语，听得阎真儿都忍不住发抖，又害怕曲慕幽真的会将自己交出去。 就在她想要求曲慕幽别将自己交出去的时候，曲慕幽却直接开口吩咐门内的长老，让他们出去将那些聒噪的厌媚女妖杀干净。 阎真儿原本还有些微红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了。 从那一刻起，她就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跟着曲慕幽。 “我是……我……”阎真儿看着面前的人，哽咽道：“我是真心的……尊上……” 可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曲慕幽都不会相信了。 第610章 白鲤断尾门 忽然察觉到周围有人追来的气息，曲慕幽猛地睁开了双眼。 阎真儿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却闻他开口：“你将人给引过来了。” 在那些道修当中有一个专司追踪的男修，但也只是能够追踪修为和自己相差不多，或是在自己之下的人，自然不可能根据曲慕幽的信息，就追踪到他的所在的。 所以泄露了位置信息的，只有可能是阎真儿。 眼看着曲慕幽又启动了转移的阵法，阎真儿还有些愣神。 “尊上……” 声音落下，仙岛连同曲慕幽一齐消失了，而阎真儿一阵失重，坠落入了海水当中。 她没有用灵力，冰凉的海水将自己全身包裹，这时的感觉，就好像当初她为了摆脱厌媚女妖的追捕纵身入海时，但这海水，却又比那时候冷了许多。 眼中光芒攒动，往事一幕幕在眼前经过，而后又被水雾蒙住，她在心中珍藏的每一刻美好，最终都化为了泡影消散。 再转眼时，追兵已到，她被包围得密不透风，再无退路。 …… 白鲤断尾门 此地名字的由来，是曾有一条修行了上万年的白鲤在此地跃龙门，却未能承受得住强大的天劫，在前半身越过龙门，正在化龙的时候，一道雷劫劈落下来，直接斩断了它的尾巴。 白鲤断尾，跃龙门失败，又因重伤死于此地，死后怨念不消，已然形成了一片与世隔绝的领域。 先前望仙宗派来的守官，怕受其影响便每隔一段时间更换一个人，也不敢驻守在怨念最浓重的中心位置。 聚宝盆和悬尸阵的位置已经暴露，另外那几个凶地也不可用了，白鲤断尾门虽没了守官，但即便没有守官这里也是极其凶煞的地方，自成的领域亦可以拦住规则类的功法。 但仙岛落在这里的一瞬间，就被突然冲上来的浓重怨气碾碎成灰，曲慕幽尚未反应过来时，便见一头巨大的由怨气凝聚而成的白鲤幻影冲上了半空。 这硕大的白鲤身周还环绕着很不稳定的龙气，想来便是殒命于此的那一尾！ 有人动了这里，将中心位置的怨气引了出来！ 曲慕幽的脸色瞬变，目光紧紧地盯着水下，他敢断定有个人先他一步来到了这白鲤断尾门，现在只能祈祷此人并非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那一个。 然而下一刻，一道惊雷霹雳直直地落入了水中。 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劫。 这一瞬，曲慕幽心中的猜测也被证实了。 的确，除了造成那白鲤死亡的雷劫，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引动这些怨念？ 曲慕幽袖下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了，同一时间，白鲤怨念翻动着海水，凝成水墙将这方圆几里都圈了起来。 今日一个人都不能离开，它要所有人都死在白鲤断尾门。 正中央的平静海面上，慢慢浮出了那血衣白发的身影，周围的灵气迅速朝着她的方向涌了过来，她的力量又登上一层高楼，已经进入了合体期。 而曲慕幽的生机也在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修为跟着跌破了渡劫期，进入了合体期。 意识到今日与她必有殊死一战，曲慕幽也不再犹豫，手中的墨玉笛上流光变幻，缓缓变成了一把锋利剑刃，于身侧一挥，剑尖所指之处顷刻间便卷起了海中的漩涡。 灵力灌入剑身，嗡鸣声顿时响起，似鬼泣，又似悲恸的笛曲。 直到此刻，宋离才从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丝慕微之的影子，也不知是为何，虽然她也并未见过慕微之战斗时的模样。 那方的曲慕幽气势逼人，宋离这边则是直接拿出了五行金印来。 虽然现在大家同在合体期，但宋离可没有跟他慢慢打的耐心，下一刻，她手持着金印身形一动冲上前去，同一时间玉玺召唤出来的四恶佛也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曲慕幽冲去。 曲慕幽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凝结于闪避这从五个方向打来的力量上，此刻他的灵活和敏锐甚至更胜于全盛时期。 但修为不济，还是令他在四恶佛的手中频频吃亏，又因为将最多的精力留在闪躲五行金印的攻势上面，宋离一时半会儿未能打中他一次。 可即便是如此拖延下去，曲慕幽也早晚会折在她的手上，眼珠快速转动着，心下想着应对之策。 打了这么长时间，她惯用的招数曲慕幽心中已经掌握得大差不差了，且她虽然能够使用雾族的功法，但也只有一招雾杀术。 这本是一招暗杀的功法，不过她却习惯将其用作迷惑敌人的分身术来用，这样倒也给曲慕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而后他的目光朝着不远处的白鲤幻影一瞥，当即便制定了策略。 他一边吃力地抵挡着敌人，一边又不动声色地慢慢朝着白鲤的方向挪去。 在靠近了的时候，他又专门露出个破绽来给宋离，下一刻便见宋离果断地朝着他杀了过来。 在这一刹，曲慕幽的身形突然变成了一团灰雾，而冲上来的宋离则一时难以刹住，身形直接穿过了灰雾，朝着那白鲤的幻影继续冲去。 白鲤幻影周身的怨气疯狂地涌动着，迅速迎着宋离的方向杀来。 但在两方相撞的时候，宋离的身形同样也变成了一团灰雾，被这白鲤幻影撞得烟消云散。 另一侧，现出了真身的曲慕幽也早已察觉到了异样，迅速回防。 便是在这时候，金光凝结而成的刀刃从一侧对准了他的脖颈横扫过来，曲慕幽险之又险地后仰闪过，脸上那张用来遮掩奴隶印记的面具还是受到了余风的影响，碎成了数块掉落入水。 曲慕幽也顺势进入海水中，暂且隐去了身形，水下，墨剑又重新变回了玉笛模样，停靠在唇边，他闭眸，一阵悠长的笛音向着深海蔓延而去。 后面紧跟着数道落水声，却并非宋离也追了进来，而是三道金光凝成的长箭，径直朝着曲慕幽的方向来了。 他仍旧吹奏着玉笛，飞速地闪躲过这三箭，但谁料金箭落空之后竟又在水中转了个弯杀来，曲慕幽堪堪反应过来，仍是没能避免得身中一箭。 *** 小剧场 李彦：“最近陛下好像有点躲着我们啊，我是犯什么错了吗？” 周学士：“躲着也是为了咱们好，你就不要多问了。” 李彦还是很不理解，但周学士已经抱着一摞奏折离开了。 他带着疑惑去了校场，准备跟属下们商量一下回迦南关的事情，不曾想刚巧看到夏辞初一个人在校场上看奏折。 这里格外宽敞，夏辞初身边依然没有任何人。 “居然在校场上批奏折……” 李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终于确定那真的是陛下后，连忙跑了上去。 “陛下！陛下！啊——！” 一道威力十足的天雷落下，将夏辞初和飞快跑过来的李彦给劈了个正着。 “嗯？” 奏折已经化为飞灰了，夏辞初弹了弹衣袍上沾染的灰烬，而后抬眸朝着方才的声音来源看去。 李彦不见了，只有趴在地上的一个小黑人。 第611章 自爆 血腥气瞬间在海水中弥漫开来，曲慕幽的眉头紧锁着，在看到这金箭的时候，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 同样是拥有乾帝给的金印，同样擅长射艺。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先前得到消息，宋离从妖国被救出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基本要准备后事了，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恢复成现在这模样…… 只是短暂得想了一瞬，情况的危急程度不允许他分心。 伴随着笛曲的飘荡，数不清的海兽朝着这边靠拢过来了。 四恶佛也转移了方向，去应付那些被召唤来的海兽，为宋离保驾护航。 同一时间，宋离的身形也追入海中，直接抽干五行金印中全部的力量织成一张大网，朝着曲慕幽的方向裹去。 后者见此，神色明显一变，一边后撤一边用笛音控制着海兽们上来阻挡着这大网向自己靠拢。 这样的局面不知持续了有多久，曲慕幽已经落至海底最深处，那张大网就在他的头顶上方眼看着就要束缚住自己，往四周看去，也已经没了退路。 但这时候，曲慕幽忽然以脚踩地，猛地一震。 顷刻，海底的淤泥中翻出了硕大的白骨来，仔细看竟是鱼骨的模样，只是从鱼尾的位置断裂开来。 后方还是正常的鱼尾，前半身像龙又像鱼，看起来有几分畸形。 这便是那白鲤的尸骨，曲慕幽初次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找到了白鲤的埋尸所在，但因为这尸骨之上怨气浓重，他便早早得将其封印了。 如今正是解开封印的时候。 这一副断裂成两半的尸骨瞬间朝着上方冲去，竟硬生生将那金网穿破了一个极大的口子，白鲤尸骨卡在金网上面扭动着难以挣脱。 刹那间宋离已经绕过金网朝着曲慕幽杀了过来，在她近身的那一刻，曲慕幽手中的玉笛又化为了长剑，抬起同时挡住了宋离刺来的一剑。 两剑相接，灵力都蕴藏于法宝之上，看不出有多么绚丽来，但周围的海水被震得嗡鸣，水波急速得一圈一圈朝着外面扩散。 水波所过之处，珊瑚与嶙峋的怪石都被碾成了齑粉。 最终的结果，以宋离手中长剑的剑身上出现了豁口，而后她猛然收剑后撤而结束。 曲慕幽稍稍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头顶的金网还在被白鲤的尸骨纠缠着，当即决定乘胜追击，但此刻他的心神一晃，立即朝着自己的脚腕处看去。 有两根红线不知何时缠在了他的脚踝处，此刻红线的一段如同针一般扎入了他的身体内，沿着红线看去，另一端一直没入了宋离的袖中。 他能够感受到红线进入了他的身体后快速地生长蔓延开来，疯狂地汲取着自己的生机，这一瞬间便让他的修为从合体后期跌落至合体中期！ 曲慕幽身上一寒，当即不遗余力地挥出数剑斩向这些红线，但就在这时候，扎进他双脚的红线骤然拉紧，一股意外的力量将他的身形扯得与地面齐平，飞速地朝着宋离的方向而去。 他调动全身力量在半路上刹停，同一时间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红线已经找到了不死果的所在，一圈一圈地缠了上去。 从一开始的吸取生机变为了直接吸取不死果的力量，此刻曲慕幽体内的不死果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只能疯狂地运转起来，它所创造出来的生机还未来得及进入曲慕幽的身体，就直接被宋离夺走了。 同一时间，宋离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寿元在一百年一百年地上涨，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斥着四肢百骸。 在曲慕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两道红线自袖中飞出，朝着他的双臂而去。 这一次曲慕幽竭力地闪躲，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抵抗，可伴随着身体一点点衰弱下来，反应速度也逐渐变慢了。 伴随着他的左手无意间被红线刺入，而后又猛地拉拽他的身体，很快另一根线也刺入了他的右手。 他的四肢全被控制住，曲慕幽像个傀儡一样被定格在半空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宋离，瞪得猩红。 忽而曲慕幽闭上了眼睛，同一时刻丹田内的灵力突然躁动起来，那里面仿佛蕴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灵力，马上就要无差别摧毁周围的一切事物。 宋离立即收回了那榨取着他身上生机的红线，曲慕幽这是要自爆了。 与寻常人的自爆不同，曲慕幽可以通过燃烧自己修为、身体的方式来换取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但又因为体内的不死果，自爆之后他并不会殒落。 但修为却是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彻底沦为凡人了，他选择这样做，便是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眼见着宋离为了躲避这场自爆而快速向后退去，曲慕幽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笑容，他仍未停下体内灵力的调动，而后又加快了消耗朝着宋离的方向追去。 “吸啊！刚才不是吸得挺畅快吗！哈哈哈哈——！” 曲慕幽高声喊着，脸上是近乎癫狂的笑容，这令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他将岚夜族全族尽灭的那一天。 献祭雾族子民的性命，用死亡换取死亡，用痛苦换取新生！ 如今的他，便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这克星的命！ “天命使我不灭，世间便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天命手中抢过我的性命，我既承受了不灭的因果，你想要摧毁这不灭，就要承受其反噬——！” 说话间，曲慕幽已经冲到了宋离的面前，体内的力量瞬间爆炸开来，顷刻间海浪炸起，直冲上半空，海水中被他的笛音引来的海兽们尽数死于这场自爆下。 金网连同其束缚着的白鲤骨骼也一同消散，甚至半空中那由怨念凝聚而成的白鲤幻影也被震散了。 这方圆百里的一切生灵，都被这一场自爆带走了。 海水转变成了浑浊的红色，带着腥臭的气息。 一个人形于爆炸的中心缓缓倒下，身体慢慢恢复才终于有了曲慕幽的模样，但他体内的修为却不复存在，除却这不死之身，他和凡人也没有区别了。 第612章 宋离专武（曲慕幽） 曲慕幽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此刻看着这满眼的血色，他的唇角一点点上扬着，脸上尽是酣畅淋漓的笑容。 但他忘记了，此刻已是凡人之身，没有了神识的加持，他根本看不清，在那浑浊的血色后面，是谁正在盯着他。 忽然有一道金光慢慢破开血水，光芒映入曲慕幽的眼睛，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了下来。 宋离手持着方才挡去了自爆威力的四象金印，缓缓朝着曲慕幽的方向飞来。 这一刻，曲慕幽的心脏仿佛被冰封凝固了一般，无尽的恐惧笼罩了他。 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受。 当你面临一个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能杀死的敌人时的感受。 亦如从前的那些人，面对他时。 曲慕幽平放在地上的右腿微屈了一下，仿佛想要逃离，但此刻，身体的残疾和伤痛都令他无法站起身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杀不死的人越来越近。 这一刻，他好像真的要死了，金印被她收了起来，光芒消失后视线又变得模糊混沌。 曲慕幽已经看不清了，那道不远不近的血衣人影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影重合了，一股窒息感袭来，仿佛冰冷的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你是谁？”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张模糊的人脸上。 “你到底是谁？” 宋离微微偏头看向他，掌中自上而下幻化出一段木枝，直指曲慕幽眉心。 “杀你的人。” 曲慕幽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前的这一幕，毫无任何预兆得和五百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合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宋离时。 她用了同样的动作，说了同样的话。 而现在，那张写了“茴”字的脸缓缓变幻起来，仿佛浓雾散去，终于露出了原本的五官。 宋离。 真的是她，当初的预感没有出错，她真的来杀自己了……她真的能杀自己！ 宋离看着面前这倒在地上再无挣扎可能的曲慕幽，唇角轻轻向上扬起。 海上的风暴停歇下来，一切又重归寂静，破晓的天空却被乌云遮挡，两颗赤红的星辰闪动光芒，而后，原本那颗最大最亮的星迅速黯淡熄灭。 而在海底，被吸取得浑身干瘪，骨瘦如柴的曲慕幽被青色火焰包裹了全身。 曾经那不可一世的不死魔尊，最终带着惊恐又不甘的眼神被吞没于这旺盛的青火中。 最终，这片海底便只剩下了一簇烈烈燃烧着的青火，和立于青火旁的血衣女。 炼化曲慕幽，很耗时间，不知是过了多久，青火才褪去，最终留在原地的，是一个通体墨黑色，手掌大小的人形雕像。 细看之下，这雕像的模样正是曲慕幽。 因他体内的不死果太过强大，天地为炉无法将其炼制成丹药，如今他的神魂连同不死果一起被封印进了这雕塑当中。 与那四恶佛一样，虽不死不灭，但只要宋离还在一天，他们身上的封印就一天不能解开，永生永世都无法获得解脱。 宋离俯下身，将雕像拿入手中的一瞬间，袖中飞出的红线便已经将这雕像从头到尾地缠了起来。 不死果还在创造着的生机，如今也只有进入宋离身体这一条渠道了。 将这雕像收了起来，宋离飞上了海面。 先前因为曲慕幽自爆而震散了的白鲤幻影，此刻又因为怨气的吸引凝聚了起来，朝着宋离咆哮怒吼着。 远处的海水结界也跟着重新凝结而成，势要将宋离的性命留在这里。 不过眼前的这些，对于拥有了雕像曲慕幽的宋离来说，已经完全无法构成威胁了。 换句话来说，现在不死的那个人，已经变成她了。 当然，刚刚解决了曲慕幽，现在的她也没多少耐性与这白鲤怨念战斗，于是直接掏出了还剩下的一块两仪金印。 金印的力量落下，白鲤的怨念再一次溃散，海水结界被破，宋离迅速飞了出去。 此时此刻，萧云寒的声音也传入了识海当中。 “阎真儿已死，收拾，登岸。” 宋离微眯了眯眼睛，今晨的海风吹得不疾不徐，从耳侧撩过时带来刚刚好的清爽之意。 关于她为何要徐妙妍放阎真儿走，也是想看一看这个赌博似的结果。 当然，另一方面是因为原本曲慕幽在转移仙岛的时候，有两个选择，而她只知其中之一的白鲤断尾门，而不知聚宝盆所在。 留下一个阎真儿，是在赌她会不会回来救曲慕幽。 若她回来了，凌远便可以根据她的信息定位到所在，若她没有回来，而曲慕幽转移去了聚宝盆，那这一次，可能真的就让他逃掉了。 还有一条也是在赌，赌阎真儿在看到身受重伤的曲慕幽时，会不会动了采补他的心思。 若她动了心思，那么凭宋离对曲慕幽性格的了解，不管是为了躲避追兵还是躲避阎真儿，他都会带着仙岛独自转移。 哪怕这个人，会在危难的时候折返回来救自己。 曲慕幽都会认为，她的折返是有目的的。 最终宋离都赌中了，这证明的是，阎真儿真的对他动心了。 但她的假意中只掺杂着一丝丝真情，莫说是曲慕幽，稍微心眼多点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宋离还是有些感慨，怎么他们五味阁就没有这样勤劳又靠谱的员工呢…… …… 当宋离卸下了茴香蘸白糖的伪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倒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无念佛子也只是阿弥陀佛了两声便接受了这个现实，倒是凌远小队的人们大脑宕机了许久，最终聚在一起开始讨论当初茴香蘸白糖报过的案，以及宋离刚好于那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状况。 听得宋离很想让他们停止复盘，不如来复盘这次剿灭望仙宗的事情，毕竟这才是真正的修真界大事件。 但凌远小队的人表示没必要复盘，因为他们都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各司其职，任务完成得都很轻松。 此刻江道尘送来了幽怨的眼神。 宋离又看向了两手捻着佛珠的无念佛子。 “贫僧看人还是很准的，其实，贫僧心中已隐约猜测到茴香施主就是宋施主了。” 无念佛子如此解释。 但实际情况却是，能让他有此等压迫感的，除了宋离还能有谁？ 在宋离面前，他连“阿弥陀佛”都不敢说三声！ 第613章 还是对先辈大不敬了 赵冰彤表示，一开始就认出来了，而花朝则表示，她完全不知道茴香蘸白糖就是宋离，并且看着大家对一个身份信息毫不透明的人说的话深信不疑，她陷入了浓浓的自我怀疑中。 也是在揭露身份之后，方才慢慢明白了过来。 望仙宗一夜间被灭，因为是发生在海上的事，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只有陆衍早早得告诉了散盟和陆钰，甚至在曲慕幽还没被彻底封印的时候就报喜了。 当然，柳姨和陆钰也没信，而是派出了各方的人过来打探消息。 是以，才登岸后没多久，大家便被元宝商会安排了接风洗尘。 短暂的相聚过后，大家又重归各处，望仙宗被灭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宋离要返回京师，陆衍等人随行，当然还有同样要返回京师的徐妙妍，一行人在经过观星宗的时候暂做休息。 宋离倒是难得有这样一身轻松的感觉，只不过望仙宗被消灭后也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这边宋离刚由高宗主带领着观看曲慕幽凶星殒落的画面，这画面被观星宗给录下来了，准备每到招生的年份时就挂出来循环播放，以展示观星宗为阻止浩劫所立下的雄厚功绩。 那边徐妙妍等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不停地记和背，一旁的观星宗弟子见她流汗太多，还贴心地递上来手帕。 终于等到宋离出来了，她立马走上前。 “我们何时动身回京师？” 宋离还沉浸在高宗主那兴致上头了跟自己说的一大堆话中，又重新提起了当年改星易位的事情，虽然宋离已经知晓了，但毕竟事关自身，她还是很乐意再听一些细节的。 听到了徐妙妍的问话后，便回答道：“可再留几日……你很着急？” “急啊，”徐妙妍拿着手帕擦擦汗，“不早点回去的话，我等了两百多年的升官机会就要落到别人手中了！” 宋离挑了下眉，再看徐妙妍，她是真的着急，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应是知道的，先前为了抓捕望仙宗在外活跃的魔修们，朝廷设立了专门的组织，现在望仙宗没了，魔修的力量锐减，这一组织也面临着大裁员！” 当然，这个组织当中挑选出来的都是刑侦办案方面的精英，他们是不会被裁的，应当会分别前往不同的部门。 但朝中官员竞争本就激烈，基本上所有部门的人员都已经饱和了，不然徐妙妍也不会等两百年才等来一个升官的机会。 所以这被裁员的，要么是那些混吃混喝的，要么就是能力不佳的官员，像徐妙妍这种在慢慢排队等升官的，就有可能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官员直接抢走她的机会。 只是一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徐妙妍便浑身散发着无尽的怨念。 宋离也猜到了徐妙妍的顾虑。 “你还是没有放弃当文臣的想法吗？” 老实说，如果徐妙妍肯去当武将的话，现在起码已经坐到二品了，再加上讨伐望仙宗之功，还可能被破格提拔到一品。 徐妙妍摇了摇头，她的确考虑过这一点，去当武将。 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她想到如果有一日自己掌握着上万人马，但因为决策失误而断送了这上万人的性命，那哪怕自己活下来了，此生也不会再有转机了。 简而言之，当武将也是要脑子的，而且失败的代价更加惨烈，她更加承受不起。 看徐妙妍实在急着返回京师“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宋离便不在望仙宗内多留了。 “那便明日动身。” 一观星宗的小修士抱着一摞画卷匆匆忙忙地赶往中心阁，在进院的时候没注意被门槛给绊了一脚，抱着的画卷眼看就要洒落一地。 宋离随手送去一道灵力，将那小道连同画卷一并扶起。 “多谢宋前辈，多谢宋前辈！”那小道立马感激道：“这些都是准备在后日的祭典时供奉的先辈画像，要是就这样被我弄脏了，对宗门的先辈们可是大不敬啊……” “祭典？” “对，凶星被灭这样的大事，我宗必然是要举办一场祭典来告慰仙人们的，就在后日，宋前辈是大功臣，您可一定要来参加！” 宋离说了要返回京师的打算，推掉了此事，那小道也不敢挽留，匆匆道了别，便继续去送画了。 在宋离和徐妙妍往外面走时，那小道又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哎呦”一声便趴在了地上，方才那些幸免于难的画卷们到底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一幅女人的画像在地上铺展开来，女人脸上挂着释怀的笑容，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细看下去，那双墨点的眼睛仿佛正看着宋离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 返回京师的飞舟上，萧云寒拦在宋离的面前，后者挑了下眉。 “我的剑灵，会舞剑了。” 这便是萧云寒全部要说的话，因为总是会犯困，在结束了望仙宗的战斗后，他便将那异兽眼球重新交回到宋离手中了。 宋离沉默了一下，试图分析萧云寒的意思。 剑灵会舞剑……这是什么很猎奇的事情吗？它是剑灵，它不会舞剑的话，那还不如去当锅灵。 “锅灵？！” 识海中立马就传来了陆衍的声音。 因为那另一颗异兽眼球在宋离手中还没捂热乎，就被陆衍给拿走了。 “用这种锅炒出来的饭会更香吗？那锅灵会自己炒饭吗？那岂不是就不需要灵厨了？我好像还真没听说过锅灵这种东西，是全都被灵厨们给暗杀了吗？因为害怕它们抢自己的饭碗，不对，是锅铲，不行，好好奇啊，我得去我家仓库翻翻看有没有锅灵，直接传消息问我哥好了……” 宋离的识海被陆衍的声音挤满，她维持着耐心，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两字。 “住口。” 对面全然不知的萧云寒还以为这两字是同自己说的，瞳孔立马震了震。 “它真的会舞剑了。” 为了证明给宋离看，他还唤出了剑灵小黑龙来。 第614章 我可是高贵的空间系~ 黑龙尚且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收放自如，在飞舟上来看，它一条龙便挤满了整个甲板。 当然，灵体没有实形，它再大也不占地方。 而后萧云寒便将碎影破军剑交给了黑龙，它用嘴咬着，开始舞了起来。 目前小黑龙还不具备变化为人形的能力，而萧云寒又不会教它龙是怎么舞剑的…… 所以在宋离看来，剑招是对的，但动作是别扭的。 甚至有些动作反而失去了龙本身的灵活性…… 但一转眼就又对上萧云寒那双颇为自豪的眼睛。 “啪啪啪——”宋离拍掌三下，以示鼓励。 现场的氛围有些冷寂，但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黑龙反而越舞越起劲了。 …… 回到京师之时，此前那无比辉煌的城门已经彻底沦陷，众人站在飞舟上，只看见原本那容纳了这世间所有繁华的地方，此刻已经变成了灵气肆虐的无底深渊。 色彩浑浊的灵力已经浓郁到即便是凡人的肉眼也可以清晰得看到了，可人们也无法想象到，如此美丽的灵光竟是要人性命的凌迟刀。 飞舟只是靠近，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拦住了，这是夏辞初亲自设下的结界，飞舟前端与结界相接的位置，出现了一列清隽飘逸的银字。 “禁行。” 京师所有的百姓此刻都已经转移到了正上方的浮空城，宋离操控着飞舟上行，待穿过了云层后，不多时，正前方出现了有军队驻守的京师城门。 而在浮空城之外，与他们乘坐的飞舟平齐的位置，有数不清的白鹤扇动着翅膀整整齐齐地悬停着，据说是为了解决百姓们紧急出行的问题，临时从月寒仙宫租来的变异灵兽，可暂做坐骑。 至于变异在何处，月寒仙宫主要解决了鹤族随地大小便的问题，使得出行更加雅观。 与宋离初次登上浮空城的感觉不同了，充斥了人声过后，此地竟如同仙宫天庭一般。 进入京师之后，宋离和徐妙妍回宫复命，陆衍等人则在街上闲逛，准备好好看看这浮空城。 当然，也是因为才刚刚搬进来没多久，百姓们也都不适应眼下的生活。 但这原本空空荡荡的浮空城如今正是百废待兴的阶段，早有抓住商机的人整日活跃在外。 便如陆衍等人往街上走两步，都能看到元宝商会的熟人，路过一家正在装潢的新店时，他干脆还看到陆钰亲自用灵力挂着牌匾，时而往左挪挪，又时而往右挪挪。 陆衍毫不怀疑他已经在这里挂了一个时辰了。 “哥！”一声吼唤回了陆钰的思绪，转过头来，只见陆衍高举着一只手指牌匾：“你已经挂得够正了！” “是吗，”陆钰无奈地笑笑：“总想挂得再好一点，毕竟是登上浮空城后的第一家商铺。你们既然回来了，晚间便来家中用饭吧。” “好啊，”陆衍先是答应了下来，然后又挠头：“咱家在什么地方？” “浮空城的版图与原本的京师大差不差，家的位置没变，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待陆衍说出了在城中四处转转的意思后，陆钰又很爽快地给他批了一笔零花钱，同时嘱咐。 “灵气暴乱开始之时，京师中的府狱是最先受到重创的，有不少囚犯趁机逃了出来，其中也不乏一些重犯，如今混在人群当中，很难分辨，当然，天子脚下他们是不敢，也无法动手杀人的，就只怕他们坑蒙拐骗，想方设法地离开京师，你们要谨慎些，莫要被他们蒙骗了。” “放心吧哥，我的眼睛就是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陆衍这时候讲得大言不惭，但在告别了陆钰，又在街上逛了一段时间后，他的脑袋已经运转不过来了。 “怎么办，我现在看谁都像是坏人，恨不得把他们全都给抓进牢里去！” 江道尘和他完全相反，悠哉悠哉地闲逛着。 “你要是这么做了，我敢保证明天也能从大牢里看见你。” “怎么办啊萧云寒？”陆衍苦兮兮地说着，视线又朝着一脸凝重的萧云寒看去：“萧云寒？” 萧云寒皱起了眉头来：“我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陆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却不是因为他所说的内容：“你现在，你现在居然都拥有大能修士的神秘预感了！你才合体初期啊合体初期！这也太逆天了吧！” “这还用预感吗？”江道尘在旁，无奈地指指萧云寒空空如也的手：“你没发现刚才他手中的剑突然消失不见了吗？” “哈？”陆衍一愣，朝着萧云寒的手看去：“剑没了。” 江道尘抱着手臂，慢悠悠道：“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陆衍一检查，脸色瞬变：“坏了，我哥刚给我的零花钱不见了！”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啊。”江道尘眯眯眼睛，而后看向了同样有所怀疑的萧云寒。 萧云寒：“牢友。” “没错，就是那个修炼成了非法敛财丹的牢弟，”江道尘认真分析，“陆大哥说灵气暴乱先袭击了牢狱，有很多囚犯趁机逃了出来，依我看，他就是其中一个，而且就在刚刚，他从我们身边经过了！” 陆衍立即运转起自己的无敌双眼朝着四周的人扫描过去，但才刚开始，就被江道尘给死死捂住了。 “你流氓啊！大街上用这个！” 陆衍不甘回击：“我又没用立刻除衣的功能，我才不是流氓！” “谁知道！要是有大官在人群中感应到了，你说没有看光人家，人家会信？” “那怎么找牢弟，找回我的零花钱跟萧云寒的剑啊！对了，江道尘你就不检查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丢东西？” 陆衍平静下来，江道尘也松开了手。 对于他的问话，江道尘则是不屑一顾，还勾了勾唇角，两手一摊。 “那怎么可能？我可是高贵的空间系！” 就在这时，有行人经过，无意间听到了江道尘的话，噗嗤一笑，一边前行一边和身旁的小姐妹学着方才他的语气。 “我可是高贵的空间系~” “噗哈哈，好癫……” 行人渐渐远去，陆衍收回了目光来，看向那一脸僵硬的江道尘。 “你虽然没有丢东西，但是你丢脸了，不愧是咱的好兄弟。” 第615章 萧云寒：总感觉历史在重现 江道尘表情羞愤：“笑什么，我是有真本事的！跟别的人不一样！” 陆衍还是憋不住的笑。 唯有萧云寒，虽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格外认真。 “我真的很急。” 这把剑可是他身上最贵的东西了，谁能来理解一下他呢！ “走！”陆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现在已经锁定了目标，咱们现在就对牢弟实施抓捕！不过也真是奇怪啊，都已经五百多年了，牢弟他居然还活着，金丹期的寿命不就只有五百年吗？” “这么一说也的确值得怀疑，而且他没有碎丹重结的话，陛下也不会允许他突破至元婴期的，”江道尘也喃喃着，“难道这些年来还有别的人修炼成了非法敛财丹？” “那就更不可能了吧！” 他们三人采取了询问调查的办法，问路上的行人有没有丢东西，然后根据得到的结果确定了牢弟的行动路线。 不多时，他们便发现了那道眼熟的身影，正悠哉悠哉，毫不知情地在街上走着。 “果真是他！没有认错，他居然还敢如此嚣张地走在大街上！” 陆衍说着，立马要冲上前去实施抓捕，被江道尘一把子拉住了。 “先别过去，你没发现他走的这个方向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 江道尘的视线往两侧扫了扫：“他的能力如此明显，且还不能受到自己的控制，若换做我，定是哪里人少往哪里跑，他倒好，偏偏来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必定有诈！” “想太多。”萧云寒辣评。 江道尘皱眉：“那你说，你来说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往前看。”萧云寒抬手一指，视线的尽头是一座高门宅邸，与周旁的平房建筑相比奢华了许多，最为明显的，是那府门上方挂着的匾额。 ——王将军府。 众人回想起了今早登上浮空城时，宋离称呼那守门的将军，叫的正是王将军！ 陆衍和江道尘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好大的胆子，一个囚犯居然敢光明正大地找上守城的将军！” “有苟且！” “什么枸杞？” 萧云寒不曾理会他们二人，兀自向前走去，准备将自己的宝剑要回来。 但就在这时，江道尘和陆衍对视一眼，二人竟心照不宣地一同快步上前，将萧云寒一左一右地架了回来。 萧云寒：“……” 陆衍：“坏人很明显不止牢弟一个啊！” 江道尘：“你知道官员与囚犯勾结是多大的罪吗，就算你不知道这个，那你知不知道此案若被我们破获，又该是多大的功劳！” 萧云寒沉默了下来，倒不是在思考他们两个说的事，而是在疑惑。 眼下的场景，总觉得历历在目。 而身旁的两人见他不说话，便当是默认了，立即商议起来。 “等他进去跟那王将军接头，我们立刻冲过去将他们抓个现行！”陆衍献计。 江道尘摆手：“不可，将军府守卫的兵力不俗，我们想要突破进去恐要耗费上一番功夫，足够他们隐藏证据了，到时若被他们反将一军，那多冤！” 萧云寒：“我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感觉对了，”陆衍以拳碰掌，目光盯着前方：“因为牢弟刚刚已经进入王将军府了！” 江道尘继而说道：“想办法潜入进去，偷录下他们的对话来！” 陆衍摇摇手：“行不通，先前浮空城在修建的过程当中，就听我哥说过那些高官都有出钱加固自家府宅的防御，还有布设各种的阵法，一般的法宝是无法将在府宅内录下的声音带到府宅之外的。” “有钱人的生活还是想象不到。”江道尘嘟嘟囔囔。 当然，修为上来之后他也攒下了不少的灵石，跟萧云寒囤着不花等贬值不同，他有多少钱都用在了修行和提升空间法术造诣上面，兜里也基本上全是装备，灵石足够当下花的就行了。 “但我们还是要潜入进去的。”说着，陆衍便大踏步往前走去：“我记得以前去过王将军在京师中的宅子，如果浮空城上没有变的话，这次找起路来应该也很方便的。” 萧云寒：“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那就对了！” “……” “不行，”萧云寒转身往回走去：“我不参与。” “诶？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陆衍奇怪地挠挠头，但见萧云寒真的溜得飞快，也不勉强，又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今天晚上要是等不到我们的话，你记得去我家吃饭啊——” …… “这次升官的机会，并不是依靠你讨伐望仙宗的功劳保下来的，因为就算有能力高强的人突然空降，也是要经过考核才能得到相应的位置的。” 宫门口，宋离慢慢给徐妙妍解释着。 “所以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你的竞争对手突然变多，若想脱颖而出的话，这些天可要好好准备了。” “我明白。”徐妙妍点点头，但还是紧张又害怕。 “不过，你有功劳在身，哪怕落榜了也不必忧虑，朝廷自会给你更多施展能力的机会。” 徐妙妍又点了点头，忽而话音一转：“但之前带我的景大人特意嘱咐过我，这场选拔的机会来之不易，而且还是史无前例的只有一位考官在，最后成绩的审核也是由那位考官亲自来的。” “景大人只说了这些吗？” “她说这消息能有九成是真实的，毕竟距离考核的时间也不远了，到现在还打听不到那位考官一丝的身份信息，可见此事有多重要。 便是没有新加入的考生，先前的考生就已经足够多了，很多还都是大家族的年轻后代，所以有些猜测，这次的考核，官位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暗地里是朝廷要为那位考官挑选心腹手下，培养自己的势力。” 听她说完这些话，宋离不由笑了笑。 “景大人同你说这些是在提点你，你就这样都告诉我了？” “也便是你，我才肯说的，”徐妙妍耸了耸肩，“你都已经当上钦差大臣了，肯定瞧不上这模棱两可的机会，而且我还想让你帮我把把关呢。” 第616章 牢弟他不容易啊 “把关倒是不必了，”宋离说着慢慢往前走去，“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写你想写的，一个官位的价值，在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也在于最后的用人者。” 她已经远去，可徐妙妍却还是懵懵懂懂。 …… 宋离听完萧云寒描述的情况后，有些惊讶。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可在这段时间内，陆衍竟然一点心声都没有。 不过也对，跟自己人相处的时候，他有什么话向来都是直接说出口，根本不会偷偷在心里过一遍的。 “你能知道他们那边情况如何了吗？”萧云寒问道。 宋离煮着养生茶，不多时，陆衍便汇报情况了。 “他们已经潜入了王将军府，找到了王将军和赵宗庭商谈的地方，只不过害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动用神识。” “赵宗庭？” “便是那位结成了非法敛财丹的道修的名字。” 王将军府上，陆衍和江道尘并排挂在围墙上，施展了隐身术，能够瞒得过大部分的府兵，又因围墙上面布设了阵法，江道尘又隔断了空间，防止被阵法检测到。 并且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两人还蒙上了面，连交流都是在用天和玉牌。 陆衍：说什么呢听不清，根本听不清，我想再靠近些！ 江道尘：再靠近我们就暴露了！ 陆衍：只有你会暴露，我可以用无相无我变成石头。 江道尘：萧云寒的剑和你的钱袋！ 远处，只见到赵宗庭从自己的身上摸了摸，然后拿出了许多东西来，其中便有碎影破军剑和陆衍的零花钱。 看着远处的两人嘴巴一张一合，但偏偏听不到声音，陆衍的耐心终于耗尽，传信给江道尘。 陆衍：等着，我用无相无我变石头凑近去听！ 江道尘：别靠太近，小心行事！ 宋离和萧云寒这边的气氛也跟着他们紧张了起来。 萧云寒问道：“他有听见什么吗？” 宋离却是蹙了蹙眉。 因为识海中陆衍的声音。 “什么……有很大的肚子……犯了错？要王将军帮他？” 陆衍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当即挪到了一棵大树后面，用无相无我从石头变成了只幼小的猴子，两手拿出天和玉牌来便开始向江道尘吐槽。 陆衍：他简直太不是人了，犯错搞大了姑娘的肚子还不想负责，居然要让王将军来帮他解决！简直是畜生！ 江道尘：牲口！ 陆衍：下流！ 江道尘：渣滓！ 另一边，宋离眸光闪烁了几下，而后才同萧云寒开口。 “很大的肚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应是大度的意思，犯错……他结成的非法敛财丹本身就是错，如今没了牢狱的束缚，自然给京城的百姓们带来了许多祸患，他拿出了无意间‘偷取’的他人财物，也应当是想请王将军帮忙还回去。” 萧云寒点头，认为宋离说的有道理。 将军府内，赵宗庭看着那一堆不属于自己的财物，无奈苦笑。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反而变本加厉了，这金丹专捡着贵重的东西偷。” 陆衍：他已经预谋了很长时间，要加利，还想要偷姑娘身上的贵重物品，让那姑娘倾家荡产，这还是人吗！ 江道尘：有病吧！比魔修还可恨！ 宋离：“长时间，加厉，贵重……难怪这次丢的是你的佩剑和陆衍的钱袋，他在金丹期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啊，按道理来说，他早该寿终正寝了。” 闻言，萧云寒问道：“那为何没有？” 宋离慢悠悠地喝了口养生茶：“应当是服用了延寿之物。” 王将军同赵宗庭说道：“放心吧，这些东西我都会派人找到真正的失主，你准备何时离开？” 此刻，树后猴子抓着玉牌的两手都在颤抖。 怎会……怎么会如此炸裂！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牢弟的身上！ 不远处的江道尘看着那猴子惊呆了的模样，颇为心急。 江道尘：你都听到什么了啊？ 陆衍：王将军跟他说，让他放心……他会派人找到孩子真正的爹，牢弟他伤心欲绝，承受不住，准备要离开京师了…… 江道尘：真的假的？ 陆衍：我亲耳听到的！ 江道尘：你……你之前还将“苟且”听成了“枸杞”。 陆衍：但是在这样严重的问题上我敢胡编乱造吗？哎，牢弟也是个可怜人啊…… 江道尘：……你确定刚刚有说牢弟要离开的事情？ 陆衍：千真万确！ 江道尘：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报案吧，从牢狱中逃出来的囚犯怎么可能离开京师！ “离开京师？”宋离的动作也停顿了下。 “离开京师，去外面他会闹出大麻烦来的。”萧云寒说道。 “是啊，”宋离摩挲着杯上的纹路思考着，“但他既然敢来找王将军商量离开京师的事情，那陛下应当是知情的，看来用天材地宝给他续的寿命终究也是要到头了。” “为何要这么说？” “他被抓进来是因为结丹，但作为道修来说，本身行为并无出格之处，他无害人之心，却因为自身金丹被牢狱关押了五百多年，陛下对他自然是很宽容的，想必那延长他寿命的东西，也是陛下给的。” 宋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他轻易不可离开牢狱，此番应是寿数将近，不得已才准备离开京师，准备历练一番，寻找新的金丹感悟，然后再碎丹重结，看能否有机会重获自由身吧。” “但他的非法敛财丹已经跟随了五百多年，碎丹重结，又会是什么结果？”萧云寒为他感到无奈。 宋离的回答也十分干脆：“九成概率，坐牢丹。” 所以这次外出寻找新的感悟，应是希望渺茫了。 “还有一成转机。”萧云寒道。 宋离已经站起了身来：“走吧，我们也该去接人了。” “谁？” “那两个货。” …… “举报不实信息，外加私闯将军府。” 浮空城官员的目光从陆衍和江道尘二人的身上划过，很明显是将他们给认出来了，觉得不好处理。 但那边的王将军又气得吹胡子瞪眼，脑袋直冒烟的，他一个朝廷命官被污蔑勾结囚犯，一世英名差点就毁了！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绝不会放过这俩货！ 正此时，府上的小厮来通传。 “将军，将军，宋大人请见！” 第617章 掉下去摔死咯 闻声，王将军的脸色变了一番，但还是心存侥幸地问道：“哪个宋大人？” “就是那个……”小厮悄声：“您不敢惹的宋大人啊。” 王将军脸上因为气出来的红色立马消退下去了，赶紧起身：“快快，随我去迎接……” 刚巧此时，宋离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必那么麻烦了，府上管事已经同我说了他们的事，确实该罚。” 府上的管事已经领着宋离进来了，王将军见到后，连忙改口：“怎么会呢，这不过就是一个小误会罢了，两位道友也是心系大乾，想要保护京师的百姓们啊！罚什么，不用罚！” 和王将军内心猜想的不同，陆衍，江道尘二人在见到宋离出现后并没有看到救星的模样，反倒是一脸天塌了似的表情。 “误会并非什么不要紧的事，若可规避，便不会有现在的情形了，幸而没有为诸位造成损失，”宋离环视了一圈，而后道：“那便罚他们作为护道者，随赵宗庭一同离开京师游历吧。” 闻言，众人一致震惊地看向她。 “不对，他不是罪犯吗，为什么可以离开京师？”陆衍立马发出了疑问。 江道尘则道：“你确定他金丹的能力，在离开京师后不会惹出麻烦来？” “派你们去护道，不就是解决麻烦的？”宋离道。 二人无话可说了。 赵宗庭站在一旁，则受宠若惊：“这……这怎么好意思嘛，我就是离开京师去外面走一圈，可能因为五百多年没出过大牢，对外面的天地不太了解了。 也没什么大问题吧，就是我年纪大了修为却不高，行动起来不太方便，可能会迷路走进什么山林撞见什么土匪吧，这老胳膊老腿也使不上劲，到时他们再看我身上没几块灵石，恼羞成怒就砍下了我的脑袋…… 哎，我也是害怕金丹的能力会影响到别人，肯定会挑人少偏僻的地方走的，虽然这种地方时常会有凶猛的妖兽出没，但更有可能会撞上穷凶极恶的魔修啊，到时候他们拿我去放血养蛊、活炼僵尸，我也是一点办法没有，顶多就落个死不瞑目的结局…… 再说了，就算别人的东西被我无意间偷过来了，我也肯定会开失物招领处的，怕只怕有人冒领了东西，真正的失主找上来时我却拿不出他要的东西来，失主恼羞成怒将我一把抓住顷刻掐死…… 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可以的！真的不用麻烦两位道友！” 江道尘：“……” 陆衍：“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 翌日，浮空城门口，赵宗庭喜滋滋地给自己挑选着出行的仙鹤。 在他身后，是三个面色铁青的男人。 陆衍和江道尘皆奇怪地看着中间的萧云寒。 “你怎么也来了？” “宋离说，我的预感能帮上忙。” 但其实萧云寒想有多远躲多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赵宗庭。 因为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紧握在手中的碎影破军剑又消失不见了。 “诶？什么东西这么重？”赵宗庭往自己的储物戒指中翻了翻，然后翻出了一把眼熟的剑来。 “从前都是你抢别人的剑，”陆衍看呆了，“现在有人能抢你的剑了。” 江道尘摸着下巴：“好像他这金丹的能力，已经进化到什么贵重抢什么了。” 陆衍：“……那我们是不是只能将兜里的钱全花光了？” 江道尘：“你怎么确定你兜里还有钱？” 陆衍动作迅速地摸兜。 “诶？怎么又来了一个重家伙？”赵宗庭从自己兜里摸出了陆衍的储物法宝来。 想明白后，骑在白鹤上的赵宗庭扭头朝他们三人看来，连忙说道：“见谅见谅，不过这宝剑和钱袋应当都是十分贵重之物，接下来恐怕还会被我的能力偷走，我都会还回去的，你们也看开些，想想东西放在我身上，起码不会被别的贼给偷走啊！” 陆衍一呆：“还有这说法呢？” “我们可以坐飞舟离开。”看过白鹤出行的价格后，萧云寒说道。 他记得陆衍是有一艘飞舟的，与白鹤相比，能挡风遮雨，关键是经济实惠。 其他人无异议，江道尘则细想：“你们说，如果在赶路的过程中，飞舟突然被他的能力给收走了，那咱们怎么办？” 赵宗庭摊手：“掉下去摔死咯。” 陆衍分析：“飞舟是贵重物品，我们可以御剑，御便宜的剑！” 江道尘细想：“那堆失物当中也有些便宜的东西，所以还是有在半路上被收了剑的可能，那我们就……” 赵宗庭摊手：“掉下去摔死咯。” 陆衍惊叹：“那我们坐灵鹤岂不是也有可能掉下去？！” “那不会，”赵宗庭揣手，“这能力不偷活物的。” 江道尘擦擦莫须有的汗：“幸亏你这能力还没那么逆天，想好要去什么地方历练了吗？” 闻言，赵宗庭神秘一笑：“鄙人早有准备。” 下一刻，他便从袖中甩出一条根本看不见边际的长清单来，密密麻麻的字在三人面前铺展开来。 “去桥理县吃豆花，去枫县品美酒，去彩云镇听民间小曲，去翠玉县买玉石，去烟雨村泛舟，去落霞镇尝特色糕点，去华韵城猜灯谜，去悠澜县玩蹴鞠……” 念不完，根本念不完。 “牢弟，”陆衍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这五百年在牢里啥也没干，就写这个了？” 赵宗庭也感慨道：“我在牢里被关了五百多年，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租借了灵鹤，四人前往第一站桥理县，路上陆衍又蹦出了个疑惑。 “你不是说此番外出是要寻找重新结丹的感悟吗？做这些能够得到什么感悟？” 赵宗庭抬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我不认为感悟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是需要自己去找的，因为我只要出门，感悟就会主动来找我。” “什么意思？”陆衍呆呆。 萧云寒：“我有不好的预感。” 身后突然有数道强横的灵力追来，并伴随着一个老头暴躁的怒吼声。 “小偷站住！还我宝贝来——！” 第618章 萧兄接剑！ …… “只要从这个悬崖跳下去，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到我们要找的桥理县了！” 悬崖边上，赵宗庭迎风说道。 江道尘垂眸，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无底深渊：“你确定这是悬崖，而不是空间黑洞吗？” 赵宗庭摊手：“我五百年没出来过了嘛！” 陆衍也跟着疑惑：“你确定这是通往桥理县的路，不是通往阴间的？” 赵宗庭摊手：“我五百年没出来过了嘛！” 萧云寒总结：“他不认路。” “不过之前在牢里的兄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还画了地图呢。” 赵宗庭翻翻找找，然后拿出了张一看就上了年纪的地图来。 江道尘迅速地看过后，开口道：“我冒昧地问一句啊，你跟那位牢友的关系怎么样？” “当初他住我对面屋，倒也没什么交情，但我们心里的交流比较多。” “心里的交流？” 陆衍奇怪，难不成他们也用异兽眼球来交流？ 赵宗庭不知他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嗯，大概就是我喝酒吃肉的时候他看着，他受刑的时候我看着，没说过几句话，但我们的关系已经很熟了。” 江道尘：“……” 萧云寒：“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深渊底猛然冲上来一头獠牙足足有四十米长的巨兽，愤怒地攻向前方这扰它清静的四人，伴随着妖兽的气息一同袭来的，竟还有小范围的灵气暴乱。 萧云寒立即带着众人后撤，逃到安全的范围内。 “什么空间黑洞，这下面是一条小灵脉，这妖兽将灵脉据为己有估计有些年头了，长这么壮，气息怕是有合体期了！” 江道尘的喊声还在回荡着，陆衍又叫了起来。 “牢弟，那人是真想害你啊！就算这妖兽当年没有被灵脉养到合体期，化神期也是有的吧！” “现在说这些也是晚了，”赵宗庭也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四海之内皆兄弟，萧兄，你也是合体期，不怕这妖兽的吧！” 萧云寒现在的感觉很复杂。 “有预感，我不是它的对手。” 声音落下，陆衍惊呆了：“什么？！萧云寒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打不过同境界的妖兽！” 萧云寒沉默了下，没时间细想方才那预感，妖兽便已经杀了上来，他也只好提剑上了。 同一时间，陆衍和江道尘的肩膀立马松了下来。 萧云寒上了，一切都会好的。 陆衍得意地将手搭在赵宗庭肩膀上。 “你不知道他当初结得是什么金丹吧，无畏丹！在战斗类型的金丹中可是一直都稳坐第一宝位的！且不说这些，就剑道来看，萧云寒敢称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等着吧，三剑之内解决妖兽！” 前方，萧云寒身形飘逸如仙，妖兽已经被他逼迫在悬崖边缘的位置无法向前，看到这一幕，陆衍更是得意洋洋地数了起来。 “一剑，两剑，三——” 话未落，萧云寒那准备刺向妖兽命门的碎影破军剑突然出现在了赵宗庭怀中。 “剑呢！” 陆衍只感觉眼前的场面一晃，萧云寒手中长剑一消失，他就立马收了招式，迅速后退躲避开妖兽的反攻。 “剑！剑在这里！”赵宗庭赶忙将剑朝着萧云寒抛了过去：“萧兄，接剑——！” 碎影破军剑重回萧云寒手中，浑身的气势一瞬间又凌厉起来了，猛猛地朝着妖兽再次杀去。 陆衍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不过是个小意外，这妖兽撑不了多久了，我敢打赌三剑之内萧云寒必定降服它！一剑，两剑，三——” “剑呢！！！” “萧兄，接剑——！” …… “深呼吸，别紧张，吸气，呼气，开炉。” 仇灵安慰着即将上考场的徐妙妍，忽然反应过来，徐妙妍是要去考试，不是去炼丹的。 徐妙妍忽略了她的嘴瓢，手中紧紧抓着两套衣裳，一套深色一套浅色。 “如果真是景大人猜测的那样的话，一个能够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培养自己的势力，还可以如此大张旗鼓公开选拔的，那位考官的身份必定不会太低。” 仇灵点点头，然后给出了猜测：“周学士，或者何丞相。” 徐妙妍摇摇头：“他们都是朝中的老人了，本身就很有影响力，不需要再培养势力了，可能是其他的重臣。” 仇灵顺着她说的细想：“朝中的重臣，少说也是在官场上混了上千年的。” “所以，穿深色，显沉稳。”徐妙妍又道。 仇灵点头：“就穿深色，沉稳！” 这次的考核，虽然打着的是文试的旗号，但昨日景大人又不放心得特意来嘱咐过她。 说当他们踏入考场的时候，考核就已经开始了，或许更早，在考场门口时就开始了，或许还要更早，在来考场的路上就开始了…… 考场门口，宋长生等人在给何惜之加油鼓劲。 秦予川说道：“这官职比你原本的官位低了。” 何惜之眯眯眼睛，笑道：“低的是官名，高的是职权，换做你，你又该如何取舍？” “我没兴趣。” “从你口中听到这三个字还真是罕见呐。” “我是不喜欢一直被束缚在同一件事情上的，”秦予川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做官，好好用这职权，往后不要让我在办案的时候见到你。” “说得好像我已经拿到这份权利了呢。” “以你的能力，能做到的。” 白默喃喃道：“话说这一场不是文试吗？你定是稳过的，怎么还这么不自信？” 戚言今「无眼罩版」道：“考核可能已经开始了。” 何惜之肯定地笑道：“从很早之前，考核就已经开始了，就像是种树一样，种子发芽，开花结果都是有过程的，而现在，便是那个验收的时候。” “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不片面的看，群臣当中，你已经是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了。”戚言今「无眼罩版」道。 白默也道：“是啊，无须担心。” 何惜之的目光则挪向了宋长生。 凭着自家老祖的原因，他已经提前知道了今日的考官是谁，于是很好奇宋长生会嘱咐自己些什么。 宋长生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最后开口。 “看到地上有纸团，一定要捡起来。” 第619章 考核 听到她的话，何惜之无奈失笑。 这样重大的考核又不是草台班子，怎会发生如此不严谨的事情？ 但他未说什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走向了考场。 可还未曾进门，何惜之便看到门槛旁边的地上不知被何人给扔了个纸团。 四周的人来来往往，有的人没看见纸团，有的人看见了，却因为这纸团不在考场之内，便没有在意。 何惜之愣了一下，脑中已经过了无数的可能，但因为宋长生先前说的那一番话，他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将纸团捡了起来。 刚巧，旁边就有个搁置无用之物的地方。 思考良久，何惜之选择了将这纸团打开，在看过里面的内容后，脸色微微变化。 这是一封密信，且所用墨汁的气味，似乎是妖国特有的原料……这是一封大乾安插在妖国的卧底传回来的密信！ 其中所禀告之事，与三大妖族息息相关，而能够探索到这种程度，起码说明那位卧底在妖国已经坐到了核心边缘的位置上。 这封密信，绝不该随意被人弃置在地上，更不可安放在随便什么地方，何惜之将其妥善地收到自己身上后，方才踏入了考场。 并且他留了个心眼，一进入考场后，便开始打量起四处的陈设来。 有很多摆设，都和妖国有着多多少少的关系，但却需要仔细去观察，粗心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很显然，这些与妖国有关的陈设，以及自己在门口捡到的那封密信，都为他，以及发现了这些的人指出了今日的主题——妖国。 何惜之心念一动，已经有了今日要写的内容。 徐妙妍到达考场后，便开始观察同在考场中的其他人，本就紧张，这一观察，就更加紧张了。 官家子弟，年轻才俊，这些都是意料之中会出现的人，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本身官位比这次考核的官位高上许多的人过来啊…… 不多时，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息凝神，都知道，是那位考官到了。 进入考场时，所有人的灵力和神识都已被屏蔽，徐妙妍只得抻着脖子朝前方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血红的衣裙，这身形像个女子。 而后，她又忽然看到了一缕雪白的发丝。 看来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官了，今天这身沉稳的衣裳果然没选错！ 但当坐在她前方的考生突然低下头时，她也正好与考官四目相对了。 这一眼，徐妙妍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 是啊……血衣、白发，这不就是如今宋离的标配么…… 宋离再一次看到打扮得老气横秋的徐妙妍，瞳孔微微一震。 但也是很快就挪开了目标，而后公布今日的考题。 “今日无题，诸位只需要做一篇文章，写下你们想写的事情即可。” 声音落下，有人心慌有人沉思，伴随着一道钟声响起，考核就这样草率得开始了。 这当中的大部分人，若非是提前打听过一些内部消息，凭他们的身份地位，此刻哪里还能沉得下心来继续坐在这呢，恐怕早就摔了笔愤然离席了。 当然也有神经大条的，还真的当场摔笔出考场了。 那人原以为宋离这是在居功自傲，她还远远不够当考官的资格呢，自己也不必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谁能料到一出门，就看到周学士跟何丞相这两位朝中重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闲坐对饮，且目光不时朝考场门口瞟来，周学士似乎还在纸上写了什么。 那人便想到寻常拜访这两位时，总见不到人，难得这次有机会两个人全都撞上了，当即走上前去打招呼。 却不知周学士方才在纸上记下的，正是他的名字，接下来他家就要迎来一场彻查了。 考场上，何惜之已经奋笔疾书地写了起来，徐妙妍拿着毛笔，却是迟迟写不下一个字。 无题……无题又是什么题啊！她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此前那许多日的准备，难道都是白费了吗？ 纠结间，她不由抬头朝着最前方静坐看书的宋离看去。 她又是为何，要出这个题目…… 忽然间想起了那天宋离同自己说过的话。 一个官位的价值，在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也在于最后的用人者。 如果说这一场考核真的是在给宋离筛选亲信的话，她便是在告诉自己，官位加人的价值等于一枚棋子，而她是最后的执棋者。 或许被选中的条件，不仅要看这个人的价值，还要看他，是不是宋离手中刚好需要的那颗棋。 这一场无题，便是要他们这些考生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来。 要相信自己的价值，也要相信自己追随的人。 徐妙妍念头一瞬通达，即刻提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在这场考核结束后，宋离快速地审阅了所有的文章，并且当场决定了谁可以留下，谁又落榜了。 速度快到让那些落榜的人一度认为被选中的名单已经内定好了，肯定是他们提前知道了考官是谁，给了考官好处。 但留下的人当中，竟还有家境贫寒之人，没有灵根无法修行的凡人，这又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 桥理县 几人终于吃上了豆花，虽然味道一般，但赵宗庭却吃得很是享受。 一碗豆花下肚，第二碗还没上，江道尘就直愣愣地盯着他：“怎么样，有结丹的感悟了没有？” 赵宗庭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没感悟？” “错，我要说的是，现在还不是感悟的时候。” 陆衍两手抱着碗，听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你还没吃饱吗？” 赵宗庭摇摇头，笑道：“感悟总是滞后的，就像现在我吃着豆花，感悟到的却是从前吃不上豆花的时候，你若要让我感悟今日的这碗豆花，或许要等到日后，我再也吃不上豆花，或者是吃第二碗豆花的时候。” 陆衍：“那我们赶快去吃第二碗豆花！” “诶，急不得急不得，若是为了感悟而去吃豆花，那对于豆花来说，可是最大的辜负了。” 江道尘：“……咱们不就是为了感悟来的吗？” 萧云寒总结：“他单纯的想吃豆花。” 第620章 牢弟怎么可以这样 说话间，这第二碗豆花也被店小二端了上来。 赵宗庭重新挽起了衣袖，细细品尝起来。 吃完豆花，几人又踏上了旅程，枫县、彩云镇、翠玉县……这一程程走来，时间也过去了三个月。 清单上面写的事情才刚过半，可赵宗庭却没多少日子了。 最近这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便从之前那绿衣青年的模样衰老成了个佝偻的老者。 从妖国回来后，陆衍最看不得这些，眼见着赵宗庭的寿数将尽，当事人还没慌，他就急得一天能催上十来遍了。 “豆花吃了，美酒喝了，蹴鞠也踢了，你怎么还不碎丹重结呢？你赶快进入金丹期，我给你摆聚灵阵，再不行咱们就去那条悬崖下面的灵脉修炼，赶快进入元婴期续命啊！” “说得有道理，”赵宗庭摸着下巴细想：“那碎丹之后，我结个什么金丹好呢？” “随便结个什么金丹都好，赶快进入元婴期才是正事！”陆衍急道。 “诶，结丹之事可马虎不得，这可是直接决定往后的道途该如何走的问题。” 赵宗庭依然闲散地走在街上，除了衰老下来的容貌，全然看不出这是个将死之人。 看着他这模样，陆衍急过了头，反而平静下来了。 “那你要结什么金丹？” “我这颗非法敛财丹，本身属最难防备的规则类型，若是新金丹的话，自然再结规则类型的，于我的身体而言最是合适。” “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规则类型的金丹给你结，我记得翻阅记录的时候，在规则类那一栏的金丹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就你的非法敛财丹，还有宋离的天地为炉，还都是后面添上去的呢。” “我反而觉得，这世间处处都是规则，随处都可结成这样的金丹。” 闻言，陆衍眯眼一笑，会心道：“你就吹吧！” “就像桥理县的豆花店，此地便有一条规则，一旦从店门前经过，就必须入店来尝一碗豆花，又如枫县，也有一条规则，一旦闻到了酒香，需得马上去平安酒坊打二两酒来……” 听他说了半天，陆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赵宗庭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江道尘和萧云寒开办完失物招领处返回来，看到赵宗庭的情况后，直接道：“接下来的行程不能走了，我们必须得返回京师。” 再不赶快回去的话，赵宗庭怕是要死在半路上了。 虽然对于他的事情，他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但就这样看着一个人老死在自己面前，他们还是于心不忍的。 赵宗庭也没有反抗，当夜便跟随三人坐上了灵鹤，踏上了返回京师的路。 才刚走了没多久，陆衍便又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一点重新结丹的感悟都没有吗？” 这次赵宗庭安安静静躺在灵鹤身上，看着天空中应接不暇的一颗颗星辰，没有说话。 他也早在很久之前便说过了，感悟，都是滞后的。 当初在牢中记下的一个个愿望，如今终于实现，而他感悟到的，只有过去。 一个修士最初的五百年时光，不是眨一下眼睛就能晃过去的。 所以哪怕出来走上这么一圈，再碎丹重结，他最后也只会结坐牢丹。 结了坐牢丹，过真正本分安稳到掀不起一丝波浪的道修一生，注定于仙途无缘，到最后，也不过是换一个时间寿终正寝罢了。 “牢弟？” 他不回话，陆衍以为他死了。 赵宗庭回了回神，然后慢悠悠哼起了歌来。 听到人还活着，陆衍这才松了口气。 三日后，几人终于赶回了京师。 萧云寒先前听宋离说过，赵宗庭能够活到现在，有可能是乾帝给他的延寿之物，现在寿命又快要消耗完了，但能够回到京师，乾帝说不定还会帮他续命。 他们下了灵鹤，转头看时，却见赵宗庭仍躺在灵鹤背上一动不动地睡着，呼吸变得格外微弱。 “牢弟！牢弟！” 陆衍一急，赶忙将人给接上了浮空城来，见赵宗庭还是没有反应，便开始使劲地摇晃他。 “你这是怎么了，清醒一点啊，别睡！千万别睡！我们已经回到京师了，你马上就有救了！” 江道尘也是一愣，赶忙冲了上来。 “什么情况，这不应该啊……” 先前看的时候，他分明还有至少一个月的寿命啊，怎么会这么突然？！ “牢弟，你快醒醒，快醒过来啊！” 陆衍一边晃他一边喊着，急得眼眶都快红了，似乎是他的喊声起了作用，赵宗庭的双眸慢慢张开了一条缝。 “咱们……到哪儿了……” 他的声音再无往日的清澈，变得愈发有气无力了。 “京师，咱们回到京师了，”陆衍立马说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去叫他们开城门，马上，马上就能进去了！” 陆衍起身欲走，下一刻便被赵宗庭抓住了手腕。 赵宗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随后说道：“无妨，回来了就好，到哪儿……不重要。” “为什么要这么说？”陆衍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回到了京师，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殒落了，他们也都会将我的身体抬回去，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呸呸呸！你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 “我这一生，在最后，能有你们几个不厌其烦地陪着去人间走一遭，便已经……很知足了，只是可惜啊，我注定与大道无缘了……” “别这么说啊，你现在结个坐牢丹还来得及啊……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就是不肯……” 看着那边的情景，江道尘的眉头越皱越紧，正要去开城门的时候，却见萧云寒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也是很少见萧云寒这模样，不由一愣：“你在想什么？” 萧云寒沉默了下：“可能不合时宜，但我现在并没有不好的预感。” 赵宗庭：“陆兄，日后再途经桥理县的话，莫忘了……去买……一碗豆花……” “牢弟，牢弟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不要死啊！” 陆衍撕心裂肺地喊着，喊了一半，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裙角。 “戏瘾真大，”宋离垂眸看着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还不起来。” “诶，来了！” 赵宗庭眼一睁，立马拍拍屁股站起来了。 第621章 金主嬢嬢 看到刚才还要死不活的人现在就活力四射地从地上爬起来了，脸上还阳光灿烂地堆着笑，陆衍彻底愣了。 而后用一种骂人的眼神朝着赵宗庭看了过去。 赵宗庭全当没看见，立马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来面向宋离。 “金主嬢嬢，您怎么亲自来了？” 声音一落下，旁边的三人纷纷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金主嬢嬢？！你为什么要这样叫她？” …… 三个月前 “王将军，怎的这般着急，这是带我去什么地方？” “诶呀，别问那么多，你只要知道，你这回有救了啊！” 赵宗庭跟在王将军后头，听见他这句话，愣了半晌。 “你是说……救我的命？” 原本这一次乾帝陛放他离开京师，主要是为了让他享受最后的时光，其次才是寻找碎丹重结的感悟。 陛下已经为他续过一次命了，但大道是他自己的大道，走到现在也是他一意孤行，做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任何修道者，都不应该过多的干涉他人的因果和道途的。 赵宗庭本已坦然接受，现如今听到王将军说的这些，倒还不敢信了。 “当然是救你的命了！而且这一回，你想要多少时间都可以，也不愁再结不出自己想要的金丹来了！” 闻言，赵宗庭不由挑眉一笑：“真有人愿意管我这闲事？” “算不得管闲事，只是对你现在的价值重新评估了一番后，确定你值得我这么做罢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赵宗庭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宋离，今日的她绑起了衣袖，还戴上了斗笠在田埂间劳作着，让人一时没注意到。 宋离计划在浮空城上做一片试验田，对比在陆地上的育苗效果，当然，这些年来她也难得像今天一样有空闲，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宋大人？”赵宗庭又惊又喜。 宋离自田间直起了身子，王将军见状，赶忙退下了。 四周便只剩下了两人，宋离这才开口问道：“第一次碎丹重结，你预测会结什么金丹？” “哪里还需要预测，定是坐牢丹了。”他无奈笑道。 “需要多少时间？” “若是准备都做好了的话，碎丹也只需要一日的时间，再重新结成金丹，便是漫漫无期了。” “所谓的漫漫无期，是在想要结其他金丹的条件下，但若你一心要结坐牢丹的话，便可直接免去感悟的过程，满打满算，整个过程，只需要三天对吗？” “咳咳咳……话虽是如此说的，但我也没必要去结那坐牢丹苟延残喘啊……宋大人快别拿我开玩笑了，这次找我来，所为的何事？” 看他身上的生机也撑不过半年时间了，宋离便坦诚说了：“我可以买下你的第一次。” “啊？！这！咳咳咳——”赵宗庭顶着一张大红脸表情变化几番，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不太好吧……” “……你以为是什么？” 赵宗庭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第一次碎丹重结啊？” “没错，第一次碎丹重结，我要你结坐牢丹，在此之前，我会帮你续命一直到需要用到你的时候，等完成了后续的事情，我还会一次性给你续命千年，足够你再一次碎丹，重新结成自己真正想要的金丹了，如何？” 宋离的条件抛出来后，说得赵宗庭是心动不已。 “一次性，续一千年的寿命……这……当真？” 若换做旁人来说这句话，他只当是诈骗，但他此前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得知宋离有给人续命的能力，这一千年的时光，是很有可信度的。 “当真，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做！当然做了宋大人，不对，您简直是金主嬢嬢！” …… 听完之后，江道尘神色莫名：“一听她说给你续命一千年，你就答应下来了，都没有问问她后面要叫你做什么事情吗？” 慢慢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后，刚刚被蒙骗了一通的陆衍此刻也释怀了，用一种“你的福气在后头”的眼神看着赵宗庭。 “金主嬢嬢都答应给我续一千年的命了，让我做什么那都得做啊！”赵宗庭极尽维护着此刻谄媚的嘴脸。 只不过在说完后，连陆衍看他的眼神都怜悯起来了。 “金主嬢嬢，外面风大，我给您挡着……” …… 结束了一切的准备工作，徐妙妍也离开京师赴任了。 当初的考核她虽然通过了，但宋离给她的官职，与她想象中的出入很大。 首先这上任的地方，压根就不在京师当中，奇怪得很。 谁人不知道当京官比地方官要好，但现在的她却要去南月郡赴任，在被选中的人当中，还有一大半都要分别赶往不同的郡县，且这些人基本上全都是能力极强，日后有机会坐到三品之上位置的人。 连何惜之都在外放的这群人当中。 原本她还感觉有些奇怪，私下里便打听了，听说在临行之前，宋离都找过他们交托任务，任务是什么打听不出来，似乎是极重要的。 可偏偏没有给她交托任务，甚至在她忍不住自己找上去的时候，宋离的院子已经人去楼空。 听杜若他们说，宋离去北地闭关修炼了，陆衍和江道尘也选择了闭关冲击合体期，但他们没去北地，而是回了风筝郡，萧云寒去了迦南关看望杨朔。 徐妙妍听后，总觉得不明白。 闭关的话，自然是选择他们出身的散盟才最是安全，这次宋离为何要偏偏去北地？ 在徐妙妍压下心中的疑问，离开京师前往南月郡赴任的时候，宋离也来到了一座山上。 她站在一座坟茔前，古旧的石碑上是自己曾亲手写下的字。 ——终隐帆之墓。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来看您了，这一次，我终于也要走上您的道路了。” 天冷了，空中落下洁白的雪。 宋离在这里守了很多天，想过了很多事，甚至曾几次生出了返回京师的念头。 但时间到了，她还是得继续往前走。 红衣渐渐隐于风雪中。 第622章 雪霁春至 十年后 北海之上突然阴云聚集，沉重地压下来，而后电光闪现，一声惊人的霹雳飞快地降落，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惊雷落下的瞬间，激起了万丈波涛。 海面上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如同引发了一场海啸一般，巨大的水龙冲天而起，四周卷起狂风，在道道雷霆的配合下狂舞着。 但不管北海之上正经历着怎样一番劫难，在外界看来，那里都是像往常一样平静的海面。 早有一层结界将海水与陆地隔绝开来了。 雷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伴随着最后一道雷落下，乌云散去，北海之上的天空绽放出了绚烂的虹光。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香气在海上蔓延开来，香气所过之处，海水中的妖兽们瞬间精神振奋，经脉通畅，甚至是经年的旧伤，现在也不治而愈了。 甚至在北海之外，整个北地的气温骤然上升，迎来了几万年都不曾见过一次的春天。 万物苏醒，百花盛开。 这盛景一连持续了整整十天，几乎整个大乾都知道了北地迎来春天的消息。 十日后，北海之上的结界消失，浑身是伤的宋离从海水中缓缓浮出，爬上了岸。 她躺在岸上，望着那即将消散的异象，唇角不由向上扬了扬，眼眶却有些红。 合上了眼睛，她便躺在原地休息了起来，从曲慕幽雕像中抽取出来的生机正源源不断地修补着她身体亏损的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春光彻底散去，纷纷扬扬的白雪又飘在了空中，在宋离的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一直到身体恢复好，她睁开双目，第一件事情便是打开天和玉牌，传了一道消息给李彦。 该点兵了。 …… “雪霁春至。” 一枚叶片躺在洛景的手中，他垂眸看着。 这是来自大乾北地的叶片，游走在其中的妖国卧底将密信传回来时，这枚叶片随同信件放在同一处。 “如此盛景，当真是天道旨意么……” 听见他喃喃的话，路过的一妖将忽然驻足，开口道：“又是什么人嚼舌根，长大乾的志气灭了我妖国的威风，不如抓过来好好查查。” 这妖将生得唇红齿白，如同粉面小生一般，但那双漂亮的眼眸在看人时总藏着些什么，让人无法通过表情判断出他真正在想些什么。 闻声，洛景转头看去。 “范将军？怎么从白蛇城回来了？” 范准乃是夹竹桃成妖，十五年前进的风影雪豹一族的兵营，期间屡立战功。 在妖国与大乾一战后，妖国力量亏空，不仅需要大肆征兵，还有很多城池需要重新收复，不然那些较为强横的妖族种群没了压制作威作福，便很有可能成为妖国的第四大家族。 妖国的三大家族共同统治了妖国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达成了平衡，但各自也都没有放弃过称霸妖国的想法，有两个竞争的族群本来就令他们很不爽了，哪里还会容忍其他的族群冒头？ 而洛景为了扩大风影雪豹一族的势力，当下就安排了范准前往了白蛇城，此地紧靠着边关，乃一大要塞，如此重要的地方他当然要控制在自己手中。 只不过那时风影雪豹一族得力的妖将们都在四处征兵平乱，没有空闲，洛景便临时提拔了范准为将军带兵前往，本是权宜之计，但没想到范准很快便拿下了白蛇城，如此，洛景便由他继续留着了。 这些年来，凤灵鹦鹉和逆沼黑蛇一族多次想要争夺白蛇城的控制权，在范准的驻守下一直没有得手，因此洛景也多花了几分心思培养他。 “老祖传唤，要查内奸，我便回来了，”范准停顿了一下，又道：“公子方才说的可是大乾北地的异象？” “哦？范将军也有所耳闻？”洛景微微挑眉。 “今早从凤灵鹦鹉族那边过的，到处都在议论此事，还说大乾这次的天象是天命所归，是国运昌盛的展现，竟然还说这异象一出，大乾军队就要南下伐妖了，呵，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闻言，洛景眼眸转动：“他们未必不会南下讨伐我们，雪霁春至的异象又哪里是天命所归，兴许就是他们给南下找的理由呢。” 人族一惯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这世上最高等的种族，就应该做修真界的主宰，可偏偏这世间总有生灵盲目得相信他们，当真是……无耻。 刚说完这些，又一风影雪豹族的小妖上前来通报。 “公子，微生少主要见您。” “哦，是哪位微生少主？”洛景弯弯眼睛笑着问道。 “回公子，应当是小的那位。” 若是寻常的妖族，自然是不敢在背后这样说微生家的少主的，但这小妖是跟在洛景身边效力的，如今的那位微生少主，可全指着洛景呢。 先前微生臣被宋离设计所废，此生便只能躺在床上慢慢等待自己的死亡。 而后他求了洛景，洛景为他指了一条路。 如果神魂足够强大的话，他可以用毒素刺激微生臣已经废掉的身体，让他能够重新获得行动的能力。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这具躯体需要极其强大的神魂来支撑，很显然，仅凭一个微生臣的神魂是无法做到的。 而与另一个与他的身体完全适配的神魂，是微生君，微生臣亲手杀掉，并且炼制成了剑灵的那个哥哥。 想要达到理想的效果，便只有两个神魂共同在一具躯体内，这样才能承受得住毒素。 如今的微生臣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战斗力也在极其缓慢地恢复着，但他瞒住了所有妖他的身体内其实有两个神魂的这件事。 他也知道微生君有多么恨他，多么想要从他的手中夺去这具身体的操控权，事实上在这漫长的十年时光内，微生君还真的压制下微生臣，获得过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并且暗中做了些事。 但偏偏微生臣还不能将其赶出身体，他虽然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当初微生言也的选妃计划也取消了，但也只是将此事从明面上搬到了暗地里。 之所以一直都没能孕育出新的子嗣来，是微生臣一直在暗中杀害那些怀上微生言也孩子的女妖。 第623章 黑狐 “他很急吗？”洛景不咸不淡地问道。 小妖点头：“的确有急事要找公子。” 声音落下后，异色双瞳中暗芒划过，洛景缓缓笑道：“我自去，不必安排侍从跟着了。” 范准见状，微微低了下头道：“属下去拜见老祖了。” 洛景进入了微生府，没有走正门，而是微生臣给他留的小道，接引的妖也没有带他去微生臣的住处，而是家主，微生言也的寝宫。 这四周的守卫们都被支开了，往日的家主寝宫可没有这么安静，且方一凑近，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洛景深吸了一口，心情舒畅。 大能强者的血液味道，比那些普通喽啰的可要香甜不少。 领路妖来到宫门前便停了下来，洛景独自上前，拐过几个门，进入了微生言也的修炼室后，眼前猩红的场景顷刻冲入了视野。 地上是蔓延开的鲜血，蒲团处，微生家主瞪大了眼睛歪倒在地上，涣散的目光中还留存着极端的愤怒，胸口侧被剑刃开了个大洞，里面的东西被掏出，这满地的鲜血也是自此流出。 在这修炼室的另一个角落，微生臣靠墙而坐，身旁还放着一把染满了鲜血的断剑，脸上是溅射的血迹，表情是一惯的冷漠，又多了些呆板，仿佛还没有弄明白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置着一个银盘，银盘上是一颗完整的，还在抽动着的心脏。 “做的不错。” 洛景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听到声音，微生臣这才缓缓回过了神来。 “你要的，我给你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很简单。” 洛景提步向前走去，下一瞬，身体慢慢幻化出了原形，那是一头纯黑的猎豹，双眸中折射出贪婪狡黠的光彩，一步步向着银盘走去。 而后，它张口将微生言也的心脏整颗吞下。 室内安静极了，连血腥气都凝滞了起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突然间，微生言也的尸体眨动了一下眸子。 “砰——砰——砰砰——” 空洞的心脏内有什么重新跳动起来，连接了他的四肢百骸，微生言也眨着眼，脸上的表情抽动一番，恢复了正常，坐起了身来。 微生臣亲眼看着这一幕，染血的瞳眸不由瞪得极大。 起死回生了……甚至除了胸口的伤，他身上没有任何死亡的迹象！ 待微生言也重新适应了自己的四肢后，竟又毫无征兆地跪在了洛景之前，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主人。” “嗯~”黑豹的身体直立起来幻化成人形的洛景，抬指抹着唇角猩红的血迹，表情玩味：“你还记得自己是微生言也吧？” “现在只是主人的奴仆。”微生言也毫无感情地回答道。 微生臣的眸光变换几番，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搁置在身侧的断剑，紧握了握，又忽的松开了。 他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洛景的眼睛，但他并未转头，而是笑着同微生言也说道：“若非是微生少主，你我恐怕也不会有这段主仆缘分，你该好好感谢他啊，可千万莫要让微生少主失望。” “遵命。” …… 长明宗，藏书阁。 宋离的身形穿梭于其中，徐妙妍跟在后面，动手翻着她曾看过的书。 “都是关于一些已经灭绝了的妖族的记载，可是他们都已经不存世了，还会有什么影响吗？” 这些天来，宋离几乎将五大仙门所有的藏书阁都逛遍了，关键是还没人敢阻拦。 如今散盟的力量蒸蒸日上，无疑已经盖过了五大仙门的风采，但唯一的弊端是文化底蕴不够丰厚，想要查一些秘辛，在散盟的藏书阁中还是难以找到的。 “当初讨伐望仙宗时你也在，应当也听说过开国丞相墨大人的故事吧。” “墨凌大人，自然记得，他残杀了那么多的妖族……也是极端之人。” “功绩与罪行并存，后世最难评判，”宋离打开一卷竹简，“但你或许不知促使他做出这些事情来的，是对妖国的某一个种族的恐惧和痛恨，便是已经灭绝了的黑狐。” “黑狐之乱，比大乾建国还要早，那时候妖国的统治者还并非幽墟紫狼，其内分崩离析，有三方相互抗衡制约的实力，分成了三个不同的小国。 妖国内部大小战争不断，表面看来是这三方势力在互相争地盘，但没人知道，这三方势力各自的统治者，早就被黑狐族操控，成为了黑狐的傀儡。 这种妖族多智，冷漠，追求新鲜刺激，又善于隐藏自己，他们早已操控了整个妖国的命脉，却从未站到明面上，又偏偏要将其分裂成三股势力，你道如何？” 徐妙妍摇了摇头，她对黑狐这一妖族完全没有了解。 宋离轻轻一笑：“他们将这三方势力之间的战争当成了一场游戏，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输赢，至于那些在战争中惨死的妖族，他们认为，这不过是追逐游戏胜利的正常损耗。” “时间一久，黑狐的存在渐渐浮出水面，虽然从古以来其他妖族对他们的讨伐从未停止过，但也从未胜利过，最后的计策是用多少妖族的尸骨堆出来的，那一场诛灭黑狐族的行动有妖国内一半以上的妖族加入…… 最后黑狐族被消灭了，但是讨伐的妖族们也死了个精光，只剩下了一个幽墟紫狼族，便顺理成章地称了王。” “妖国的历史还真是……动不动就死一大半，”徐妙妍叹了口气，“难怪妖族的繁育能力强，妖国中的妖族数量却常年负增长……” 刚刚感慨完这一句，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操控上位者？能够称霸一方的妖族领袖的修为应当不会太低吧，这样强大的存在也是可以操控的吗？” 宋离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这是黑狐一族的种族天赋——食心术。” 宋离又翻动一卷竹简，刚刚打开，一枚夹在中心的玉简便掉落在了地上。 她将那枚古旧的玉简拾起，转动，但见玉简侧面用古文雕刻着几字。 ——墨凌亲笔。 第624章 梦 世人皆责吾之罪，岂肯停伐妖族威。 神力乱衡修真界，黑狐成患众心危。 紫狼幽墟已消逝，祸根未拔意难归。 相逢每似重逢日，钟响幽墟祸又催。 天机难窥不可语，吾言止此仙路迂。 …… 几乎是在宋离的神识进入玉简的一瞬间，便闻一道清脆的玉碎声，玉简当中所存的灵力尽数消散，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玉块掉落在地。 若非宋离修行有大记忆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在刚刚那一瞬间读到其中所有的内容。 天机不可语……这玉简中的内容，当真是已经触碰到天机了吗？ “啊呀！”徐妙妍眼睁睁看到了那枚玉简刚进入宋离手中就碎裂了，也惊了一下，“发生什么了？” 宋离瞳眸转动了下，忽而正色道：“幽墟紫狼也有问题，查所有和幽墟紫狼相关的典籍！” 徐妙妍很少见她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也不敢懈怠，当即就喊来了藏书阁长老一同将所有关于幽墟紫狼记载的典籍都整理出来了。 宋离将这些书反复看了无数遍，却一直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但她不死心，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一个她绝对不能够错过的线索。 否则，满盘皆输。 …… 天上鹫鹰飞落，欢快地享用着广场上那些被撕成了碎片的妖族尸体。 四周围满了妖，那坐在最高处不怒自威，令所有妖族在他面前都忍不住垂首的，便是风影雪豹族的老祖，洛淮。 即便如今的妖国内部力量亏空，光是十三年的时间恢复不上来，但洛淮还是维持着一贯的作风，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这满地的横尸当中，有多少是从大乾那边过来的奸细，又有多少是一心效忠于妖国的？ 没必要分得太清，都杀了便是。 范准立于这满地的鹫鹰当中，将染血的长剑搁于臂弯，抹蹭干净上面的血迹，扫了一眼身旁那些两股战战的妖群，而后看向了洛淮。 “还杀吗？” “杀，”洛淮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还有一个没杀。” “谁？” 洛淮抬手一指，指尖的方向，正对着范准。 范准挑了下眉，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将站在自己正后方的妖族一剑劈成了两半。 鹫鹰紧跟着拥了过来，待它们又扑簌簌飞走后，原地就只散落了一堆破损的白骨。 “杀完了。”范准汇报道。 洛淮轻声笑了笑，而后目光瞄向了坐在一侧的洛景。 洛景的目光，从未在这场杀戮盛宴上停留过片刻，他桌上摆放着笔墨，一盏热茶，今日难得有兴致，提笔在纸上画着人像。 画像上的女子着红衣，白发垂落，虽尚未完成，但已经能够猜出其身份来了。 洛淮对他所画的人像毫不在意，只道：“你近日真是越发任性了，查内奸此等重要的事情迟到不说，便是匆匆赶来了，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上面，妖国当中有大乾的奸细，此事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闻言，洛景搁置玉笔，起身行礼：“洛景知错。” 只是知错，却没有下文了。 洛淮皱起了眉头，刚要再说他两句的时候，坐在另一旁的家主洛吟风便站了起来。 “老祖，景儿他也是为咱们一族操心筹谋的时间太久了，难得能有半日空闲，便让他歇歇吧。” 闻言，洛淮又再看向了洛景：“那你又何苦过来，回你的居所画你的画去！” “是，”洛景收了桌上的东西，正准备离开时，忽的脚步一顿，又转身看来，笑道：“今日尚早，内奸还没有杀完呢。” 他只是留下了这一句话，广场上便又死了数不清的妖。 返回居所的路上，院墙之外传来震天的怨哭和咒骂声。 “洛景去死！洛淮去死！洛氏一族都不得善终——” “放过里面的妖！放他们出来！你们不能这样无缘无故地杀妖！” “贱妖！有本事就让我进去！” “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诅咒洛景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你们犯下的罪，造下的杀孽，苍天都在看着，苍天是不会饶过你们的！” 洛景驻足，侧耳听了片刻。 院墙之外不知又聚集了多少不怕死的妖族，为了他们心中的正义，他们想要的公平。 真是可笑的，无用的损耗。 洛景唇角轻勾：“苍天么？苍天若是真的管你们的话，哪里还会有我什么事呢？” “公子，要处理吗？” 外面的骂声越来越凶，听得洛府的守卫小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必了，让他们好好活着，再煎熬得久些。” …… 日暮，斜阳穿透藏书阁的木窗照进来，缓缓洒落在那靠坐着书架睡着了的人身上。 耳边兵戈声渐近，漫天的黄沙遮蔽了视线，混乱的战场上，宋离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瞳孔微震，不敢置信地向前走去。 “师尊，是你吗？” 万妖群中，便只剩下了纪君安一人仍在负隅顽抗，似乎并没有听到宋离的声音。 这是十万年前的那一场血战，宋离曾以纪君安的视角看过全程，她还记得这一刻是纪君安孤身杀入幽墟紫狼的大营，一路上魂断枪下的狼妖无数。 他脚下所踩的血泥，几乎全都是幽墟紫狼的尸骨。 但这时候的纪君安已经杀红了眼，有些神志不清了，当初的宋离能够切身体会到他身体内的感受，那几乎是濒临崩溃的疯癫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她还记得那时候，师尊几乎下一刻就要沉沉睡去，但也就是在这时候，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又猛地暴起。 一阵沉闷的钟声突然响起—— 宋离心神忽然一震，就是这个声音！ 她立即想要寻找这声音的来源，视线紧追着突然暴起的纪君安一路冲向了幽墟狼王，长枪一挑猛地将幽墟狼王手中的古钟挑飞，又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灵力将其打入地底。 幽墟狼王欲追钟而去，被突然闪身至前的纪君安拦下。 战场如画卷般被火焰燎过，宋离缓缓睁开了眼睛，视野中便只有一片夕阳的红。 第625章 天机不可泄露 这一刻，宋离垂眸，意识已经沉入了识海，进入记忆宫殿中，无数记载着幽墟紫狼的书册自行飞至半空中铺展开来，一字字闪动着光芒从宋离的眼前经过，将重要的信息尽数提炼出来。 墨凌所留下来的那些话，让宋离越想下去，便越发的不敢深想，这几乎要将她对这个修真界的认知全部推翻，而至今，她还未能解出全部的意思来。 神力乱衡修真界，也便是说现在的这个修真界，是被破坏了平衡之后的存在，有某些东西被破坏了，而造成这种结果的是某种神力，也可以说，是一种极其逆天的力量。 黑狐成患，那这种逆天的力量，会是黑狐食心术吗…… 宋离的眸光扫过一行闪烁着光芒的书册，而后否定了这个推论。 黑狐食心术的天赋纵然阴诡，但并不是没有克制之法的，就如宋离的青帝长生诀已经很强大了，但这世上也存在着能够彻底抹杀她的方法。 墨凌所说的神力，并不是黑狐一族的神力。 “紫狼幽墟已消逝……” 宋离抬手，记载着当初半个妖国与黑狐族一战的典籍全都飞到了她的面前。 “一日始，攻黑狐之枢所。幽墟紫狼为前驱，以自毁之式清道，吾辈乃可进，与黑狐偕亡。” 大战开始的时候，幽墟紫狼族作为前锋率先冲入黑狐族的总部，但彼时力量悬殊，他们只有通过自爆的方式尽最大的可能清扫障碍，后面的妖族才能冲进去，和黑狐族同归于尽。 历史的记载如此，他们成功了，黑狐族尽灭，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幽墟紫狼一族根本活不下来！ 所以墨凌要告诉她的是，幽墟紫狼一族，其实早就被灭族了，那又如何会有后面的幽墟狼王称霸妖国？ “神力。” 这神力让幽墟紫狼一族活了下来。 “祸根未拔……祸根……” 幽墟紫狼族虽然存活下来了，但看他们目前的情况也已经无法构成威胁，所以这祸根很可能并不是幽墟紫狼，且墨凌心中一直挂念的其实是“黑狐祸世”，这祸根，应是黑狐族。 既然幽墟紫狼活下来了，那么黑狐族，也有可能会活下来。 “相逢每似重逢日。” 宋离的眉头紧拧了起来，这是她最不愿意去深想，也是最为恐怖的一句话。 初次见面的两个人，又怎么能说成是重逢呢，除非，我们早就已经在很久之前见过面了，但是我们却不知道，没有当初的记忆。 如果墨凌所说这些是指的具体的两个人那便好解释了，但看这满篇的沉重，宋离的直觉告诉她，墨凌所指的，是这世间的所有人。 所有初次相遇的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早已经在很久之前上演过一遍了。 这个修真界的平衡，早就已经被打乱了。 北海海底，为何会出现能够将人带到十万年前的黑洞？ 溪水镇中，为何会出现能够来回在时间线上跳跃的奇异力量？ 还有这整片大陆，为何会被空间的错乱分割出一角，成为自我封闭的陷落之地——白沙漠？ 一个稳定的世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如同bug一样的存在，且还全都是与时间和空间有关的。 所以宋离想到的，是这整个修真界，已经进行过一次或者多次的时间回溯了。 他们失败了，所以选择在灭亡的前一刻用神力将整个修真界的时间倒流到还没有失败的那一刻，再次失败就再次倒流，一直到他们可以存活下来。 而在这过程当中，除了掌握这神力的妖，其他的生灵根本就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只能不断重复着他们其实已经做过了很多遍的事情。 除非，有极其智慧的存在能够敏锐得察觉到细微的变化，然后推断出来，再做出某些举动，也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了下来…… 或许，幽墟紫狼和黑狐，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钟响幽墟祸又催。” 幽墟钟。 宋离想到了在梦中的古战场上所见到的，幽墟狼王在被纪君安杀了太多族中的得力干将后，想要启动的古钟。 他想要将修真界的时间再一次倒退，可惜被纪君安识破，及时夺钟，并且杀死了幽墟狼王。 神力便是那幽墟钟，幽墟钟拥有着操控时间倒流的力量，而知道这个秘密的幽墟狼王和狼族的贵族们都已经死在了纪君安的枪下，幽墟钟被打入地底封存。 但它真的被封存了吗？知道这种力量存在的，可不单单是一个幽墟紫狼族啊。 凭借黑狐族的智慧和敏锐，他们若能够在当初存活下来，就一定知道这神力的存在，也一定会疯狂地寻找这神力和使用它的方法。 而一旦时间倒退到黑狐族还存在的时候…… 黑狐祸世，岂为虚言！ 宋离忽然间笑出了声来，但眼眸中却是不带一丁点笑意。 “天机难窥不可语，吾言止此仙路迂。” 所以这幽墟钟的存在本身就是天道犯的错误，所有生灵跟着它一次次的倒退时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已经经受了不知道多少不公平的待遇。 可天道不能让世人知道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便要捂住那些知道了真相的人的嘴，这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可叹墨凌千辛万苦留下来的玉简在见光的那一刻便碎了。 可叹观星宗忙活了几代人还以为真的算出了天机，救济了人世。 我们这些人啊，好不容易从一个局里跳出来了，却发现外面还是局。 更大的局。 …… 妖国，地下暗室。 阵法闪动的光芒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一座古钟放置于阵法正中央，其上刻印着各种复杂的古文，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被灵光充满覆盖。 眼看着，就快要到最后一个字符了。 银发的白衣男子立于其中，黄蓝异色的瞳眸静静注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画像中，红衣白发的女子孤身立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表情还是一贯的沉静如水。 洛景弯了弯眼睛。 “我会等你的。” “哪怕是……数万年。” 第626章 史上最良心的老板 陆衍和江道尘进入合体期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出关之后，江道尘满世界乱跑着寻找黑洞，陆衍总也是闲来无事，便跟着赵宗庭一同去完成剩下的清单了。 继最后一条“吃串串”的清单也完成后，陆衍还顺手给他添上了许多。 这样无忧无虑还不用担忧寿命会用光的日子，赵宗庭表示很安逸，还想再多来几年的，谁料到他才刚刚有了这样的想法，宋离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皮影戏还没看过呢，咱们去看皮影戏啊！”陆衍刚从街上买来糖葫芦，猛地想起了这件事情。 “等等，”赵宗庭掏出天和玉牌：“金主嬢嬢有消息传来。” “宋离终于舍得从藏书阁中出来了吗！”陆衍的眼睛瞬间一亮。 原本宋离出关，他是去庆祝过的，还想和她一块玩，结果宋离要带自己去各大宗门的藏书阁玩，陆衍连夜就溜了。 “啊，”看到宋离召唤自己的消息后，赵宗庭歪头想了想：“终于要到交易的时候了吗？” 听到此话，陆衍心中已经先咯噔了一下。 “她让我直接去迦南关汇合，”说到这里，赵宗庭侧眸看向陆衍：“陆兄，陆兄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为我开心吗？我马上就要获得千年寿命大礼包了！” “哈哈哈！”陆衍干涩地笑三声，然后拍手：“恭喜，你马上就要获得千年寿命大礼包了！” “我也这么觉得，”赵宗庭高兴得将玉牌往袖子里一揣，“我这就赶去迦南关！” 三日后，迦南关。 萧云寒还好，他在迦南关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而作为被杨朔临时召唤过来的江道尘，则满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不相信不会在迦南关看到那个女人。 果不其然，就在他见到杨朔后没多久，宋离便从杨朔身后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宋离看向那面无表情的江道尘，语气和善：“近些年可好？” 江道尘：“……” 他看向那笑得一脸歉疚的杨朔：“你不是说有空间法术的书要交给我吗？该不会真的一本书都拿不出来吧！” 如果单薄得只是个骗自己回来的理由的话，那杨朔的心眼真是越来越坏了！ “咳咳咳……”杨朔有些脸红。 “你来真的啊！”江道尘惊讶。 “要多少空间法术的书，也比不过这个。”宋离说道，同时抬指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下一刻，一缕灵念浮于指尖。 她将这灵念朝着江道尘的方向递去。 江道尘颇为嫌弃：“你有什么肮脏的念头，不能直接说的？” 宋离：“……劝你惜命。” “咳咳咳……” 这回换江道尘咳嗽起来了，接过了那一缕灵念后，一幅场景在识海当中展开。 这场景很奇怪，他起先还没明白宋离为何要传达这个给他，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发现，这场景并非是修真界中拥有的，而是另一个世界！ 是宋离最初归属的那个世界，有孟岁岁的世界！ 看到他这副表情，宋离轻轻勾了勾唇角。 “你空间法术修炼得再好，万千宇宙中想要寻找到其中的一个又何其困难，但如果能够得到一缕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而宋离，就是这两个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 如果她愿意将这最后的联系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话，那就可以……找到那个世界了。 这一瞬间，江道尘身上的吊儿郎当全都消失了，他又看了识海当中那幅画面良久，然后又将信将疑地看向宋离。 “你愿意将这唯一的机会让给我吗？” 将自己与原本世界的联系转移到江道尘的身上，就意味着往后不管宋离拥有了怎样强大的能力，都很难再回到从前的世界了。 她不回去了。 她也回不去了。 宋离轻轻一笑：“你每一天的工都不是白打的，我也该拿出与你的付出对等的回报，不是吗？” 江道尘眸光闪动了一下。 他发现，自曲慕幽死后，宋离的笑容便正常了许多，且笑得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她是发自内心笑的。 那看来她还真的不需要再回去了，江道尘一乐：“那好，快点将联系转移到我身上，史上最良心的老板！” 宋离笑着点头：“咱们先来聊一下送赵宗庭进妖国的事情怎么样？” 江道尘的眼睛和嘴巴都拉成了平直的“一”字。 还是夸早了，他就知道宋离跟“良心老板”这个词不搭边！ 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一愣：“赵宗庭？他只有金丹期，你要送他一个金丹期去妖国那个走两步就死一个人的地方？！” 宋离撑着下巴想了想：“没那么夸张。” “金主嬢嬢，我来啦！”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赵宗庭小跑着上前，“要送我去什么地方？” 江道尘看着他那傻样，想了想后说道：“就一定要去妖国吗？没得商量吗？” 宋离的一切情绪也都收了起来：“没得商量。” “那要不要让萧云寒或是我陪他走一趟，金丹期一个人过去的话，基本等于送命啊。”江道尘又说。 “什么送命？”赵宗庭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收了起来，看看宋离又看看江道尘。 “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宋离侧眸看向他：“我已经通知下去了，所有留在妖国的卧底，都会将保护你的性命当成第一要务，哪怕要因此献出自己的性命。” 赵宗庭心中恍然咯噔了一下，这严肃的表情，这不容抗拒的眼神，好像就算他不答应也要答应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管用什么方法，宋离都要将赵宗庭丢去妖国。 去偷那件，即将让修真界中所有生灵重蹈覆辙的东西。 陆衍来得晚了些，方一到，就听见了赵宗庭跪在地上仰头对着天嚎哭的声音。 “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 他这辈子最苦的事情也就是坐坐牢，哪里做过一个小金丹孤身闯妖国这等一听就没有活路的事儿啊！ 那边的江道尘还想劝劝宋离，被她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但鉴于赵宗庭哭得太过伤心了，宋离便弯身，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 “加码，续命一万年。” “咳咳咳——一万年……一万年！！金主嬢嬢您就是让我死了也甘愿啊！” 第627章 长公主 出兵的诏书扣上了乾帝的金印，整个迦南关一片肃然。 而南月郡作为迦南关的后备之地，此时则热闹得不像话，因着近来重磅的消息实在是太多，说书的茶馆中更是挤满了人。 “话说当今长公主殿下，那可是功绩赫赫，令人敬仰。长公主心系百姓，建立育婴堂，救无数婴孩于苦难。又率亲众收复陷落之地，扬我国威。 妖市重开，祸患随之而来。然长公主足智多谋，献计重创妖国军队，使那妖国自此一蹶不振！ 且看那不死魔尊曲慕幽，何其凶残暴虐，却被长公主手起刀落，斩杀当场。那望仙宗，仗势作恶，也被长公主一举推平！ 如今，南方妖族为患，陛下御驾亲征，而我们的长公主殿下，毅然担当前锋之职，势要为我大乾万军冲开妖国国门，立下不世之功！” 听书的众人原本还奇怪着大乾当中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长公主殿下来，又听见了说书人细数其功绩，纷纷反应了过来。 “原来散盟的宋离宋长老，竟是我大乾的长公主殿下吗？” “的确，这世上也只有她当得起长公主殿下的名号了，只不过这年岁与陛下相差甚大，想来也不是亲兄妹，或许是同门同道吧。” “陛下于乱世之中建起大乾，救数万黎民于水火，长公主殿下桃李天下，又为大乾降妖除魔，开疆拓土，亦是圣明之人啊！” 人们兴致勃勃地在南月郡的这一端热议着，而另一端却冷清得很，空旷的长街之上，只有隐隐约约的哀曲声传来。 “魂兮归来，归故乡兮。子民哀痛，君王泣兮。莫再徘徊，勿久留兮——” 台上戏子着一身白衣哀婉凄凉地唱着，台下，何惜之平静地喝着酒，不多时，约的人便都到场了，他挥一挥手，让那戏子下去了。 来者便是徐妙妍等官员，皆是当初宋离亲自选出来的。 如今妖国疲惫，大乾练兵时日已久，正是南下攻打妖国的好时机，而他们，经过了这十年间的磨砺，都已经掌握了相对应的本领，可以安插在这场大战中各个相对应的位置上。 也是在这一刻，这些官员们方才明白，原来从他们被选中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在为了如今这一战做准备了。 而一旦大乾成功攻打下了妖国，那他们所立下的功绩，可一举将他们的名字挪到百官名册的首页上！ 迦南关 在宋离来到这里的时候，散盟那边就已经热闹起来了，没过多少时间，星宇道人带着组织的一众散盟弟子来到南月郡中等待，柳姨则是直接去了迦南关。 当然，在经过南月郡的时候，柳姨也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的，风风火火地来到军营中后，立马就找到了宋离。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仗还没打呢，你来当前锋这样重要的信息就这么泄露出去了，就不怕妖国那边听到之后暗害你吗！” 这边柳姨急得焦头烂额，还在想着自己代替宋离当这前锋的事情，那边宋离笑得云淡风轻，放下了手里热腾腾的养生茶。 “柳姨，我就是要让妖国那边听到这一消息，才好将该引的妖引过来。” 其实攻打妖国的计划是提前了的，若非是突然看到了墨凌留下来的玉简，对这世间有了一些猜测，宋离还可以再好好得筹谋布局一段时间。 现如今她十分确定洛景已经找到了幽墟钟，虽不知是何时找到的，但自妖国战败后的这十三年来看，对于国家内部的事，他一开始还是很有激情着手去安排的，近几年虽然也是如此做的，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 当妖国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开始变得不重要了，就说明他已经找到了让时间倒流回对他而言最有益阶段的方法，并且马上要完成了。 这种时候的洛景必然是全身心都扑在幽墟钟上面的，唯一能够分散他注意力，将他从幽墟钟旁边支开的事件，或许就是大乾南下伐妖，且是由宋离亲自来做这个前锋，在第一天就明牌。 想必洛景心思再深，考虑过一番后，也还是会选择来边关的。 而宋离要将洛景引开，便是为了给赵宗庭进入妖国盗取幽墟钟打掩护。 这一场战争胜了他们可以直接冲入妖国内部，败了也可以退回大乾重新筹谋布局，但唯独幽墟钟，是必须要从妖国带出来的东西。 宋离害怕的并非所有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重新上演一次，人生会出现很多的变故。 她害怕的是重来一次，自己会成为洛景手中的一把利剑。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对自己的预想，而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一个被黑狐暗中操控的世界，聚集了所有的阴暗面，更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的。 这些事情宋离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也不曾告诉夏辞初，或许在师兄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毕竟师尊和墨凌大人都是与他纠缠甚广的人，但他也没有选择过对外说。 因为不能说，也无法说，正如那一块碎掉的玉简。 所以柳姨并不知道，还在疑惑宋离怎么会为了引出一个洛景来，破天荒的想出了一个下下策，当然再劝也是无果，便只能接受了。 柳姨还想到了另一个原因，便是乾帝退位的事情。 乾帝早就已经想要飞升上界了，只是因为修真界中的平衡需要他来维持，才迟迟没有退位。 新任帝王，必然需要是一位在心性、才干、修为、功绩上样样都出挑的人，很明显宋离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乾帝也早有让位于她的打算。 一切都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只要吞并妖国，那么距离宋离登基，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条件了——民心。 在已经有了不少功绩的这个时候公开自己的身份，百姓并不会对她的身份和她即将拥有的身份产生异议，还会更期待她之后的表现。 长公主殿下作为大乾的前锋冲破妖国国门这件事，足可以让宋离成为民心所向。 风险大，收益也大。 同样如此想的，还有妖国的洛景。 第628章 大军开拔 “前锋？” “是啊，洛景你有好长时间都不出门了，都不知道那边闹哄哄的要攻打咱们妖国，那可恶的宋离还要充当前锋呢！啊，你应该还不知道她其实是大乾长公主的事情吧，乾帝的师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宋离其实是乾帝的徒弟，因为乾帝的师尊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死了，所以宋离是没有办法当他师妹的，就只能是徒弟了，但却对外说成师妹的身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这双眼睛已经看穿了太多的事情，他们其实是要掩盖背地里上不得台面的不伦恋！而且宋离从来都没有说过她其实不是乾帝的徒弟，细思极恐！” 苏木今日好不容易能见上洛景一面，想说的话堆了太多，叽叽喳喳的半天都没有停下来。 不过她说得再多，洛景也只是选择性地听了两句，而后轻轻吹了口茶盏的热气，吩咐手下道：“多叫几个得力的妖过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别让一只苍蝇飞进这里。” “嗯？”苏木一愣：“洛景你要离开吗？去哪里？” “边关，”他轻轻一笑：“长公主亲至，我怎能不去捧场？” …… 出兵当日，五大仙门和其他宗门前来支援的力量齐聚南月郡。 迦南关外，战鼓声响彻天际。 将士们身形挺拔，如出鞘利剑般不掩锋芒，阵内身影重重，望不尽边际。 风雪飘过，正值严冬。 铁甲寒衣，英气凛然。 红衣女将穿梭于万军当中，步伐坚定，气势沉稳，她一路来到了大军的最前方，仰起头来，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 数万将士的目光皆聚焦于她身上。 “我们接下来要经过的地方，曾经叫做启天地。” 声音落下，众军心下凄然。 来迦南关的将士，没人不知道启天地的故事，没人不知道纪师带领着那些甘愿赴死的大军为了保护大乾，在启天地战死、被硬生生消磨尽神魂的历史。 “十万年前，纪师和那些英勇之士为守护我国疆土于启天地迎战妖军，无一人生还，十万年后的今日众军随我南下伐妖，势必踏过那片启天地，亦是英灵埋骨之地。” 万军心绪起伏，气势渐起。 “这一路有前人英灵相伴，伐妖雪恨，开疆拓土，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大军开拔，随我出征——” 万军前行，如同汹涌洪水一般冲向妖国，又如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下来。 这一战，大乾准备了十数年，而这一口气，大乾等了十万年。 城门之上，柳青时静静看着，不觉间胸中悲怆，眼中早已蓄满了泪花。 “英灵相伴……英灵相伴……”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可别忘了还有我们十四军呢，老蔺，倩倩姐，席暄，李智……你们也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她的手动了动，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袋花椒。 “我们一起去看……这光明的未来。” 另一端，夏辞初站在城墙上，目光凝视着那最前方，身披战甲的宋离。 这一次，你为前锋，我也随后而至。 在踏过那片启天地的时候，你我都不必孤单。 前锋军将至时，妖国也已经整军完备，如今大乾兵力强盛，妖族自然不敢出关迎战。 此刻临时调来的渡劫期大将太岁将军便站在城墙上，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那如同乌云般黑压压冲锋而来的大乾军队，而后手一落，便令妖兵们打开了防御结界。 同一时间，城墙上的守兵全部替换成了擅长各种法术的妖将，凝聚出数道强势的压力向着大军横扫而去。 宋离左手被黑手套覆盖，身形极其灵活地从这些妖力当中穿行闪过。 有的妖力凝结成剑刃，有的妖力化为白骨骷髅张着一口利齿咬来，这些妖力所掩护的是另一层正在凝结成防御光罩的妖力。 但宋离全然不怕被所有妖力针对地冲向了最前方，在那防御光罩还未曾凝结成形的时候便一枪将其劈碎。 如此迅捷的速度，令那正左右指挥着的太岁将军都吓了一跳，当即凶狠大喝：“来者何人！” “大乾长公主，宋离。” 宋离一身战甲虚浮于半空中，面对所有妖力全都已经指向了自己的局面，身上的气势丝毫不减。 太岁将军见宋离一个人冲得太前，身后的兵将跟不上，眼睛瞬间一亮，当即下令：“快！杀她！赶快杀她！” 命令才刚刚一下，便立即有妖动手了。 五光十色的妖力飞至空中向着宋离冲来，而后者只是抬起了手，一枚黑玉玉玺悬停于身前。 “无一界，启——！” 四恶佛的身形如同黑烟一般自玉玺中飞出，分立于宋离身侧四个方位，低眉垂目，做观音手，刹那间，所有的妖力都穿过了宋离的身体，却并未对她本人造成任何伤害，反倒将地面给轰出了无数的大坑。 众妖愕然，太岁将军更是惊声大叫：“怎么会！这些妖力明明已经打到她的身上了，她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这些妖力，并没有打到她身上。”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太岁将军立即回头看，而后恭恭敬敬道：“洛公子，您竟然亲自来了，太好了！” “先别说好，”洛景笑着摇了摇头，“我来晚了，看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好呢。” 而后，他的目光向着前方那仍旧吸引着所有妖力，且毫发未伤的宋离看去。 “这四尊大佛，据说是从陷落之地白沙漠中降服而来的，它们本身为信仰的产物，不死不灭，又修佛道，可谓是张开这‘无一界’最合适的了。” 无一界乃是佛门至高无上的追求，却无一人能练成，只因他们身上不具备最为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虚无”。 宋离能够想到操控着这四佛张开无一界将自己纳入进去，也算刁钻，这样，她与其他的生灵同在一界，却又不在一界。 就像是叠加的画层一般，整体看来是那些妖力穿过了宋离的身体，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层画布上，所以那些妖力，穿过的其实都是空气。 “拦不住你呢，”洛景不知从何处端出一杯茶来，浅尝一口眯眼笑笑：“长公主殿下。” 第629章 攻城 “洛公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太岁将军急问道。 “怎么办……”洛景摸了摸下巴，“现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军留在这里拦住大乾的军队，我等撤退至白蛇城。” “啊？！”这样的话会从洛景的口中说出来，太岁将军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可是这连打还没有打呢，怎么……” 话未说完，洛景已转身离去，同一时间城墙上传来了其他妖族的呼声。 “是仙轨弩！将军，是仙轨弩！” “这么多数量的仙轨弩，这是将迦南关的守备全都搬来了吗？！” 太岁将军立即转头看去，只见在宋离一人通过无一界吸引了所有火力的时间内，后续的军队也将带来的仙轨弩充能完备，根本没有给他们打断的机会！ 不对！是刚才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宋离的身上，这才忽视了仙轨弩！ 但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此时此刻，只见到仙轨弩积蓄出撼天震地的能量，同时瞄准了妖国防御结界上的一点，在宋离一抬手间，所有的仙轨弩尽数启动—— 一时间，站在城墙上所有妖族的视线皆被那骇人心神的黑色覆盖，连续不断的能量攻击着防御结界的一点。 十台仙轨弩的力量过去后，下一台仙轨弩重击在结界上的威力使得整个妖国的大地都震了一震，对于直面这力量的城墙更是明显。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使得部分没有准备的妖族身子也跟着一晃，有些甚至心生退意，不敢在此久留了。 “不行啊将军，这样下去扛不住的！” “扛得住！”太岁将军心情烦躁地冲着身旁的副将吼道：“咱们的结界便是对标了仙轨弩的力量修建的，怎么可能会扛不住！” “但这仙轨弩的数量明显……” “都怪你！那边在启动仙轨弩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亏你长了三只眼睛干什么吃的！” 太岁将军在狂暴边缘，副将瞬间不敢说话了。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才第一天大乾的攻势就如此猛，且应该是将所有能用的仙轨弩都调来用了，一点都不给自己留退路的，这是铁了心的要速战速决啊。 另一边，宋离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退回到了队伍当中，而后目光看向了江道尘。 江道尘会意，知道该行动了，便悄然离开了队伍。 此刻的赵宗庭被他单独封存在一处黑暗的空间当中，坐在地上，正拿着块发光石哆哆嗦嗦地清点着身上的装备。 什么能杀化神的符箓，什么能抗住合体期一击的法衣，还有能跑得比江道尘还快的靴子…… 光是看宋离在临行前塞给他的这一大堆保命法宝，便知道此行有多危险了。 江道尘的身体化为黑影围绕着妖国的结界快速行动着，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地方。 便是当初为了接宋离和陆衍出妖国，柳姨一刀劈开的地方，宋离猜得没错，才不过十年的时间，这块裂缝是没那么容易就修复好的。 在那边迎接着仙轨弩的狂轰乱炸时，这边的裂缝也变得极不稳定起来，在其终于泄露了一丝气息的时候，江道尘眼疾手快，立即将赵宗庭通过缝隙送了进去。 此地距离攻城位置较远，如今所有妖族的注意力都在城门那边，这边的看守自然就松懈了。 而且宋离预估冲开妖国城门需要三日时间，这段时间内妖国内部必然情况混乱，也极适合浑水摸鱼。 黑暗空间内的赵宗庭还在将各种装备往自己身上挂，不知道他其实已经进入了妖国，忽然头顶上方射入了一道光线，他瞬间如临大敌。 “阁下可是从千隐书院来？” 头顶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听清楚后赵宗庭脸色一变：“是，我是从千隐书院来的！” “千隐书院”便是宋离告诉他的接头暗号，赵宗庭出了这空间，只见站在前方的是一身穿绿裙的女妖，看起来沉稳冷静，腕上还戴着一条豌豆手串。 “这里是苏家的兵营，现下兵力已经全部被调去守城门了，但兵营当中还有些机关在运转着，我带你走小路，咱们需得绕过白蛇城去风影雪豹族的大本营。” “好的好的，”鉴于这位豌豆姑娘身上的气势和修为都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赵宗庭只有点头的份，但他还是想问：“就你一个来接应我的吗？金主嬢嬢不是说有很多妖会保护我吗？” “他们都在暗处，站在明处的多了容易被发现，”碧婉又将一粒妖丹交给他：“这是从一熊妖身上取下的妖丹，处理过，你将其吞下可以遮掩身上的人味，等到地方了再逼出体内，不会影响碎丹重结的。” 赵宗庭依言照做，吞下内丹后，他的外形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头上长出了一对熊耳，下颌上也围了一圈茂密的棕毛，倒是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好奇地摸摸耳朵跟胡子，还没来得及拿出块镜子来照一照的时候，碧婉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飞快地向着军营外跑去。 三日后 所有的仙轨弩都已经进入了冷却期，但同时，妖国防御结界上一直被攻击的地方也被轰开了一个大口子，大乾的前锋军立即攻了上来，顷刻间一发不可收拾。 太岁将军一声令下，数不清的妖火妖石朝着下方正在攻城的人砸去，但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打破了。 萧云寒一马当先通过漏洞杀至城墙上，碎影破军剑斩下一连串擅远程妖术的妖族后径直向着城下杀去。 “他的目标是城门！不要让他从内部打开城门！都去拦他——！” 太岁将军怒吼一声，萧云寒所在位置的妖将们瞬间将他给包围起来了，但见识过他的厉害之后却迟迟没有妖敢上，急得太岁将军亲自飞来。 但就在半路上的时候，被宋离给拦下了。 “太岁可是好东西啊，”宋离提枪拦着前方这个胖东西，弯眼笑了笑：“你跟曲慕幽比起来谁更补呢？” “有我在，你们都别想踏入妖国一步！”太岁将军怒叫着杀来。 第630章 没看到萧云寒啊 太岁将军和曲慕幽是很相像的，再生能力极强，长远看来便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但那是在他们没有遇到宋离之前。 太岁将军有着渡劫期的修为，但宋离也有着渡劫期的法宝，与之对战同样是用和曲慕幽对战的方式，只是现如今，环境的限制太大了。 城内的妖兵已经结成了阵法，泛着深蓝的寒冷光芒，阵法的图案如一只巨大的眼睛般，细看之下，这眼睛所注视着的正是自己。 宋离往那边扫去一眼，果然看到了站在一旁闲散怡然的洛景。 在那阵法启动的瞬间，宋离迅速地展开了无一界，即便那蓝光瞬发，前方又有太岁将军在牵绊，也是没能人让宋离露出破绽。 一举未中，结成阵法的妖兵们瞬间心头一凉，小心翼翼地瞄向洛景。 “没关系，再来。” 洛景声音平稳得如同春风一般。 妖兵瞬间大受鼓舞，再一次瞄准了宋离。 但在几次失败之后，洛景忽而蹙了蹙眉：“再打不中的话，太岁将军可要撑不住了啊。” 城墙上，太岁将军的体型已经较之前瘦了一大圈了，这是他本身的再生能力比不过被吸取生机的速度了。 太岁将军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目光时不时朝着洛景的方向看去一眼。 之前便听说过曲慕幽死在宋离手上，是被吸干了生机，如此看来除非几位老祖亲至，恐怕真没有能够应对此人的法子了。 而洛公子将宋离视为心头大患，应当早就想过该怎样对付她了，为何此刻一点指示都不给自己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成为妖国的弃子了呢？” 宋离的声音忽然间飘进太岁将军的识海。 “白毛丫头，你是动摇不了我对妖国的忠心的！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太岁将军直接怒吼出声，吸引来不少的目光。 宋离笑了笑，继续传音道：“那为何洛景站在那里，不靠近，也不给你半点指示呢？他知道我现在的功法会夺人生机，不然他早就亲自来拦我了，现在由你来拦我，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就是生机吗，本将军身上有的是生机！”太岁将军忿忿大喊：“定能在被你吸干生机之前斩下你的脑袋，带回去给家主和少主赏玩！” “还想着你那微生家主和少主呢，觉得自己这么忠心，他们就一定不会放弃你么？猜猜他们现在都听谁的话？” 宋离的这一句传音，成功让太岁将军沉默了下来。 太岁将军是微生家的家臣，尚未来驻守边关的时候就在家中做事，大乾南下伐妖的消息一出，原本驻守边关的洛家家臣被紧急调回，微生家主又一道命令将自己给调了出来。 其实在任何妖眼中看来，这次守关的驻将都必定是要吃败仗的，现在的妖国若想对抗大乾，光是凭三大家族是不够的，还要鼓动其他的强势妖族。 所以三大家族大部分的力量并不会集中在国门这边，可纵然大家都知道这些，在这一回吃了败仗的将军，往后也注定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后面所有的罪责，他们也会顺理成章地全都推到自己身上。 微生家在三大家族当中本身强横，又是以力量而闻名的，不像苏家靠得是财富，洛家靠得是速度，故而这场败仗，按在他们两家哪个将军的头上都不算太丢脸，唯独不能按在微生家的将军身上。 这不像是家主能够做出来的决定…… “时间不多了啊。”洛景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看到太岁将军现如今的表情，他便知道这是要被宋离给说动了。 当然，她有这本事，洛景毫不意外。 而就在太岁将军分神的时候，宋离当即一枪刺去，枪尖之上燃着青火，太岁将军虽凭借身体的战斗经验很快躲过，但还是不幸被这青火沾染了。 这正是宋离施展天地为炉时的青火，其上覆盖着一股规则之力。 为了避免自己整个被炼制成丹药，太岁将军干脆利落地斩下了身上燃着青火的部分。 刹那间，青火包裹下的太岁肉便被炼制成了一枚丹药飞回宋离手中，她用神识一扫这丹药，而后目光便瞄向了下方那冲在攻城最前方的陆衍。 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两手抵在妖国死死关闭着的大门之上，身后白虎法相具现，手臂上青筋暴起。 同一时间，萧云寒也成功杀到了妖国内部，正过关斩将地一步步向着大门杀去。 宋离停顿片刻，而后一道灵力将这颗丹药朝着陆衍的方向打了过去。 “接着——！” 多年来的默契，让这几乎形成的一种规则。 宋离抛出去的丹药陆衍必定百分百接中的规则。 “呕——什么味道！” 丹药下肚后陆衍方才反应过来难吃了，但也没时间多想，因为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 陆衍浑身的劲力一震，两扇被众妖合力堵着的沉重大门瞬间脱落，带着那数不清的小妖们一同朝着天空中飞去。 下一刻，大乾的千军万马疯狂地涌入，高喊着的冲杀的旗号响彻天际。 如此突然的一幕令所有人和妖都是一惊，谁也没有发现，另一边，原本那已经杀到了城门前准备给大乾开门的萧云寒，此刻正紧贴着墙站着，额上隐隐有一滴汗水滑下。 好险，不然要和门一块被拍飞了。 “杀啊——！”陆衍大叫着从他身旁经过。 江道尘在送完赵宗庭后就回归队伍了，也跟在后面冲入，不过他在经过的时候发现了萧云寒，还瞅了他一眼。 然后就立即指挥道：“冲散那边的阵法，保护主将——” 针对宋离的阵法被冲散了，洛景又后撤了一段距离，而后摇了摇头。 “真是没用啊。” “说谁没用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出现，洛景笑了笑，侧眸往后面看去：“看来殿下已经说服太岁将军了。” 来者正是宋离，而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且洛景并没有感觉生机被窃取，便知道她现如今正在无一界当中。 “为何要说服他？太岁就是要拿来炼药的，”宋离偏头看着他，“我还得感谢你，送这么一份大礼给我。” “啊，毕竟我们也有许多年没见了。”洛景又不知从哪儿端出杯茶。 宋离的手探出无一界，将他的杯子打翻。 第631章 掠地 茶水洒落一地，洛景可惜地摇摇头。 “殿下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你在那城墙上做了什么手脚？” 宋离的质问声传来，洛景错愕一瞬，而后眼底流露出了极尽乐趣的笑意，连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被你发现了。” “这是专门用来针对我的，应当不是最近才布设的阵法，或许在更早之前。”宋离又道。 洛景越想下去，越觉得开心。 自曲慕幽被封印的时候，他便推算出了宋离是怎样制服这魔头的。 吸取生机，这的确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功法，但无懈可击的是功法，可不是宋离。 她只要还是个人，就是有弱点的，吸取他人生机供养的是她的肉身，又不是魂体，而宋离可以有很多个肉身，却只能有一个魂魄。 魂魄离体之后，她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在望仙宗被灭的消息传到妖国的时候，洛景就亲自来到了城墙上，布置下了他们黑狐一族的秘法，拘魂阵。 在所有的拘魂阵当中，他们黑狐一族的阵法在即时效用上算不得最强的，但却是最容易隐匿，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想敏锐如同宋离，也是在中招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的。 只不过阵分三层，城墙上布置的阵法乃是第一层，只是让她的魂魄变得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离体罢了，但只要控制得好，完全可以避免魂飞离体。 不过有了第一层阵法在她身体内埋下的种子，剩下的两层阵法施展起来便不存在失败的可能，宋离定也是想到这一点了，才在靠近自己的时候张开了无一界。 她在怀疑，第二层阵法藏在自己的身上。 洛景唇角上扬，第二层阵法就是在他的身上，所以现在的他根本不害怕宋离的接近。 “我现在给你第二条路如何？”洛景忽而转过了身来，面向宋离：“将你的心脏，献给我。” “游戏才刚开始，你可以放狠话，”宋离弯了弯眼睛：“但不能说傻话。” 说完之后，宋离提枪迎向追来的太岁将军，身形霎时飞远。 “游戏已经结束了。” 洛景垂眸笑笑，而后又从袖中掏出一杯热腾腾的茶来，刚吹了吹，不知空中何处飞来了一支闪烁着银色流光的箭羽，直接刺穿了他的茶盏。 热茶又洒了一地，洛景皱起眉瞪向了那边宋离的背影，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今天泡得可都是好茶。 大战持续了十天的时候，太岁将军的身上已经没一块好地方了，边关也没剩下多少妖族了，他们且战且退，眼看就要彻底退出军营了。 “为什么援军还没有到？！” “醒醒吧，我们根本就没有援军！” “什么？！” “那些都不过是洛景欺骗我们才说的话，目的就是让我们拖延时间！” “不可能！拖延时间只会增添无谓的伤亡，洛公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等大乾的军队从这里冲进妖国内部，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那些豪强妖族，那些族群一直都不服三大家族的管教，让他们跟人族互相消磨力量，那三大家族不就能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吗！” 妖群当中处处都传来了这种声音，灰头土脸的太岁将军突然暴怒，大声喝止他们：“谁在这里动摇军心！” 声音落下，众妖兵瞬间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又是一阵冲杀声从前方袭来。 “摆阵防御——” 太岁将军下令。 此刻，原本从来没有违抗过他一次的副将终于忍不住了。 “将军！咱们不能在这里跟他们耗下去了！洛公子已经抛弃了我们独自前往白蛇城了，继续留在这里除了断送性命我们还能有什么出路！撤退吧，起码还能活下来！” “放屁！你见过哪个大将是会在阵前逃……” “将士们！想活命的，现在随我往金雕城撤退！” 不等太岁将军的话说完，副将突然高声叫喊，一瞬间妖兵如同潮水般往后撤去，每个妖都争先恐后，最终剩下来的除了太岁将军，就只有几个重伤到没有行动能力的残兵了。 他们不是不想走，是只能留在这里等死。 也没有挣扎的机会了，大乾军队已至。 留在这里的残兵败将并不难处理，只是对付太岁将军耗费了些时间，毕竟是渡劫期的修为。 不过现如今，也已经被打回了太岁原形，镇压在宋离的玉玺当中了。 赶在天黑前收拾掉边关各地设置的机关陷阱，再清点一番余留的物资原地扎营，大乾后续的军队也已经在路上了。 当然，乾帝和柳姨还是没有离开迦南关，他们要等那妖国的三位老祖先出手。 …… 是夜，碧婉已经带着赵宗庭，悄悄来到了洛家大本营所在的风留城外。 前方战事起，如今整个风留城的戒备都较往日里严格了百倍，街上到处都是行动巡逻的军队，妖族百姓们都躲藏在家中不敢上街。 从空中往下看去，整座风留城空空荡荡的。 赵宗庭原本还以为这样的死寂是因为晚间大家都歇下了，还想着明日或许有机会进城。 可这时候，却听见身旁碧婉的一声叹息。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什么没有别的办法了？”赵宗庭一愣。 碧婉看着下方那满是妖兵的街道。 “你应当知道，这一次需要被带回大乾的东西是一座钟吧。” 赵宗庭点点头：“我还纳闷呢，那座钟究竟有什么……” “洛景安排了如此缜密的防备，也是为了那座钟，主人说过，最多二十天，二十天内一定要完成任务，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等机会想办法进城，也已经行不通，这时候我们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创造时机。” 她的声音才刚刚落下，下方的风留城中，有一户人家忽然间推开了窗。 紧接着，又是一户推开了窗。 到最后，那推开了窗的十几户人家全都着了火，而后便见一袭红影率先朝着街道上正在巡逻的妖族冲去。 “洛氏的走狗们，给我姐弟偿命来——！” 第632章 日月是我，清风是我 而后越来越多的妖族都在这一刻冲杀向那些洛氏的妖兵，更多的妖族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放我们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等死，让我出去！” “洛家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妖族，有多少是咱们的兄弟姐妹，可现如今他们还好好地过着奢华的日子，我们却要忍受着痛苦和剥削过后半生，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 “杀啊！哈哈哈——大乾的军队就要打进来了！既然早晚都得死，我就要拉着你们一块下地狱去！” 黑夜被赤红的火光和这一道道悲壮的冲杀声惊醒，风留城中的妖族们一个个忍不住地探头向外望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突然冲出来喊打喊杀的妖族们，是宋离早在十几年前就送进妖国来的大乾卧底们，如今是在完成他们最重要的，也是最后的任务。 但只是听着他们高喊着的那些话，便有许多真正受了不公待遇，往后的一生真的看不见半点光亮的妖族们从家中愤然冲出，加入了这闹事的妖群当中。 这一场混乱的范围越来越大，赵宗庭怔然看着，但此刻容不得浪费半点时间，碧婉已经拉着他降落，悄然向着城门靠近了一段距离。 夜的深黑与火的红光交织着，混乱的街道上那一袭红衣奋力疾驰，身后跟来了不少的洛氏妖兵，都被她解决了。 朱樱解决掉后方，又转身朝着前方的城门处看去。 那里，已经有许多妖族在和守城的妖兵们纠缠着了。 同一时间，那些妖也发现了正快速往这边靠过来的朱樱。 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各自心中五味杂陈。 自来到妖国之后，素日里装作互不相识的模样，曾经在大乾一同训练，同吃同住的日子仿若一场幻梦一般，时间久了，看着曾经那些熟悉的脸孔上，是格外陌生的眼神，竟真有种幻梦般的感受。 支撑着他们走到现在的，便仅剩下心中的那一把火了。 但那一切，在这一刻，伴随着深夜里的轰鸣声被打破了，他们视线相对，如故友重逢，如家人团聚。 两行清泪顺着朱樱的脸颊滑下，目光穿过水雾在四处寻找着，终于那紧闭的城门在混乱中被撞开了一条缝，透过这缝隙，她看到了早已等待在外的碧婉。 闭上了眼睛，将一切情绪收敛，再次睁开双目的时候，朱樱的目光中已满是坚毅和决然。 她一路引动着自己的妖丹，一路朝着妖兵最多的城门处飞去。 “生于天地，浩渺来栖！” 朱樱高喊着，同一时间妖丹引动起强横的妖力，如同刀刃般切碎一切想要冲上来阻拦的洛氏妖兵。 城门外，这声音隐约传来，碧婉慌神了一瞬。 她想起了曾经在大乾的时光，那时候他们才刚被点化，有了自己的智慧，如同人族的小孩子一般，整日跟在他们的主人，宋离身后。 朱樱从没想过她一颗小果子居然还可以成为人，拥有之前没有过的对这世间的感受。 在那些岁月里，他们感受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死亡。 主人说，死亡的感受，她没有办法教给他们，因为没有意义。 世人关于死亡的感受太多了，若要将他们的感受套用在自己身上，那更是没有意义了。 一墙之隔，城门内又传出了朱樱的声音。 “一别而去，日月同躯，清风为伴，魂化灵趋！勿念，勿念——”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场剧烈的爆炸响起，城门处仿佛整片天空被淡红的血雾笼罩，洛氏妖兵死的死伤得伤，城门也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碧婉姑娘……” 赵宗庭被碧婉拉着在这一瞬间立即进入风留城，那漫天的血雨还未曾止歇，空中的残肢断臂还在往下掉落着，他实在想不出…… 在那一瞬间碧婉明明哭红了眼睛，现在却又能冷着一张脸带着自己往前走。 “她刚刚那句话是对你说的吧，让你不要伤心难过，她死后会化作清风明月陪伴着你……” 碧婉沉默地往前走着，片刻后方才说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如今算是进了风留城了，但眼下混乱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比之前也好不了多少，碧婉不知道自己还能护送他多久，只能加快脚步，再加快。 可最终还是被一队巡逻的妖兵发现了踪迹追了上来。 碧婉毫不犹豫地回身，挽弓放出三支冷箭取下冲在最前方的三只妖的性命，在后面的妖兵还没有跟过来的时候，她立即将赵宗庭推进了一条巷道。 “就快要到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找到望日药铺，进去就安全了。” 她传音道。 赵宗庭立即往前跑了两步，但又有点犹豫，这一刻碧婉冷厉的传音又在识海当中响起。 “别回头！” 赵宗庭吓了一跳，更加迅速地往前跑去。 原地，碧婉拉着弓，弦上一箭化双箭，双箭化四箭，在那些妖兵们转弯过来的时候，冷箭瞬发，铺天盖地地向着他们袭去。 在这些妖兵们扛过这一波箭雨后，已经倒下了大半，同一时间，碧婉轻盈地飞身而起，将剩下的这些妖兵朝着赵宗庭相反的方向引去。 赵宗庭在这逃亡的一路上，都祈祷着不会遇到洛氏妖兵，不过也正因为这条巷道本身偏僻，且闹事的地点明显没有选在这附近，除了被碧婉引走的那一伙妖兵，就没有再遇到其他的了。 跑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找到了望日药铺，刚要上前去敲门，门便自己开了。 …… 边关 宋离坐在废墟上垂眸想着什么，一阵晚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将军，宋将军。” 一道声音传来，宋离方才回神，朝说话之人看去。 此人名幸觅，是宋离提拔的文臣，此行随军，是以军师的身份，同样随军的还有许多位谋士，皆是以幸觅为首。 此时幸觅过来，是要向宋离汇报他们几个方才商议的结果。 “如今攻势大好，但这胜利也只是浮于表面的，下一战攻打白蛇城，我军可在此地暂做休息，等待主力军过来。” 宋离眸光微动：“不必等，明日一早，便进城。” 第633章 降者不杀 “万万不可啊将军，”幸觅连忙道：“白蛇城向来都是重兵屯守，且当地有月蛇、沉水犀、风烟狸三大豪强妖族割据，寻常时内部不稳定，可一旦有外敌入侵，必能使他们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如此贸然行动，我们是攻不进去的啊！” “此事你们不必忧虑，明日随我进白蛇城便知。” “将军，那白蛇城还是洛氏的驻地，先前洛氏公子景，已然退至白蛇城内，如今只怕早已安排好了重创我军之法。”幸觅再劝。 “这一点的确是需要注意的，洛景是最大的变数，”宋离思考一番，而后道：“但我不怕他在白蛇城中，就只怕他不在。” …… 风留城中混乱的消息一经传来，洛景便准备回去了。 纵然可以确定他在幽墟钟附近设置下的防御无懈可击，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不对劲的地方，而这感觉，就在今夜被无限放大了。 他站在南城门处，看着那已经完全运转起来的结界，那是专门为了抵御接下来的大乾军队的。 但这结界没必要将自己也给困住，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打开这结界的，但举目望去，这里连一个守城的妖兵都没有，便是想叫他们给自己开结界都无法。 天色明明还不晚，驻守着白蛇城的妖将范准就已经联系不上了。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大，也没有四处寻找范准，而是直接去找了沉水犀一族。 天亮时分，大乾的军队向着白蛇城的方向攻来了，城中的妖族百姓们恐惧害怕地看着城外的方向，希望结界可以多阻拦他们一段时间。 但现实让他们彻头彻尾地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 兵临城下，还没开打，白蛇城的结界就从内部被解开了。 城门大开，月蛇、沉水犀、风烟狸三妖族分别立于一侧，另一侧则是范准带领着的洛氏妖兵。 宋离带着大乾的军队直入白蛇城，顷刻间，正在等候的妖族们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范准跪在最前方，平日里身上的戾气消失得一干二净，此刻高声喊道：“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百姓何辜？” 街道两侧的房屋内，有妖民悄悄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观望着外面，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这还是那个杀妖不眨眼的范将军吗？他居然给大乾的军队打开了城门！” “怎么办？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要不要去地下室躲一会儿？” “没用的，那些人族的将士若真要杀咱们，躲在什么地方都会被发现的，先看看吧……” 范准继续喊道：“吾等之忠，非忠于三姓之王朝，而忠于天下苍生。吾等之义，非义于个人之荣辱，而义于百姓之福祉。今献城投降，以吾等之屈，换百姓之安，愿大乾主将善待城中百姓，吾等虽死无悔！” 他的声音落下后，身后月蛇、沉水犀和风烟狸三族如今的掌权者也齐声喊道：“愿归顺大乾，忠心不二！” 此番场景一出现，大乾军队中的谋士团瞬间都傻眼了。 这……不战而降……这么好的事情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不，不对，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肯定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呀！ 宋离上前走了几步，在范准身前停下，而后弯身将他扶起。 在宋离的手落在自己腕上时，始终低垂着头的范准此刻抬了抬眸，一道传音进入她的识海。 “恭迎长公主——！” 对上他的目光，宋离也轻轻勾了勾唇角，同时用所有妖都能听见的声音喊道：“降者不杀！” “这些年来，你辛苦了。”这一道传音，是单独同范准说的。 从被送进妖国，进入洛氏的兵营，想方设法地出头，如履薄冰地走到现如今的位置，进入白蛇城后又软硬兼施地劝降了这三大豪强妖族，使得宋离这一场可不战而胜。 范准无疑是最大的功臣。 范准眼眶微红，被宋离搀扶着站起来时双手还有些颤抖，心中的激动尚未压下，他又恍然间想起了一事，连忙传音。 “殿下，今早并未发现洛景，他现在恐怕……” “他已经逃了，”宋离直接道：“你困不住他的，白蛇城也困不住他。” “属下无能。” “预料之中的事，不必自责，他还没有跑远，我自然会想办法将他追回来。” 范准安排好大乾的军队在此地驻扎休整，令白蛇城的妖族百姓们惊讶的是，大乾军队进城之后非但没有烧杀掳掠，甚至在住处不够的条件下，也没有抢占他们的房屋。 只有个别坚持不投降的妖族被当场斩杀，而大部分的妖族百姓都是不愿意被卷进战火的，他们选择了投降。 百姓们发现，投降之后的白蛇城治安甚至比之前更好了…… 之前是谁说人族的军队恐怖至极，会将他们统统做成肉干口粮来着？ 人族的军队简直是活菩萨！ 将城中的一切事务都交给谋士团后，宋离便准备去孤身寻找洛景，又被幸觅给拦了下来。 “一个人太危险了，带上他吧。”幸觅将萧云寒推来。 “不用了，他得留下来，以防城中突生变故。”宋离道。 这种时候，有一个萧云寒在是很稳的。 幸觅想了想，又推来了陆衍：“那带上他吧。” 宋离：“……不必了，他得留下来，以防我半路上生出变故。” 陆衍眨巴两下眼睛：“真的不带上我吗？你知道我很强的！” 幸觅又想了想，但还未有后话，宋离的声音便再次传了过来。 “幸老，我不在的时候，你顾好大局，”宋离深吸一口气：“大局为重。” 声音落下，幸觅怔住了：“殿下，您这是……” 幸觅身上，多少是有些老妈子的属性在的，他很全面，洞察力也强，宋离在他面前说出这一番话来，便叫他不得不多想了。 宋离一扫他的神情，而后转身出门：“我去去就回，你们留在这里等待与主力军汇合，不必忧心。” 转眼间宋离已经飞出去了，幸觅回神，一眼就看见了刚刚范准送来的一盒盒灵草。 第634章 拖延时间 “这些都是药材，殿下要这些做什么，她是受了伤在服药吗？！”幸觅立刻火急火燎地拿着药材去问范准了。 与此同时，四眼迷茫的陆衍和萧云寒互相看看，都没懂发生了什么。 …… 洛景是通过沉水犀族中的密道离开的，趁着其族长夫人没有防备的时候，施展了黑狐食心术，让她为自己开启了密道。 而在他离开后，族长夫人仍然留在白蛇城内，等待时机对范准和大乾的军队进行反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洛景心中最要紧的事情是赶回风留城去。 范准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身上从未有过任何像是大乾卧底的地方，可今日白蛇城的投降给了他当头一棒。 十三年前的那一战过后，妖国输得惨痛，大肆征兵就必然会有新的妖族登上高位，他想过大乾会趁此机会安插卧底进来，但没想到，这些卧底都藏得那么深。 对于现状，洛景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卧底，都是宋离亲自带出来的，亦或者是被她点化。 在部分妖族的身上她倾尽了心血，因此这些被她点化的妖族很可能会继承她的一些特质，这又令洛景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一桩不了了之的案子。 宋离和陆衍流落妖国，他眼看着就要捉到他们了，这时候边关突然来人撤走了他的兵。 经一番探查过后，洛景确定是大乾的卧底在暗中布局，只为了帮助宋离逃脱，其动作谨慎，行动滴水不漏，很有宋离的风范。 想到这些，洛景不免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认真来说的话，从十三年前那一战的落败开始，他们妖国就已经彻底败了，彼时的大乾完全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妖国，只不过宋离最终选择了一条伤亡最少，最稳妥的方法。 在内部安插卧底，让本就没多少凝聚力的妖国分崩离析，等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出兵，配合卧底打下妖国，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一步错步步错，一棋输满盘输。 幸而自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只是他现在也不敢断言一定会成功了。 自己才刚离开风留城没多久，那里便出现了混乱，再加上范准的卧底身份浮出水面，难保那些闹事的妖族不是大乾卧底，难保宋离不知道幽墟钟的存在。 不……她知道。 这一路疾驰的洛景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拦在自己前方的宋离。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自认踪迹已经抹去得很干净了。”洛景似是极力想要维持着春风和煦的笑容，但此刻的他也实在是笑不出来。 宋离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来：“猜测你会走这条路，于是我也就走了这条路。” 洛景往她身周扫了眼，没有发现那四恶佛，便知她此刻并没有张开无一界。 而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等到了一定的距离后，她就会开始吸取自己的生机，那么自己也别无他法，只能攻上去了。 “你知道我的身上有第二层阵法的，这种时候跑出来拦我，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洛景盯着她说道。 宋离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倒不是你百般拦我的时候了，明智？你知道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洛景冷笑：“看来你这是在给风留城的那些妖拖延时间了？他们难道是什么神兵神将，值得你一个大乾未来的君王用性命来拖延时间？”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和你说话。” 这种什么心思都被看穿了的感觉，令宋离感到厌烦。 “彼此彼此。” 洛景声音落下，在宋离开始吸取他的生机时身形瞬间化为黑豹朝着她的方向冲出，宋离的反应也很迅速，朝着左侧闪避，同一时间拉开挽风弓朝着他连续射出七箭。 黑色的豹影如同电光疾驰，银色的箭羽好似陨星，相互交错而过。 箭羽落空，但扎入地面的瞬间突然结成了阵法，幻化出无数道锁链朝着黑豹束缚过来。 黑豹重新化为人形，洛景的眼瞳中倒映着一条条锁链流动的模样，眨眼间他寻到了阵眼，在躲避锁链的同时翻手取出折扇，顷刻间挥出一道风刃径直向着阵眼处逼去。 “嘭——” 风刃与阵眼前方拔地而起的荆棘护盾相撞，双方的力量相互抵消，一声巨响爆炸开来。 为了躲避这爆炸的威力，洛景的身形迅速后撤，但在后撤的途中，他所走的路并非直线，恰恰是通过正常方法解阵的路线，且还是逆着来的。 击破阵眼行不通，他便迅速想出了正常的解阵方法，在这场爆炸结束的时候，洛景也摆脱了阵法，目光立即朝着前方的宋离看去。 不对，那不是真正的宋离，只是幻影，真正的宋离在…… 身后！ 洛景突然转身，折扇“唰”得一声展开，扇骨顶端弹出锋利的刀刃，擦着宋离的鼻尖而过。 宋离及时后仰避开了这一攻击，但紧接着她的目光一定，心神一晃。 洛景张开的折扇扇面上，正对着自己画着一道阵法，她虽然避开了这一击，但在她看到的时候，阵法的光芒忽然闪烁了一下，这阵图转瞬间便烙印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这是……拘魂阵的第二层！ 洛景的唇角轻轻向上一勾，她应当没有想到自己会采取这样的方法来布置阵法，毕竟这种类似下咒一样的布阵方法早已失传，修真界中几乎没有知晓的人。 现在阵图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接下来只需要以自己的妖力来驱动。 洛景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刚一收扇却见宋离抬起手腕往扇骨的利刃上狠狠一划，温热的鲜血瞬间朝着自己喷溅而来。 血里有毒！ 洛景瞬间意识到了，当即转动折扇挡在自己面前，遮住了喷溅而来的鲜血，同一时间周身盘旋起一股冷风结界，将飞到半空中的血珠碎成血雾，后又向着远处推去。 折扇被腐蚀得只剩下了扇骨，血雾经过了的地方寸草不生，而在这一瞬间，宋离也跳出了百米开外，又是数道银色箭羽朝着洛景刺来，落地之后形成阵法。 洛景皱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得出来，宋离这是铁了心在拖延时间。 第635章 博弈 数不清的荆棘藤从地面上冒出，朝着洛景刺来，彻底打乱了他的步伐，若还想像之前那样破阵，已经不能了。 洛景咬紧了牙，恶狠狠盯紧了阵法外那面色苍白的宋离。 第二道阵法的图案一植入记忆中，先前在城墙上所中的第一道阵法也躁动起来，此刻她将全部的力量都用来维持阵法，对于自己的身体反而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恍惚间前方的宋离出现重影，那是魂魄即将离体的预兆，只不过她的自制力到底还是很强的，只一瞬间便将飘忽的魂魄又压了下去。 在荆棘的逼迫下，洛景几次尝试破阵都没能成功，目光中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 “你就一定要挡我的路，难道不知，落入我手中是没有好下场的！” 宋离集中全部注意力，专心平衡着阵法和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并没有回答他。 但两者其实都心知肚明，只要洛景再有一道妖力打中了她，阵法第二层开始运转，宋离就真的再没有回头路了。 魂飞体外，那是早晚的事了。 而一旦她的魂魄脱离身体，洛景就有可能将她擒住，且宋离敢断定，他不会第一时间就杀了自己的。 这些年来洛景所受的挫败，所有的愤怒，总要在她身上报复回来的。 “呵……”洛景冷笑着，指间出现两张黑符自燃，“你要耗，我就留在这里陪你耗下去，咱们就看看你的人能有什么办法从天罗地网中逃出去！” 这黑符乃是专门针对被他使用了食心术的人的调令，洛景调度的这两妖，正是洛吟风和微生言也。 …… 风留城。 昨夜的混乱如今已经平息下来了，街上是挨家挨户搜寻查找的洛氏妖兵，同一时间，城门处又有一队着黑衣的妖族进入，那为首者，正是微生言也。 跟在微生言也后面的是精通空间术法一道的黑云，另一侧是脸色苍白阴郁，看不出半点活妖气息的微生臣。 进城之后，微生言也并没有急着往里面走，而是在城门处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用手沾起染了血的泥土，凑到鼻间嗅了嗅。 “听说最强的一场爆炸就是发生在这城门处的，”黑云说道，“闹事的妖族身份还没有核实，恐怕不好查。” “樱桃妖，”微生言也淡淡说着，“修为算不得太高，但内丹自爆的法门是一直在修炼着的，她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了……只是一只给人开门的妖而已。” “开门？” “有心怀不轨的东西，混进风留城中了。” 虽然黑云不认为微生言也推测得有错，但他还是轻轻蹙眉。 “这是洛家的家事，我们为何要管，前方在打仗，白蛇城的洛家驻将范准已经确认是叛徒，咱们内部是否有叛徒和隐患，这些都还没有查呢，家主，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也敢质疑我的决策了？”微生言也沉声，语气不容反抗。 黑云未再说话，但眉头却拧得更紧了，目光不由向着微生臣看去。 他实在不明白，家主的变化为何会如此之大，如此不将微生家的利益放在眼中了？ 但微生臣只是平视着前方，直接忽略了他的目光。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他们究竟在被什么人控制着…… 他只要还是微生家的少主就够了，到死，微生家都只能有他这一个少主！ “咳咳咳——” 微生臣一阵呛咳，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白了，他眼底划过了一道惶恐。 因为清楚的知道，在自己刚刚动了那个念头的时候，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有了反应，且剧烈得反抗起来了。 他咬紧了牙关用全部的力量压制着体内的微生君。 黑云的心中更加莫名了，不光是家主，如今连少主也越来越古怪了。 此刻微生言也的命令又落了下来。 “将你的神识铺满全城，检测所有的空间，将昨夜趁乱进来的那些东西，一个一个地挖出来。” 黑云没再犹豫，直接开始动作了起来，想着早日解决这边的问题也可以早日回去。 同一时间，微生言也又分散开带来的其他妖兵进城搜查。 望日药铺 “怎么办，马上就要搜到咱们这里来了，”赵宗庭透过门缝向外望去，能够清晰得感知到自己的双腿在打颤：“真的没有什么地方给我躲一下吗？” 屋内，穿着金黄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一整面墙般的药材柜前，有条不紊地捡着灵药。 “你可知道，如今我们面临的不止一个洛家，还有微生家，微生家中有一位黑云大将，一切隐藏的空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藏？那是没有用的。” “颜姑娘，我知道你说的对啊，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而且昨夜牺牲了那么多的妖，还有如今碧婉姑娘下落不明，你好像也一点都不担心，这真的有点……” 赵宗庭有点怀疑自己找错了人，落入妖国的圈套了，但他又绝对相信碧婉在临走之前给自己的指示。 “真的有点冷漠？”颜阳弯了弯眼睛：“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评价我的，很客观，毕竟我并不擅长战斗和牺牲的部分。” 她将找来的药都放进罐子里，开始捣了起来。 赵宗庭思来想去，将门锁好。 “那你擅长的是什么？”他对颜阳的身份保持怀疑。 “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比如说，保证主人在妖国期间的安全，又比如说，在洛家的眼皮子底下，把你藏起来。”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但你要怎么藏我？” 火已经生好了，颜阳将捣好的药放到锅里，熬成一碗浓浓的黑色汤汁。 “还记得你吞下的那颗熊妖内丹吗？” “知道。”赵宗庭点了点头，到现在他身上还保持着一些熊妖的特征。 “他原本是我这医馆中的病妖，在走街串巷收保护费的时候被反抗的妖族砸伤了腿，便来我这里治疗，然而我医术不精，不小心将他给治死了。” 赵宗庭：“……” 这真的是医术不精吗？ 这确定不是谋杀吗？！ 我又开始对你的身份抱有怀疑啦！ “熊掌、熊胆、熊丹，再加上离世前咽不下的最后一口气，”颜阳端着汤药向着赵宗庭走来：“熬成一碗可使人妖化的汤药，短暂的时间内你将不再是人，而是妖。” 第636章 活三死九，战绩可查 赵宗庭一步步往后退去：“感觉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啊！” “不会疼的，”颜阳继续笑道：“我在里面加了止痛药。” “……你这真的很不靠谱啊！”赵宗庭兀自咽了咽口水：“可以……不喝吗？” “嗯？”颜阳挑了下眉，又捻来一撮黑色的粉状物加入碗中：“那再给你加点糖好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难道你喜欢咸口的？” 眼看着颜阳又要往里面加东西，再加上外面洛氏妖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赵宗庭立马妥协：“就这样，就这样够了！” 捏着鼻子汤药下肚，赵宗庭的身体彻底变了，体内的灵气和妖气对冲起来，逼得脸色涨红，同时脸上手上突然开始长出棕熊的毛发。 体内的不适让他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停干呕，渴望将方才灌下的汤药逼出来。 但做多少都是无济于事，颜阳收了碗，又将方才赵宗庭锁上的门打开。 一股冷风灌进屋来，赵宗庭方才感觉好受些，但头脑还是迷迷糊糊的。 体内的妖气盖过了灵气，以至于现在的他都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别在地上了，这里有伤者专门休息的地方。” 颜阳的声音传来。 赵宗庭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躺在了先前的那只熊妖躺过的地方。 就这样冷静了好半晌，终于稳定下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后，转眼便见颜阳拿着一把重锤朝着自己走来，那笑盈盈的样子有几分渗人，他立马弹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颜阳笑着安慰了一声，下一刻便高高扬起锤子朝着赵宗庭的小腿落下：“伤在右腿。” “啊啊啊啊——！” 赵宗庭的尖叫声传了出去，瞬间引来了洛氏的妖兵。 “这边什么情况？！” 为首的妖兵风风火火地朝着赵宗庭的方向走来了。 此刻的赵宗庭浑身僵冷，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方才被敲断的那条右腿，额头上冷汗直冒，毛都打绺了。 奇怪……为什么一点痛感都没有……难道是因为她所说的止痛药…… “在接骨，伤者嫌太疼了。”颜阳笑笑，同那妖兵首领说道。 妖兵首领先是扫了一眼赵宗庭，而后目光又看向了颜阳。 “你就是望日药铺的店主颜阳？” “是小民。” 首领向后扫了一眼，立即便有妖兵捧着卷宗走来。 “在这里，望日药铺最近医治伤患十三名，治愈三名，死亡九名，还有一名仍在医治当中，是名熊妖，伤在右腿。” 此等战绩若是放在大乾，那必然是要迎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一番彻查的，但在妖国却是再寻常不过的。 普通的妖族哪里有资源和时间去学医，就是家中有人生病了，有没有钱去看医者还另说，一个地方能有一个医馆，这医者能不把所有妖都治死那就是很有本事了，更何况颜阳还能一下子治活三个。 毫无疑问，颜阳在风留城中的声望是很高的，更何况整座城也就她这一个医馆能给普通的妖看病。 洛家内部也养有医者，但普通的妖兵若得个什么病，还是得来找颜阳治的，因此这群妖兵闯进来时，都很给面子得没有打砸什么东西。 “昨天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妖或人？”首领一边问着颜阳，一边摸着赵宗庭的右腿。 赵宗庭的腿虽然失去了知觉，但只是看着那只妖的手在自己腿上摸来摸去便觉得恶心，脸色也难看得很。 这在妖兵首领的眼中看来，他是感觉到了疼痛，但是不敢叫唤。 “可疑的人没见到，可疑的妖倒是听见了。” “什么时候，细说什么情况！”首领当即认真起来。 颜阳故作思索：“昨夜这附近闹哄哄的，我听到有官兵在抓什么妖，倒也没敢出去看，声音一会儿就消失了。” 颜阳的说辞与这附近的几家住户都差不多，首领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不过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首领最终又嘱咐道：“昨夜追捕的那妖犯来历不简单，有可能是大乾的间谍，虽然还是让她给逃了，但她也受了严重的伤，如今风留城四下封锁，她是飞不出去的，很有可能来你这里治伤，记住……” 首领死死盯着颜阳的眼睛，提醒她此事的重要程度。 “千万千万，别把她给治死了，一旦出现，立即通知我们，我们要抓活的。” 活的，才好邀功。 颜阳了然，笑着点了点头：“明白。” 见此，妖兵首领这才转身，带队离去。 “下一户！” 待妖兵撤出，颜阳又重新关上了大门，赵宗庭这才敢发出声音。 “我不要这条腿了！给我切了，切了吧！” 闻声，颜阳哭笑不得地走了过来：“现在还不能切，方才只是过了洛家这一关，还有一关，可不好过啊。” 赵宗庭分外憋屈地看了过去：“还有哪一关？” 声音才刚落下，还不等颜阳回答，门外又传出了声音。 “微生家办案！” 声音落下后，竟是片刻等待都没有，望日药铺紧闭的大门便被妖猛地踹碎，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颜阳的眉头也瞬间皱了起来。 “微生家？”赵宗庭茫然地看向她。 “微生家对人族极其敏感，寻常的化妖术是骗不过他们的。”颜阳道。 赵宗庭立马一慌：“那我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待着。”她只说了一声，而后便快步冲出去了。 很快小院中便响起了颜阳的喊声。 “风留城是洛家的地盘，要查案也该是洛家的兵来，哪里轮得到你们来这里放肆了！” “放肆的是你！一介刁民居然也敢在少主面前高声呼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微生家的妖兵呵斥道。 微生臣也慢慢抬起那双阴鸷的眼：“不听话的妖，直接杀了就是。” “放开我！什么微生家的少主，我看他这病恹恹的模样也没几天可活了！你的魂魄很不好受吧，难怪看起来这么阴狠，也对，说不定哪天你这身体就——” 颜阳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微生臣一道妖力封住了口，周旁控制着颜阳的妖兵欲杀她，也被这一道妖力给弹开了。 微生臣抬眸，看了看那空荡大门上挂着的“望日药铺”的牌匾，而后又看向了颜阳。 “你是医者？” 第637章 微生臣不会走出这家药铺 没有了身上的桎梏，颜阳揉着自己的肩膀。 “跟你们大家族里面的医者自然是不能比的，我不过是个野路子，不把妖治死那就算万幸了，但如果连你身上这点毛病都看不出来的话，我怕是连个野路子都混不上了。” 颜阳的医术算不得多好，毕竟她平日里干的都是传递情报的工作，而今会以此来吸引微生臣的注意，是因为先前与宋离的一次通信。 他们禀报了微生家中最近的动向，宋离给出的推测是，微生家主已被食心术控制，微生臣之所以能够行动，或许用了毒素来激发身体，目前的状况应是一体双魂，另一个魂魄，只有可能是他的亲哥哥，微生君。 瞒得过洛家妖兵的方法，不一定能够瞒得过微生家的妖兵，更何况是微生臣亲自来了，如今颜阳也只有一搏。 而她赌对了，微生臣的情况只有洛景知道，他自然是不敢找家族中的医师来给自己看的，即便是看了，以他多疑的性格，恐怕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现在的微生臣对于洛景体内的另一半血脉也有了猜测，亲眼看过自己的父亲被操控后，对洛景的看法也转变成了更多的恐惧与防备。 简单来说，他现在已经谁都不相信了，但又为了双魂的事情而日日提心吊胆，这种时候，一个不归属于任何家族的野路子，反而能够获得他的信任。 微生臣淡淡扫了周边的妖兵们一眼：“去搜查下一户。” “是！” 妖兵们都被支开后，微生臣这才往院中走去。 小院不大，没几步便到了正堂，这一路上微生臣都四处打量着。 “你看得出我身上的情况？” “一体双魂，可不是那么好说的，我惜命，还请微生少主手下留情些，留条活路给我。” “要活路，你也得有真本事才行，一体双魂，可有解法？” 颜阳抬眸，只见微生臣已经踏入了屋子。 “这解法可不在一体双魂，而在少主体内的毒啊。” 语落，微生臣的脚步瞬间停顿下来。 果然……果然是这毒不对劲，他就知道，凭洛景那心思深沉的地步，怎么可能会完全将自己治好，怎么会让自己脱离了他的控制…… “毒，可有解？” 话是同颜阳说的，微生臣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屋中躺在床上还断了条腿的赵宗庭。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熊妖，而是人，一个被妖化了的人。 这一问，显然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微生少主若是肯给小民留条活路，那这毒，肯定是有解的。” “你要挟我？”微生臣转头向她看来，眸中似有寒芒。 “小民只是想求一条活路罢了。” 空气中寂静了半晌，微生臣蓦地冷笑：“给，本少主怎会不给你这条活路，治好了毒，你还有功。” 颜阳会心地一笑：“小民去配药。” 她进了屋，微生臣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不多时便又飘到了那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的赵宗庭身上，唇边的冷笑愈发放大。 人族在此，那看来她就是勾结了大乾卧底的妖，那么不管方才自己答允了什么，待她给自己解完毒后，立即就杀了，拿着尸体去交差。 颜阳站在药柜前，手上的动作不停，心思也在快速运转着。 微生臣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他的承诺甚至还不如苏木有价值。 所以她也根本没想过让微生臣走出望日药铺。 在抓了一把药过后，颜阳又往旁边走去，目光定格在一个从未被打开过的抽屉前。 她的手放在上面，拉开抽屉，顷刻间药柜内部的机关迅速运转，微生臣身后的大门自行关闭，在他的脚下突然出现一道隔绝阵法。 微生臣反应过来中计了，立即想要冲破阵法，但就在这时候，头顶上方猛然出现一道积蓄已久的极重的灵力向下灌来，他避无可避，被这灵力击中，瞬间便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赵宗庭亲眼目睹了这个过程，额上冒着冷汗。 “你……你把他给杀了？等会儿微生家的妖找过来，那岂不是……更没活路了？” 颜阳慢慢转过身来，其实她的手心也冒出了一层汗。 时间有限，微生家的妖兵见他们的少主太久不出来，肯定会过来寻找，颜阳又快步朝着那倒在地上的妖走去。 她蹲在地上，一边摇晃着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 “微生君，快醒醒，微生君，出来了，微生君……微生君……” 赵宗庭看得目瞪口呆。 下一瞬，昏迷的妖突然睁开了眼睛，依然是那淡冷森然的目光，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了。 他环视了一圈屋中的陈设，什么都没说，似乎在思索着如今的处境，想着该怎样应对，才能不引起怀疑。 此刻颜阳开口了：“是我将你叫出来的，微生君。” 话一落，他眸光一闪，看向了身侧的颜阳。 “让我出来，看来是他不会给你活路，你才来求我的。” “你难道就不想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颜阳紧紧盯着他：“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但又无法拥有这具身体的使用权，一直被压制着，甚至连出来都难。” 一体双魂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微生君的劣势更大。 纵然他比微生臣要残暴上千百倍，但此时的他，却是最需要交易，需要外部力量来帮助自己的。 所以，他才是比微生臣更合适的交易对象。 颜阳提起刚刚配好的一包灵药：“这里面有压制微生臣魂魄的药，我凑到这么多也是不容易的，至少可以保证这三天内你能够完全拥有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闻言，微生君抬手去拿那包灵药，却见颜阳的手往后一撤，避开了他。 “帮我。”颜阳道。 微生君眸光一扫那方懵逼的赵宗庭，权衡一番过后，勾了勾唇角。 “交易达成。” 微生君这才拿到了那包灵药，颜阳也站起了身来往回走去，将方才的机关都收拾起来。 微生君从地上站起，揉着额头：“头有些疼，再给我配一剂药。” “那是撞的，睡一觉就好了。” 第638章 微生君 微生君眯了眯眼睛，开始审视手中这一包灵药：“你的医术……” 颜阳未曾接话，她的医术远近闻名，自不必多言。 “三日后我会再来找你，你为我保住了这身体的使用权，秘密自然也就保住了。” 说完之后，微生君便转身离开了，颜阳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又快步朝着赵宗庭走过去，将断掉的腿为他接上。 赵宗庭瞪大双眼：“还能接回来的？！” …… 在两日的纠缠过后，宋离和洛景都已伤痕累累，而后者也终于找到了机会，一道妖力进入她的身体，引动了阵法。 同一时间，白蛇城内，先锋军与主力汇合，何惜之带领着的文官与幸觅等人组成了新的谋士团，徐妙妍带领着五大仙门和其他组织自发支援的力量，也留在白蛇城中等待安排。 大乾的军队进入了妖国，迦南关便空了，三大妖族等待的便是这个时机，三位跻身于顶尖战力的妖族老祖当夜便突袭了迦南关，却不想乾帝和柳姨也时时提防着，将他们拦在了关外，战况僵持不下。 伴随着时间的消磨，局势也愈发的明朗起来，但唯一不稳定的因素，还没有被解决。 风留城内，几个妖族主动吸引了洛家和微生家的视线后，赵宗庭这才有了行动的机会。 颜阳以出诊的名义，带着他进入了洛家。 洛家占地极广，范准卧底的身份被发现后，家中各方面的监察和管理都更严格了。 是以，早在一切发生之前，范准就在洛家内部留下了一条线。 在洛府府兵居住的地方，长出了一枝不起眼的夹竹桃，随风散播的花粉带来了病痛，但因为严格控制出入妖族的问题，他们无法外出看病，这些天已经病死了许多妖。 而今，因为对死亡过于恐惧，动摇了他们被洛家驯化出来的奴性，故而趁夜将颜阳偷偷接来府上，赵宗庭也一并进入了。 屋内，颜阳挨个为重病的府兵医治，屋外，赵宗庭孤身靠在房子后面，心绪紧张地看着自己身旁多出的越来越多的东西。 有妖符，灵石，各种各样的法宝。 他又来来回回地往院子里转，避免因为距离不够而吸不到正确的东西。 终于，在他往北走到顶的时候，怀中蓦地一沉，突然出现了一座古钟，上面的符文闪烁着流光，就快要到最后一笔了。 “幽墟钟，幽墟钟……” 赵宗庭立马回忆着宋离给自己看过的幽墟钟的模样，检查一番后完全吻合，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狠狠将幽墟钟揣进了袖子里。 而后又一路寻找，将范准留下的那一枝夹竹桃给拔了，这才跑到了房门口敲了两下。 “颜医师，时候到了。” 颜阳接收到讯息，给府兵们留下了方子和药材，而后又在他们的掩护下往府外走去。 两人刚出了洛府，一声警报便彻底惊醒了这黑夜，洛府内所有的妖兵都活动了起来。 颜阳前后看了看，立即拉着赵宗庭跑：“回药铺，立即结坐牢丹，带着幽墟钟一同传送回大乾！” “那你们呢，我走之后，你们怎么办？” 他能够想到，以三大家族的风格，如此重要的东西失窃，风留城中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 他会如约完成任务，只是先前那些牺牲了的妖族，让他开始害怕再见到那样的事情，期望能够从颜阳的口中听到一个好些的消息。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顿了顿，颜阳又道：“我们是留了后路的。” 返回药铺之后，赵宗庭立即碎丹，全身心投入于重新结丹这件事情上，他便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了。 颜阳心焦地守在外面，同时立即启用了望日药铺从未使用过的结界，也是只能够使用一次的结界。 这原本是她考虑到卧底身份暴露后，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生路。 结界会使外面的人神识查探过来的时候看到一种固定的场景和妖的行动轨迹，这些都是她提前录好的。 应当是可以隐瞒住赵宗庭正在结丹的事情，只是那边的人这么快就发现了幽墟钟被盗的事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捕。 赵宗庭需要三天时间结坐牢丹才能传送回大乾，这三天的时间，又该如何来拖…… 洛氏和微生氏的家主都在，哪怕让风留城剩下的卧底全都出来，用性命给赵宗庭拖延时间，也是不够的…… 天色将亮时分，闹哄哄的妖兵也查到了这里。 颜阳想了一夜，脸色熬得都苍白，被这日出一照，方才回过了神来。 她仰头望天，不觉被日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真奇怪，分明是最需要阳光的向日葵成妖，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得久了，竟有些不适应了。 妖国的日光是冷的。 她感受过最温暖的日光，还是在大乾的时候。 还记得，她做得一手好饭，碧婉，朱樱他们都很喜欢吃自己做的饭，那时候，她每天都会花很多心思将饭做得更漂亮些，让他们每个妖都能吃得很开心。 所以，怎么会不伤心呢，碧婉重伤，下落不明，朱樱自爆，为任务牺牲。 只是这些年来，颜阳看得多了，再伤心难过的时候，一想到自己的未来也会以这样的方式归于天地，化作清风朗月与大家相伴…… 也就不难过了。 于她而言，妖生仅有二事，分离，和重逢。 院外的脚步声渐近，坐在台阶上的颜阳便站起了身来，摩挲着去启动机关，正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是我。” 颜阳动作一顿。 院门打开，外面仅有微生君一妖，其他的妖兵被支开了。 他很是自然地绕过颜阳走进了院子，推开堂门，看到了那正在闭目打坐中的赵宗庭。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不动声色偷到那东西的，那地方可是有洛吟风亲自看守的。” 颜阳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怎么会来？” “我不来，那来查你们的，可就是洛家的兵了，”微生君勾唇一笑，“你死了，谁给我药？” “看来这具身体的使用感很好。” “一般一般，他还是太弱了，”微生君很主观地评价道：“而且还跟小时候一样，蠢笨不自知。” 第639章 最后一日 微生君是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妖，这时候颜阳也不多加顾虑，只问道：“你能拖延多久？” “那要看你还有多长时间的药。” 闻言，颜阳不由皱了皱眉头：“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说大话了，你的神魂毕竟是被他炼制为剑灵的，就算有再多药，也无法一直压制下去的。” 她所说的这些，微生君又如何不明白，只是心中的不甘和恨意太过浓烈，已经达到了想要将一切都毁灭的地步了。 既然活着还不如死了，那就让所有背叛过自己的妖都来陪葬！ “两日，”微生君浅笑道：“那么接下来，你该怎样回报我？” 颜阳摇了摇头：“我不会回报你，明日你的药就吃完了，还是会过来取药的，如果你能够为我再争取一日的话，我或许可以为你再做些什么。” “至多两日了，”微生君回答得也很是坦然，“因为第三日，苏家的万鸟台就要被请过来了，不管我是否替你隐瞒，你们都逃不过。” 声音落下，颜阳的脸色彻底一变。 万鸟台，苏家的仙器。 正如大乾有着修真界中攻击力最为强大的仙轨弩一样，妖国的三大家族也都有各自的传家法宝。 凤灵鹦鹉族的万鸟台，可召唤出数不清的飞兽，用于侦查情报，传递消息，监控敌人，且在这一方面，修真界中的任何仙器都不能与之匹敌。 此番动用万鸟台并非苏家专门来支援洛家的，而是因为前方正在攻打金雕城，其中妖族大部分都依附于凤灵鹦鹉族，再加上城中还有不少苏家的产业，在守城之事上，苏家自然要比其他两家更用心。 这万鸟台便是要送过去支援前线的，只不过从苏家所在的锦云城到金雕城，中间会经过风留城，洛家预备着截停万鸟台，使用一日，再由他们继续送往前线。 所以，不管微生君有没有尽心办事，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们都无处可藏。 …… 第三日。 万鸟台一出，整个风留城的上空遮天蔽日的全都是其幻化出来的飞兽，密密麻麻地连成了一片黑色天空，地面上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这些鸟兽的眼睛。 望日药铺内，如今的赵宗庭正在结丹的关键时刻，颜阳思来想去，围绕着他又做成了一个可以隔绝外界声音的阵法。 而后她又看向了四周，检查着这整间屋子。 整间屋子一切可以透光的地方，都被颜阳用各种木板封死了，一点光芒都无法泄露进来，同一时间，天空中盘旋着的那些鸟兽们目力再如何好，也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 纵然这将所有门窗都封死的行为，本身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但如今的颜阳也别无他法，药铺的结界用来骗骗豹妖和蛇妖还好，对于这些鸟妖来说，是瞒不住的。 同一时间，城中的许多户人家为了给颜阳打掩护，也早在昨天晚上就将自己的门窗全都封死。 这样，就算事情暴露，面对着这么多的目标，也能够将洛家和微生家的兵力分散至城中各处。 只是这样做，他们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不敢深想，但能够为赵宗庭再拖延上一段时间，就已经算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整个风留城的上空都是鸟兽各异的叫唤声，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传到洛吟风和微生言也面前。 身后待命的妖兵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在这些鸟兽的监视之下，他们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被记录下来。 清晨的风带着些许的冷意，在看到信息中记录的各家各户都封锁了门窗，洛吟风的眉头紧了紧，而后立即下令，分散妖兵去查这些地方。 很快，这原本只有鸟叫声的风留城便被喊杀声惊醒，一户一户紧紧关闭的大门被强行破开，居住的妖族冲出来，负隅顽抗。 自爆一场接着一场，每一个妖自爆内丹都是带了绝不存活的信念，每一次自爆都能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削减更多的敌人。 望日药铺也遭到了彻查，颜阳坐在屋中，一面释放着妖识掌控着外面的情况，一面又飞速地控制着各种机关迎击外敌。 但她不知道，就在这时候，微生言也已经朝着这个方向查来了。 “黑云何时离开的？”微生言也一路往前走着，头也没回便问道。 微生君模仿着微生臣素日里的神态回答：“昨夜，大乾的主力军已经深入，同时攻打金雕城和庐城，庐城是我们的领地，此刻却无将镇守，他便去了。” 微生言也的眉头拧得很紧：“他就是这样先斩后奏的，你就也瞒着我？究竟还认不认我这个家主！” 微生君的目光也紧盯着眼前之人的背影。 那你还认得我吗，父亲。 曾经有多么的重视，现如今就有多么的冷漠，您就亲眼看着我被弟弟炼制成剑灵，亲眼看着我的肉身被他一口一口吞掉，亲眼看着我这么多年来都忍受着他的折磨！ 也对……在你的眼中哪里有什么父子亲情，便只有什么“家主之位”，“少主之位”，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才配当你的儿子。 微生君心中冷笑，只是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答道：“儿子也是刚得到消息，而且这次人员的调动，是老祖亲自安排的。” 将微生家的老祖搬出来，微生言也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当然，黑云的离开并非是得到了命令，而是他昨夜故意挑拨的。 他敢确保黑云离开后会去给微生家的老祖通风报信，所以现在，才真正是老祖消息传来的时候。 就在微生言也即将抵达望日药铺的时候，一道密令在他身前半空中浮现，彻底拦住了他的脚步。 “滚回去驻守屠夜城！” 言语之间无不透露着老祖的愤怒，清楚这些的微生言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为已经快要让这家主之位不保了。 而之前洛景通过黑狐食心术给他下达的命令是来到风留城中，协助洛家查出大乾的卧底来，没有说具体查哪个。 如今已经查出了许多大乾的卧底，这道命令的效用也没那么强烈了，所以当老祖的这道密信出现时，微生言也心中略一思索，便做出了抉择。 回屠夜城去。 第640章 我回来了 微生言也到底还是不敢太过违抗洛景的意思，自身虽然走了，但此番带来的妖兵还是留在风留城中的。 只不过与这些妖兵一同留下的还有微生君，没了家主，少主便是最大，这些妖兵会不会听洛家的号令，那就另说了。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洛吟风看着鸟兽刚刚传递回来的消息，一双眉拧紧了。 “微生臣就带着兵在外面看着洛家的兵死在那家药铺的机关之下，竟也不帮忙。” “其他地方的妖乱已经基本平定，就只剩下这望日药铺当中的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还有一些疑似大乾卧底的妖族在暗中向着望日药铺靠拢……看来东西，就在望日药铺了。” 看完这些，洛吟风当即带上了剩下的一队妖兵，朝着望日药铺的方向走去。 药铺内，颜阳谨慎地控制着机关，目光不时往旁边赵宗庭的方向看上一眼。 就快了，只要能撑到傍晚……就足够了。 似乎是得到了命令，越来越多的妖兵朝着望日药铺的方向奔来。 而洛吟风刚到，还未来得及跟那懒散地靠在药铺外面一棵树旁的微生君说上一句话，便又有消息传了过来。 “家主，外面有妖在攻城！” “有妖鼓动了周边的几个强横的家族发起了进攻，逼迫您亲自出征，带领他们前往前线抗战！” “家主，城门处的守兵就要扛不住了，他们一定要亲眼见到您！” 微生君顺耳听了几句，眉梢轻轻向上扬了一下。 大乾渗入到妖国的力量居然已经分散了这么多的地方了？风留城中的事情才发生没几天，那边就能鼓动起强横的妖族来相助。 那看来，两国之间的这一场仗已经有了定数。 洛吟风原本想要调转妖兵去守城门，但在心中权衡一番过后，还是将妖兵留下，自己亲自前往了城门处。 他虽然离开了，但剩下的妖兵会全力执行他最后下达的进攻望日药铺的命令。 在这乌泱泱的妖兵朝着药铺冲来时，暗中往这方靠拢的大乾妖族们也全都现身迎敌，死守着药铺。 屋内干净整洁，屋外鲜血淋漓。 那或许是同伴，也或许是敌人的身体狠狠撞在了门板上，钉死的窗板上，如同抹布一般蹭着木板掉落，留下鲜红的痕迹。 黯淡无光的屋中，颜阳的呼吸一声紧过一声，操控着机关的手都在颤抖。 “这就是你们大乾一贯的作风吗？同伴在外面替你拼命，你却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那见不得光的地方，我都忍不住替他们惋惜了！” “别听他的，你不能出来！记住你的使命！” “你以为这些不入流的机关能够挡得住我们？还有你所谓的同伴们，真是少得可怜，早点出来，说不定还能少死几个呢。” “守住！千万……不要动摇！” 颜阳默默吞咽着口水，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了，外面的同伴们始终为她死守着最后一重机关，没有让洛家的妖兵突破进来。 但是现在，都已经死光了。 再严丝合缝的门，此刻也渗进了鲜血，一路蔓延到了她的脚边。 最后一道机关，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在洛家的妖兵们集中蓄力，准备发起最后一道攻击的时候，“咔嗒”一声，门开了。 颜阳一步步走了出来，天空中盘旋的鸟兽早已消失，而她在无光的地方待的时间久了，骤然照射到阳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这才发现，原来已经黄昏了啊。 不大的小院中已经堆满了尸体，血水染红了她金黄色的裙边。 “东西是我拿的，”颜阳的目光扫过妖兵们重重叠叠的身影，精准得锁定在了主事之妖的身上，“我将它放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她是想要独自将这些妖兵都引走的，但谁想到那洛家主事冷笑了声，显然不买账，手一落，蓄力已久的妖兵们猛然间推倒了整个药堂。 顷刻间房屋坍塌，激起漫天的尘埃，药堂中的一切都暴露出来，也包括那正在结坐牢丹的赵宗庭。 洛家主事冷笑说道：“你以为这些小把戏能够骗得过我？万鸟台能够为我们带来的消息，可比你想象中多。” 他们早就已经看到了，或者说是推测出了。 颜阳心中一沉，快速地闪身挡在了赵宗庭前方，可她所面临的，是数不清的敌人。 “给我上！就地斩杀，不留活口！” 此命令一下，妖兵们瞬间朝着他们冲过来。 赵宗庭原本正在结丹的关键时刻，虽然颜阳给他布置了隔音结界，但不知为何，一股浓重的压抑笼罩在他的心头，使得他焦心得就要睁开眼睛来。 正此时，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传入识海。 “别分神。” 这语气，一如那天晚上她说过的“别回头”。 没有多大的起伏，却坚定地莫名让人安心。 数不清的妖族已经从四面八方杀来，就在这时候，漫天冷箭落下，落地时威势不减，瞬间环绕着颜阳和赵宗庭形成阵法，将冲上来的妖族们狠狠震退出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所有人猝不及防，颜阳也愣了愣，下一瞬，一道绿衣身影在自己前方落下。 “碧婉……” 颜阳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她脖子，胳膊，手上缠的那些绷带。 碧婉的脸色格外苍白，甚至现在气息也很是不稳，身为医者的颜阳一眼就能够看出，她受内伤的情况，可比外面的伤严重多了。 “嗯，我回来了。” 碧婉应了一声，随后看向那些再一次冲上来的妖族们，张弓拉箭，手上的绷带顷刻间就被自己的血给染红了。 但她的眉头没有皱一下，瞄准，发射，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一如从前跟在宋离身边训练的时候。 碧婉的弓术，是宋离亲自教的。 即便此刻身前身后都是敌人，即便身上的旧伤还在折磨着她，碧婉都只能听得见耳边曾经的那个声音。 ——你需要提前看到敌人一息之后的位置，此刻世界中便只剩下了敌人，尽量忽视自己的存在。 因此，弓手要时刻将自己放在绝对安全的位置。 下一刻，敌人被冷箭射落，碧婉的肩膀也被突袭过来的蝎尾刺穿。 她的双眸涣散了一瞬。 第641章 不完全像你，却最像你 眼前妖影重重，碧婉涣散的神光看到的，却是过往的一幕幕。 其实在所有的妖当中，她应该是最不像宋离的那一个，因为在被她点化之前，她自身也生出了一点点对这天地的感悟。 她是不完全被宋离点化的妖植，有自己的思想，却不会像其他的妖植那样，盲目地崇拜和依赖着宋离。 所以当明白了他们即将要去做的任务时，碧婉是唯一一个不会乖乖听话，安然接受的妖。 “要让全天下的生灵获得幸福，却为什么要用我们艰险困苦的一生来换？” 她说过很多次，但听到的妖都对这些话表示不理解。 生灵诞生于天地间，天地就是他们的父母，但显然这些妖不是的。 若没有宋离，他们都不会来这人间走一遭，不会有意识，不会有感悟，更或者哪天就出现在了人家的饭桌上，无知无觉地完成这一生，然后化为尘埃继续在这人世间旅行。 碧婉时时想着反叛，向往着自由，而在某段时间内，她也的确获得了自由。 宋离放她离开了，她来到了外面的世界，方才发现自己用来谋生的手段，用来让自己不必受人欺负，被人剥削的本事，都是从宋离身上学来的。 她以为自己不必承受生恩的挟制，却又在无形间套上了养恩的枷锁。 她允许自己作为一个忘恩负义的妖继续在这世间游荡着，可是看过越多的人和事后，她便越发不能忍受那个忘恩负义的自己。 后来，她回去的时候，再见到宋离，原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厌弃和指责，但她只是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头。 “看来碧婉也长大了。” 她从未料到，回来时，同伴们还在等着自己。 颜阳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朱樱给她化了个漂漂亮亮的妆，连平日里那总在装成熟，看不起所有同伴的范准也为她准备了可以用好久的弓弦…… 后来，她反而成了最像宋离的那个。 虚幻的影像散去，冲上来的敌人就只是敌人，那蝎妖已经跑到了身侧，趁着碧婉被蝎尾毒素麻痹的时候迅速向着颜阳突袭。 刹那间，碧婉手中长弓一转快速挥去，蝎妖的头颅被弓弦削下。 颜阳险些丧命于这蝎妖手下，脸色惨白惨白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溅上了温热的妖血。 “……” 碧婉往她脸上一扫。 “早说过你不该来妖国的。” 颜阳，在他们那群妖植当中，是唯一一个没有继承到宋离的战斗能力的。 “什么嘛，”颜阳忽而笑了笑，抬起袖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鲜血，“比起殊途同归，我还是更喜欢，同生共死。” 从她的眼睛当中，碧婉看到了她们今日最终的结局，没有畏惧害怕，反而轻轻笑了笑。 下一刻，猛地转身，冲入了妖群当中。 日头西斜，那袭孤军奋战的身影最终被数不清的刀枪棍棒刺穿，绿衣也被血染成了深红色，但她好像无知无感一般，死守着阵地，像个永不下场的将军。 直到最后，从高处坠落，生息也伴随着最后一道夕阳弥散。 最后一眼，她看向了阵法当中的赵宗庭。 真可惜啊，还是没能再多撑一会儿…… 要辛苦颜阳了。 就这样看着昔日朝夕相处的同伴一点点消散，颜阳无力地倒坐在了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但也只是片刻，她的手在地上摸索着，最终握起了一把剑，很不体面地站起身来。 众妖见她两手抓着剑，一点气势都没有，只有眼中那可笑的倔强，全都毫不遮掩地嘲笑起来。 那洛家主事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完后随手指一小妖道：“你去，让她看看剑是怎么拿的！” 小妖也立马会意，飞快地冲上前，一剑直接刺向颜阳。 她提剑拦挡，却是根本接不住这一剑，身形猛然后退了几步才将将稳住，而此刻，那小妖已经突然闪至她的侧方。 在颜阳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传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识海。 “左上格挡。” 颜阳下意识照做，耳边长剑相接的嗡鸣声响起后，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剑已经接下来了。 心中一惊，颜阳的目光不由向着那声音的主人看去。 院墙已经因为打斗坍塌，四处的房屋也都被牵连成了废墟，微生君依然看戏一般地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身后是同样正在看戏的微生家妖兵们。 “后撤半步，攻他盲区。” 颜阳照做，然而才找到那小妖的盲区时，手中长剑便已经刺出去了，被后者发现，毫无意外地落空了。 “嘶……有点笨啊。” 那声音毫不留情地评价。 一招落后，小妖也认真起来了，不再给颜阳机会，下一瞬便猛地挑飞了她手中的长剑。 而后一点寒芒现，在颜阳转回了头来的时候，剑刃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但下一刹，小妖手中的剑就定格在了半空中，一只纤长苍白的手落在了那剑刃上，指尖一弹，长剑瞬间断裂成无数碎片。 颜阳诧异地看向了挡在眼前的妖。 “微生……你怎会……” 方才那道妖力已经顺着长剑进入了小妖的身体，顷刻将他连同剑一并撕碎了，血雾蔓延间，微生君唇边噙着冷淡的笑。 “既然唤醒了我，总要给你点甜头的。” 颜阳眸光动了动，再一次放出妖识来，她注意到身后的赵宗庭马上就能完成结丹的过程，也注意到了微生家的那些妖兵们。 如果他可以号令那些妖兵们也来帮忙的话，或许还可以撑住，虽然他能够救自己一次便已经是很出格的了，更何况如此明显的通敌叛国之事，他肯定不会做…… 在颜阳脑中飞快盘算着的时候，微生君忽然扬声。 “洛氏蛊惑我微生氏家主，家国危机之刻不备战守城，反而大力寻找无用之物，罪无可恕，”他看向微生家的妖兵，“众兵听令，给我杀——！” 下一刻，在洛氏的妖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系列变故时，微生氏的妖兵们便已经杀了上来—— 太阳落山，黑夜降临，汹涌的灵气凝成狂风卷起沙尘。 风沙过后，赵宗庭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第642章 是暖的 颜阳身上的重担完全卸下后，她终于坐在了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厮杀的一幕。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愿想，只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倒计时走完。 “这就没力气了？” 那道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颜阳抬头，对上微生君的眼睛，沉默了一瞬。 “原本只是我没有活路，今日过后，你也没有活路了。” “你看看我，像是在活着吗？” 他对“微生臣”这个名字的恨，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可偏偏如今身边的所有人，都管他叫“微生臣”。 也只有颜阳会一直叫他真实的名字了。 微生君知道自己占据不了这身体多久，最终的下场，也不如直接死了更好，但那都无妨，他本就是来复仇的。 他不好过，微生臣也别想好过。 通敌叛国这个头衔，听起来还真不错，身为微生氏的少主，未来等待着微生臣的或许不是干脆利落的死亡，而是永无止尽的煎熬和折磨。 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比起死亡，微生臣更害怕的是自己失去价值，彻彻底底得变成一个废物。 但这就是他为亲弟弟准备的结局。 厮杀持续了多久，已经算不清了，颜阳只觉得夜晚的风越来越冷，冷得刺骨。 后来微生家的妖兵们全都倒下了，而后洛吟风归来，看到现场后勃然大怒，微生君也投入到了战场当中。 微生君控制这具身体，比微生臣还是要好些的，至少在剑法之上要精练许多。 但有了洛吟风的加入，他还是不敌，一时不慎，身后的颜阳也被妖兵偷袭刺穿了心脏。 只是这痛感让颜阳难以忍受，而后心中便没有过多的情绪了，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也终于要和曾经的同伴们重逢了。 再一次相见，各自不必装作陌生人，就一同化作那清风穿堂而过，游戏人间，为时不晚。 就是……忘记吃止痛药了…… 她的身体向后倒下，落在了半空中的一柄剑鞘上。 微生君持着剑鞘将她揽过，顺势控剑将方才那妖斩杀。 “微生臣！你通敌叛国，到现在都不知悔改！” 洛吟风愤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微生君带着颜阳避过他打来的一道妖力，垂眸时，只看到她心口处晕染开的大片鲜血，目光恍惚。 人世间的天罗地网，他们都逃不过。 唯一一个肯唤他真名的，他也护不住。 或许他从没真正坐上过那些象征着权利和威严的位置，棋局下，都是濒死挣扎的芸芸众生。 “我的心愿实现了，你的呢？” 微生君忽然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颜阳闭上了眼睛，声音匿于夜风，几不可闻。 “我想……往北走，北边的日光……暖……” 微生君甩开冲杀上来的妖族，不再管自己身体内的情况，调动全部的妖力向着大乾的方向飞去。 寒夜依旧，半空中，她泛着微光的金黄色衣裙，好像太阳落下的一抹光芒。 这一路上，不管有多少妖来拦，微生君只拼命地往前冲，也不管身上多了多少道不能承受的伤，从风留城，到商永城，再到秋心城。 到破晓的第一道日光落下，洒在颜阳苍白的脸上。 金色的光芒将她笼罩，而后，她也化成了金色的光芒。 微生君蓦然停了下来，刹那间，身后追杀的妖族全都冲了上来，不顾一切地将他按倒。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方才那一瞬，望着那飘远的晨光。 “是暖的……” 而后，困顿袭来，微生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这具身体已经更换了主人。 …… 大乾京师，监牢。 赵宗庭和幽墟钟一同出现的瞬间，早已守候在这里的周学士便立即行动了起来。 先是将那一脸木然的赵宗庭带出来，然后立即启动早已准备好的阵法，将那马上就要启动成功的幽墟钟彻底碾碎成齑粉。 最后的钟声飘远，天地既定，一切再无逆转的可能。 恍然间，洛景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蓦地转头，看向不远处那神态疲惫的宋离。 但见她竖起了两指在身前，唇瓣轻启：“无一界。” 顷刻间，四恶佛凝结成无一界将宋离纳入其中，此刻的她攻击不到洛景，也不会再受到洛景的攻击了。 “哈哈……哈哈哈……” 洛景明白了过来，不怒反笑，但这一双笑眼中，很明显是带着浓烈的愤恨的，他抬起了手来，指着宋离点了点。 “胜利也是有代价的。” 说完后，他的目光往地上某一处扫去一眼，而后立即转身，朝着风留城的方向飞去了。 宋离就这样盯着他的身形飞远了，这才终于放松下来，而后，目光也朝着刚才洛景看过的方向看去。 地上那一处躺着的，正是她的肉身。 现如今的宋离，是魂游体外的状态。 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魂体化作一道流光进入肉身，许久之后，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是夜，宋离一个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白蛇城，大军已经向着妖国深处进发。 如今正是兵分三路，陆衍随杨朔向着东南攻打有苏家势力驻守的金雕城，萧云寒则随军向西南攻打微生家势力驻守的庐城。 江道尘跟随徐妙妍带领着仙门修士暗中绕过这两城，准备偷取两城后方的秋心城。 范准驻留白蛇城，一方面是为了等待宋离归来，另一方面，也是刚刚才平定了一场由沉水犀族长夫人带头挑起的叛乱，正在排查异己的过程当中。 他将这里的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在宋离回来的第一刻，就能够将所有的消息都汇报给她。 唯独在讲到风留城中发生之事时，才变得沉默了许多。 宋离察觉到了，只问道：“死伤多少？” “无一生还……他们，任务完成得很好。”范准答道。 宋离静默下来，范准也未曾出声打扰，也是隔了许久后，听到消息的幸觅风风火火地找来。 “殿下……殿下终于回来了，没有受伤吧……殿下？！” 幸觅的一声尖叫惊回了宋离和范准的思绪，顺着他的目光看来，宋离这才发现，她的身躯不知何时已在椅子上歪倒过去。 停顿了下，宋离的魂魄转头看向幸觅：“勿要大惊小怪。” 第643章 兄弟 幸觅着实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道：“对于修士来说，身体与魂魄无法契合，何时算得上是小事了？这轻则修为难以精进，重则魂飞魄散啊！殿下，你现在要做的是速速回到大乾，召整个炼丹师协会前来为你调养身体！” 宋离并未因他的反驳有什么情绪，只道：“妖国尚未平定之前，任何动摇军心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今日之事不可外传，更不能……让陛下知道。” “妖国平定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各方攻势皆是大好，殿下，您也该歇一歇了！” “我且问你，地下城的入口在何方，其中生活着的妖族有多少？” “距离白蛇城最近的入口应是在秋心城以南的商永城，臣虽从未去过那地方，但这些年来根据收集的信息推测出来，城中妖民，约有六到七万之数，即便全部充军，这些没有强大天赋的妖民，也抵不过我大乾一万军，长公主殿下，尽可以放心。” “那假若洛家不拿他们充军，而是挟持了他们充当妖质呢？” “攻下秋心城后三军汇聚，当下便攻打商永城进入地下，时间略有些赶，但至少能够救下半数地下城妖民，从大局上看，这已经是最优的结果了。” 宋离停顿了片刻，而后转眸，将身魂重新归正。 “我们一个都救不到，且没了这些普通妖民的拥护，就算打下了妖国，往后的治理也将困难重重。” “这，岂会如此？”幸觅急得手背打手心，“我军攻打下秋心城不过在这两三日了，难道他们今日就能将地下城的妖民们全部转移？就算他们会如此做，可这六七万的妖民又有什么地方能够安置？风留城之南再无安全宽广之处，风留城以北已是我军的囊中之物！” …… 地下城中妖心惶惶。 外面正在打着仗，他们已经听说了大乾的军队不会伤害投降之妖的事情，他们也想要投降归顺大乾，可却不敢出去。 这种时候出去，要么就被抓去充军了，要么就在乱战中意外死亡了，只能期盼着大乾的军队能够早日打过来。 但就在今夜，关闭了多日的入口居然打开了，一队队身穿着洛氏盔甲的妖兵进入，开始十分粗暴地将这些妖民们一个个押出去。 有惊恐的妖民反抗起来，直接被一刀刺死。 而出口处，满脸倦怠的洛吟风坐在一架车上，车轮上还嵌着数颗血淋淋的雪豹头颅，便是当日那未能拦得住赵宗庭离开的洛家主事。 说起来，他们也只是看出了赵宗庭在结丹，并不知道他光是靠结丹就能够直接从妖国传送回大乾了。 所以也并不认为时间有多重要，想着毕竟是在洛家的地盘上，他们有妖兵无数，总能拿下这些大乾卧底，找回失物的。 一时不慎，犯下大错，不等洛景回来，洛吟风就率先处死了他。 但洛吟风自己却没有得到洛景的处罚，因为洛景的心中，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没有生命的棋子。 棋子没有发挥出用处是不会受到惩罚的，影响的只是执棋人对它们价值的评判，如今洛景手中最好用的两颗棋都迎来了极大的贬值，那他此刻要做的，自然是去寻找新的棋子。 洛景现如今正在微生氏的地盘，屠夜城。 他站在牢外，牢狱内是正在承受着剔骨刑的微生臣。 微生家的剔骨刑，便是一道接一道地剥离身体内的血肉和骨骼，将骨骼剔除出去，再借由身下池中的灵药让骨头重新生长出来，然后再剥离，剔除…… 此刻微生臣的脚边已经堆成比他还要高的白骨山了。 痛苦的惨叫声在这牢狱中连续不断，微生臣喊得嗓子都出血了。 通敌叛国的罪名已经扣在了他的脑袋上，但偏偏他又不敢透露这是他身体内另一道魂魄的所作所为。 如果微生家的人知道现在的他只能依靠两道魂魄共同撑起一具身体的话，那他就彻底没有价值了。 所以他宁肯承受这剔骨之痛，也不肯说一句那不是自己干的。 直到他透过充血的眼睛看到了那站在监牢外面的洛景时，眼中这才重新点燃了希望。 “不是我……洛景……救我……不是我……是他干的……” 洛景原本正欣赏着这番垂死挣扎的美景，听到他的话后，蓦然一笑。 “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微生臣的眸中闪过了一丝不解。 难道这不是洛景一惯的作风吗，他会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可他不知道，现在的洛景，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从前他是个玩家，是博弈者，而现在的他是个失败者，已经被彻底踢出了这局游戏。 所以现如今他的所作所为，除了最后的反扑，还有的，就是做一切让自己心情愉悦的事情。 就比如说，看着微生臣这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受到废物应有的惩罚。 看到洛景就这样转身出了牢狱，这一瞬，微生臣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连洛景都不会再用他了，他已经彻底没有了价值，彻底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他被抛弃了，被遗弃了。 被自己的哥哥再一次亲手溺死在了年少时的那片湖里…… 微生臣急火攻心，一瞬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耳口鼻当中都溢出鲜血，但他脸上却是格外惨淡的笑，一直以来，他从未做过这样的表情。 他夸张地笑着，疯魔了一般，整座牢狱当中到处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一直到很久很久后。 有气无力的笑声渐渐停歇下来，微生臣的脸色呈现死人一般的灰白，冰冷的尸体依然被吊在没过腰间的水中。 最后一根白骨被抽出，再也没能生出新的白骨来。 他死了，连同身体内的两个魂魄一起。 牢狱外，洛景走出时，微生言也就在一旁等候着。 洛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道：“南下，随我去锦云城苏家。” “苏家……”微生言也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苏繁锦早已带领妖兵北上守城了。” 他看出了，洛景是想要对苏繁锦使用食心术，让她成为新的棋子。 第644章 民心 但是，即便另外两家不作为，苏繁锦也还是为了守护她苏家的产业亲自出征了，如今锦云城中主持大局的只有苏木。 离了锦云城，去往了战火纷飞的地方，洛景再想要对她下手已经很困难了。 微生言也又立即补充道：“苏家六小姐尚在锦云城中，或许她也可以……” 话未说完，便迎来洛景一道厌烦的眼神。 “废物你也要？” …… 锦云城中，苏木两手抱胸站在城墙之上望着战火纷飞的遥远北方，一脸严肃。 “天将降大任于我身，必先安排一堆傻*队友。” 她万般无奈地摇摇头。 “微生臣通敌叛国，算我看错了他，洛景那个傻*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逍遥快活了，那看来不管是风留城还是屠夜城，早晚都有被大乾军队冲破的一天，妖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便只有我锦云城，妖国最后的希望，已经全部寄托在我的身上了！” “六小姐威武！” “六小姐英明！” “六小姐用心良苦！” 身后是一群捧场的鹦鹉妖。 夜晚的冷风吹啊吹，苏木的情绪愈发落寞，心中甚至有了几分英雄迟暮之感，但这感觉才刚刚升腾起来，她又恍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洛家又没事找事地接地下城那些贱民出来干什么？” 身后的鹦鹉妖立马回答：“回六小姐，据说是要将他们全都押到洛景公子的试药谷里去，用来威胁大乾的军队。” 苏木鄙夷：“这‘妙招儿’是洛景想出来的？” “正是正是。” “洛景这个笨蛋！”苏木忿忿道：“拿自己的贱民去威胁敌人，亏他想得出来，我怀疑他的脑子被门板夹了，给我查！” “是！但是六小姐……咱查什么？” “查洛景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板给夹了！” “是！” …… 大乾境内，炼丹师协会的队伍从街上明晃晃穿行而过，急匆匆地朝着南方妖国而去。 看到这些的百姓们莫不议论。 “据说是长公主殿下身受重伤，他们要赶过去为殿下治伤呢！” “长公主殿下习得长生术，寻常的伤怎么可能要请这么多炼丹师过去？！” “妖国何等凶险之地，他们岂会以寻常办法对付殿下，我听说，这次的伤在神魂，一旦神魂散了，殿下的长生术再强，也活不成啊！” “呸呸呸！怎么能说这种咒长公主的话，殿下功德深厚，福缘绵延，必然能够逢凶化吉！” “对对，殿下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我这就去附近的道观给殿下烧香祈福！” “我也去我也去，为长公主殿下烧香祈福！” 大乾境内的百姓皆是如此，迦南关那边则更是疯狂，受伤的消息一传出来，道观寺庙全都挤满了为宋离烧香祈福的人。 而炼丹师协会的人也只是敢在境内为了赶时间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到从前那启天地的范围，便选择了绕路。 乾帝，柳姨与妖国的三家老祖交战于此，稍微靠近便会受到波及，炼丹师协会的人有古会长开道护航，也还是要绕很远一段路，也因此并没有惊动那边。 而他们，便是幸觅安排过来的。 既然宋离不肯回大乾，那他便将炼丹师协会的人都给搬来，说什么也不肯让宋离再继续带兵突袭。 宋离倒是没想让炼丹师协会如此辛苦奔波，幸觅极力坚持她便也无可奈何，毕竟在赋予幸觅如今的权利之前，她就想好了会有这样一天，如此，才能够达到她想要的收买民心的效果。 她和夏辞初不一样，既不是开国帝王，又没有绝对强横的实力可以横扫一切反对自己的声音。 所以要让百姓们接受，那位能够护佑他们万代无忧的帝王终究要飞升上界，换上一位合体期的新帝来，还是要用些手段的，这会让宋离往后的路平顺很多。 当古会长到来时，只看到宋离的肉身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觉，她的魂魄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认真看着一本书，顷刻间，一滴老泪便掉落下来了。 宋离微微倒吸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 “会长，我的情况比你看到的是要好些的。” “这不一样，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古会长抬起袖子拭去眼泪，“对殿下来说，身魂分离便是最危险的事。” 他说着，又从储物空间当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有五枚魂钉静静躺在其中。 “这是来之前，我专门托器修协会和符修协会联合炼制的魂钉，将这五枚魂钉打入体内，可暂且保证魂魄安稳待在身体内，但殿下，这东西也支撑不了多久，您还是要赶快空出时间来，静心疗养啊。” 宋离接过了魂钉，正此时，范准进来了。 “殿下。” “说吧。”宋离知道他必然是有急事。 “洛氏将地下城妖民全部赶至试药谷，并有消息流出，太阳升起之时，他们会解放试药谷禁制，届时所有毒雾失去限制，整个妖国，连同大乾南方几郡县都会被毒雾充斥，所有生灵……无差别灭杀。” 范准说完，不待宋离开口，古承霖便扼制不住震惊地看了过来。 “什么试药谷？妖国当中怎么还有这种地方？真有能够蔓延至大乾南部的毒雾……这……这怎么可能！” “试药谷是洛景的私人领地。” 别说是古承霖这个大乾人了，恐怕妖国内部都没多少妖知道洛景的试药谷当中还有着能够毁灭全国的毒雾。 宋离也是在看到墨凌留下的那些提示后，思考了良久后才推测出来的，不过时间已经晚了，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了。 当年幽墟紫狼族逆转时间，黑狐族在意识到之后也艰难地留下了自己的血脉。 显然，当初留下来的那血脉并非洛景，而是他的母亲，可自洛景之前，妖国内部却并未发生过被黑狐干预的事情，那这些年来，她是在干什么呢？ 宋离又查到当初洛景在被洛吟风带回家时便已经毒术大成，那他的毒术，应是跟他的母亲学的。 黑狐最擅隐藏，宋离推测洛景母亲多年来不露面是在干大事，她干的大事，或许就在那属于洛景的试药谷当中。 而赢不了就推翻牌局一切重来，也的确是黑狐的作风。 第645章 试药谷 “不……不不，这不可信，”古会长连连摆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定是他们编造出来的！” 古承霖说的有道理，可即便这件事情是编造出来的，他们也有不得不重视的理由。 “地下城数万妖民，尽在试药谷中。”范准说道。 此话一落，古会长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莫说大乾与妖国之间的立场问题，只说医者仁心，在个人的本性上，古会长就看不得那些无辜妖民惨死。 可他又能够做什么？ “此事是冲我来的。”宋离忽然间开口道。 禁制一开，毒雾泄露，妖国内所有地方必定沦陷，即便从现在开始大乾军队撤退，再将南部百姓全都迁往北方，一夜之间或可完成，但谁又能确定洛景不会提前打开禁制？ 他是一定会提前打开的，因为这一夜，根本就是留给宋离的考虑时间。 因为唯一可以阻止这场灾难的，只有天圣毒体，宋离她必须得去试药谷，将毒雾全部都引入自己的身体内，才能够阻止其蔓延。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古会长担忧地朝着宋离看来。 正此时，幸觅的声音又急匆匆从外面传来。 “去什么去，殿下又要去什么地方！不能去啊——” …… 天黑之前，宋离动身了。 这短短几日的时间，本就年老的幸觅又憔悴了许多，他发现自己什么都阻止不了，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那妖一直紧盯着大乾的长公主殿下，且现如今，他们一直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做不到像宋离这样坦然，也或许这本就是他们二者之间的博弈，只是结果却能够影响到整个修真界。 所以他还能等到宋离安然无恙得回来吗？ 幸觅很想要保持着最好的愿景，可现实是她正一步一步走入洛景所布的局中，到如今，对方的底牌已经全部亮了出来，可她也没有了退路。 更何况，她最后留给自己的叮咛，是“我走的消息，不要告诉陆衍他们”。 陆衍，萧云寒，杨朔，江道尘…… 是宋离最不愿欺骗的人，所以怎样才会让宋离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她也没有把握自己还能回来。 不能让正在攻打敌方的他们分心，不能让他们有所动摇。 所以就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趁夜走，天亮前，能够赶到。 试药谷，洛氏的妖兵将地下城的妖民们一个个都关进笼子里后便列队在谷外守候着了，山谷内便只剩下了洛景一妖。 他从那些哀求乞怜的声音当中走过，先是去母亲的坟前上了香，而后煮了一壶茶，坐在石桌旁安静等了起来。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的。 宋离来到了试药谷外围，放眼望去，整片山谷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薄雾之下。 她翻手取出古会长带来的五颗魂钉，打入自己的身体当中。 疼痛在体内闪过，一瞬间被曲慕幽雕像中传来的生机抚平，宋离轻轻闭上了双眸。 空中喧嚣的风从耳侧吹过，片刻后，宋离开口道：“就要结束了，洛景。” 山谷内，那独坐饮茶的洛景似有感召，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 没多久，远处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身体和魂魄取得了暂时的稳定，四恶佛庞大的身躯分立于四方，就这样始终撑开着无一界走来，停在了洛景的面前。 双方都知道，无一界只是暂时的，等到天一亮禁制解开，为了吸取毒雾，宋离的身体必须每时每刻都暴露在现实世界。 而等待天亮的这段时间，便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他们同在一个地方却相安无事的时候。 只是为了等待一个结果。 今夜过后，试药谷中的妖会得救，妖国的局势会基本平稳下来，宋离的身体会留在这里，而她的魂魄…… 洛景的对面，杯盏中的茶水已经冷了，他便将其中的水弃了，再倒上新的热茶。 “你肩上承担的东西太多了，这场游戏从一开局就是不公平的，”洛景缓缓道：“如果你肯抛下肩上的责任，哪里还会给我留下这么多的余地，所以在我看来，你从不是一个单纯的博弈者。” 宋离将这盏茶拿了起来：“今日过后，你会去什么地方？” 她很明白洛景已经选择了抛弃妖国，但他若不死的话，后患就一直在。 而凭后续过来的大乾将士们的能力，无法困住他。 对于宋离来说也是如此，让洛景输很容易，让他死却很难。 “还没想好，或许会找个地方蛰伏起来，等时间差不多了……等到这世间之人将你忘记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出山，重新布局……” 洛景笑了笑，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也或许自此归隐，不再理会人间俗事，因这世间不会再出现第二个你了，再开几局，也都是了无生趣。” 宋离垂眸看着手中的杯盏，茶水中倒映出一双沉静的眉眼。 “那看来你是不会杀我了。” 洛景沉默，说起来，杀不杀宋离这件事情他自己都还没想好，对方就已经给他下了定论。 “你就这么肯定？” 宋离抬眸，看向洛景。 “你已经可怜到下半辈子需要念着我才能活下去了，舍得杀我？” 将杯盏重新放回桌上后，宋离起身，朝着试药谷中关押妖民的地方走去了。 原地便只剩下了死死攥着手中茶盏的洛景，白玉雕成的杯子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碎玉哗啦啦掉了一地。 试药谷原本是洛景研究毒术的地方，在这里困着许多用来试毒的妖族，不过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他已毒术大成，常年游走在三大家族当中搅动浑水，除非兴致来了要研制新的毒药，否则很少回到试药谷中。 但这山谷中毒物丛生的地方，依然有很多惨不忍睹的妖尸。 宋离看过了这些，又一路走到了关押妖民的地方，只一到，便有数不清的哀求呼救声向她而来。 这里的氛围，压抑、绝望，是妖国的特色，又比往日里能够一眼看到的更加的残忍。 第646章 画卷 宋离的目光扫过他们，而后开口。 “明天一早，大乾的军队便到了，毒雾蔓延之时，不要惊慌，不要乱走，我会为你们开路，从此往后，你们就是大乾的百姓，受我大乾的庇佑。” 她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所有妖民的哀怨声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也都呆呆地看着宋离。 只是说完这一句后，她便转身离开了，但她所带来的希望，已经令这些被关押在笼子里面的妖民们不再一味得哭泣。 更有几道声音，已经讨论起往后来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大乾的百姓…… 天色将明，太阳升起的时候，早已经设定好的禁制突然消失，自试药谷内所有的溪流、池塘中开始有毒雾上浮，飞快地蔓延至空气中。 同一时间，宋离也撤去了无一界，催动天圣毒体将所有的毒雾全都引向自己。 试药谷之外，范准带领着大乾的军队也与守在这里的妖兵们展开了厮杀，不多时便突破了进来。 此刻宋离的位置就在关押的妖民附近，她需要保证周围的毒雾不会被妖民吸入，所以要在他们近处，但又不能靠得太近，毕竟洛景也动手了。 被关押在牢笼当中的妖民们只要一抬眼，就能够看到半空中宋离一边全神贯注吸收着毒雾，一边谨慎得和洛景打斗。 而后，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大乾的军队真的过来了。 他们迅速得为这些妖民打碎牢笼，解开枷锁，引着他们往山谷之外走去。 而他们每往前进一段距离，半空中的宋离也便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一段距离。 毒雾已经弥漫了整座山谷，可有宋离在，他们前进的方向，就永远都是没有毒雾的。 这一路来，范准都冲在最前方，但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浮躁，目光频频朝着那打斗的地方看去。 他看到宋离胳膊上的魂钉被洛景挥出的一道风刃打落，这一刹那，肉身的反应速度没能跟上，被下一道紧追上来的风刃顷刻切中。 伤口已经切断了她的手臂，但还未离体，最先被切断的部分便已经愈合好了，待那道风刃消弭于空中的时候，宋离的手臂完好如初，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伤一般。 这具身体的自愈能力已经超出了想象，同时也在疯狂地吸食着洛景的生机，所以洛景也想要速战速决。 转眼间便又打落了第二枚魂钉。 范准咬紧了牙关，稳定心神加快了开路的速度，终于在宋离体内的最后一枚魂钉也被打出来的时候，将所有的妖民全都送出了毒雾弥漫的试药谷。 而后他不发一言地转身，朝着那试药谷的方向回去。 “将军？！” “将军这是做什么！” 这和原本计划好的完全不同，两位副将都愣了。 “你们留下，继续完成任务！” 范准说完之后，便又加快了速度，方向直奔着宋离和洛景交战之处而去。 他生来就是要替宋离冲锋陷阵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哪怕是搭上自己这条性命，他也要回去，换宋离出来。 可他还未冲进毒雾当中，前方便有一道清风袭来，将他直接向后推去。 清风散开毒雾，这一刻他看到了远处的宋离正侧眸看向自己，眉头轻轻皱着。 “不需要无谓的牺牲。” 她身上的魂钉已经全部掉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黑豹一掌袭来，能够清楚得看到宋离的身体失去了全部意识地掉落。 这一瞬间，那头黑豹变回了洛景笑眯眯的模样，抬手，一幅画卷于魂魄的身后展开。 画中红衣白发的女子立于尸横遍野的疆场上，其中仿佛传来无尽的吸力，欲要将她的魂魄纳入进去。 毒雾重新充斥了整个山谷，范准摔坐在地上，方才那一幕还在识海当中挥之不去，两位副将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架起了他。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啊！” 宋离的身体掉落在试药谷当中，依然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毒雾，可没有了魂魄的控制，毒雾还是要往外扩散一段距离的。 所以，早先便已经说好了，哪怕是离开了试药谷，他们也是要迅速撤离的。 …… 金雕城的城门被攻破，陆衍一马当先，身侧不远处便是杨朔。 “别冲的太前，说不定还有埋伏！”杨朔提醒。 “哈哈哈！”陆衍朗声笑道：“杨朔，咱们比比看，今日谁杀敌更多啊！” “谁要跟你比啊！” “那等见到宋离了，我要说你的战功不如我！” “你又耍赖皮！” “我先冲了——！” 而在庐城，因为微生家的援军来得迟了，这里已经被大乾的军队攻占。 萧云寒就坐在城墙边上，碎影破军剑放于身侧，而他则掰着一块馍吃。 小黑龙从剑中飞出来，盯着他手中的馍流口水。 萧云寒没注意到，另一手拿着天和玉牌，找到宋离的名字后发消息。 萧云寒：结束了。 半天没有回应。 萧云寒：结束了。 萧云寒：结束了。 萧云寒：…… 萧云寒：真的结束了。 秋心城已经被拿下，如今正是在准备攻打商永城的阶段。 总体的情况就是徐妙妍忙来忙去平衡着几大仙门之间的工作，原本很靠谱的江道尘此时却显得很跳脱。 “道友，你的发簪很好看啊，哪儿买的？” “好吃啊这个，哪儿买的，能放多少时间？有没有可以保鲜很长时间的饭盒？” “对对对，就是这条裙子，我相中很久了，还有卖的吗？加价也没关系！” 忙得焦头烂额的徐妙妍找来时便见江道尘看着仇灵身上的各种装备问东问西，好说歹说才将他拉去干活。 而终于解放了的仇灵也逮到了机会跟徐妙妍吐槽。 “我怀疑，散盟的阴暗小子不想当男人了。” 徐妙妍的瞳孔狠狠一震：“怎么会……你不要乱想。” “我看他最近神神叨叨的，又是要买裙子又是买胭脂的，还说等战事平定后，他就要重新开始了。” “重新开始？”徐妙妍疑惑。 仇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目光示意她朝着下身的方向看去，然后一个手刀狠狠的落下。 “重新开始。” 第647章 教书先生 明白了仇灵的意思之后，徐妙妍赶忙打消了她的想法：“这怎么可能，你肯定是想多了！” 另一边，江道尘不知自己最近的行为给大家带来了多少困惑，依然心情极好地去做事。 方一走到半路上，便见远处的天空上飞过黑压压的一支大军，不光是有大乾的军队，还有许多妖民。 不知道为何，江道尘心中有几分不妙，这伙军队明显是从白蛇城的方向出去的，可是他们之前竟没有听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他们去做？ 但江道尘转而就摇了摇头，想开了。 难道宋离瞒着他们的事情还少吗？只要她不把自己给玩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 回到白蛇城后，古会长带领着炼丹师协会的众人主动去安排数万妖民的去处，范准则急匆匆过去找了幸觅。 幸觅正将自己关在一间安静不透光的小屋中，今日谋士团的会议也没有去参加，就只死守着小屋中唯一的光源。 ——魂灯。 那是宋离的魂灯，临走之前，在幸觅的强烈要求下点上的。 魂灯还亮着，便说明她人还活着，若魂灯熄灭了，那就…… 范准进入的声音惊动了他，幸觅张口就要说那些打发谋士团的话，见是他，便立即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殿下回来了吗？殿下情况如何了！” 范准抿了抿唇，目光朝着桌上的那盏魂灯看去。 灯台是古旧的金色，莲花形状，一簇青色的火焰在灯台正中央安静燃烧着。 看到灯还亮着，他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样的情况不知能持续多久。 “毒雾未曾被殿下的身体吸收净之前，无人能够进入试药谷，”范准无可奈何地说着，“但愿……殿下可以撑住。” …… 洛景醒来的时候，头脑还是有些昏沉，揉了揉，依然没能想起将宋离的魂魄收入画卷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地上掉落着那幅画，他能够感受到宋离的魂魄已经被困了进去，一切都已经成功了。 将画缓缓卷了起来，洛景又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宋离肉身最后落下的地方，刚好掉进了蕴藏毒雾最浓重的水中。 此刻自己距离那肉身的位置也是很近的，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抽走了许多生机，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快速飞出被吸收生机的位置后，洛景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 宋离的肉身应是这世间最难处理的东西，不老不死，又浑身带毒，天然克制食心术。 不过即便没有这天圣毒体，洛景也不曾想过让她成为自己的傀儡。 那样就没意思了。 现在的试药谷外面没有战乱，也没有人在监察，他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妖国注定落败，他不打算回洛家或是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在天亮之前便离开了妖国的范围。 最新的落脚点是大乾，这里依然维持着往日的安稳和平静，洛景来到了一个小山村中，因着此地缺少一位教书先生，他便留了下来。 他改换了形貌，银灰色长发变回了黑色，一双异瞳也用了些障眼法遮盖过去，身上无论是妖气，还是妖性都被他隐藏得很好。 山村当中，任谁见了他，都不会将他与妖国那搅动风云，毫无同理心的洛氏公子联系到一处去，只会觉得这位温润公子应当是从什么大家族中出来的，瞧着那般的矜贵，待人却又很和善。 因着山村偏僻，周围也没什么仙门教派，人们都十分淳朴老实得过着凡人日子，消息自然流通得慢。 一个月后，妖国三大家族之一的洛家在半月前被大乾打下的消息才传了过来。 “今早我爹去了一趟城里，我这才听到的，先生先生，您知不知道那妖国是什么样的啊，听说那洛家可奢华了呢，打进去的时候，咱们大乾的军队缴获了好多宝贝！” “真的吗真的吗？都有什么宝贝啊？” “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他去城里也没听全，不过先生见多识广，先生肯定知道！” 简朴的木屋中，洛景在一旁煮着茶，身边几个完成了课业的小娃娃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听到他们问自己，洛景也只是轻浅地笑了笑：“不曾去过妖国，倒也不算了解，不过……许多好茶应是有的吧。” “那也一定有好多好多的庄稼，他们种的庄稼肯定够咱们一村人吃上一辈子了！” “金子！金子肯定也有！” 朦胧的茶烟中，洛景一双弯着的笑眼中却是无悲无喜。 屋内，调皮的小娃忽然间发现了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诶？先生画里的是仙女吗？好漂亮……” 那小娃已经走了过去，看这画像上面红衣白发的女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就想摸摸。 “啊——！” 小娃突然痛苦地叫了起来，捂着自己剧痛的肚子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好痛啊好痛啊！救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屋中瞬间乱了起来，洛景也煞有介事地起身，叫了几个小娃。 “快去请大夫过来！” 待问诊，开药，叫孩子的爹娘过来领走，等这些事情全都做完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迎来送往后，洛景返回屋中，行动间妖力凝成的水雾便已将整个木屋洗刷了遍。 末了，他停在了那幅画前，冷凝了许久的眉眼间这才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那个孩子今晚会死。” “你想救他吗？” “可惜，你救不了他了。” “正如你之前猜的那般，我没有杀你，可是杀与不杀，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洛景独自在这幅画像中站了良久，至万家灯火熄，更深露重，他方才转身离去，来到同样简朴的床前，和衣而眠。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过了一个月，妖国微生家被攻破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当然，这样的国家大事不会是小山村中百姓们会关注的。 又到了交束脩的日子，山村娃娃们的家中拿不出多少钱来，就会用各种蔬菜瓜果来抵。 洛景也从不刁难人家，因此，他在村中的口碑一日比一日更好。 第648章 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 他以为自己是受得住这闲散日子的。 直到发现自己越来越静不下心来，且犯困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 近来做梦的次数变多了，洛景总会梦到在妖国当中发生的事，记忆越来越混乱。 这日一直睡到了晌午，醒不过来，没有去学堂，还是被学生找到了家中方才清醒的。 在前往学堂的路上，两个学生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而他则揉着头，记忆还停留在方才的梦境中，以至于周围的声音都没能注意到。 “回来啦小胖，病治好了没？” “治好了就好，以后可不能乱吃东西了，叫你爹娘多不好受啊！” “还是得去城里看啊……看病花了不少钱吧？” “诶哟，这么多呢，怕是上不得学咯……” 村口，在乡亲的寒暄声中，那一户人家往多日都没有回的家中走去了。 洛景揉着额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响，有些熟悉。 他脚步猛得一顿。 “先生，先生怎么不走了？咱们马上就要到学堂了！” 学生不理解地看着他。 洛景的目光向着远处飘去：“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没听到啊。” “钟声……是钟声。” “先生幻听了吗？没有钟声啊。” “我也没有听到……” 洛景好一会儿缓了过来，眨了眨眸子，随即往前走去：“走吧。” 这日下学有些晚，洛景回来之后，开始回想今日听到的那声音。 那钟声，他不会听错的，那是幽墟钟的声音。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说，真的是自己幻听了…… 洛景第一次有这么不真实的感受，就这样静坐至半夜，最终一挥手，将屋中自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准备今夜便离开这小山村，回到妖国去。 他果然还是放不下许多事，就算妖国注定败亡，他也要亲眼看着。 等收好了一切，洛景走到了那幅画像前，准备亲手将其摘下来，可他的手才伸到半空中，便定格住了。 他怔怔看了良久，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很空很空的感觉。 连他都未曾察觉，如今自己脸上的表情，甚至都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 最终，半空中的那只手还是落在了画像中女人的脸上。 洛景惘然喃喃出声：“你从画中走出来……陪我做游戏。” 声音落下之后，洛景的瞳孔骤然收窄，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再看向画像的时候眼中满是警惕和不可思议。 下一刹，画像之上红光浮动，倒映在洛景的双眸中，那人好像活了一般。 一道久违了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识海。 “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洛景。” 红光浮动间，画像中探出一只雪白纤细的手，径直向他而来。 洛景蹙了蹙眉，而后看向那只越来越近的手。 仿佛有什么在蛊惑着他，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宋离。 这一刻，无比清晰的钟声在他的识海当中回荡起来。 钟声……幽墟钟…… 钟声响起了，幽墟钟启动成功了…… 他回到从前了，回到那个黑狐一族还在主宰着妖国的时候了…… 成功了，回来了，回来了…… 屋外，一声惊人心魄的霹雳响起后，暴雨倾盆而下，穿过未曾合严的门窗猛地灌了进来，狂风呼啸，带着彻骨的寒意。 洛景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当即大踏步朝着屋外走去，猛地推开暴风雨下摇摇欲坠的两扇木门。 眼前是一团团压得极底的乌云，急风骤雨摧残着世间，他垂眸，向着山脚下睥睨而去，有数不清的妖族在炼狱般的人世间痛苦哀嚎着。 他们挣扎，惨叫，祈求着云端上的黑狐们的怜悯，却只能一点一点地向着身下的泥沼沉去，被淹没，被赐死…… “哈哈哈哈——” 洛景朗声大笑，雷电之下的障眼法撤去，那双黄蓝异色瞳中跳跃着兴奋的火苗。 他赢了。 …… 妖国三大家族，已有两大家族被大乾的军队推平了，如今只剩下一个苏家在负隅顽抗。 三军汇聚屠夜城，幸觅也带着谋士团连夜驰援，与何惜之打了个照面后，便各自去忙了。 “幸老好像多了许多白发。”徐妙妍有事情找何惜之，刚巧看到了这一幕。 何惜之点了点头：“大概是太过操劳了吧，又要处理试药谷那边的事情，又要搜寻洛景的下落。” 这些消息尚未在军中传开，也是为了避免动摇军心，但在谋士和部分文官当中，也不算多大的秘密。 徐妙妍因为知道这些情况，所以每每看到陆衍等人都绕路走，以免自己不小心将此事告诉了他们。 毕竟这也不是宋离希望的。 “魂灯还亮着，我是否能多往好一些的方面去想……”徐妙妍喃喃道。 “为何不呢，”何惜之低头，继续算着最近的账：“你见过殿下计划失误的时候吗？” 徐妙妍不由皱了皱眉：“可是自从攻入妖国，我们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那些妖族们的计划，殿下她……” 闻言，何惜之不由笑了笑。 “洛景的局结束了，可殿下的局才刚刚开始。” 战火纷飞，妖国内部一不起眼的小官都会对外界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来，更何况是洛景。 那什么时候，才是他防备心最轻的时候？ 自然是，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 …… 幽墟钟带着洛景回到了过去，这时的黑狐还主宰着世界。 他凭借着一次次对未来历史的预言，向黑狐一族证明了自己是从未来回来拯救全族的，最终登上了那一族之中至高无上的家主位置。 此后，他参悟因果之道，改动历史，因果也随之改变。 而在这些被改变了的因果当中，唯有一条线被他原封不动得保留下来了。 于是在数万年后的某一日，一座废旧的弃婴塔中，一具已死的女尸睁开了双眼。 数不清的凶恶婴灵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疯狂地朝着她攻了上去。 女尸的双目不由瞪大，就在这时，一道妖力不知从何处袭来，只一掌便震碎了所有的婴灵。 在婴灵凄厉的惨叫声中，她看到了这弃婴塔中的另一道身影。 那人墨发垂落，唇角轻勾，一双异色瞳，正含着淡淡笑意看向自己。 第649章 假如一切重开（1） 宋离记得，她上一刻分明在跳楼。 穿越了？ 她静静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 “你是谁？” “洛景，”他心情仿佛很好，停顿了下，又道：“曾经的名字。” 如今的他，认回了黑狐族的姓氏，也重新拾起了曾经母亲替他起的名。 长孙尧，如今，是整个黑狐族的主宰，也是这天下的主宰。 他将宋离带回了行宫，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看起来对这世间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有几次自己险些没有看住，让她差点自杀成功。 跟他印象当中的宋离完全不同，但又无法怀疑，她就是她，只不过是不同阶段的她，也有着不同的状态。 而宋离现如今的状态，消极到了洛景都忍不住找她谈话。 “是你将我拉到这个新世界的？” 宋离手中拿着一块侍女呈上来的点心，眼中分明是不在意的模样，脸上却偏偏带着笑，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地看着眼前一袭黑袍的洛景。 如今看来，在地位上他们一个是这世上最低贱的人族，一个是高贵黑狐族中最尊贵的王上，从年纪上来看，一个是少年人，一个都能当她十八代祖宗了…… 但在宫人们眼中看来，这个刚刚被君主带回来的人族女子实在是……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而且此女在第一次冒犯君主后，居然还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然后再不停地继续冒犯，君主还一次都没有生气过。 何方来历啊…… “你并非因我而来，不过也不能完全与我脱开关系。” “那就是间接？” 洛景微微颔首，对她的猜测表示肯定。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同你说了，你便能老老实实在这里活下去了吗？” “我不是很感兴趣。” 洛景知道，一旦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就又会去寻死的，所以在回到行宫时便立即安排好了。 宫门处，一和宋离差不多同龄的少年走了进来，只是他面容冷肃，身上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 “他叫江道尘，和你一样是人族，我不在的时候，他会负责看着你，免得你乱来。”洛景道。 宋离的目光分别从他们两人的身上看过，而后…… 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屋。 看着她的背影，洛景眯了眯眼睛。 他总觉得先前已经足够了解宋离的脾性了，现在看来，还得研究研究。 这边，在宋离回了寝殿之后不久，便听到了外面恭送洛景的声音。 知道他离开了，便又绕了回去，却并未在外面看到那个派来监视自己的少年。 但宋离并不认为他也跟着离开了，毕竟从弃婴塔到行宫，这一路走来，她已经看到了许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并确信了这是一个有妖有道的世界。 桌上还摆放着她未曾看完的史书，可以帮助宋离快速了解这个世界，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对自己有什么用，反正也是闲着。 在她继续看书的时候，屋外树木投映在地板上的影子一动不动。 宋离看了许久的书，桌上的茶凉了，便将外面的侍女叫了进来。 “将这壶茶倒了，再去沏一壶滚烫的过来。” “是。”侍女低眉顺眼，很是乖巧。 但这也只是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侍女是妖族，且还是正统的黑狐一族，就宋离刚在史书当中看到的，自黑狐族掌握了整个修真界之后，生灵万物的等级就发生了改变。 人族为最低等，而妖族凌驾其上，其中又以黑狐族为最尊贵，这种尊贵是出门买东西都不必给钱，还会有数不清的妖族来倒贴的程度。 所以让一个黑狐族来伺候人族，在这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能够让这侍女还心甘情愿得留在这里给宋离倒茶的，是对君主的敬畏，对小命的珍惜。 “要滚烫的。”宋离又补充了一句。 “遵命。” 待茶水沏来之后，宋离将一整壶滚烫的、还冒着白烟的热水都浇到了地面那片树影之上。 但屋中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侍女在认真观察着宋离的脸色，企图分析她为何会有这等怪异的反应。 跟黑狐族相处了这么多天，宋离也已经看出来了。 当一个主子展现出不正常的反应时，寻常的下人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事，或是跪在地上讨饶了。 但黑狐族不会，他们会分析主子，揣测主子，然后再……引导主子。 “茶还不够热……”侍女瞄着宋离的脸色，轻声道：“姑娘想要的茶，或许可以用异火来烧，只是宫中最好的异火……都在君上那里。” 她想看宋离再一次冒犯君上，能不能活下来。 宋离同她弯了弯眼睛：“那下一次君上过来的时候，你记得重复一遍刚才的话，看他会不会给我异火？” 侍女垂眸：“奴婢告退。” “急什么，再沏一壶新茶来，记住，不要太烫。” 洛景不得不离开，是因为行宫中来了许多黑狐族的大臣。 这是时常会发生的，一旦洛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或改变，他们总会结伴来宫中劝谏，也不管洛景所做之事是好是坏，他们来此的目的便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洛景收回决定。 这些大臣都是黑狐族的嫡系血脉，故而洛景不得不见，不得不听。 纵然心中一直都在盘算的是……得找个机会将他们都杀了。 而今日，群臣前来劝谏，便是围绕着洛景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族女子之事。 很明显，他们的目的是让洛景将宋离处死。 等将这群大臣们送走已经是晚上了，之所以耽搁这么长时间，便是因为他们没能劝动洛景，且在回去的路上，已经盘算着明日再来的事情了。 这些消息宋离都不知道，不过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若真能被处死，她倒也乐得清静。 对于宋离来说，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莫名其妙。 她也不知道寻死还要走这么多程序的。 看书看得有些困顿了，宋离便上床睡觉，正要宽衣解带的时候，动作忽然一顿，朝着身后的空旷地方侧眸。 “这你也要看？” 没有动静。 宋离的声音中已经没了耐心。 “滚出来。” 第650章 假如一切重开（2） 下一刻，黑影从地面上耸起，变幻出人形，成了江道尘的模样。 宋离这才转过了身，看向他。 “变化成黑影的能力？” 江道尘不开口，因为他的任务只是看着宋离，不让她寻死，并没有与之对话这一项。 身为人族，在这满是妖族的宫内生存，本就要更加的谨小慎微。 “我很少能够在这行宫中见到完整的人族。” 宋离看到的，是人族连成为奴隶出现在这行宫中的资格都没有，而是……口粮。 所以她看到的，大多是残肢断臂，亦或者是经过了多种工艺处理后的。 这让她感觉十分不适，也是一点都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下去的原因之一。 江道尘依然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有些好奇，这人族看起来也不像是见过很多世面的样子，身上更没有丁点灵力，怎么就能识破伪装成树影的自己。 他敢说那壶浇在自己身上滚烫的茶就是故意的。 “你的能力看起来上限不错，不过应该还是太年轻的原因，伪装成树影，便没想到过外面的风一吹，树影也会跟着动？” 这一瞬，江道尘的眸光方才闪烁了一下。 被发现就发现吧，不管是什么形态他都要做好这次的监视任务，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他与义父在王宫中的处境将变得更艰难。 “妖族当中最是不缺如你这般的年轻人，而身为人族你却能够在此混得一席之地，背后应当是有靠山的吧？他大概率不会是妖族……是某个强大的人族？” 江道尘瞳孔微震。 此女会读心！ “被我猜中了？”宋离拉过被子钻了进去，最后扫了他一眼：“就站在那里不要动，如果明早醒来看到你改变了位置，我是会告状的，你和你的靠山，在这里的日子会更不好过的。” 说完后，她便背过身安然睡觉了。 江道尘的身影仿佛定在了原地，一丝都不敢挪动，唯有紧紧皱起的眉展现了他的真实想法。 君主带来的这个人族女子，真的不是妖变的吗？ 翌日清晨，在洛景处理公务的时候，破天荒的，宋离主动过来了，但他算不得多么惊喜。 因为此刻在书房中坐着的几位，就是昨天极力劝谏要处死宋离的那些黑狐。 所以说她赶着这个时辰过来，并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来找死的。 果然，在听到通传后，屋中原本气焰已经灭下来的诸位大臣瞬间激动起来了。 洛景脸上的笑意也更柔和了，相应的，他心底的杀意也愈加强烈了。 如果不是尚且有一丝理性在，他保证这群大臣们无法活着走出行宫。 最终还是让宋离进来了，虽然她来了也没事干，但只要出现在这里，就是最激烈的矛盾点。 整个书房当中出现了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场争执，最终甚至还动手打了起来。 而当洛景看去时，只见被一群侍卫环绕着护住的宋离，正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一般。 最终的结局以书房变为废墟而收场，那群大臣走了，洛景理了理凌乱的冠发，转头向着宋离看去：“午时了，你该回宫用饭了。” 她如今的身体还只有炼气期，不吃饭会饿死，洛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离点了点头，从洛景身边经过的时候，微微偏头：“我明日再来？” “那怕是要换个地方了，这里重建需要时间。”洛景弯弯眼睛笑道。 宋离停顿了下，又道：“我们从前认识？” 洛景沉默了下来。 “是敌人？”她又道。 并非洛景回避或者想要隐瞒，只是觉得她反应过来的速度太快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一辈子都想不出这些。 这更证明了，洛景从数不清的因果线当中保留下了属于她的那一条，并等待了漫长的十数万年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没有等到回答，但宋离也没有多问，在这群黑狐族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行宫中的另一处，江道尘亲眼目睹那座象征着权威和实力的书房坍塌，看向了身边的紫衣男子。 “她肯定活不成了。” 曲慕幽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拿了一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曲慕幽，便是江道尘的义父。 自从被不死果选中后，他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个黑狐主宰的乱世中干一票大的。 谁知道前脚才和不死果融合，后脚便被黑狐族的妖带到了宫中，美其名曰，君主看中了他的才干，要重用他。 曲慕幽想了想，投靠妖族做个高官也挺好的，胸中便又有了另一番雄心壮志。 结果却被告知，他被授予了看护茶园的官职。 而且有些特殊的茶叶，是需要用人血来浇灌的，因为他体内有不死果，即便被放干了血也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最是适合养育这片茶园…… 血水自手腕喷溅出来，曲慕幽的唇色在红润与苍白之间来回跳跃着，一边浇灌着茶园，一边说道：“君主对这个人族女子不一般，她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义父，”江道尘已经认清了现实：“我们逃不出黑狐的掌控的。” “没说让你逃，”曲慕幽扫了他一眼，“你讨好了她，说不定真的能在君主那边谋求个一官半职，不管什么职位，只要不是看护茶园，咱们父子俩的日子就能好过些。” “可是她今天死定了。” 江道尘又朝着坍塌的书房那边看去。 都逼得君主跟大臣们动手了，这都不死的话，那“红颜祸水”的传说可就成真了。 “起码她现在还没死，先回去吧，观望观望。” 江道尘点了点头，刚要走，又问道：“我今天还不能说话吗？” “祸从口出啊，”曲慕幽已经谨慎过了头，“观望观望。” 江道尘成功赶在那些护送宋离的黑狐侍卫们离开前回到了身边。 回宫后没多久，便有侍女捧着一道道人族喜欢的珍馐美味进来了，一应待遇如常，今日甚至还多了几个试毒的人族过来。 江道尘变成的黑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虽有些惊讶，但心中还是不免唏嘘。 最后的午餐了，吃吧。 第651章 假如一切重开（3） 江道尘在静静等待着宋离的死期，当然，这样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但午睡过后，看到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宝物送入寝宫。 捧着各种他根本没见过的宝物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江道尘终于忍不住，悄声问了其中一妖。 那妖族并非黑狐族，脾气还算好，便给他解释了。 “这些都是君上特意搜罗来取悦宋姑娘的。” 可她今早才刚闯下了大祸。 江道尘心中仍有疑问，却并没有再说话了，知道此妖虽然脾气好，但打心底里还是会瞧不起人族的。 宋离从屏风后绕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眼中也明显闪过了一抹惊讶。 如此高调奢华的讨好，不像是洛景的风格，且看这模样，也不像是要捧杀自己。 “请宋姑娘过目。” “君上说了，姑娘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便就地销毁。” 这群妖族当中主事的说道。 宋离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就地销毁，妖也可以吗？” 主事突然感觉后背一寒，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感上涌，他的唇瓣蠕动着，正思索着措辞，下一刻，一道妖力从身后袭来，强横的力量直接将他融化成了血水，连道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宫中众妖皆是一惊，齐齐向着妖力的来源看去，只见到洛景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门外。 他缓步走了进来，回答了方才宋离的问题。 “当然，妖、人，都包括在内。” 众妖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江道尘更是直接封闭呼吸，转化为了影形态。 唯有宋离，已经垂眸看起了一个个托盘中盛着的宝物，视线被一只镯子吸引，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 “雪域星轮镯，”洛景的瞳孔微微放大一瞬，很快便笑着解释道：“用来储物的法宝。” 宋离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片刻后收了回来，直接将镯子套到了手上。 “上辈子它应该是属于我的，对吗？” “你很聪明。” “因为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某个……故人。” “不可否认，你就是她。” “那你呢？你又在我面前扮演着谁？” 宋离的身形在一众宝物当中穿行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洛景的身上，最终她停在了一件青色法衣之前。 “这是什么？” “龙鳞仙衣。” “这个呢？” “碎影破军剑。” 最终，宋离停在了一块散发着血光的红石头前。 “天圣毒髓。”不等她问，洛景便开口解释了。 “感觉会是很强的东西，可以威胁到你性命的东西。” 洛景不置可否。 宋离微微偏头：“你会将它给我吗？” “它本就是属于你的。” “就不怕我拿到它之后，和你作对？” 那边沉默了下来。 洛景一步步走近，颀长的身形将尚未完全长开的宋离笼罩住，而后微微俯身，呼吸轻轻喷吐在她耳边。 “你要相信，只有我完全了解你， 只有我，能带你找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宋离侧眸，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洛景袒露的一截白皙脖颈，很脆弱的地方，可惜她现在并不具备攻击成功的能力，所以他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挑衅。 “你这么无私，那我可以不帮你对付黑狐族中那些自视甚高的贵族了，你不会连这件事都不答应我吧？” 沉默了良久，洛景忽然笑了。 果然被她发现了。 能够让洛景等上数万年，且这数万年间都不曾放弃的，自然不仅仅是与宋离之间的前世恩怨。 还有，他需要她。 黑狐族多智，冷漠，同样也重视血脉，洛景依靠使用幽墟钟挽救了整个黑狐族的功绩成为了新一任的首领，可他的体内毕竟还有一半的血脉属于低贱的风影雪豹，黑狐族中，又有几个服他？ 从洛景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往后路途的艰险和众叛亲离，血脉不纯，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不会被黑狐接受，也不会被风影雪豹接受。 他就是被骂着杂种、低贱一路走来的，凭着黑狐血脉的特性赢得了曾经的那一仗，可如今落到满是纯正黑狐血脉的族群中，他又该拿什么来赢下一切？ 体内风影雪豹的血脉，只会让他比同境界的黑狐实力更强些，但在智力上呢？ 更何况，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可对面却站着无数正在算计他的黑狐。 他们的阴险狡诈丝毫不输给自己，他们在这场游戏中的胜负欲已经被激发到了最大，洛景早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唯一支撑着他的便是可以逆转时间的幽墟钟，但他不会轻易动用。 因为历史是会重现的，曾经的黑狐族可以在幽墟紫狼逆转时间的时候保留下自己的血脉来，谁能想到他们不会在自己逆转时间的时候做出同样的事。 而在血脉亲缘上，就注定了这些黑狐不会站在自己的同一侧。 洛景抬手，天圣毒髓被吸入掌中，他将其拿到宋离的面前。 “吃下它，我要保证你的心不会被任何妖得到。” 他才将宋离带回来不久，但很快，那些黑狐便会发现宋离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然后想方设法得对她使用食心术。 洛景不想破坏她的灵性，所以自身不会对她使用食心术，但也绝不容许她成为别人的傀儡。 有这天圣毒体在，对她来说便是最大的保护。 宋离后撤了半步，捏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番。 “我只接受在我死亡的时候痛苦一次，其他时候……还是不了吧。” 洛景未曾言语，下一刻便将天圣毒髓猛地打入了宋离的身体。 当然，宋离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因为痛感都被传输到了洛景的身上。 她全身被红光笼罩着，天圣毒髓在洛景妖力的催化下很快便与宋离融为了一体，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只是在做完这些后，他略有些疲乏，便在偏殿歇下了。 睡一觉醒来后，宫中那些捧着宝物的妖族都已经被宋离撤下去了，而她正坐在冒着热气的茶炉前，煮着江道尘刚从茶园拿来的茶。 第652章 假如一切重开（4） “你醒了，”宋离的目光飘去，端起一杯水温刚刚好的茶，“来一杯吗？” 洛景已经养好了精神，准备去应付那些又来找事的黑狐族大臣们。 从宋离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下，接过了茶。 而后捏着她的下巴将这杯茶给她灌了进去。 “毒茶就免了。” …… 长街上，一个药铺后门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头发乱糟糟，脸上满是土灰，衣裳破破烂烂的，狼狈极了。 两个少年今日来得晚了些，正拼尽了全力在往里面挤。 “快！萧云寒，这边这边！” 陆衍已经挤到了最前方，众人拥挤的夹缝中只看得到他一只手在朝后面的萧云寒奋力挥着。 “今天可一定要多拿些！” 在这两人挤上前后没多久，药铺的后门便打开了，兔妖学徒先是厌恶得看了眼这些瘦骨嶙峋的人，然后将一桶桶白面馒头倒在了地上。 围在这里的人们快速拥上来疯抢。 “吃吧吃吧，一群饿死鬼投胎的东西！” 他讽刺地笑着，又继续倾倒了一桶，馒头还没掉到地上就被人送进了嘴里，就算掉在了地上也会被捡起来。 陆衍和萧云寒仗着体格比普通的凡人好些，连吃带拿。 等那兔妖学徒倒完了馒头，哐啷一声大力关上了门，外面这些人才渐渐散去。 陆衍和萧云寒怀中都抱了一大兜馒头，前者喜上眉梢：“今天大家都有的吃了！” 萧云寒嘴里还塞着一个馒头，嚼了嚼，五官瞬间皱了起来。 “好苦……” 陆衍也拿着个馒头吃了起来，很快脸就涨得通红。 “嘶哈嘶哈，这个是辣的！不知道那药老又往里面加了什么……将就吃吧。” 萧云寒的眉头仍皱着：“这样毕竟不安全。” 药老是这铺子里面的大妖，平日里就爱钻研些稀奇古怪的药，但苦于没有给他试药的妖，每天抓人族来试药也太麻烦，于是他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每天将自己想要试的药放进馒头里，这样根本就不用抓人，就会有数不清的人族争抢着来吃他的药。 当然，不排除这些馒头当中有几个能将人直接毒死，但那又能怎样，不吃馒头，人就要饿死了。 吃了馒头的人，能不能活下来就全靠运气了。 萧云寒没有浪费，继续吃着那苦馒头，但思绪已经飘远了。 “何时才能结束吃馒头的日子……” 陆衍还在捧着那个辣馒头嘶哈嘶哈。 就在这时，街上突然出现了一阵出气多进气少的哀嚎声，只见先前一抢了馒头的人此刻倒在地上不停地吐着血，那吃了一半的馒头也滚落到了地上。 只哀嚎了一阵，便彻底没气了。 周围行走的妖也好，人也罢，都对此见怪不怪了。 陆衍和萧云寒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吃着馒头，不觉悲从中来。 陆衍也喃喃道：“是啊，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我们去把他埋了吧，”萧云寒强行将苦馒头咽下肚，“等会药铺的出来，再把他拉进去，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行……诶，那是谁？” 陆衍朝着那方向看去，只见到一衣着矜贵的少女停在了地上那具尸体旁，在她的身侧还跟着一穿黑衣的少年，始终冷着一张脸，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两个都是人族。”萧云寒压低了声音。 陆衍立即瞪大了双眼，满心的不敢相信。 “人族，还能活得这么风光？！” 萧云寒也感到奇怪，他自认长辈柳姨已经算是这修真界中活得最风光的人族了，可像这样华丽的衣袍，她也是搞不来的，还有这少女身上的饰物们，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在他看着那边的时候，跟在女子身后的少年也发现了他们的目光，当即冷眸扫来，很是不善。 只这一眼，萧云寒的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宋离观察着地上的这具尸体，而后又蹲下了身，捡起地上那吃了一半的馒头来。 萧云寒觉得这两个人很可疑，还是少接触得好，刚要带着陆衍离开，却见后者已经冲了上去。 “不能吃！馒头有毒！” 在陆衍一脚踹飞宋离手中的馒头之前，他的脚便被江道尘捉住，定格在了半空。 “诶诶？” 单腿跳了两下，陆衍方才稳住了身形，有些懵地看着江道尘。 “少侠，好身手啊……” 宋离紧跟着站起了身来，目光看向陆衍怀中护着的一兜馒头。 “馒头有毒，你怎么还吃？” 陆衍刚要解释，便听见药铺那边传来动静，后门重新打开，先前那兔妖学徒身后又跟着几个体格健壮的妖族冲着这边走了过来。 “把尸体搬进来！”兔妖学徒吩咐了身后的妖，而后又眯眯眼睛看向站在尸体旁的几人：“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族，一并抓来当药人好了！” 陆衍一惊，连忙将自己被架在空中的脚抽回，然后转过身来好声好气地说道：“误会误会，兔儿爷，我们几个只是路过，没想对这尸体做什么，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后便立即给宋离和江道尘使眼色，与萧云寒一同快速离开了这地方。 离开了药铺的范围，陆衍这才松了口气，自来熟得跟宋离解释了馒头的缘故，而后又新奇得看着她。 “你们当真是人族？莫不成是从天外天来的？” “天外天？” “传说中的地方，”为了防止陆衍胡扯，萧云寒接过了话，“据说那里只有人族，没有妖族，是极乐之地。” 见宋离仍跟着他们一路走着，江道尘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听说民间的人族当中有一伙反叛势力，妄想着推翻黑狐的统治，看这两个少年的模样，他们有可能…… “既然是人族，那就加入我们的组织，一起对抗黑狐吧！” 陆衍高兴地拉住了宋离的衣袖，刚巧这个月他还有两个拉人入党的名额没有完成，眼前这俩人正合适啊！ “组织？”宋离挑了下眉。 “就是唔唔唔……” 陆衍刚要解释，就被萧云寒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没什么，”萧云寒一脸严肃：“你们听错了。” 江道尘：“……” 还真是反叛党啊。 第653章 假如一切重开（5） 义父说过，不能和反叛党的人有过多接触，他们处在深宫中，行事要谨慎万分，一旦被妖族发现和反叛党接触，他们怕是连个全尸都不能留下。 江道尘还能好些，承受一番折磨便干脆地死了，而他曲慕幽，想死都死不成。 于是在前进的途中，江道尘身子一侧便挡在了宋离的面前，提醒她不能再跟着这些人走了。 “你什么意思，直说不可以？”宋离这些天来已经受够了这个哑巴。 若不是听见过他和宫中的妖交流，她真以为这是个哑巴了。 江道尘紧抿着唇，话都到嗓子眼了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还是得观望观望。 宋离直接从他身侧绕过。 同一时间，萧云寒也将陆衍给拉开了，正在传音。 “他们不是普通的人族，尽量不要接触。” “不能吧，”陆衍疑惑地传音，同时挠了挠头：“我感觉他们不像坏人啊！” 但见萧云寒皱着眉头一脸坚定，他也只得点了点头：“你等我问问他们。” 再次走到宋离身边，陆衍直接开口问道：“女侠，你们是住在哪一片的？” 在这里，人族没有拥有一间房屋的权利，所以很大一部分人族都是流落街头，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还有一部分生活在深山当中，同样不能私建房屋，稍好些的，也都是生活在洞穴当中。 而方才陆衍和萧云寒之间的互动，没能逃过宋离的眼睛，她倒很是好奇这两人的反应，便道：“哪一片……王宫属于哪一片？” 声音落下，萧云寒立即拉着陆衍连连后退，直到隔开了五米的距离，而后又一脸谨慎地盯着对面二人。 江道尘已经挺直了身子，气场全开，看起来马上要有一场大战爆发。 “怎，怎么了？”陆衍还没回过神来。 萧云寒解释，但目光始终在对面二人身上。 “有传闻说君主将一人族女子带进了王宫，一应待遇比黑狐族还要奢华，她，应该就是。” 陆衍顷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我刚刚……” “你刚刚在我面前暴露了反叛党的身份，”宋离勾了勾唇，笑道：“如果我想的话，你和你的组织，今晚就会消失。” “你你你——！”陆衍瞬间气红了一双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云寒的目光始终在江道尘的身上，见他还没有行动，立即拉着陆衍逃离。 “走！” 他们现在得马上回去告诉柳姨，撤回深山当中躲避灾祸。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宋离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了。 良久后，身旁有一道声音响起：“宋姑娘，天色不早了，该回宫了。” 转眸看去，正是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的黑狐侍卫之一。 宋离看向他：“这么急，你赶着回去告状啊？” “不敢！”这黑狐侍卫连忙低下了头。 “那就回去吧。”宋离转过了身。 她也不在意这些监视着自己的黑狐会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洛景，毕竟人族当中的反叛党能够在这王宫附近活动，便是洛景默许了的。 他与黑狐族之间的羁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深，留着这些反叛党给那些黑狐大臣们找找麻烦也乐得自在。 黑狐侍卫又战战兢兢地退回了暗处。 这些天来，只是因为这人族女子的一时兴起，洛景便已经斩杀处罚了许多的妖族，这简直是人迷心窍了。 一个机智的黑狐可是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去惹她的。 诚然，回宫之后，外面发生过的事情已经被洛景知道了，而此刻的他结束了一天的事务，便在她的宫中安静喝着茶。 宫人们正在摆放着晚膳，今日多了一双碗筷，看样子，他是要留在这里一起吃了。 “看来今天认识了新朋友。”见她来了，洛景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你是特意跑来看我的反应的？” 宋离直接从他的身旁经过，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那真是太无聊了。” 她现在只想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会像死了一样。 这个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模样，什么黑狐族什么反叛党，她完全不关心。 洛景愣了一下，侧眸朝着她的身影看去：“用过饭再睡。” 宋离没有理会他，已经绕进了寝殿中。 洛景正要思考，恰此时，心口一痛。 他皱起了眉头来，因为这感觉来得太莫名其妙了，隐约间有些恍惚，思绪快速重整起来。 便是此时，他又看到了极不合理的一幕，就是地上的那团黑影也正要跟进寝殿中。 “等等。”洛景忽然间出声。 江道尘立马从黑影幻化为人形，板板正正地出现在洛景面前。 “朕让你看着她，你连睡觉也看？” 江道尘：“……” ……不应该吗？ “你先下去。”洛景眉头拧得更紧了，心口的疼痛又持续了一阵，然后又慢慢消退下去了。 江道尘溜得飞快。 宋离正躺在床上酝酿着睡意，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还以为你出宫一趟，看到那些反叛党，会高兴一些。” 免得整天寻死觅活的。 宋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洛景看了看她，而后坐到了一旁。 半晌后方才开口道：“如果让你现在就替我解决掉那些敌人，换来一死，你应是会换的吧。” 宋离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这种明知故问的事情，是肯定不会有结果的。 果然，下一刻便听洛景道：“可我等了你那么久，就这样放过你，不值当。” “若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便撤下去重做，或者你告诉我，想吃什么。” 洛景觉得是时候教她修炼了，毕竟成为修士后，不吃饭也不会饿死。 正思索间，却见宋离忽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狐心，”宋离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而后落在了胸口的位置，“妖可食人心，那人食妖心，又是怎样一番滋味呢？” 洛景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抹错愕，而后朗声笑了起来。 “你想食狐心？” 他眼尾上扬，眸中跃动着的兴奋光点，不似作假。 宋离微微偏头：“你不会不给吧？” 第654章 假如一切重开（6） 冷月高悬于深空，寒夜被喧闹声惊醒。 温热的鲜血迤逦了一地，伴随着阵阵哀怨的嚎哭声，一颗刚刚剖出的黑狐心脏被送入了厨房，炊烟袅袅，散入王宫。 大臣们连夜入宫，拥挤在宫殿门外，声声泣泪地控诉着。 待那一碗黑狐心做成的羹汤捧来时，有妖气得晕厥过去，有妖冲上来想要将其打翻，被早已准备好的侍卫们拦下。 最终，这碗羹汤安然无恙得来到了宋离面前。 坐在她对面的洛景已经准备好用晚膳了，先前的菜还温着。 只不过，一边是平静温馨的晚膳时间，另一边则是愤恨怒骂，甚至以死相逼的混乱场面。 在普世的观念下，即便洛景是君主，又怎可为了讨好一人族女子而去杀黑狐，一个是最低贱，一个则是最高贵的种族！ 天亮之前，长街上游行的队伍便已经绕着王宫抗议了十圈。 茶园中，苍白着一张脸的曲慕幽抬起头，看着那初升的太阳，心中压抑了良久的情绪总算在这一刻爆发。 一滴辛酸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终于……人族……终于看到希望了。” 江道尘站在他身后：“义父，你怎么看出来的？” 曲慕幽摆了摆手：“不必再观望了，那位宋姑娘就是我们能够推翻黑狐统治的希望！” 江道尘瞬间一惊：“义父，你，你是，反叛党？！” “从现在开始，”曲慕幽转过了头来，目光认真：“我们的心，都将归属于反叛党。” 江道尘：“……” 陆衍可能永远也想不通，他这个月拉人入党的两个名额，就这么完成了。 天亮了，殿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外面那些叫喊声，吵得宋离一夜未睡，同样，洛景也没能离开，可以想到，他只要一出门，便会有数不清的黑狐大臣冲上来讨要说法。 此时他便站在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声控诉。 “昏君！” “居然为了一个人族残害自己的同类，你不配坐在君王的位置上，滚下来！” “这君王之位，本就不该落到他的头上！他不是完整的黑狐族，黑狐族怎会为私情做出这等荒唐事！” “正因为他体内另一半低贱的雪豹血脉，所以他根本无法抛弃私情！我们不能让他毁了整个黑狐族！” 对于这些要将自己从帝王宝座上赶下来的话语，洛景并不在意，他真正感到疑惑的是他们口中提到的另外两字。 私情。 他真的有私情么？ 思索间，心口竟又痛了起来，这次的疼痛来得比之前那一次更加猛烈，洛景的脸色微微一白，甚至额头上出了层薄汗，不觉间抬手扶住了身旁的柱子。 自昨夜心口痛过后，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思考了一夜也没有找到身旁任何妖对自己下手的可能。 如今竟又痛了起来，愈发难以忽视，在洛景思绪无比混乱的时候，视线当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离站在不远处，斜风细雨间，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走来。 阵阵余痛也忽然消散了，很快，洛景的眼眸中，便只剩下了茫然。 “那些大臣不能拿你怎么样，他们知道幽墟钟在你手上。” 宋离的手中拿着一册竹简，记载的便是洛景利用幽墟钟挽救黑狐族的历史。 “你怎么了？”宋离看出了他的脸色和平时不同，但并不在意，而后笑问道：“今日还有黑狐心吃吗？” 下一刻，洛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反应让宋离心中惊喜了一下，他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弄死自己了吗？ 却不想紧接着是一把通体墨黑的弯弓出现在了自己手中，显然，这是洛景拿出来的。 “有，”洛景忽然笑了笑，“想吃谁的，你自己来挑。” 转瞬，一道妖力环绕身侧，再转眼间两人便已经出现在了宫殿的屋顶之上。 妖力凝结成无形的结界挡住了外界的风雨，从这个位置朝着地下看去，能够将那群激愤地守在宫外的大臣们一览无余。 宋离呼吸一滞，下一刻，身后的洛景便抓着自己的手，将那弯弓抬了起来。 一道妖力凝结成黑色的箭羽，他又拿起了宋离的另一只手，搭在弦上。 “别看我，看好你的猎物。”洛景轻笑了声。 “黑狐的君主还真是任性啊。” 宋离感慨了一句，而后眯起了一只眼睛来，在箭羽的射程内，寻找着今日的早点。 宫外的大臣们纷纷发现了这些，自然有更加激动愤怒的妖，但更多的则是在权衡利弊过后，瞬间四散而逃。 他们都知道自己扛不住这一箭的力量。 看着那些奔逃的黑狐族大臣们，此情此景竟真像是一场林中的狩猎。 “瞄准了吗？时机可不等人。”洛景道。 再犹豫会儿，等到这些黑狐族大臣都找到了掩体，可就一只都猎不到了。 这还是宋离第一次拿弓射箭，虽然力气都是洛景来出。 但她松开了弓弦之后，长箭破空，带着极致的力道直接洞穿了一个奔逃的大臣的头颅，顷刻间血红四溅。 “手抖了？” “没有。” 杀人也是第一次，虽然知道他的本体是妖。 “该去清点战利品了。” 又是一道妖力浮动，洛景带着她出现在了宫外的那具尸体旁，而后他抬手一划，黑狐的胸膛被剖开，温热的心脏便被取了出来。 宫殿内的侍卫们也纷纷跟了出来，有妖接过了这颗心脏拿去烹饪。 而其余闹事的大臣们，都很明智得选择了离开。 此后的几天，这些黑狐大臣们一个都没来打扰过洛景。 表面上平静了许多，但宋离和洛景都知道，接下来他们面对的，将会是越来越多的黑狐联起手来最凶猛的反扑。 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宋离不知洛景如此做究竟有什么意思，当然也并不想去深究，就目前的形势看下去，自己早晚都能解脱。 如果他不动用幽墟钟的话。 不过他肯定会动用幽墟钟的，到时候，他随幽墟钟传送走了，那自己也能顺利死亡。 正如此想着时，江道尘忽然间通传：“君主请您出去。” 宋离走出去，只见到洛景站在院中，脱下了象征着君王地位的华贵黑袍，换上了一身银灰色的便装。 “收拾一番，带你去个地方，在那里，你或许能够找到生的意义。” 宋离心中回避：“什么地方？” “天外天。” 第655章 假如一切重开（7） 天外天，那个传说中只有人族的极乐之地。 原来只是被黑狐族刻意分割出去的一片陷落之地，黑狐的统治没有蔓延到那里，所有的妖族被刻意迁出。 在那个地方，有人族的君王维持着统治，人们过着知足安乐的日子，不知天外有天，外界有妖，人世有仙。 天外天的人族认为他们每一个都是独立的，拥有自我意志的个体，却不知在那厚厚的云层之外，是观察着他们的黑狐族。 之所以要在这世间留下这样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则纯粹是黑狐族的恶趣味，他们会时不时伪装身份来此游历，如同散心休假一般。 便是如今洛景带宋离所做之事。 茶楼内，说书人讲得正是激动。 “……却见那厮将身一扭，反从胯下溜走了。 上官铁柱拱手一礼：‘大牛兄，如此争斗下去，必然两败俱伤，不如你我联手，合力击退那苏翠花？’ 南宫大牛略一思忖，心道，这上官铁柱出身名门，自没有诓骗自己的道理……” 台下连连喝彩，便是洛景也听得津津有味，唯独宋离兴致缺缺。 场子一派热闹的氛围，无人注意到楼门口又进了两人。 “陛下，咱们真要来这地方找……” “咳咳。” 那为首的白衣青年轻咳了两声，身后跟随的男人立刻反应过来，改了口。 “公子，太……夫子他真的会来这种地方说书吗？” 夏词点头：“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就只剩下了这里。” 说着，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那眉飞色舞的说书人身上。 身后的侍从也倒吸了一口气：“真的是夫子。” 茶馆当中座无虚席，也便只有宋离和洛景这边空着两个位子，夏词便提步上前。 “小姐，公子，可介意我主仆二人在此稍坐片刻？” 他拱手行礼，风度翩翩，不觉间便已经吸引了不少偷瞧的目光。 洛景看着眼前这白衣青年，和善地笑了笑：“两位请便。” 而后，目光又微不可察地朝着宋离的方向瞄去一眼，只见到宋离半撑着头假寐，没有看那台上的人，也没有看主动找上来的夏词。 他端起茶杯轻抿了口，细细思索着。 许久之后，夏词竟又主动开口了。 许是看着茶馆客人们的情绪都被说书人调动，唯有宋离完全不感兴趣，觉得有些奇怪。 “台上所讲为英雄擂比武招亲一事，招亲者乃是武林第一美人苏翠花，只不过在即将决出胜负的时候，第一美人不满剩下的竞选者，亲自下场，如今正是人们最津津乐道之事，小姐可曾听说过？” 有人同自己搭话，宋离这才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 “不曾。” 而后，宋离又挑了下眉，目光从夏词身旁那人身上一晃而过。 没胡子，行动举止间有阴柔之气，像是个阉人。 那这白衣青年的身份，好像也呼之欲出了。 天外天的帝王，可哪怕是帝王，也不过是黑狐掌控下的傀儡。 宋离心中为这人唏嘘了一阵，而后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太过吵闹了。 洛景随后起身，看向夏词，勾唇一笑：“舍妹自小被家中娇惯，有些失礼，还望公子不要往心中去。” 夏词微微颔首，待洛景也跟出去后，他方才望着门口的方向，不自觉喃喃。 “兄妹么……” 宋离来到了长街上，准备找个舒服点的客栈歇上一歇。 她想洛景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再怎样美好繁荣的地方，也给不了她一丁点滋养。 便是此刻，一副在这个地方最普通不过的场景闯入了她的视线。 “爹爹，我要吃糖人！我要吃画狸奴的糖人，爹爹给我买！” “给你买给你买，诶呀，没有狸奴的糖画了，买只小麻雀的怎么样啊？” “不要！我就要狸奴就要狸奴！就要狸奴的糖画！呜哇哇哇——！” 隔了一段距离，宋离怔怔看了良久。 这小孩儿，真是不乖。 …… 因为有人愿意宠着他啊。 “哎呀，不巧，最后一只狸奴在我这里。” 声音从身后响起，宋离转头看去，只见到洛景手中拿着一支画了小猫的糖画，向她递了过来。 “那孩子看起来哄不好了，不如，拿你的狸奴，去换他的小麻雀？” 洛景笑着说道，但显然意不在此。 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宋离，注意到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注意到了她明显嫌弃却始终不肯放开糖画的手。 他似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了。 那边的父子俩此刻也注意到了宋离手中的糖画，一个略有些窘迫和不好意思，一个眼巴巴的看来，只等着宋离主动上前交换糖画了。 洛景看到了，她真的在思考。 平日里动都懒得动一下，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宋离，此刻居然在认真思考着一个……这样的问题。 “我明日再给你买一支狸……” 话未说完，便见宋离直接一口咬在了猫耳朵上。 “呜哇哇——！没有狸奴了！没有狸奴了！呜呜呜呜——” 小孩如同雷震一般的哭闹声再一次爆发。 “好吃，”宋离转身离去，同时也不忘瞄一眼洛景：“明天的狸奴也全是我的。” “……嗯。” 这么反常。 洛景离开前又多看了那糖画摊子一眼。 那糖画里面，真的没有加什么东西吗…… 他这一眼看得摊主战战兢兢。 洛景垂眸，下一刻指尖冒出三缕狐形的黑色妖气，分别进入了摊主、小孩和父亲的体内。 这道妖气能够捕捉在他们的记忆中，有关洛景想问问题的记忆片段，他需要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本事，能够牵扯出宋离方才的那一面。 结果便是，摊主的记忆当中并没有给糖人下药的片段，小孩的记忆当中只有宋离手中的狸奴糖画，那位父亲的记忆则是今早去寺庙求签的片段。 洛景当即幻化出一道分身，向着那寺庙走去。 今日天色不早了，寺庙正要关门，洛景来得赶巧，老和尚便带着他一路往里进，准备去摇一签。 “红绸树？” “阿弥陀佛，那是姻缘树。” “有什么用？”洛景问道。 “为世人祈求良缘佳偶。” 第656章 私奔 “求？为何要求？求谁？” 老和尚沉默了良久，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人问这些，若不是看他有礼貌，就要当成是来故意找茬的了。 耐心地解释一番，也带着洛景来到了摇签的地方，将签筒递给洛景后，问题又来了。 “我应该摇哪根签出来？” 老和尚虔诚地念了句佛号，而后道：“姻缘乃是天注定，非人力所能更改的。” “天？你是说，天道？”洛景感觉有些好笑：“可天道管不了我的事。” “阿弥陀佛，那公子来这里是为何？” 洛景默了默。 “也罢。” 那就不妨看一看，天道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 他没有动用妖力妖识，片刻的晃动后，一枚木签掉了出来。 “本是寒鸦孤苦命，凄风冷雨伴年华。若汝执念深似海，唯以真心换情花。” 洛景皱了皱眉头，但还是问道：“何意？” “阿弥陀佛，施主命里并无姻缘，还是莫要强求了。” “还有后半句呢，怎么不解？” 老和尚咽了咽唾沫。 “施主若想强求的话，便只有以真心换真情。” “你是说，我这颗心吗？” 声音落下的瞬间，洛景的心口又疼了起来，他脸色霎时一白，周身煞气也腾然而起。 他咬牙道：“休想。” “……施主。” 老和尚沉默了一阵。 “不是要挖你的心，真心即是真情，所在皆为一个‘真’字。” 待心口的那一阵疼痛过去后，洛景也无心在此地多留，只是转身离去时，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并不是来算姻缘的。”他蓦然道。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转头看去，只见那老和尚已经闭上了眼睛，捻着佛珠默默念起了经。 洛景不觉得这一行对自己解开疑惑有什么帮助，原想直接碎了分身回归本体，可这一路上都有人看着，没能找到时机。 不觉间，竟又从那茶馆门前路过，说书人的本子又换了一折，说完了江湖儿女的豪情万丈，说起了官家子女的婉转情肠。 “……命若丝线缠缚，身似水火不容。 今夜过后，心上人儿嫁作他人妇，此后不可视，不可念，不可逾矩，每思至此，心痛欲碎。” 楼外，洛景恍然驻足。 “二人情谊为世所不容，可情之一字，何等的玄妙，来时悄无声息，再回首已情根深种，此生唯她一人不可。 李公子心中备受折磨，恰逢此时，林小姐身边的丫鬟，送来了她的亲笔绢书。 ‘月上柳梢时，城南石桥边。郎君若有意，侯至天明前。’ 这绢书一出，他不由想起林小姐曾说过的话，若有朝一日，放弃如今的身份地位，荣耀功绩，这世间不会再有人认识他们，又当如何？ ‘那便纵情山海，逍遥一生，做想做的事，娶最爱的人。’ 李公子明白了，只是，他放得下现在拥有的一切，与所爱之人私奔，相守白头吗？” 茶馆内，安静了许多，人们等着故事的结局，洛景也懵懂地提步，朝着馆内走去。 恰逢此时，察觉到本体那边出了问题，也顾不得会被周围的人发现，便直接碾碎了分身，回归了本体。 在他走后，那茶馆中又悠悠飘出了纪君安的声音。 “可怜他沉溺于那人为他编织的幻梦中，迟迟不肯醒来，迟迟醒不过来。 叱咤了半生的人，能够漠然看着一条条性命从手上流逝，最终却掉进了‘情’的旋涡当中。 他当然不知道何为真情，因为从没有人对他付出过真情。 于是，这便成为了他永恒的弱点，也是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弱点，容易将‘真情’和‘幻觉’混淆。 那晚石桥上的风一定是冷的，因为， 天明之前，不会有人来带他私奔了。 ……” 客栈内，洛景的妖识适时回归了本体，及时用妖力化解了宋离送入他心口的刀子。 匕首刺入的地方，变成了一团没有任何阻力的黑雾。 宋离握着刀柄刺入，拔出，刀刃上没有任何变化。 她抬眸，正对上洛景认真看着自己的目光，宋离眨了眨眼，而后很好心情得扬起脖子往他跟前一送。 意思很明显，来，弄死我。 洛景却是将她手中的匕首取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道：“明日的糖画，还想不想吃了？” 声音落下，宋离脸上那嚣张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忽而皱了皱眉。 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绕过屏风，上床睡觉了。 洛景仍坐在桌前，杯盏中的茶早已经冷了，他却不觉。 长夜消磨着月光，从他这个方向，透过半开的窗子向外看去，能够看到不远处，也有一座石桥。 柳枝在冷风中摇曳，桥上空空荡荡的，直到天明。 翌日醒来时，宋离打着哈欠起身，猜测用不了多久洛景的调侃声便会传来，他肯定是为了监视自己在外屋坐了一夜的。 可当绕过屏风时，却见外屋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摆满了糖画。 寺庙前，老和尚看着今日开门后的第一个香客，心中五味杂陈。 “阿弥陀佛，看来施主心中，有了疑惑。” 洛景摇着扇子平和地笑着：“今日得空，来算姻缘。” 老和尚看破不说破，得空可不是这么得空的，天不亮就来了。 再次经过那挂满了红绸的老树时，他驻足了良久。 “为世人祈求良缘佳偶，便是说，良缘佳偶，是可以强求来的？” “凡人之苦有求不得，一切所得皆为因果业力，姻缘所在，因果所在，施主若常年行善积德，福缘深厚，定有良缘在既。” “我是说，强求。” “阿弥陀佛，施主说的，还是不够清楚。” “也罢，你不必懂，”洛景径直向前走去，只落下淡淡一句：“若世间因果也可以操控，那还有什么是强求不来的？” 老和尚只感觉急火攻心，快要吐血了。 今日洛景摇了十几支签，每一根木签在落地的时候都会变成空白。 如此奇异景象，惊得寺内的和尚们都凑过来看了，洛景见这天道实在不肯与自己有过多交流，也便离开了。 再次经过茶馆时，想要进去听一折，却见人去楼空，“闭馆”的木牌已经挂了一夜。 第657章 棋者我，执棋者我 昨日的那一段，还没有听到结局，现在看来，他是听不到了。 驻足了片刻后，他又缓缓往回走去，算这个时间，宋离应当已经醒了，应该也发现了自己不在。 难得的独处时间，她会做什么，如今也猜不出来了，最好的结果，是自己过去的时候她还留着一口气。 不过，这次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离开朝堂，来到天外天的这段时间，黑狐族的那些大臣们肯定已经为自己编织了一张大网，只等着回去后，将自己给拉下马了。 宋离的情况，和自己预料中的出入很大，他已经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也再无法挽回，只有重新再来了。 今日过后，他会启动幽墟钟将时间倒退，回到一切开始的时候，重新整治黑狐族。 他是没有把握能够将全部的黑狐族都掌控在手的，所以可能还需要再等上数万年，等到再一次见面，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谋士。 可这一次推开屋门的时候，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 宋离坐在桌前，地上堆了许多书和废纸，而她一手拿着糖画，另一手生涩地握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格外的专注，听到开门的动静后良久，方才抬头看了过来。 还未说话，那双眼睛便已经将洛景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 “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她想也只有这种原因，能够让洛景这样谨慎的妖放自己独自在这里了。 “比如眼前。”洛景笑了笑。 宋离唇角闪过一抹不屑的笑。 “你回来早了，再来晚些，还是能够看到一具尸体的。” 她转回了目光，继续在纸上书写着。 “这是还你的。” 洛景走近看去，桌上摊开的，地上揉皱成一团的纸上，所写的都是当今的局势，黑狐族大臣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他们身上可以作为突破点的弱点。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帮你对付他们？我倒有一法，回去之后，就眼下已成定局的事情掀起一场祸乱，就以情蛊这个话题来发作。 一场祸乱过后，眼下反对你的大臣们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斩杀，即便不能杀的，往后也掀不起风浪来了。 到最后，你在百姓们面前处死我，名利双收，如此，你我都能如愿，怎么样？” “情蛊？”洛景的目光落在了这二字上。 “黑狐的君主中了人族女子的情蛊，所以才一次次做出了违背常理的事情来，我借此题发挥，不为过吧？” “你知道什么是……真情？” “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宋离方才再次抬头看向他，本只是疑惑，但在看到他时，又恍然间想起了史册上记载过的，洛景的身世。 他是出生在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世界的，母亲生下他是为了复兴黑狐族，父亲接他回洛家不过是被情势所逼，原本他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宋离又慢慢转回了脸来。 原来如此，原来，他的弱点在这里。 那他之前伪装得还挺好的。 等等…… 两个世界，在普世的观念下，他是长孙尧，而他作为洛景存在的那个世界已经被幽墟钟回溯掉了，所以是不存在的。 真的是这样吗？ 两个世界当中必然有一真一假，那如果，假的是她眼前的这个世界呢？ “在想什么？” 洛景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路。 宋离再一次看向了他。 她为自己方才的那个想法感到惊讶，但不可否认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将这当成一局博弈的话，那摆在她面前的，是两盘棋，她要想出两套破局之法来。 当然，她是不必这么辛苦的，假如眼前的世界才是不存在，那么她自己也是虚假的，她不是执棋者，而是棋盘上的一粒子。 作为棋子的话她无需顾虑大局，只要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就足够了。 而且这一次，她没理由消极怠工，因为手执着她这枚棋子的人，正是她自己。 在洛景那含了笑意，藏了怀疑的眼神下，宋离的眸光忽然闪动了下。 “你，会杀我吗？” 洛景又看向了写着“情蛊”两个大字的纸上。 她想出来的办法，倒是的确可以一试。 若是之前，他会觉得好不容易等来的宋离，就这么献祭了实在太可惜，但是现在，他已经将这里当成了一次试错，也打定了用幽墟钟重新开始的主意。 就按照宋离的想法试一次，也能够为下一次的重新开始积累经验。 至于会不会杀她。 到时候他都已经跟随幽墟钟回到过去了，这个世界也会崩塌，不用自己动手，她便已经不存在了。 这是洛景最理智的安排，只不过现在，心中又多了些疑惑和犹豫。 正失神间，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怎么了？” “牙疼。” “我看看。” 她手中的糖人也被洛景给拿走了，买时洛景倒是没有想到，她还是凡人之躯，糖吃多了会牙疼。 宋离也没有想到，她尚未来得及思考自己同时应对两种可能时应该有的解题思路，便被这一阵牙疼浇了盆冷水在身上。 她想到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吃那么多糖，为什么没有在洛景离开的时候结束这一切。 便是那所谓的真心换真情，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在这个世界多留一段时间的理由，可方才的灵光一现，又将她打回原形。 刚刚出现的第二种可能，给一切都蒙上了层谎言的面纱。 糖画不是真心，却换得了自己的真心，所以这牙疼的感觉变得格外真实。 一切都是欺骗，一切都有目的。 倘若自己没有想到那第二种可能的话，她或许会深信着真实。 可是现在呢，她所见一切皆为灰暗，所行之路皆是勉强。 她不知道真实世界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是否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力气。 但是现在的她，却要用最贫瘠，最痛苦的自己，去填补上那个最丰盛，最美好的自己的最后一块拼图。 只凭着她心底里对自己留存的最后一点爱。 直到这一刻她方才明白了，何谓，慧极必伤。 洛景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还哭了……” 第658章 人总不能自己骂自己 并没有在天外天留多长时间，也正是因为宋离如今的状态，已经不是之前的非死不可了。 临走之前，洛景又去了那家茶馆，今日仍然没有开门。 想来那故事的结局是注定听不到了，他也不知是为何会这么在意。 总觉得，那里面应该藏了些自己还不知道的重要信息。 天空中飘着细雨，洛景用妖力算了一下宋离的位置，不由蹙起了眉。 此刻的宋离就站在山脚下，手中撑着把纸伞，准备去山上的寺庙看看。 许是下雨的缘故，今日来上香的人并不多，她才刚刚爬到半山腰，身侧便出现了洛景的身形。 现在她才觉得修炼有诸多好处，起码不用像自己这样吭哧吭哧爬山。 “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开口问道。 “听说这座庙格外灵验，我想在回去前，算上一卦。” “灵验？无稽之谈，你已经看过了这修真界是什么模样，还会寄希望于这毫无说法的卜卦么？” 宋离不知道他对这寺庙的偏见是从哪儿来的，只道：“你说过，这一个时辰我可以自由行动的，只要不耽误启程便可。” “山上，”洛景默了默，“寺庙没有开门。” “啊？”宋离向上望了望，她方才还见到一个老和尚在门口打扫。 “嗯，我已经看过了，你现在上去，只会白跑一趟。”洛景又道。 宋离又向上望去。 老和尚已经不见了，地上也没有打扫的痕迹，应是没有开门。 “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不用了，”宋离摇摇头：“现在启程吧。” 本来她想要去问一签，就是想看看天道，亦或者是……真实世界中的那个自己有什么想要对她说的。 现在看怕是不能如愿了。 她转身离开，与此同时，才刚被一阵狂风吹回庙里的老和尚仍旧坐在地上，两眼圆瞪着。 刚刚是……菩萨显灵了？ 离开天外天后，两人也并没有急着回宫，首先，宫内必有埋伏，另外要启动宋离的情蛊计划，还需在暗中运作一段时间。 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方才对外放出了君主回朝的消息，当日，满朝文武全都堵在了宫门外，却不是迎接洛景的回归，而是逼迫。 大臣们抛出了各种借口，若洛景不当众处死宋离的话，便不让开进入行宫的路。 在洛景离宫的时间，外界到处都飘飞着流言和战乱，这当中少不了黑狐族大臣们的手脚，而今，更是有一黑狐妖当众撞死在了宋离的车辇上。 这黑狐妖官职并不高，应是被位高权重的那几个推出来的，因为光是喊喊口号，不见点血的话，是没有效果的。 当然，宋离也不会认为他这样一撞就死了，觉得有问题，下一刻便下了车撵，丝毫不顾自己的脚下已经是鲜血一片了。 她一露面，那些阻拦着洛景的大臣们便更加激动了，察觉到这变化，洛景也转头向后看去。 这一眼他看到了那具斜靠在车厢旁的“黑狐尸”，眉头忽然皱了下。 宋离加快了脚步，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跑着的，便是此时，那“黑狐尸”突然化为一团黑火点燃了整辆车，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又“嘭”得一声在宋离身后猛然爆炸开来。 若她方才因为害怕而选择了留在车内的话，现在已经早死早超生了。 那黑火在视线中炸开的瞬间，洛景的瞳孔也骤然收缩，下一刻便愤然向着那群大臣看去，一道强横的妖力将所有妖都毫不留情地震退。 “放肆——！” 再转眼，他又是一道妖力朝着那黑火燃烧之处袭去，直接将那完成了使命准备逃跑的妖魂生生掐碎。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你们的胆子真是肥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 洛景动了怒，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冷凝得仿佛不能流通。 这些被击退出去的大臣们皆是结结实实地摔砸在了地上，平白无故挨一顿打也不过如此了，而且那撞车的黑狐妖真不是他们安排的啊…… 就在他们脑子快速运转着思考时，一道娇娇柔柔，却足以将他们气到吐血的声音响起。 “陛下息怒，”宋离已经来到了洛景身边：“好在我没有受伤，陛下就不要怪罪诸位大臣了。” “你险些就死了，还在为他们求情，”洛景朝着那群大臣看去，“枉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为全天下着想，气度竟还不如一个人族女子！” 一言一语间，便已经坐实了那黑狐妖是他们安排的事情，一时的理亏，也成功叫他们让开了通往宫门的路。 而后，便只能眼巴巴得看着洛景带着宋离从他们当中走过。 此刻，这些大臣当中也有妖慢慢回过了味来。 方才那黑狐妖不像是任何一位大臣安排的，反而有可能是洛景和宋离安排的。 为了解今日围堵之难。 可即便现在明白过来了，方才他们两个的对话也已经将大臣们架在了这里，此刻不管有谁站出来，他们都可以将这刺杀的黑锅按到那妖的头上。 不管这个计策是他们两个当中的谁想出来的，这些大臣们都隐约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人族女子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淡泊，若说之前要杀她只不过是这些大臣们挑衅皇权的借口，但现在，她已经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了。 宋离隐约感觉到了身后那些黑狐大臣们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但知道他们不敢动手。 而此刻，她的目光在前侧洛景的身上。 两条路。 如果这是真实世界，那自己帮他除掉朝堂中有异心的黑狐，偿还了那日的糖画，便离开这个令人心累的世界。 如果这是虚假世界，那就……对他的弱点下手，将他自己都分不清的幻觉，进一步伪装成真情。 想至此，宋离闭上了眼睛。 想想还是觉得郁闷，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自己。 那还真是个烂人。 雇佣童工不说，为了达成目的还需要童工施展美人计。 真的是……算了，人总不能自己骂自己。 第659章 跟对人，走对路 回宫之后的这段时间，宋离可谓是火力全开，不同的是，洛景已经完全放手，所有决定都交由她来做了。 如今的确是除掉了几个麻烦的黑狐族大臣，但宋离不觉得情势有什么进展，因为这些天来，洛景总不见妖影。 他这番态度，很难不让宋离怀疑，他准备放弃这个世界，再一次启动幽墟钟了。 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幽墟紫狼一族？ 史册中记载的并不完全，但宋离主观推测出，洛景使用幽墟钟回到从前的时候，他的手上是并没有幽墟钟的。 钟已经伴随着时间的回溯一同堙灭，而如今洛景手中的幽墟钟，是他在回到那个时间后，立即想办法从幽墟紫狼一族的手中夺来的。 真实的世界只能有一个，幽墟钟也只能存在一个，他若想开启第二次回溯，现在应该要做好第二次夺取幽墟钟的准备，所以，他应当在幽墟紫狼族中。 实则不然，此刻的洛景在一户普通的妖族官员家中，与那官员闲聊着一些公务，但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一丝狐形的妖气从他手中飞出，悄然离开了正堂。 这位官员家庭和睦是出了名的，更为出名的是他夫人和女儿之间的亲情，据说母亲病重时，女儿为救母亲手剔除了自己的妖丹，断送了一切前程。 洛景想到宋离所求不过如此，也并没有后悔在她降临之初就直接震碎了那些婴灵。 婴灵能够给她的，自己同样也能给她。 只要找准了解法，一切都不难，今日这一行，他就是来观摩的。 不过近日里宋离的行为举止的确有些奇怪，如此积极卖力，或许不是自己做的那些起了效果。 她的手段，洛景向来是认可的，或许看过了天外天的美好，她便越发的想要改变这修真界了，恰巧前不久反叛党的那些人族又回来了。 所以，她是想要谋权篡位，先借自己的手除掉那些黑狐，然后再除掉自己。 这般思索着，那边的妖力也传来了结果，他入侵了官员女儿的记忆，读到最美好的片段是母亲还健康时，给她买喜欢的珠花，再亲手为她梳发的场景。 洛景轻抿了口温茶，正在将那位夫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息的神态牢牢记下。 “……今年的税收便是这些了，陛下，陛下？” 洛景回了回神，而后道：“这里有制首饰的巧匠？” “啊……有，有的，臣这便去找……” 这日依然回宫稍晚，来到宋离寝宫时，洛景灵敏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带了一丝疑惑进殿，只见地砖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浴血厮杀过后的江道尘连身上都没有清理，抱着自己的两把弯刀又是呆愣又是郁闷地坐在地上。 再往里看去，宋离趴在同样溅满了血迹的桌前睡着，但接下来最重要的一场谋划，已经写完了。 “什么情况？” 江道尘立即站了起来，老实回答道：“来过几个刺客，宋姑娘不让打扰她的思路，就只将刺客的尸体拖了出去。” 宋离现如今的名声已然差到极致了，毕竟最近这些时日，不管是暗杀，还是当众处死某些妖，都是以她的名义去做的，想杀她的妖每天都是成倍增长的。 洛景走上前，目光看向她最后写完的一张纸。 猎场围剿，这是之前他与宋离一同商量过的，能够一举除掉七成异己的局，如今她已将其完善，的确没有任何纰漏。 洛景将她写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而后看向江道尘：“回去收拾你自己，今夜不必回来了，朕在这里守着。” “遵命。” 江道尘蹭了蹭自己身上滴滴答答的血，然后直接回茶园了。 夜已深，曲慕幽还未睡。 这应是他一天下来最舒服安逸的时刻，可今日却很反常。 江道尘进入到偏僻又简陋的庭院中时，曲慕幽正谨慎地烧着尸体。 “义父。” 江道尘声音压得很低，即便如此，曲慕幽还是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声音再低些，谨慎到了极致。 “杀手的尸体，我都想办法弄回来了，里面藏了组织给咱们传递的消息。”曲慕幽低声道。 江道尘也感觉惊讶：“她猜得真没错，君主真的叫我回来了。” 曲慕幽蹲在地上，一边烧着尸体，一边维持着结界阻隔一切的烟尘和气味。 “跟对人，走对路，这下人族是真的有希望了。” 但江道尘心中还是有疑惑：“可她做这些，真的是为了人族吗？” “那还能是为什么呢？”曲慕幽继续道：“联系反叛党，又想出了办法策反君主身边的侍卫统领，这可是要命的罪！” 江道尘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宋离这个人本来就挺疯挺不要命的。 可能大家所想与她真正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出入，但无论如何都是妖族内部的争斗，不管结果如何，反叛党都没有损失。 杀手们的尸体烧毁过后，骨灰当中出现了一封信，信中所写乃是一切完成，可按计划进行，在曲慕幽读过之后，信又重新变成了骨灰。 这消息在第二日便由江道尘带给了宋离，一切在即。 猎场围剿，是黑狐族喜爱的传统活动，这围剿的猎物，不是别的，就是人族和牢狱中犯下了死罪的妖族，偶尔还有几个弱势妖族被丢进去。 黑狐一族并不重情，因此子女也不多，不像其他的妖族那般数量庞大，但再多再强的妖族，也只有给黑狐族当扈从的份。 这些妖族虽然强大，但族群的势力并不起眼，唯一能够区分出阶级来的，便只有看他们是谁的扈从。 因此猎场围剿也有这样的规矩，狩猎最多的年轻妖，拥有将自己的心脏献给君主的机会，成为了君主的扈从，他的地位，自然就比其他的扈从高了。 此番围猎开局，是一众被作为猎物的人族女子们作鼓上舞，这是那些大臣们有意安排来折辱宋离的。 只不过在他们的目光都暗暗观察着宋离时，当事人正百无聊赖地用玉箸拨弄着盘中以黑狐心做成的水晶糕。 第660章 更待何时 而后，刚刚还骗骗舞蹈着的女子们下一刻便成为了妖族的箭下亡魂，场面无比血腥。 那些大臣以为宋离没有在看，其实宋离是看着的。 她是有几分不明白的，因为这世界没什么好，早死也可以早托生，少受些苦痛折磨，可这些人死去时，都会留下十分浓烈的怨气。 这数万年来的怨气凝聚在一处形成的东西，可是很强大的。 不过，宋离要的就是这东西。 在围猎进行到第三日时，伴随着怨念的成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也启动了。 朝中有一部分不安分的妖，想要趁此机会劫出某些死刑犯，为了完成偷梁换柱的阵法，他们短暂地封锁了整座山。 时间选在了深夜，毕竟是围猎期间，也没有什么妖会选择下山，而对整座深山的封锁等到明日清晨就自动解开了。 原本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就在今夜，不知是什么原因，山中的怨念都汇聚到了一处凝成了真形，开启了疯狂的屠杀。 如今外面正闹得天翻地覆，洛景端坐帐中置若罔闻，在他的对面，宋离垂眸看着一柄长剑。 长剑拔开，冰冷的剑刃上倒映出平静的眉眼。 “先前未能想到，你会采取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洛景说道。 “不管什么时候，直接杀了都是最高效的，让你不需要的妖死在怨念手下，等回去之后，彻查封山一事，你还能再杀一波。” 宋离收剑入鞘。 “这两场下来，脏东西便差不多都清理干净了，你安心做你的帝王，我也走向属于我的刑场。” 洛景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的脸，在确定她依然没有改变寻死的心意时，已经许久没有痛过的心脏，这一次又毫无预兆得传来绞痛。 他的唇色霎时一白，正要快速离开的时候，忽然生出了几分试探的意图。 于是便任由着这痛感在胸腔内徘徊，很快他额上也出了薄汗，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觉察到这些，宋离立马站起了身，正要走过去的时候，长剑从膝上滑落，剑刃就这样摔了出来，刚好停在了洛景的身旁。 宋离的脚步一顿。 方才她连拔剑都费力，现在剑刃就这么摔出来了…… 宋离的目光再次看向那躺在地上不知犯什么病的洛景。 “你试探我？” 洛景依然白着一张脸，连气息都变得比刚才更弱了。 宋离皱了皱眉，而后捡起了剑走上前去，蹲下来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长剑钉在在洛景脖颈旁边的地面上。 “既然不相信我，当初又何必将我从弃婴塔中接出来？” 这个位置，只要长剑往旁边一倒，便能如铡刀一般地切向洛景的脖子。 当然，他也知道，这把剑是伤不到自己的。 如今的他正思考着是否要继续装下去，心口的疼痛也渐渐消退了。 宋离冷笑了下。 “真好，陛下好好睡，等明天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完蛋了。” 说完后，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下一刻便被洛景的妖力拉扯回来。 她踉跄了下，险些没有站稳，转眼间洛景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妖力凝成护盾将营帐外冲进来的一股强横怨气拦下。 那位置，恰是刚刚宋离所在的地方。 营帐被破开，肆虐的冷风灌了进来，那由无数怨气凝结而成的怨念用一双幽深空洞的眼睛朝着这边看了来，嘴里嗫嚅着什么，那是由千千万万道声音糅杂在一起形成的音色。 “狩猎…狩猎…猎物…在这里…狩猎…开始了…” “你也可以选择睡一觉，等明天醒过来的时候，”洛景背对着她，一抬手，插在地上的那把出鞘利剑自行飞到了手中，“一切就都结束了。” 外面，怨念抬起了手，它的十根尖利的爪子上穿刺着许多妖族，一抬起手便能够吃到。 除了惨叫声，空气中还有嚼碎骨头的咔嚓声。 寒风中，洛景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虽然都是安排好的，但他的确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由宋离设计出来的怨念，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凶恶，反倒有些呆傻，不由挑了下眉。 “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照着你的样子画的。” “……” 怨念已经朝着这方向攻了过来，洛景当即飞身而起，同时启动了提前布置好的结界将此地隔绝。 外面厮杀得如火如荼，可惜这地方已经被封闭了，谁也逃不出去。 那是积攒了上万年的人族怨念，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便只有同样活了上万年的洛景。 然而宋离知道，今天晚上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 打斗的中心不在这里，所以外面到底死伤了多少妖，她也不知道。 待到后半夜，外面的喧闹声达到了顶峰，没过多久，江道尘突然闯入。 “宋姑娘！” 宋离并没有睡，听到这动静后，很快便走了过来。 “怎么了？” “陛下被管统领头偷袭！” 江道尘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重伤的洛景匆匆进来。 此刻的洛景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胸前的衣裳也完全被血浸染。 血水顺着苍白的手和剑刃流下，滴滴答答拖了一地。 他看起来状态很差，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打坐疗伤，但很显然，如今的山上是没有这种地方的。 在被江道尘搀扶着经过宋离身侧的时候，几乎要昏迷过去的洛景忽然掀起了沉重的眼皮，目光从宋离的脸上扫过。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怨念可被降服了？” 在被这道目光扫过时，宋离能够清楚得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现如今的状态，仿佛被剥离了身体一般，行动举止一切如常，可她的灵魂，亦或者是她的心脏，都在因为洛景这眼神中的怀疑而发颤。 “怨念已经被降服，管统领如今也被控制起来了，现在就只怕有些妖听到了陛下重伤的消息，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住口！” 江道尘刚一口气说完了大段话，就被宋离呵斥了。 “陛下没有受伤，去将外面的血弄干净。” 江道尘将洛景放到屏风后就去做了，在经过宋离的时候，他看了过来，眼中的情绪从未如此迫切过。 黑狐的君主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现在不杀更待何时！ 第661章 一个时辰 已经伤成了这模样，洛景也无心顾及其他，当下便带着满身的伤打坐起来。 同时，染血的宽大袖袍下掩着一层紫光，那是幽墟钟的光彩，在被管统领从背后暗算之后，他便立即催动了幽墟钟，随时都可以离开。 正如江道尘先前所说，外面的情况如今都已控制住，那些黑狐族大臣们没了性命的威胁，就要来想办法对付自己了。 管统领已经反叛，自己身边就没有可信任的了，尚未修炼的宋离只会跟着自己一起死，更不要说，她的立场根本就不清晰。 洛景没时间去深想那些，只是此刻仍留了一丝妖识在宋离的身上，一旦她对自己起了杀心，他立即启动幽墟钟。 宋离便站在他的身前，沉默地看着。 这世间一半真一半假，眼前的洛景也是，她难以分清，也不想动脑子。 只是先前他的那个怀疑的眼神，让两个对等了答案有了偏向，假作真时真亦假。 宋离转身，绕过屏风向外而去，江道尘清理完血迹正站在营帐外。 营帐先前被怨念击破，战时无人修补，于是宋离便推出了那一扇屏风来遮挡。 而今护卫着营帐的结界阵法仍然运转着，旁人进不来，江道尘原本就留在这里保护宋离，方才是在阵法的范围内发现了重伤的洛景，这才将他扶回来的。 当然，他也只是装装样子，现在看到宋离走出来，并没有杀洛景，也没往旁的地方想，反正就算他们不杀，等下黑狐族的大臣们来了，他也是活不成的。 于是直接跟宋离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背刺君主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他可以带着宋离去和反叛党汇合。 然后躲藏到深山里，静看妖族闹得天翻地覆。 反叛党早已经做好了接应他和宋离的准备，且这一次曲慕幽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了宫，背着包袱就等着见见宋离这个素未谋面的主子，然后一块躲进深山里避风头了。 但江道尘都快把眼睛眨瞎了也没能得到宋离的回应，急得就差直接开口说话了。 恰此时，已经有几个黑狐族的大臣来到了结界之外。 “方才见到陛下往这边走了，敢问宋姑娘，陛下可是在你这里？” 这群人带着答案来问宋离，她自然也无可隐瞒，只道：“陛下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结界隔绝了妖识的查探，外面的黑狐妖只得用眼睛去看，虽然未曾发现有受伤的痕迹，但他们可以确定管统领给他造成的那道伤不浅。 现在正是弄死洛景的好时机，他们哪里肯放过？ “方才陛下被逆贼刺伤，我带了几个医师过来为陛下诊治，还望宋姑娘打开结界。” “刺伤？我怎么没见陛下身上有伤？”宋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陛下说了，只是降服怨念时有些累，已经歇下，不想被任何妖打扰，各位还是请回吧。” 现场沉寂了一瞬，忽然有道高亢的声音响起。 “孽障！陛下身受重伤乃是我们亲眼所见，你一再阻拦，若是耽误了给陛下疗伤的时间该当何罪！” “放肆！”宋离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气势丝毫不输：“我说了陛下已经歇下了，你还在此喧哗，惊扰了陛下你又该当何罪！” 场面僵持不下，在宋离的伪装下，“洛景并未重伤”这一观念也在他们的心中徘徊犹豫着。 一旁，江道尘直接瞪大了眼睛，压不住心中的惊讶。 这怎么回事，不是要杀黑狐君主的吗？！ 起先宋离还暂时能够唬住他们，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洛景迟迟没有声音，他们便愈发确定了他在里面，重伤。 宋离不开结界，这些黑狐妖族便准备强攻了，且口号越来越夸张，一开始只是担心陛下安危，后面便开始说陛下已被宋离所害之类。 对她的讨伐声到达一个顶点的时候，宋离忽然间转身，向着屏风后走去。 见此，江道尘也连忙赶上，他也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只想赶快叫宋离离开，去与反叛党汇合。 却见宋离绕过屏风后，直接拾起了洛景身旁那一把染血的剑。 江道尘呼吸一凝。 她真的疯，她要是当着那些黑狐族大臣的面杀了洛景，那她自己也活不成。 洛景的意识已经昏沉了，不过因为先前特意留了一道妖识在宋离身上，感觉到她拿起了剑来，立即又向幽墟钟内送去一道妖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装了这么久，她的真面目还是在这一刻暴露了出来。 洛景心中无奈，又无比的恨。 自己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人，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山外东南方向有屯兵，他们应当有所察觉。” 宋离压低了声音，有条不紊地同江道尘说着。 “你现在带他下山，走东南的小路。” 江道尘懵了许久。 “若想不惊动他们，我一次只能带一个……那你呢？” 宋离抬眸向他看去：“我是这一个时辰。” 说完后，她转过身，握着剑向屏风外走去，寒风下，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而在这一刻，洛景袖下启动幽墟钟的妖力消散，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却只看见了那道一闪而过的背影。 外面又响起了讨伐宋离的话，而她的声音也铿锵有力。 “我看谁敢——！” 对于没有修炼的凡人女子来说，提起一把剑，就要耗尽全部的力气了。 洛景再次清醒时，已经在山脚下了。 屯兵处的副将在他身边毕恭毕敬地照料着，屋外天色已经大亮。 他猛地坐起，心口又是没由来的一阵绞痛，甚至让他一度以为被管谋刺出的伤口不在胸口，而是心口了。 洛景额上冷汗涔涔，一眼向着那副将扫去：“江道尘在何处！” “回陛下，那个人族带着将军上山了，说是要救人。”副将赶忙回答。 闻言，洛景眼中的锋芒收了收，而后也顾不上心脏和伤口上的痛，当即下床。 “随朕上山。” “陛下，您身上的伤，医师说……” “聒噪！” “……” 第662章 宿敌 江道尘原本是没打算走东南方向的那条小路的，他完全可以将重伤的洛景交给反叛党。 但在他将要这样做之前，又想到了义父说过的话，跟对人，走对路。 所以不管怎样看，自己都算是宋离这边的人。 在洛景脱险后，他便带着驻军折返回去，虽然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一个凡人，可对面是数不清的妖族。 就算杀回去了，恐怕也只能给她收尸了。 不过这一点江道尘猜错了，那些黑狐都不是冲动之辈，冲破了结界却没有在营帐中找到洛景的时候，宋离的生死，就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死了。 江道尘赶来的时候，只见到满地的荒芜，营帐被妖风推平，地上平放着一架大鼓。 宋离已经没了往日的光鲜，发丝散乱，被反绑了双手跪在鼓面上，如同先前的人族猎物一般。 而在那鼓面，还有四周的地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那些黑狐族射出的箭。 她垂眸看着，耳边的箭羽破空声依然不断，每一道几乎都是擦着她的身体过去的。 那些大臣们知道，在洛景的生死没有确定之前，她还不能死。 有人制造了这局面，将她当做猎物一般折辱，一方面是为了泄愤，另一方面，是将她的性命抉择权交到了每一个妖族的手中。 他们自然是盼着宋离死的，但他们当中若真有人因为“射艺精湛”而一箭要了她的性命的话，那就要做好被洛景处死的准备了。 谁都不敢瞄准，谁又都盼着别人瞄准。 也或许，真就有哪一位一时冲动上头，或是误打误撞的，就成为行刑手了呢……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能够感觉到跪着的双腿已经麻了。 第一次布这样大的局，她还是有些没考虑周全的地方，就比如说，江道尘会不会听自己的话，保下洛景。 不过她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身边的箭越来越多了，忽然，一道厮杀声由远及近，宋离不由转头看去。 江道尘带着外面的驻军杀回来了。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知道洛景把江道尘安排在自己身边一定是有用意的，就像他总会带着自己去看一些“上辈子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其实上辈子，她是和江道尘认识的对吗。 她渐渐明白了那个能够支撑自己活五百多年的理由是什么，只是时间有点晚了，她算错了黑狐妖这些扈从的实力。 两方厮杀起来，江道尘带领的队伍并不占优势，如果他再不走的话，就要死了。 宋离的两手挣扎起来，粗粝的绳索磨破皮肉，她用这疼痛感唤醒自己的理智，逼迫着自己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 能救救他。 虽然这个世界可能是假的，他可能是假的，死亡也是假的。 可不管是宋离，还是江道尘，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这就是他们的真实。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仿佛是双方都同时选择了休战。 他们还维持着战斗的姿势，可内心却不知所措起来。 一个可能涌上心头，宋离转头看了过去。 那些妖收了武器，低垂着头退到两侧，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来。 洛景从中走出，步伐沉稳，身上的气息一如往常，仿佛根本没有受伤一般。 他的出现，让这些妖不敢再放肆。 虽然如今这模样，是洛景强行装出来的。 在来到时，他的目光便放在了那鼓上人的身上。 他旁若无人地朝着那方走去，四周寂静无声，空气中的血腥味，仿佛更浓了。 最后他停在了宋离的面前，站在鼓上，宋离只得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可阳光太刺眼，她看不清楚，片刻后，洛景蹲下了身来，那双异瞳直直地盯着宋离的眼睛。 转瞬间，洛景的手便毫不留情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的唇边漾开了一抹笑意，无形的结界在他们身旁撑开。 “那么多的意外你都算出来了，怎么就是没有算出管谋会反呢？” 洛景不会放有异心的妖在身旁，他早就已经对管谋施展了食心术，无须怀疑其忠诚，但若一定要找个能够让自己重伤的机会的话，也就只有从管谋这边入手。 而这一切都太巧了，如果这一切都有预谋的话，那背后之人需得知道昨夜封山，会有强大的怨念造成混乱，且洛景必定会出战。 知道这些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宋离了。 是以，从昨夜受伤的时候，洛景就已经开始怀疑宋离了，可他没有从她身上看到任何错误，甚至为了给他拖延时间，将自身置于这般境地。 在他的话落下时，宋离愣了一下，很明显的怔愣，而后笑了笑，说道：“我怎么知道？” 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收紧了些。 “没算到，很意外吗……你就没有想过，一直以来，都是你太高看我了？” “如果你坚持这个说法的话，不必等着被万箭穿心，我就会杀了你，”洛景依然笑得温和，“一个人能够活多久，取决于他的价值。” “这样吗……”宋离的眉心蹙了蹙，眼眶红了些，声音反而很平稳，“早知道我是这模样，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一道霹雳毫无预兆地在晴空炸响，乌云遮蔽天光，狂风席卷着风沙肆虐起来。 突然的天象变化令周围的黑狐妖们心中一紧，死死地盯着鼓上的两人，却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我没有价值了。” 宋离缓缓闭上了眼睛，熬了一夜的嗓音有些沙哑。 “杀了我吧。” 洛景手上的力道猛然间加大，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 “最后一次机会。” “你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宋离倏然睁开眼，直直地盯着他，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可你看到的这些，总不会错吧，你看到这地上插着多少支箭了吗？它们每一支都可以带走我的性命，我就这样走了，还能少受些嘲讽，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没有价值了，是无用之人，你究竟是看不清我，还是看不清楚你自己？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你也承认了，可现实是被你亲手改变的，你若觉得做错了，那就让它停下来，不可以吗？” 狂风呼啸着，阴翳的天空中落下了一两滴雨水，打湿了尘土，却又转瞬间消失。 不知是何时，洛景的眉头已经紧紧拧了起来，他喉结滚动了下，目光下移，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宋离只是个凡人，他这只手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拧断她的脖子。 可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一直看不清楚的是自己么。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心口又一次疼了起来，来得比以往都要猛烈，他看过了许多典籍，学过很多种毒药，却没有一种能够印证此时。 本是寒鸦孤苦命，凄风冷雨伴年华。 若汝执念深似海，唯以真心换情花。 真心…… 他没有。 宋离低垂着头，双眸黯淡无光，不知何时，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收了回去，自己凌乱的头发被那只手捋到了身后。 他一丝不苟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就按照在记忆中学过的那模样。 没有木梳，宋离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她恍然抬眼，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洛景。 又是这一招，他还想用这一招骗自己。 但转瞬间，宋离便注意到了鼓面上落下的雨点。 她看过一些书，上面写，大能强者在心境变化的时候，天象是会跟着变的。 那时隐时现的雨水，正在为宋离挽发的洛景也注意到了。 或许是觉得可惜吧，毕竟等了这么多年。 也或许是自己认为宋离还有价值，不是无用之人。 也或许是因为她本就一心求死，作为宿敌，自己便不能让她这么简单就死了。 许久后发髻挽成，他抬手，将最后的发钗簪上。 那是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狐狸，惟妙惟肖地笑着。 第663章 春雾茶 距离猎场围剿已经过去了半月。 “半个月内，死了这么多的妖族，不是被即刻处刑的，就是被暗杀的，那妖族的君主是真的疯了吗？” 城外的窝棚里，陈星宇听完最新汇报的消息后，忍不住说道。 “那不一定，说不准是为博红颜一笑呢？”陆衍在旁啃着馒头，说得头头是道：“我可听说那些妖族在猎场的时候都曾拿箭对着过那位宋姑娘。” “去去去，别瞎猜！”陈星宇说道。 “我说真的！”陆衍据理力争：“那宋姑娘我跟萧云寒都见过，很漂亮的！曲老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你肯定也见过宋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曲慕幽坐在一旁沉默了良久，听到陆衍的声音后这才开口，无奈地笑道：“我基本上都在茶园中，那位宋姑娘什么模样，倒是我那义子最了解。” 其实他现在也感到不可思议，如今宫内乱作一团，竟没有一只妖出来搜捕自己。 而关于方才所说之事，他是有想法的，那些被杀的妖族，应该是洛景本来就准备杀的，可能经过猎场的事情后他又多了些怒火，动手的速度更快了，但若要将这一切的原因都引到为博美人一笑这件事上，他是不能认同的。 洛景是个暴君，但他不一定昏聩，相反，他将利益拎得最轻，谁该死谁不会死，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但曲慕幽巴不得反叛党的这些人往这方面去想，只有他们认为宋离享有的权利越大，那自己在反叛党内的作用就越大，他可是有个儿子还跟在宋离身边做事呢。 只是那晚猎场中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反叛党耳中，他们都知道了那宋姑娘的目的并非杀洛景，这让众人对她的立场依然存疑。 “妖族主宰修真界，人族势微，这根源还是要在黑狐族上，杀一个黑狐族的君主，还会有另一个君主上位，局面大乱咱们反叛党又不知该死多少人，所以宋姑娘应该是在寻找更加稳妥，牺牲更少的救世之法。” 曲慕幽又连忙开口，提升宋离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形象。 “宋姑娘是真正心怀大爱之人啊！” 陆衍点头认可：“对，我一看她就感觉不是坏人！” “你？你是不是看谁都不像坏人啊？” 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传来，曲慕幽立即循声看去。 不远处，一打扮干练的女子拉着一车货朝着这方走来了，她抬手，一道灵力便打飞了陆衍手中的馒头。 “苗姨！”陆衍一惊，赶忙起身去追掉在地上的馒头，“我晚上没吃的可是会饿肚子的！” 他是个体修，饭量本身就大，可人族的境遇让他连饱腹都困难。 “你就不问问我是来干什么的？”苗妍看着他这模样无奈地笑了笑，“那些馒头吃多了可是能要命的，我带了山中猎的妖兽来，可以充当几天的补给。” 苗妍带着一车货走上前，途中扫了一眼曲慕幽这张生面孔。 “有新人？” 陆衍立马高高兴兴地卸货去了，萧云寒便答道：“宫里出来的。” “宫中出来的人族，那可不常见啊。”苗妍又多看了他一眼。 “咳咳，在下曲慕幽，敢问姑娘是……” “我叫苗妍，他们都叫我苗姨，你跟着叫就是，”苗妍随口应付了两句，而后又转头看向了陈星宇：“青姐急着叫我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星宇回答道：“有些善后的事情，只能你去做。之前我们接到宋姑娘的命令，想办法策反君主身边的统领管谋，虽然做到了，但还是留了些隐患，你身上的血脉天然克制妖族，速去将这些隐患拔除，别将祸水引到咱们反叛党身上。” 苗妍拍了拍两手，点头道：“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就行。” 听完之后她便立即行动了，但在走出两步后便顿住，问了一句。 “不过，你们真的确定那位宋姑娘是在为反叛党做事吗？” …… 宫内 “这是去疤生肌的药。” 江道尘放下一个玉盒。 “这是春雾茶，好东西，一年只能产出两盒，另一盒已经被陛下喝完了。” 江道尘又放下一个玉盒。 “这是……” “不用一个个念了，都放在那里吧。” 宋离打断他的话，打开第一个盒子，给自己的手腕上着药。 江道尘摇了摇头：“陛下说，要念完的。” “拿这么多东西给一个将死之人，无甚用处，”宋离抬眸扫了他一眼，“你都拿走吧，当作离宫远行的盘缠。” 江道尘的眼中冒出问号：“什么将死之人，什么离宫远行？” 宋离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你的义父已经逃出宫了，若不是我还在，那些妖族会直接杀了你的，再看现在，越来越多的黑狐妖在被杀，等他们都死干净了，就轮到我了，我再一死，你留在宫中，谁会保你？” “你为什么会死？” “天命如此。” 宋离随口说了一句，上完药后将盒子一关，丢给了江道尘。 “这些东西，日后都是你的，你最好去找个储物的法宝来装，等时机到了，我会想办法放你出宫，去找你义父也好，投靠反叛党也好，这些东西应该都能保你闯出一番事业来。” “真的？！”先不想宋离死不死的问题，想想这么多好东西都归了自己，他的眼睛就是一亮。 但紧接着，又赶忙将春雾茶往宋离的方向推了推。 “这个我不能要，不敢要。” 这茶可是洛景的心头好，他分出一盒给宋离来的时候，江道尘都震惊了。 宋离看着那盒茶，也沉默了良久。 猎场围剿过后，宋离便再没有见过洛景，他若有什么话，什么东西，都是给江道尘来转交的。 这半个月以来，行宫上空的天一直阴着，金殿上黑狐妖的血迹也从来没有干过。 但就在今早的时候，天放晴了。 宋离抬眸看向江道尘：“陛下去什么地方了？” “天外天，”江道尘停顿了会儿，又补充上：“陛下吩咐，你问就说，不问就不必说的。” 宋离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664章 在沦陷的边缘反复横跳 天外天 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卖糖画的摊子前站着一素衣男子。 “倒是许久不见公子了，上次你直接买了我一天的糖画，可是豪横呢！” 摊主一边笑着，一边做着糖画，待做好了，便交到了洛景的手中。 洛景垂眸看着，忽而问道：“买这个的，孩子多吗？” “小孩子嘛，喜欢吃甜的，买个糖画吃，能开心上一整天呢！” “难怪……” 洛景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对他的味觉不太友好，但也算是新鲜的体验。 “公子，今日不给你妹妹买糖画了吗？”摊主瞅准了商机，动作已经飞快地做起狸奴的糖画来了。 洛景却是皱了皱眉：“妹妹？” “对啊，你们一看就是兄妹啊！” 洛景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不买了，吃多了牙疼得很。” 摊主一愣，也不知是哪句话惹急了他。 这一行又来到了当初的茶馆，他想要听到那个故事的结局。 洛景原本以为自己没那么在意的，可回去后，那说书人的声音日日在脑海当中回荡着。 今日的运气好，茶馆开了门，说书人也在，故事却不是那一折。 “列位看官，今日说的这个故事啊，有些乏味，列位若信得过我，就耐着性子听完……” 馆内的看客寥寥无几，洛景选了个好座，听那说书人东扯一句，西扯两嘴，故事说得七零八碎，也喝不下茶了。 恰此时，又有一人在他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许久不见，今日，怎么不见令妹？” 洛景转头看去，只见同样是一身便装的夏词。 “我与她并非兄妹关系。” “我想也是。” 听到这回答，洛景眸光一闪：“哦？” “她的眼神中尽是勉强，仿佛有人在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而你，你装出一副温良耐心的模样，可眼底里却全都是功利，怎么可能是兄妹，我只从一种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 夏词不紧不慢地说着。 “骗子。” 洛景皱起了眉头来，从某种程度上，夏词说的是正确的，他的确是在骗宋离。 但从黑狐族的本性上来说，这是件可以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事情，怎么从夏词的口中说出来，就如此的难听呢…… “那女孩还活着吗？”夏词又问道。 那日过后，他派人在城中搜寻过宋离的下落，害怕是某个贩卖女子的团伙。 虽然没有任何好消息，但也没有听到什么坏消息。 “活着，”洛景忽而冷笑：“可是又与你有什么干系呢？现在的她连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有什么立场管她的事？” 夏词微微一愣，恰此时，说书人的惊堂木重重地一落。 “他道，那人可是个惯偷啊！ 偷了李家姓，张家名，吴家财，乘着王家的车进了京，中了榜当了状元郎！ 你说说，你说说，这状元该说是他偷来的，还是属于他自己的？” 洛景捏着茶杯的手忽而一紧，夏词注意到了。 “公子今日的心境，似乎有些不同了。” 洛景忽而苦笑了声：“骗子又怎样，惯偷又如何，这些不过都是手段，只要最终能够得到想要的。” “那公子得到了吗？” “自然得到了。” “那你为何还在闷闷不乐呢？” “……” 良久后，洛景方才开口。 “因为意外，我脚下的路变成了两条，一条是看得见的，另一条，我不知它通往何方，路上都有什么，它被浓雾笼罩着，但它却很明显地告诉了我，那条路是错的。 或许是陷阱，或许是更多的意外。 可在我明知道那条路是错误，却还在考虑着要不要走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可你也同样放不下那条正确的路，”夏词垂眸，端起了一杯茶来，“不然，就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了。” 洛景仔细地看着他：“你能做出选择来？” “我会选择那条正确的路。” “哦？” “可以与利益抗衡之物，只有感情，但有些人注定要放下感情，或是为一城百姓，或是为天下苍生。有些时候，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年轻人特有的权利。” 洛景轻轻笑了笑，而后站起了身来。 “你说得很对，感情怎能与利益相比？错误的路，注定是要被放弃的。” 说完后，他便离开了茶馆。 夏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你还是没懂。” 说书人的故事终于到达了精彩的地方。 “从前将身体的疼错认成心中的疼，如今又将心中的疼错认成身上的疼。 为何人们常说情比金坚呢？ 既然选择了那块金子，就千万莫要去回头看那份感情。 可他偏偏要得意洋洋地跑过去炫耀，结果呢？ 骗人者， 终被骗。” …… 宋离被妖从温暖的被窝里拔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怨气很重。 “日上三竿了还在睡，”洛景毫不留情地评判道，“真是把懒骨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现在本就是睡着的，只不过是睡在地下。”宋离道。 闻言，洛景弯弯眼睛笑道：“谁说会有人给你收尸了？” “那大概是天为被，地为床，”宋离冷冷斜他一眼，又转身向着被窝爬去，“真好，还能晒到太阳。” 但下一刻又被拽了回来，宋离耐心耗尽：“你到底想做什么？” “给你过生辰。” “我生辰不是今日。” “可惜你活不到那一天了，所以便提前给你过了。” 另外一方面，也可以为下一个世界攻略宋离提前积攒些经验。 宋离冷笑：“难为你费心，尽做些没用的事。” 她用情蛊控制了洛景的谣言已经散播了出去，等该杀的黑狐妖杀干净，她也该被当众处死了。 猎场围剿虽然出了意外，但那意外是宋离提前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作秀给洛景看，同样又不影响原本计划的结果。 从最近的天气来看，之前是达到了效果的，可是看洛景今日这模样……好像哪里又出了问题？ 宋离开始穿鞋。 “慢死了。” 洛景打了个响指，下一刻她的衣裳便换好了，连发髻也挽好了，宋离刚拿起来的鞋已经出现在了她脚上。 “去什么地方？” “药园。” “……谁家过生辰去药园。” 第665章 幽梦缠魂 药园是宫里的药园，洛景擅长制毒，于是这药园便囊括了五湖四海所有的奇异花草，也成为了比茶园还要重要的地方。 想到她前世是炼丹师，洛景开始教她一些药理。 “按你这么说，若能解开天圣毒体的毒，你便成了这世无其二的毒师了？” “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你便不害怕我放干你的血来做研究？”洛景笑着说道，同时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宋离直接将自己的手腕送了过去。 洛景沉默了下，而后略过她向前走去。 “过来辨识药草。” 宋离转眸，看着他的背影。 “没见过牛马被宰前还要加班干活的，我连死都不怕了，凭什么听你的。” “你不来接触这些，怎么确定自己不会喜欢呢，我搜罗这些灵药也耗费了不少的心血，如今，你若是想要的话，便是全送给你……” 洛景一转头，便见宋离已经找了片树荫，坐在地上睡着了。 他只得独自在这药园中转，理一理杂草，或是用妖力给某些灵药松松土，不过看顾着药园的妖族将这些都做得很好，没多少活给他做。 时间久了，便也席地而坐，开始拔起了野草随手编起了什么。 他编了蚂蚱、兔子、鸟、熊……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的脚边已经堆满了草编。 这样的感觉，是很奇怪的，因为他很少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无所事事，什么都不用谋算，也不用被逼迫着学习什么。 而上一次他有这样的感受，还是在自己小时候。 他是在试药谷长大的，从小就在母亲的严格要求下学习各种毒术，但在他生出灵智到这灵智可以运用期间，还是有过一段自由的时间。 对于妖族来说，那段时间的记忆应当是模糊的，但他却记得格外清晰。 还记得自己时常与试药谷中的花鸟鱼虫作伴，母亲还不怎么管他，他便会在谷中疯玩，编各种草编，然后跟它们说着妖话。 那时候，他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山谷中寻找蒲公英了，找到一朵蒲公英，然后一口气把它吹散，看着柔弱的毛毛被风吹向远方，他会很开心得笑出声来。 不过，这一切在母亲认为他的脑袋可以记东西的时候，就结束了，花鸟鱼虫成为了他试药的工具，那片土地上，也再没长出过蒲公英来。 洛景想得有些失神，没注意到宋离已经来到了身后，心中的第一想法是眼下这个位置用来刺杀的话，是一击必中的，但转念就又想到了自己还没有教她修炼。 他便没有去管，刚要开口表示自己已经发现她了，下一刻便被她从背后捂住了双眼。 “再等一刻，月亮就上来了。” 宋离的话打断了洛景抬手的动作，他的唇角扬了扬，而后道：“你竟还有闲心赏月，我还以为，你就这样一觉不醒了呢。” “在我那个世界，明月的意象是离别，是思乡。我的现在一地鸡毛，不代表我的过去不可追忆。” 洛景静默了良久，许久后方才再次开口。 “弱者才会追忆往昔，强者只会往前看。” 宋离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放在了那一地的草编上。 洛景似乎在钻牛角尖，刚想要再次开口论证自己的观点，下一刻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双手放下了，出现在他眼中的，是天边的那一轮皎皎明月。 方才酝酿好的话就这样都堵在了喉口。 “你猜我在药园中找到了什么？”宋离又说道。 洛景转头去看，忽而一阵风迎面吹来，散开的蒲公英扑了他满脸，他一怔。 宋离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拿着孤零零的蒲公英梗在一旁坐了下来。 “到处都是珍稀灵药的药园中，竟然单独开出了一片地来种蒲公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身旁仍然是一片寂静。 宋离抬头向着遥远天际的那一轮月光看去。 那里，有她最爱的母亲，和她最好的朋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洛景侧眸看着身旁的宋离，此时此刻， 清风抱月，幽梦缠魂。 …… 半月后 长街上妖潮汹涌。 “快去看快去看！祸国殃民的离姬终于要被处死了！” “她用情蛊蛊惑君主，害死了那么多的肱骨之臣，就应该被活活烧死！” “对，烧死她！烧死她！” 在那城外的窝棚里，江道尘将储物戒指中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 “哇，好酷的剑！它叫什么？”陆衍惊叹。 江道尘：“碎影破军剑。” “哇，好漂亮的法衣！它叫什么？” “龙鳞仙衣。” “哇，居然有这么多的功法秘籍，连空间法术这样稀有的也有！宋姑娘真的好大方啊，这下咱们反叛党的发展有盼头了！咦，宋姑娘怎么没跟你一起逃出来？” “……” 宫内，也是一片喧嚣。 今日见过的，经过的所有妖，都在提醒着洛景宋离即将被处死这件事，他听得厌烦了，便干脆躲进了药园。 事实上，从情蛊的事情爆发出来后，洛景便将宋离的事情全权交给身边的一个扈从去办了，她被打入了大牢，等到一切水到渠成，便可以出来，迎接死亡了。 只是这死亡的方式，怕是不好受。 不知何时，天色阴了下来，点滴雨水落到了土地上。 洛景恍然发现，而后立即闭上了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既然选择了那条正确的路，便不必为错误的岔路而可惜。 也正如宋离所说过的那般，既然错了，那就停下。 他又何必要觉得可惜，只要幽墟钟重启，回到过去，他还可以再等到她。 是了，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赶在行刑前启动幽墟钟，将时间终结，她或可免除被烈火灼烧之苦。 ……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洛景发现自己已经拿出了幽墟钟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而他的妖力，也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幽墟钟。 狂风猛地呼啸起来，这世界的一切被那股不可言明的力量摧残着，天际裂开了一条只有洛景能够看到的深黑裂缝，其中隐隐传来吸力，催促着他赶快离开这个世界。 第666章 不会有人来带他私奔了 不必多想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正当洛景向着天空中的裂缝迈出去一步的时候，肆虐的狂风忽然卷来了大片的蒲公英，顷刻间迷乱了他的视线。 乌云间猛然闪出一道霹雳，轰鸣声过后，是一场迅猛的暴雨袭来，转瞬间遮天蔽日。 刑场上，刚刚点燃的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将所有的妖和人都浇了个透。 “怎么回事？” “今日不该有雨的啊……” “火灭了……” 宋离被捆在架子上，看着下方的柴禾被雨水浇灭，她抬起了那双沉静的眸子。 然后，便看到了天际的那一道深黑色裂缝，以及向着那裂缝走去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那道裂缝，周围的妖和人全都没有发现。 许久后，宋离的目光从那道裂缝上面挪开，转移到了洛景的身上，他背对着这方，走得很缓慢。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了。 洛景的眼眸保持着一贯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前方的裂隙越来越近，其中传来的吸力也在加大，但他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似乎想要安慰自己，在下一个世界，还有一个宋离在等着自己。 可脑海中却总响起那说书人的声音。 ——情之一字，何等的玄妙，来时悄无声息，再回首已情根深种，此生唯她一人不可。 再重来一次，他等到的宋离，还会是现在的宋离吗？ 那个孤零零地提着剑走出屏风，那个将蒲公英吹到他脸上的人，还会再出现吗？ 他觉得自己分不清了，他解了一辈子的谜题，越是困难复杂的谜题，便越能激发出他的兴趣，可这次的谜题一点都不好，因为他感受不到半分快意，只有无尽的难受折磨。 洛景不觉，此刻他心口前的衣襟已经渗出了血来。 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可现在的他偏偏感受不到。 只是忍不住地转身回望，他已经走至高处，转身望去时，整片刑场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远，就在宫门外。 他看到那绑在架子上的人衣冠齐整，头发也挽好了，干干净净的，只戴了那只白狐狸发簪。 即便是在牢里，她也没有受苦。 只是看她一个人站在台上，便又想起了她那天跪在鼓上时。 她说，她没有价值了，是无用之人。 那时候的自己未能狠下心杀她，而现在，现在的她是真的没有价值了。 心口的血水越流越快，洛景隐隐感觉到了痛楚，便是此时，刑场上的宋离也抬起了头，朝他看来。 她仿佛能够看到自己。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似乎有一道声音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月上柳梢时，城南石桥边。 郎君若有意，侯至……天明前。” 他放得下现在拥有的一切，与所爱之人私奔，相守白头吗？ 在即将向着那道裂隙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洛景忽然间转身，调动自己全身的妖力与这裂缝当中的吸力对抗，朝着刑场的方向飞去。 行刑的妖刚拿来了不受雨水影响的异火点燃，但还没有一点火星扑到宋离的身上，这异火便被一道更强的妖风卷挟，凶猛地向外吞噬烧去。 最内圈围观的妖族们连忙惊慌躲避，好不容易躲过了这异火，再次向着那行刑台上看去时，宋离身上那被施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已经被蛮力破开了。 “洛景？”宋离惊讶地看着。 “跟我走。” 没有太多的废话，洛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朝着天际的那道裂缝而去，幽墟钟撑开的裂隙无法坚持太长时间，而他，要带上宋离一同回到过去。 这有可能会让再一次回溯后的世界产生一些意外，也可能会让他本身产生意外。 甚至有可能他们根本赶不上幽墟钟撑开的裂隙，会和这天下所有众生一同被回溯掉。 但这一次， 他想带她私奔。 耳畔的风如同虎狼般在咆哮，乌云间的雷霆一道紧接着一道，世界在褪色，一切在崩塌。 唯独眼前的身影，愈发的鲜活。 宋离弯了弯唇瓣，可眉心却蹙着。 怎么会这样呢，洛景。 你曾用假意换得过我的真情，如今，换我用假意换得你的真情。 宋离被风雨迷了眼睛，再次睁开时，那拉着自己的妖，衣袍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 那从心口处涌出来的血，仍汩汩地流淌着。 天边的那道裂缝越来越近了，洛景的眸光中跃动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赶上了！ 在飞入那道裂缝之后，四周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暖黄的烛光色，而洛景全然不觉，他只是立刻转回了头，去看身后的人。 可这一次，他却发现自己握在手中的那只少女的手已然变得修长，那雪白的衣袖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一阵夜风透窗而来，吹拂着一缕白发到他眼前。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宋离。 那个带领着千军万马踏破了妖国国门的宋离！ 视线的尽头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暖黄的光芒是山村小屋中点燃的烛火，她从画中飞出，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 记忆一瞬间倒退回数十万年前，或者说，他一直都留在这里，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 没有幽墟钟，没有时间回溯，没有等到宋离。 心口的疼痛令他猛然间回过了神来，他低头看去，只见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尤其是心脏的位置。 心口处是无数被利器贯穿出来的血洞，喷涌出来的血迹已经淌了满地，他站在血泊中，惊讶于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无力回天。 五脏六腑俱碎，灵脉丹田尽毁。 同一时间，在他的身体中，还有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十分虚弱的魂魄。 身体的乏力令他猛然半跪在了地上，同时，他辨认出了那藏在自己身体里面的另一道魂魄。 那是宋离。 在试药谷中，在自己将要把她的魂魄收入画像中时，她用尽了最后的力量，硬生生将自己的魂魄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进入自己的身体，一半进入了画像中。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眸光阴狠下来，抬头看向宋离时，眼角却有两行清泪滑落。 “这是你的骗局，是一场游戏。” 居然只是……一场游戏。 “怎么了洛景？” 宋离落地，被强行分裂过后的魂魄更加的虚幻。 她弯弯眼睛笑道： “你不是最喜欢游戏了吗？” 第667章 梦醒时分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那个孩子今晚会死。 你想救他吗？ 可惜，你救不了他了。” 那件事发生在几天前，洛景在这小山村中的学生想要触碰他挂在墙上的画像，被洛景下了死咒。 当然，是他认为的死咒。 在他动手的时候，体内属于宋离的另一半魂魄也动手了，抑制了他的妖力，才让那孩子只是大病了一场。 宋离知道，在那三重阵法，还有试药谷毒雾的作用下，她的魂魄注定要脱离肉身了，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夺舍洛景。 但她能够想到的，洛景也能够想到，她必须要用更加残忍，更加偏激的手段。 将自己的魂魄分裂，一半进入他的身体，虽不能夺舍洛景，但稍微蒙蔽他的感官是可以做到的。 从进入他的身体的那一刻起，宋离就弱化了自己魂魄的存在，模糊了他当下的记忆，让他认为，宋离的魂魄已经被封入了画像。 这一步完成后，接下来，就是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感官，再悄无声息地对他的身体动手了。 宋离选择了改变他的记忆，同时也封印了另一半魂魄中，在穿越到修真界之后的记忆。 而后与之一同堕入梦境。 但洛景的心防很重，寻常的方法和讯号都无用，唯有幽墟钟。 利用幽墟钟重回过去，是他的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躲藏在他身体内的宋离魂魄一直在试图让他陷入混乱中，一直到今天晚上。 洛景思维混乱，情绪起伏严重的时候，走到了画像前，迷乱地说出了那句话。 ——你从画中走出来，陪我做游戏。 当他的手放在画像上时，亦是宋离的一半魂魄接触到另一半魂魄的时候。 魂魄相触，力量恢复到最大，幽墟钟声在他的识海中再次回荡起来，从这一刻起，陷入幻梦中。 而他一次次感受到的心口的疼痛，是真的有人在刺穿他的心脏，只是沉浸于梦中，会让他身体上所有的感觉，覆上一层朦胧的纱。 他可以随意猜测这痛感是来源于什么，但就是，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在那一场梦境中，他会发现很多不正常的地方，甚至有些人说的奇怪的话，那并非宋离设定好的，她以残缺的魂魄，是远远做不到这些的。 那些，都是他的身体在向他呼救，给他提醒。 那些一直在找他麻烦的黑狐族大臣，数量庞大，智力非凡，却被洛景牵制了那么长时间，洛景居然还没有死在他们的阴谋下。 因为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杀洛景，而是想要让洛景醒悟，回到现实中。 他们一心想要杀宋离，也是因为杀掉了宋离，梦境可以结束，他能够回到现实。 猎场围剿，即便洛景没有离开，被那群黑狐族大臣冲破营帐后，他也不会死。 或者说，在他们对洛景动手之前，必定会先将宋离杀死，这样，洛景也可以回到现实。 这些黑狐族大臣表现出来的是要置洛景于死地，可在行为上，却是实打实的在呼唤他赶快醒来。 天外天不停重复地哭喊着“就要狸奴”的小孩，其实他真正重复着的只有一个字，狸。 宋离，离开。 宋离有问题，离开这里。 寺庙中的老和尚，给他的解签只有前半段，命里无姻缘，莫要强求，也是在刻意地提醒他，不要被眼前的混乱迷惑。 可他的重点偏偏放在了后半段上，“唯以真心换情花”。 一个生活在无妖之地，从未犯过杀戒的和尚，开口的解释却是“不是要挖你的心”。 为何呢，因为在梦境之外，真的有人正在挖他的心。 再一次去寺庙的时候，他想要看看所谓的“天道”还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可摇出的每一根木签都会变成空白。 因为空白签想让他知道的，是根本就不存在天道，这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 提醒得最为明显的，还是茶馆中的说书人。 第一次，洛景错过了。 所以在第二次一开始，他便说了，“列位若信得过我，就耐着性子听完”。 或许，若没有夏词出现的话，他是会听下去的。 但夏词的出现，也是为了提醒他。 在洛景的心已经偏向了那条错误的路时，是他提出了正确的路。 是他的出现让洛景选择了那条正确的路，再一次启动幽墟钟，回到过去。 但他并不会回到过去。 第一次钟响为入梦，第二次钟响为梦醒。 宋离封印自己另一半魂魄的记忆陪洛景一同入梦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在洛景醒来之前，她需要用自己留在外面残缺的一半魂魄，彻底杀死这具身体。 这也是为何，在梦境中，宋离也能够看到那所有人和妖都看不见的幽墟钟。 因为她也是入梦之人。 那一次，洛景以为自己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便直接离开了茶馆。 还是没能听到说书人的提醒。 但总体来说，他还是可以及时从梦境中醒来，去挽救自己的身体的。 在洛景走向幽墟钟撕开的裂缝时，他心口的血淌得越来越快，那是外界的宋离感知到他即将醒来，加快了破坏他身体的速度。 原本这样明显的破坏是必定能够让洛景醒来的，疼痛超越了梦境能够模糊的临界点，他会立即清醒。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回头了。 他彻底忽视了身体上的疼痛。 他的弱点被人抓住，这一次是他亲手放弃了拥有的一切，自甘沉沦。 “你骗我。” 想明白了一切的洛景，双目通红地盯着宋离，眼角不停地有泪水涌出。 “你居然敢欺骗我……” 宋离微微偏头：“很奇怪吗？” 她不是一直都在欺骗洛景吗，怎么这一次反应这么大？ 哦，因为他快死了。 “博弈总会结束，胜负自有定论。” 宋离转眸向着窗外看去。 “我可以看作自己胜了，也可将此当成一场平局，但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在这一方面，你应该是看得比我清楚的。” 但她没有得到洛景的回答。 “想走？” 洛景突然不顾加速死亡的后果，强行调动体内混乱的力量将自己的躯壳封住，阻止了另一半的魂魄回归宋离。 第668章 黄泉 宋离并没有感到意外，只平静地看着他。 一个无力回天，一个残魂之身，但凡这附近有个不怀好意的金丹真人，都能够直接碾死他们。 所以到了这里，他们已经没了再争斗的必要了。 宋离也清楚，洛景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呵……呵呵呵……” 他忽然笑了起来，头却垂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很轻。 “不必自谦，你胜了。” 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无论是愤怒、恨意，还是算计，都已经撤去，剩下的就只有平静。 就好像他当年意气风发地出试药谷，然后打了一场败仗再灰溜溜地回来，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输，想着想着，发现今日的天气真好。 他从前不曾拥有的，总算可以拥有了。 而之前所拥有的一切，似乎也从不曾真正属于他，失去，还是得到，仿佛也没什么不同。 “我从未诋毁过你的能力，甚至将你视为唯一的对手，整日期盼着与你的交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像虫趋于光，你是完整的，而我是残缺的。 我不曾输给这一生的技艺和阅历，恰恰输给了缺少的那一部分。” 风静悄悄的，窗外，一缕浅淡的日光照进。 洛景强撑着缓缓站了起来，染满了鲜血的身躯显得有些单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 但也着实是没有多少力气了，只得虚弱地靠在身后的墙上，方才能够与宋离平视。 “我不知道在梦境中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似乎没有力气说谎了。”宋离的眼中有些惊讶。 不止如此，洛景到现在还吧嗒吧嗒地落着泪，但他却勉强地扬了扬唇角。 “我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她让我发现，我这一辈子都在追逐着这世上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可惜醒悟得太晚了，晚了五百余年。” 宋离微微偏头：“发生了什么？” “咳咳咳——” 强行将宋离的一半魂魄封印在身体内，使得洛景呕出了大片大片的鲜血来，他抬手捂着唇，一双眉紧紧拧着。 “还是很可惜啊……可惜我的对手，明明赢了，却还要落得个跟我一样的下场。” 洛景紧拧着眉笑道：“这次开战，你根本没有想要活着回去，为了保护你的子民，为了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生灵，宁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杀了我。 你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我为了自己，最终走向死亡，你为了他人，也将走向死亡。” “这是我的事，你没必要管吧。”宋离道。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她神魂离体太久了，这倒是没什么，最要命的是，她灵魂分裂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不能重新恢复成一个完整的魂体了。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她分裂成两半的灵魂变成了有固定寿命的，伴随着时间的消磨，她终将逝去。 “你断掉了我自爆的可能，怕我伤及这山村中的百姓，”洛景又说道，“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们，也的确想过多拉些人来给我陪葬，但现在，我只恨你。” 他忽然抬手，两指竖在胸前，一簇黑色火焰骤然从他的脚下升起，一路蔓延至宋离的脚下，顷刻便焚烧至腰际。 看着这黑色火焰将自己和宋离一同吞没，洛景的眸中终于又恢复了几分往日里那狡黠的光彩。 黑狐秘法，献祭自己的血肉，可以换来一个诅咒，献祭自己的灵魂，可以再换来一个诅咒。 “愿我们有无尽的可能。” 黑色的火焰烧至胸口，他的眼睛中多了几分疯狂，染了血的笑意，此刻更显得妖异起来。 “愿你此后，姻缘尽断，再无良人。” “将死之人，再说这些，还有用吗？” “长公主殿下，这是受骗者的报复，您该承受。” 黑色的火焰彻底将两人吞没，一阵晨风穿堂而过，木屋中，已然空空荡荡。 既不能石桥相见， 那便共投桥下黄泉。 …… 宋离的魂灯灭了。 前线大捷的战报一道接一道地传来，可幸觅守着那熄灭了的魂灯，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他在这屋中守了一天一夜，天亮时分方才恢复了几分神智，出了屋子，去和其他的谋士们一同处理堆积的军务。 “苏家那边的法宝太多了啊，而且这些天来，有不少原本依靠于微生家和洛家的强横妖族转投了苏家，不好对付，全力进攻的话，大概还需要半月时间。” “乾帝陛下和柳将军那边的局面很好，今早观测，胜算还是很大的，恐怕用不了百年，七十年就能打完了。” “待到妖国彻底收拾完毕，可结万人阵法助力陛下和柳将军，只要人数足够多，也用不了七十年，即刻见效。” “没有了妖国，那三大家族的老祖们也就没有了栖身之地，陛下和柳将军不会给他们逃离的机会，就只能被慢慢耗死了。” “试药谷那边，按照现在的速度，毒雾预估需要一年就能够完全被吸收干净，届时我们便可迎长公主回朝。” “也不知长公主现在情况如何了，幸老，幸老？” 闻声，幸觅恍然回过了神来，连忙道：“亮着，还亮着。” “什么亮着？” “应该是长公主殿下的魂灯还亮着吧，殿下走前派幸老看守魂灯，魂灯亮着，说明殿下现在性命无忧。” 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幸觅只说了两句话，而后便借看守魂灯之故离开了。 不论现如今的局面有多好，魂灯熄灭的事情，都不能说出去。 这也是长公主在临行前，专门叮嘱自己的。 他替长公主心酸，可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日复一日的，每天都来屋中守着，假装那盏灯还亮着。 半月后，苏家倒台，大乾军队火速擒住了全部顽抗的妖族，此时，妖国境内除苏家以外的地盘已经全部安定。 妖民们重新登记造册，再次展现出来的身份，是大乾的子民，一座座城池百废待兴，人与妖和谐共处，重建新的家园。 陆衍等人跟随着军队大胜而归，感受着夹道欢迎的殊荣，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心头压着的大石放下了，感觉无比的畅快。 更何况，在他们身后的囚车里关押着的，就是苏家的核心妖族们，曾经恶事做尽，如今一路向北地游街示众，毫无尊严。 第669章 苏木之死 陆衍心中的感受是有些奇怪的。 他的身后便是那伤痕累累的苏木，她不知疲倦地叫喊着，或许自己应该感到特别特别的高兴，毕竟这算得上是他一生最大的仇敌了。 可这时候，心中反而翻涌起了一点悲凉。 当初，若是没有宋离执意坚持着要救自己的话，他早就死在了那南明离火之下。 只要在中途的那三年里，她有片刻的动摇和犹豫，都不会有今日，他亲手抓住苏木，报仇雪恨的结果。 “怪胎！你们人族一个个都是怪胎！那个宋离是，你也是！” 囚车中的苏木骂骂咧咧地大叫着，即便她身旁的凤灵鹦鹉族都恹恹地坐着，她也要站起来，梗着脖子怒喷所有人。 “看什么看！刁民！叛徒！等老祖回来了，把你们一个个全都做成灯笼！还看！我杀了你们！” 事实上，她浑身上下都套着重重的锁圈和禁制，加上穿着的盔甲也破烂到了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地步，如此狼狈的模样，已经无法对接受了新思想的妖民们起到威慑的作用了。 “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微生家和洛家根本就靠不住！他们根本不配与我苏家共享妖国，如若妖国的统治者只有我苏家，早就带着你们踏平大乾了！真是一群废物！啊！！刁民！！！” 因为她骂得实在太难听，气得道路两旁的妖民们开始愤怒地往她身上砸东西，气得苏木一头黄毛都竖了起来，更加愤怒地咒骂着。 但到了后面，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了。 他们的灵脉都已经被废，修为不再，苦苦支撑着的唯有一具强健的妖躯，可再怎样强健，也经不住这一路以来的打砸。 苏家在妖国造的孽，使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起先妖民们还有些犹豫，但在苏木的咒骂下，愤怒战胜了恐惧。 他们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朝着囚车上的苏家妖族丢去，一开始是些臭鸡蛋烂菜叶，到后面就成了石头、刀子，各种尖锐的物品。 更有血海深仇的妖民，就一路追着囚车一路地砸，从南到北，快要到白蛇城的时候，苏木已经被砸得不成人形，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不会…放过…你们…记住了…把你们都…记住了…一定会…杀了你们…贱民…” 那站在囚车上皮开肉绽的人形中还在喃喃出声音，陆衍被她吵了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 “你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你们苏家已经倒台，曾经的荣光都已经不在，不是因为时局所迫，而是因为你们的肆意剥削，毫无原则和底线，就注定会走向灭亡的结局。” 血泥当中已经看不到苏木的五官了，但陆衍仿佛能够感受到那道视线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就算没有这一战，苏家也不会活多久。你有没有算过，这一路上有多少妖族在拿石头砸你？一妖一块石头，总能将你砸死，一妖一块石头，也总能让苏家倒台！” 苏木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胸中的怒火正旺盛燃烧着。 陆衍则继续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若有办法的话就不会在这里被当成靶子砸了，所以你说的那些诅咒真的会成真吗？恐怕你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了，那你现在还认不清现实，还在做着春秋大梦，真厉害，原来你们苏家的传统是做梦啊，能力不大嘴皮子挺厉害，还以为你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凤灵鹦鹉族六小姐？你要是福大命大，怎么现在还没个人来救你？洛景呢？微生臣呢？到头来你身边有几个可以信任的朋友？也对，你也从来没有瞧得起过他们……” 苏木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快，最终整个身体猛地一僵，不再动了。 她就这样被活活气死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陆衍狠狠舒了一口气。 “活该。” 前方已经能够看到白蛇城的城门了。 陆衍压在心中的那口气长舒出来后，眼中又重新覆盖上喜色。 他转头朝萧云寒挤了挤眼睛：“比比谁先到？” 萧云寒想了想，眨眼间他的身形消失不见，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城门口了。 陆衍瞬间瞪大了眼睛：“喂！我还没说开始呢！你这都跟谁学的，你变坏了萧云寒——！！” 虽然萧云寒是最快的，但当到达主将府的时候，还是有一个人比他们先到了。 “嘬嘬嘬——”江道尘正恬淡安然地喂着狗，见到萧云寒出现在院门口时，很是平常地接应道：“哟，回来了啊。” “你清晨还和我们在一起。”萧云寒有些意外。 江道尘是什么时候跑的，完全没印象。 江道尘心中颇为得意：“比速度，我可没输过。” “什么情况？！”陆衍姗姗来迟，气急。 明明是他发起的游戏，结果这两人一个个都不按套路出牌。 “大概就是在你提出游戏的时候，我已经跑出二里地了吧。”江道尘说道。 “不跟你们玩了，”陆衍转着脑袋寻找，“我去找宋离汇报战功，奇怪，这两天给她传消息一条都不回我。” 江道尘的声音传来：“那是因为她在试药谷中利用天圣毒体吸收毒雾，不然的话，整个妖国就沦陷了，不光是妖国，还有大乾的南部。” “试药谷？好耳熟的地方。”陆衍喃喃道。 萧云寒道：“战时听到过相关的消息，似乎是那边出了问题，但已经被解决了。” “那时候毕竟在攻打最后的苏家，这样动摇军心的消息不能传到前线，不过有宋离在，后方肯定比咱们前线要安全。” 江道尘来得早，已经将该打听的消息都打听清楚了。 “现在就是等大军进城，幸大人回来同我们说试药谷的情况。” 陆衍原想现在就去试药谷支援宋离的，江道尘正是猜到了这些，方才说出这句话，主要那试药谷当中的毒雾，毒性猛烈，也不是他们能够帮得上忙的。 还是需要严谨地商议一番。 不到半日，大乾的军队便回到了白蛇城，范准和谋士团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了他们，众将军入府汇报军情，只是等了许久，不见幸觅出现。 第670章 铭记 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幸觅才终于打开了门。 他穿着一身白色布衣出现，身上不加任何的装饰，顷刻间，原本还在说着话的人群突然沉寂下来。 幸觅抬起了头，目光看过眼前的一众人。 有大乾的将领，有仙门教派的人，还有散盟的人。 有的服从命令，有的为大乾而来，有的，则是追寻宋离而来。 可今朝这一战，本应该在前线的宋离却迟迟没有赶到，到最后甚至仗都已经打完了。 他们才刚听到了试药谷的事情，如今等待着幸觅，也是想要听到与宋离有关的消息，而他一身缟素，不必直言，心中便都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四下寂寂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女声出现。 “幸老，”宋长生站在人群中，怔怔看着他：“我娘亲呢？” 顷刻间，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幸觅声音颤抖，却掷地有声。 “大乾长公主，已为国捐躯——” …… 战后的军队结万人阵法，妖国最后的三位老祖也尽皆伏诛，乾帝和柳姨下了战场，修真界中连日的阴雨，便不曾停过。 “国丧期间，禁止宴饮，这杯送行酒，便免了吧。” 边关外，幸觅推拒了何惜之手中的酒，看向了雨幕中的北方。 “可惜殿下不能魂归故里了。” 何惜之沉默了良久，而后倾侧手中酒盏，温热的酒水浇在了这片土地上。 “一年之后，陛下会将殿下的身体从试药谷内带出，而后回归北方，那边的情况，就有劳幸大人了。” 幸觅摆了摆手，那一身缟素，至今未曾卸下。 “幸某得长公主赏识，长公主在时，自该尽力，长公主不在时，在我之前且有何丞相与周学士为民生呕心沥血，我原道是大器晚成，也确实如此，只恨这苍天无眼，命道凄迷，既如此，我也只想在卸任隐居之前，最后为殿下尽忠一场。” 何惜之欲相劝，已被幸觅摆了摆手止住了，只笑道：“一介凡夫俗子，尽忠也尽不了几年了，哈哈哈，小何大人，幸某先走一步！” 幸觅是难得的以凡人之身被提拔上来的，且如今年事已高，生命的确是短暂。 何惜之撑了一把伞，送幸觅往前方的马车行去。 喧嚣嘈杂的风雨声中，他提高了些声音。 “长公主为大乾平定内部，开疆拓土，是功绩福缘俱承一身之人，若陛下飞升，这世间能登得上帝位之人也非她不可，殿下赏识幸老，是因为幸老为百姓尽忠，而非为殿下一人尽忠…… 自然，如今南部平定，妖族归顺，无论是谁，都有能力为百姓谋来福泽，但唯独我们，唯独我们是殿下留在朝堂上的遗臣，天下人爱戴长公主，亦不可忘却长公主，她值得被铭记，可死者又哪有生者的作用大？” 他连续说了这许多，幸觅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下，他明白何惜之的意思。 只要长公主的臣子还在朝堂中，天下人，就不会忘记她。 幸觅脸上老泪纵横，他抬手拍了拍何惜之的肩膀。 “殿下应该被铭记。” 何惜之的眉头舒展开来，将手中的伞递交给了幸觅。 看着那辆马车往北方行去后，许久，他才转身往回走。 原本，他应是要一同回京师的，但宋离殒落的消息传出后，变故太多了。 陛下守在试药谷外，虽是本心如此，但他也有不得不守在这里的理由。 倘若谷内生出了什么变故，使得毒雾泄露出来，他需得第一时间压制。 即便没有变故，伴随着宋离的殒落，那些受她封印的东西，也会想方设法地逃出来。 被炼制成了玉玺的四恶佛，还有成为了雕像的曲慕幽。 纵然她是魂魄消亡，肉身还活着，天地为炉的法则还存在，只是没有了魂魄，这法则的力量也将微弱得不堪一击。 有乾帝镇守在此地，也可以在那些东西逃出来时，第一时间镇压。 最后便是，待试药谷内的毒雾净化干净，他就带宋离回家。 同样留在这里的，还有陆衍等人。 这些天，陆衍魔怔了一般地满世界寻找宋离的魂魄，因为观星宗算出了她的身殒之地并非试药谷。 仙门的人几经推测，又听说了在此之前，她便已经出现了身魂分离的症状，得出了洛景带走了宋离魂魄的想法。 他不相信那盏魂灯就这样灭了，或许宋离的魂魄只是被封印了，也可能是掉入了黑洞中，就像曾经江道尘经历的，还有可能是魂灯出了错…… 陆衍拿着观星宗的法器，整日整日地找，他在南边找，萧云寒便去北边，江道尘也疯了似的运用空间术寻找。 如果说他们几个的现状是魔怔，宋长生那边，就像是彻底堕入了魔窟一般。 “长生乖，长生不急啊……” 何惜之回来的时候，柳姨正将宋长生紧紧地抱在怀中，暗中运转着灵力，辖制了她所有的行动。 宋长生红着的双眼中仍含着泪水，极力想要挣脱束缚。 “放开我……要去找娘亲……我要去找她……” 说话之时，她的脸上闪过数道光痕，宛若瓷器的裂纹一般。 见这模样，柳姨立马将她勒得更紧了，她抬头逼迫着自己不去看宋长生，两行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了。 这傻孩子也不相信她娘亲的魂魄已经消失了，想要去找，若是像陆衍他们那样寻找的话，她倒也不会拦着。 可她如何看不出来，长生这是想要将自己重新分裂成无数的婴灵，这样，不仅数量足够多，且每一个婴灵都带了寻找宋离的执念。 分散到世界各地，不找到她，便永不休止。 可她这是要亲手杀了她自己啊，分散出去的婴灵再无重聚可能，宋长生也不复存在。 “乖孩子，”柳姨一遍遍地念道：“让小宋看到你现在这模样，肯定会生气的，她希望你可以一直都快快乐乐的，过正常人的人生啊。 且不说这些，如果你这样做了，将小宋找了回来，可你又要让她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是不是对你娘亲太残忍了？长生乖，长生乖……” 宋长生的挣扎终于减轻了些，缩在柳姨的怀里呜呜哭着。 第671章 公主长乐碑 原本一直没有找到宋离的殒身之地，众人还可以欺骗自己，她尚有一线生机。 但就在长公主殒落的消息传回北方后一个月，便另有消息传了回来。 一座偏远山村当中的教书先生突然失踪了，村民们便到了城中报案。 负责的官员调查后发现，这教书先生虽来历不明，但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却刚好能够跟试药谷事件发生时相对应上。 再查下去，便又发现了诸多巧合，这消息传了过来后，陆衍立即带上了观星宗的修士前往。 终于在那里，找到了宋离的魂灭之地。 而后，观星宗又是一番测算，得出了最终的结果。 黑狐祸已除。 木屋中到处都是焚烧的痕迹，据村民们所说，那天晚上是一如往常的安静，直到日头高照的时候，他们方才发现这里经历了一场火灾。 他们不知道宋离是怎样悄无声息地带走洛景的，如今看来，是她将所有的风雨都倾斜在了自己身上，扫除了祸患，让前方的他们可以放手去做，代价却是她自己。 不光是陆衍，在此之前，有很多人都认为宋离无所不能，算无遗策，也正是她曾经给众人的感觉，让他们深信于此，以至于忽略了现实中的困境。 而今她就这样走了，和她亲手点化的那些妖一起。 回看这一场战争，最为惨烈的牺牲也只有他们了。 一年后 毒雾散尽之时，夏辞初将宋离的肉身从试药谷中带了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到京师。 南北两地已经合并，妖族们终于能够过上和大乾的百姓们一样的生活了，而相比于人族百姓，显然，他们对宋离的感情更深。 大半的妖族来到试药谷外，对着夏辞初怀中那闭着双眸的不死肉身连连跪拜。 妖族挤得到处水泄不通，但他们不会挡夏辞初和宋离的路，而在离开这里回京师的时候，夏辞初还要带她去另一个地方。 公主长乐碑。 曾经的大乾京师中有一块纪念帝师的纪师长生碑，是夏辞初亲手立下的，而今南地的这一块公主长乐碑，是妖族的百姓们自发修建的。 没有强制的要求，长乐碑前的香火却连日不断，夏辞初来时，依然有很多妖族正在这里跪拜。 怀中人身体尚且温热，皮肤光洁红润，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已经拥有了长生，所以百姓们祈求的是她长乐。 可她的魂魄都已经没有了。 天上乌云聚集，细雨润湿土地。 夏辞初的声音直接传入了她的识海，虽然知道，此时她也听不到了。 “不打个招呼就走了……没良心的师妹。” 他抬眸向前看去，公主长乐碑上泛着淡淡光芒，正如曾经的纪师长生碑一般。 那是信仰的力量。 只要这种念力积蓄得足够多了，就可以为已死之人塑造仙身，只是不在此界，到底也是天人永相隔了。 夏辞初能够想到，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只要一直都有人来供奉这块碑，她就总会重生的，彼时天上的那人，也该尽一尽作为师尊的责任了。 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纵然知道难熬的岁月终有尽头，可这一点念想也不足以填补他心中的苦痛，夏辞初闭上了眼睛，面色安定，可天上的风雨却越下越大。 “是师兄没有保护好你，你往后，可莫要在师尊面前告我的状……” “也罢，也罢，公主长乐，只要你能长乐，说什么都可以……” …… 从试药谷中出来了，也便该回乡了，国内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 陆衍一早便开始收拾了，他要先一步回去散盟，去照看宋离的药草，打扫她的房间。 他想着只有这样，宋离回家后才能够开开心心的。 这边的陆衍有陆钰照看着，而那边的萧云寒，还要照看着江道尘。 “我还是不相信她就这样死了……她明明说过的，等战争结束，就帮我去找岁岁，她不是会食言的人……” 马车上，江道尘被五花大绑地坐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具遮住表情的萧云寒。 “她的魂魄一定还存在，你也想将她找回来不是吗？给我解开，我来找。” 江道尘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偏执得快要走火入魔了。 萧云寒握剑的手收紧了些。 “你的办法，太危险了。” 他才刚刚将江道尘强行从一个正在恢复的空间裂隙中拖出来，心中仍有后怕。 不知道为什么，自战争结束后，修真界中的那些黑洞、空间错乱都在自行恢复，如果他没有及时将江道尘带出来的话，现在的江道尘，应该会同那裂隙一起，被这世间的规则抹去了。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宋离的魂灯都已经灭了，想要找到她的话不就只有从那些错乱的空间中寻找吗！” 江道尘的声音拔高了些。 萧云寒沉默。 良久后才看向了窗外。 “到了，去看看她吧。” 明日便是长公主的遗体回朝的日子，萧云寒答应了陆衍会一起回去，提前整理，自然要把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江道尘带上。 这一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柳姨也是这样，时时刻刻将长生放在身旁，不敢懈怠分毫。 进了停灵的地方，陆衍已经在了，见他们出现，立即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你们看，她还活着！” 陆衍手里拿着根羽毛放在棺木中宋离的鼻子下面，羽毛伴随着平静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周围无人回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他收起了羽毛，往外走去。 “我去收拾东西，对了，路上还要买些养生茶，所有口味的都买些……” 萧云寒已经解开了江道尘身上的束缚，此刻他走至近前，看向了棺木中安睡的人。 “真像是睡着了啊……寻求了一辈子的长生，的确是长生了，可魂魄却不见了。” 萧云寒也垂眸看着，仿佛还能看到她持着轻歌剑与自己对战时鲜活的模样。 不知不觉的，泪水便模糊了视线，眼前的宋离变得朦胧起来。 “江公子，萧公子。” 一道女子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两人抬头看去，只见是宋归。 她收了伞放在屋外，而后才走进来。 第672章 山河依旧待君还 宋归是灵气爆发后，宋离机缘巧合下点化的妖族，也是在她之后，方才想到培养训练点化出来的妖族，再送去妖国做间谍任务的。 此前她一直在散盟中帮忙处理事情，如今听说了试药谷毒雾清除的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 “江公子，主人之前……托我保管了一样东西，说要在这时候给你。” 江道尘微愣，而后便看见宋归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来。 “主人说，已经答应过的事情，她不会食言，你拿着这个，便能找到一直想找的人了。” 她将这木盒递了过去，江道尘却没有动，直愣愣地看着宋归。 “你是说，她已经，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还将后事都交代好了？” 这一刻，就算他不想相信宋离已死，也不得不信了。 宋归低下了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后，说道：“主人考虑得总是周全的，她还曾说若此战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待到班师回朝之日，她便会亲手将此物交到江公子手上，她……” “这样，”江道尘忽然将那盒子往宋归怀里塞了塞，“你就当今天没见到我，等宋离回来了，你把东西交给她，让她再亲手交给我，你今天没见到我……” 而后，江道尘快步走出了房间，一双眉拧得很紧。 他原本跟在宋离的身边是为了找到孟岁岁，可时间长了，他想要找到宋离，已经不能仅用这一个理由来概括了。 他离开后，萧云寒也很快跟了上去。 宋归只得将盒子重新收起来，而后向着房间中央停放的棺木走去。 终于再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宋归还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来。 “已经一年了，主人……” …… 丧车驶入人族领域时，漫天下着纸钱雨，道路两旁尽是穿戴素白的百姓们，沿街一路唱着招魂歌。 魂兮归来，归故乡兮。 子民哀痛，君王泣兮。 莫再徘徊，勿久留兮。 黑夜漫漫，冷且凄兮。 恶魂环伺，怨憎君兮。 速归速归，吾等盼兮。 幽谷眠尸，魂难安兮。 画骨囚魂，心忧煎兮。 战火已歇，归家园兮。 山河依旧，待君还兮。 哀哭声阵阵，宋长生扶着棺木缓缓行进，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秦予川等人在不远处悄无声息地跟着，同样也是生怕她做出某些过激的事情来。 戚言今「有眼罩版」道：“我不明白，如果选择修士的方式，长公主殿下现如今已经到散盟了。” 因为商议的时候，只有何惜之一力坚持以凡俗的方法回归，且还说要将这招魂歌坚持唱上七七四十九天。 这两三天的路程，便直接被延长到了四十九天。 她是不愿去深想其中的门道的，她只是不想看到宋长生这副模样。 长生本来便已经很痛苦了，而今看到万千百姓们也跟着哭泣，她的心中会更加的难受，而这样的痛苦，她要支撑上四十九天。 秦予川也不曾深想，亦是不愿去揣度一个为国捐躯的英雄，只道：“他是长公主的臣下，他的坚持，或许就是长公主的坚持吧。” 同样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乾帝陛下便同意了他的提议，只是天颜不可窥探，不然，陛下也是愿意陪长公主走这一程的。 朝中还有些人觉得何惜之这是多此一举，可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看清楚了，宋离如今在民间的影响力。 丧车经过的地方，遍地“白雪”，那是覆盖了厚厚一层的纸钱。 人们从各地赶来，有育幼堂救助的孩子们，从白沙漠中出来的修行者，被望仙宗魔修伤害过的人，还有很多很多，说不出名头来，但却全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来送长公主最后一程的。 甚至在车队末尾，还跟了一队从南到北送了一路的妖族。 招魂歌在大街小巷中传唱着，仿佛每在这世间回荡过一遍，那人活过来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等到这漫长的行程终于要抵达终点的时候，风筝郡外，早已守上了许多人。 陆衍、萧云寒、江道尘、杨朔、徐妙妍、仇灵、凌远、无念佛子、赵冰彤、花朝…… 他们也是从修真界各地而来，在这里等着，迎接他们的好友回家。 “我已经将宋离的书房收拾干净了，还重新装修了一遍，她最喜欢在那里待着。”看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丧车，陆衍喃喃道。 萧云寒刚想问他装修的品味会不会和宋离相差太远了，想了想还是咽下去了这句话。 “我把她的田地都重新翻了一遍，”江道尘说道，“若是她还在的话，来年就能看到灵植长成了。” 萧云寒想问他在翻地的时候有没有碰到那些正在生长中绝对不能有任何变化的珍贵灵植，但想了想，还是咽下去了。 前方那队伍越来越近了。 杨朔怔怔看着。 “曾经我以为常年在战场上搏斗，会是你们先送我，哪里想得到现在……战争平定了，我却先看到了她的遗体。” “那不像是遗体，”徐妙妍喃喃道，“她和从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我总觉得她还活着，或许这天地间已经寻不到她的踪影了，可就是感觉，还活着……” 说话间的功夫，丧车已经来到了众人眼前，而车队的后方，也已跟了连绵到看不尽边际的追随者。 无念佛子抬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而后看向了护送丧车的将领李彦。 “李将军，可否让贫僧为殿下念经祈福？” 李彦微微点头：“请。” 无念佛子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棺侧，可刚刚才擦干净的泪花终于还是又掉了下来。 他扶着棺木，平复了情绪后，传了一道音进入里面人的识海当中，虽然也知晓，她再也听不到了。 “宋施主，贫僧来送你最后一程。” 言罢，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念起了经文。 同是此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出现在了他的识海当中。 “多谢佛子。” 声音落下，无念佛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众目睽睽之下，棺盖被内部传来的一道灵力推落，人们不由屏住了呼吸。 而后，一道身影自棺木中坐起。 第673章 还魂 宋离炼制出了仙药——九转还魂丹。 丹方是终隐帆完善的，诚然后面宋离的炼丹术学至大成，几番完善细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故而特意前往极北之海，彼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去闭关修行了。 宋离找了一处无人之地开始炼制九转还魂丹。 一来，杜绝终隐帆炼丹时被暗害的情况再发生，二来，她要隐藏九转还魂丹的存在。 即便是宋离，在炼丹的时候也几乎废了半条命，仍不能确定此药是否真的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效果。 但只要她炼制出仙药的事情传了出去，世间人为求此仙药，恐怕会无所不用其极，届时不知该有多少祸患发生，有多少想要让已故亲友起死回生的人因此走火入魔。 另外，倘若让妖国那边的洛景得知了九转还魂丹的存在，他便不会选择与自己一战。 骗不出他在试药谷中的底牌，任由洛景就此逃逸，黑狐祸患不除，天下难安。 宋离早就已经想好了，她愿意为了对付洛景，付出同归于尽的代价，以自己一命，扼杀后世所有的祸端。 帝位从不是英雄的主场，坐在帝位上的人，还要有手段。 在出征之前，宋离交代给宋归许多事，她是自己的眷属，绝对忠诚，而与其他活泼跳脱的木头小人们相比，她又更多了几分细致沉稳。 所以将九转还魂丹交由她来保管最合适。 当然，这毕竟是诞生于修真界中的第一枚九转还魂丹，宋离不确定自己炼制的丹药是否就是真正的九转还魂丹，亦不确定这等仙药，在修真界中的药力是否会被上界抑制。 所以她也做好了这一去，就是真的身死道消的准备。 于是便将要交给江道尘的东西也留下了，这样，即便自己不在了，他也能通过自己留下的东西，找到那个世界。 最后的交代，是给何惜之的七七四十九天。 九转还魂丹的药力在身体内化解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在宋归找来时，便已经将九转还魂丹给宋离服下了。 这之后的返乡之路，经何惜之的坚持，选择了走凡俗的方法，还将早已准备好的招魂歌传播了出去，走这一程，刚好七七四十九天。 若没有起死回生，这一程便是长公主的落叶归根。 若起死回生，那便是万民的期盼和信仰，召回了长公主的魂魄，使她得以复生。 如此，民心归拢，复生一事也有了说法。 在所有人激动和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宋离走下了丧车。 四周寂寂，最终被何惜之的一道声音打破。 但见他长袍一扬，直直地跪倒在地上。 “恭祝长公主殿下，还魂重生——！” 这道声音一落，周围顷刻间大片大片地跪倒，高声呼唤着同一句话。 “恭祝长公主殿下，还魂重生——” …… 偏远之地，一家酒馆当中，到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他穿着斗篷，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之下，不光是脸，连脖子、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小二，来一坛好酒！”面罩掩盖下的脸部肌肉似乎没有动作，这道声音便清晰得传了出来。 小二应了声，没一会儿便搬来了酒。 因这客人装扮实在诡异，小二便多留意了几眼，这刚转头看去，便瞧见他戴着手套的手端起了酒杯，而后又将酒碗送进面罩内，仰头一饮。 酒水全都倾洒在了他的身上，他没能喝到一滴。 小二一阵疑惑，正此时那客人好像发现了他，头一转。 仿佛那双面罩下的眼睛正极其不善地盯着自己。 小二脊背一凉，连忙搓着胳膊跑了。 黑衣人再端起一碗酒来，这一次，酒没有流到衣服上，他酣畅淋漓地喝着。 此刻，店内有人讨论起了如今最大的事情。 “死而复生？” “招魂歌唱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将长公主殿下的魂魄唤回来了！” “我前两天还每日唱三遍呢，原来长公主已经还魂了吗？” “苍天有眼，好人有好报啊……” 忽然，那黑衣人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摔：“一派胡言！！！” 他这一声怒吼，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黑衣人腾地站起，气势汹汹地朝着方才讨论长公主复生一事的人走去，一把便揪起了一人的领子。 “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起死回生这等荒谬之事，就算是编瞎话你也编的像一些，还什么好人有好报，她算什么好人，她的野心还没有暴露出来！” 这人原本被他的气势压得有些害怕，但听到了诋毁长公主的话语，便立刻硬气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长公主说如此大不敬的话！不想活了吗！” 不光是他一个，周围的人也都齐齐站起，朝着这黑衣人逼近而来。 “我是什么人？呵，我叱咤风云的时候，你祖宗恐怕还没出生呢！宋离算个什么东西，我想骂就骂了！你有本事那就显露出来看看！” 黑衣人的意思大概是单打独斗，但现在看来不会实现了。 酒馆中的客人们此刻全都撸起了袖子冲了上来。 打斗间黑衣人的衣裳被撕破，他的皮肤暴露出来，酒馆当中瞬间又激起了连连惊呼。 “这不是人！他不是个人！是…是木头啊…” “木头雕像啊！！” 曲慕幽立即拉过斗篷遮挡住面罩被扯下的部分。 宋离的身体毕竟还没有死亡，天地为炉的法则还存在，哪怕他拼尽全力解开了一道道封印，也无法将自己重新转变成活人的模样。 如今能够出来，还全都要靠玉玺当中那四恶佛吸引了乾帝的注意力，他才得以趁机逃脱，当然也知道乾帝肯定已经在派人寻找自己了，所以才谨慎地遮挡得严严实实。 原本他也不想生事，只想赶快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谁让这些人讨论的恰恰是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还魂？荒唐！ 现在被认了出来，曲慕幽也无心多留，立即向着酒馆外跑去，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出门槛，身上便传来了一股他不可抵抗的强大压力。 “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声闪过后，曲慕幽的身体又重新被压成手掌大小的木雕，同时背后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空间阵法，瞬间将其吸入进去。 第674章 飞升 空间阵法在宋离的药田中出现，曲慕幽的木雕从中飞出，一直到了宋离的手里。 这一刻，曲慕幽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不见。 他原本还猜测有可能是借尸还魂，或是回到这具身体的并非宋离的魂魄。 但现在天地为炉的法则重新完善，毫无疑问，她就是宋离。 在青帝长生诀和一次次帝劫的淬炼下，这具身体早已经和宋离的魂魄绑定，她已脱胎换骨，也不存在九转还魂丹复活的魂魄并非宋离的情况。 而不管是在南方还是北方，宋离的肉身从试药谷出来后，便一直处于重兵把守的状态中，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任何生灵和魂魄都没有办法靠近。 宋离将雕像重新收好，而后看向了前方那正在田里被迫劳作的江道尘。 “咳咳，我可以说我不认识这些灵草吗……”江道尘眼神飘忽，不断跟站在一旁的萧云寒求助。 宋离揉着额头，勉强压制住了情绪。 “你连这些灵草都不认识，是怎么敢来翻我的田的，真当我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江道尘欲哭无泪：“我也没想到这些灵草娇贵，碰一下就死……” 正此时，扛着一根土豪金柱子的陆衍默默路过。 宋离揉着额头的速度加快了。 “你一共在我书房加了五根这样的柱子，全、都、拆、掉！” 陆衍连忙跑了回去，再出来的时候，一口气扛了五根土豪金柱子。 这一刻宋离觉得倘若自己死的不是魂魄而是肉身，当她看到这些情况的时候，应该会直接气活过来。 而后目光又朝着萧云寒看去。 萧云寒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 宋离要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萧云寒想了想，而后放下了手。 “做了。” 在她的目光下，萧云寒拿出了一枚储物戒指来。 宋离用神识一扫，便看到里面尽是各种保存完好的灵药灵草，数量不少，又有许多珍稀品种，比得上一个资深炼丹师的私藏了。 她有些吃惊，萧云寒解释道：“你不在的这一年间存的。” 并且花光了他全身的家当。 不过萧云寒也想通了，与其囤着灵石等它们贬值，不如想花的时候就花，或许错过了这一株药草，往后就再也遇不上了。 看到这些的宋离心情终于不算太糟糕了，拿着储物戒指往炼丹房中走去。 “刚好现在可以用……” …… 如今四方平定，长公主也死而复生，人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乾帝飞升了。 伴随着幽墟钟的毁灭，修真界中灵气不断上涨以至于产生灾难的情况有所缓解，在浮空城中生活的京师百姓也终于可以重新回到陆地上了。 为了维持合并了妖国后的新国的统治，宋离也定下了迁都的事情，在此之前，浮空城已经排空，百姓来到地面后开始重建新城。 浮空城便成为了夏辞初闭关突破的地方。 新都定在了迦南郡，在宋离的安排下完成了迁都，同年冬，浮空城上霞光璀璨，一场细雨润湿土地，冰层融化，冻土当中钻出新的嫩芽，春季提前来到。 朝臣修者纷纷赶往浮空城，留在地面上瞻仰着如此盛大的仙人飞升一幕，这还是十万年来，修真界中第一位飞升的仙人。 这十万年间，修真界发生了许多事，大乾历四万年，不死果出世，开启了惨烈的厮杀争夺，而后灵气稀薄，天才夭折，此为浩劫前音，一直持续了三万年之久。 至大乾七万年，稀薄的灵气渐渐回暖，而后又直线攀升。 曲慕幽死，魔修乱世，颠倒阴阳的浩劫结束。 幽墟钟毁，空间错乱，灵气动荡的灾难也结束了。 一切苦难结束，乱世中坚守着，庇护着人族的帝王飞升，修真界将迎来一位合并统一，重建规则的新帝。 仙音浩渺，如同日出般耀眼的光芒当中，夏辞初褪下了那一身尊贵却沉重的帝王服制，换上了一袭干净飘逸的银白衣衫，哪怕最后一道雷劫劈过之后，他也仍是不染纤尘，毫发未伤。 而后，他转身回望。 江山秀美，新帝仁昭。 宋离站在不疾不徐的风中，雪白的发丝伴随着淡绿的衣袖扬起，她对上了天空中那位仙人的目光，而后露出了一个澄澈的笑。 夏辞初的唇角也轻轻向上扬了扬，这之后便不再留恋，转回了头，身形匿于云端。 他为这世间留下了最后的祝福，此后十年，新的国土将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 这年的春天格外的温暖，到处生机盎然。 也便是此时，忙活准备了一年之久的登基大典也终于到了。 曾经大乾与妖国之间相隔的战场，如今已经建起了一座座城池，比起北方多人族，南方多妖族的情况，这些新的城池当中展现出来的则是人族与妖族数量相等，生活方式也相互融合，取长补短的繁华景象。 新帝登基，这周边的城镇是最热闹的，有各地的百姓赶来观看，城中贸易繁荣，有说书的茶馆酒楼到处都挤满了人，说得都是新帝旧帝的故事。 故事的起承转合，牵动着听众们的情绪，时而紧张，时而哀伤，又时而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长街上小贩们的叫卖声嘹亮，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绿衣男子提着一篮花草而过，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赵宗庭，赵宗庭——” 闻声，赵宗庭停下脚步回身看去，陆衍飞快地奔来，抬起胳膊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急匆匆的这是要做什么去？不会又是要去完成你那长得没边的清单了吧？” 赵宗庭笑了笑，说道：“我现在都不愁寿元不够了，也不急着去做那些事情，这不是听说城外的一片空地要建新城了，我便过去将那里的花草移栽到有山有水的地方。” “你这么忙，哪里忙得过来啊？” “我多跑几趟，总能弄完的，看着它们混在土石中死了，总还是不忍心……陆兄弟呢？” “哦，我家要在这里开分会，我来督工，顺便给宋离做几套能够彰显女帝气场的仙衣，不过看你这么忙，我帮帮你？” 陆衍客气了一下，下一刻赵宗庭便将花篮递到了他手上。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675章 登基 “诶，你这次结的金丹是什么？” 移栽花草的途中，陆衍忽然间想起了此事，便问道。 闻言，蹲在地上耐心铲土的赵宗庭抬起了头来，目光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山水看去。 “原本我以为，哪怕再次碎丹重结，也还会是坐牢丹，谁承想，一切的因缘执念，早已在我结成坐牢丹的时候便消散了，这次结的金丹，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万华’。” 听他这么形容，似乎并不是修真界中记录在册的有前人结过的金丹，陆衍便又问道：“为何起这个名字？” “看遍世间繁华，人生怡然自得，这是一颗及时行乐的金丹，故而起名‘万华’，也是想我往后过上潇洒闲散的日子，无忧无虑，立足当下……” …… 宫中人来人往，宋长生趴在桌上看书看得打瞌睡，一旁是看她看书就会打瞌睡的萧云寒。 “你给玉玺镶了金边？”陆衍拿着那枚黑色的玉玺，目光看向前方在何惜之、徐妙妍等人的环绕下，整理着帝王服制的宋离。 “先帝做的，”宋离的目光往那边瞄了一眼，“里面的四佛正在慢慢失去信仰的供奉，快要消散了，不用镶金将其框住的话，玉玺难以维持目前的状态，如今批阅奏折还需要用到它。” “新的玉玺已经在寻找材料了。”何惜之在旁道。 宋离的目光通过前方的镜子，看到了身后那紧张局促的徐妙妍，便开口道：“放轻松，你已经经历过很多大场面了。” 既然被点破了，徐妙妍便也不再掩饰，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你登基，我却很紧张……” “或许是历尽了劫难的魂灵终于到达了令自己心安的地方吧。”宋离道。 闻言，徐妙妍安静了下来。 或许宋离说的是对的，不管轮回几世，她的魂魄都不曾变过，可能会被驯化，但向着前方，向着高处走是她一直以来都掩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为了达成这个愿望，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以至于现在又是不可思议，又是紧张得生怕自己再做错什么事，就又会跌落泥泞中。 宋离已经站起了身来，往外走去，同时道：“放心吧，我会守护好这个国家的。” 宫殿前，文臣武将列队严谨，伴随着新帝在礼仪队伍的簇拥下出现，钟鼓齐鸣，庄严肃穆。 宋离目视前方，路的尽头是那帝王宝座。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上这条路的，亦不清楚那些责任与重担是什么时候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但刚好，她需要用这权利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事物，也刚好，她拥有登上这个位置的能力。 宋离总会想起夏辞初独坐深宫的时候，她觉得那人是一汪静静流淌着的泉水，那样的淡漠，那样的清冷。 她也曾问过夏辞初，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枯燥乏味吗，而后他便会回答，那大概是我表现出来的模样太过乏味了吧。 他试着给身上的衣裳换了个颜色。 至此宋离方才明白，他的内心从不迷茫，也不曾枯燥过。 因为看到过曾经那个混乱无序的修真界，所以他选择建立起一个有法度有秩序的国家，他守着的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又怎会乏味？ 宋离觉得，自己的愿望也实现了。 经过那一位位朝臣，往高处走，她终于到达了那帝王的宝座。 而后转身入座，天下江山尽收眼底。 幸觅高声宣读即位诏书。 “朕以眇躬，缵承大统。仰惟先帝，膺天明命，奋开创之业，栉风沐雨，宵旰忧劳，为社稷之安，为生民之福。 今先帝飞升，朕承天命，当思先帝之德，敬天法祖，恪遵先训……” 宫门外，五味阁的分店内，柳青时看着光幕中端坐的宋离，怎么看怎么满意。 “合身合身，这衣裳可真合身，我就说小宋穿起来绝对好看！” 星宇道人捋着胡子，眯眯眼睛：“怎么感觉一下子老了十万岁的模样？” “那就对了，这身是先帝飞升之前给准备的，跟先帝当初的很像。”柳青时喃喃道。 星宇道人讶异：“你见过？不应该吧？” 夏辞初登基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啧，你怎么净找茬呢！” 星宇道人连忙闭上了嘴。 柳青时又朝着光幕看去，眼眶有些湿热了。 “真好啊，真精神，跟我年轻时候一样！” “这不一样吧，”星宇道人还是没忍住张了嘴：“你当的是武将，咱们小宋可是……” 话未说完，又被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新帝登基这日，有祥瑞的天象出现，很快便会在民间编成一个个带有神话色彩的故事。 而一直到深夜，宋离方才褪去了那一身繁琐的装扮，待宫人礼官们全都下去了，陆衍风风火火地提着两坛子酒找来了。 “走啊，杨朔在烤串，就等你了！” 他眼睛明亮地说着，仿佛他们还是当初在风筝郡中肆意生长的少年人，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宋离怔愣了下，忽然，沾了酒香的晚风透过被陆衍推开的门闯了进来，清扫了这一身的疲惫。 于是宋离也站起了身来，如从前无数个日夜那般地向他走去。 “带香料了吗？” “今早江道尘特意跑去五味阁带的，你不知道这日的宫禁有多严格，还得是阴暗小子……” 宋离回想起当年，她觉得自己应当感谢当初的陆衍主动走向了自己。 他就像一颗永远热忱的星子，提醒着自己，永远都不要忘记初心。 席间把盏言欢，自然到大家只是在庆祝朋友的升职。 酒足饭饱后，那便只剩下一件事情没做了。 宋离找到了江道尘，将那盒子递了过去。 “到了那边之后，你要照顾好她。” 江道尘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接过了盒子。 曾经宋归将这盒子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好奇其中装了什么，但他却不敢接过，不愿接过。 此刻他接过宋离亲手递来的盒子，好半晌方才回过了神。 “是什么是什么？”陆衍立马好奇地凑了过来。 萧云寒也在思考：“据说通过此物就可以找到另一个世界。” 杨朔听到后也挑了挑眉：“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这是那个地方的法则。”宋离道。 在众人的催促下，江道尘也怀着忐忑的心打开了盒子。 盒中只躺着一本厚重的书，封面上是宋离手写的两个大字。 ——刑法。 正文完 光影交界时 （什么！你没去拿保鲜膜？） 电视机正播放着，女孩纤瘦的身体缩在沙发里，抓紧了怀中的抱枕。 “捉鬼用保鲜膜，打鬼用巧克力，因为保鲜膜含有一种硝酸氧化硫，可以将鬼的能量分子包住……” 突然间，屏幕闪烁了两次后迅速黑了下来。 “停电了吗……”孟岁岁喃喃着，而后往前探身去摸遥控器。 就在这时候，一只人手突然从电视机的屏幕中伸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颗人头。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那一双眼睛，脸色瞬间吓得惨白。 “啊啊啊啊——！！！” 江道尘的上半身已经从电视中爬出来了，在看到眼前这十几岁小女孩的时候不由一愣。 一定是时间选错了，孟岁岁都有女儿了，不行，得重新来，穿越到她还没成亲的时候。 就在江道尘往回爬的时候，房门突然间打开了，他的目光顺势看了过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同样是十几岁的女孩，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手里的大桶爆米花也掉到了地上。 江道尘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他不可能忘记，这是桃花源中的红裙纸皮人，她就是宋离本离！ 没有选错时间，眼前这个也不是孟岁岁的女儿，是她本人！ “阿阿阿离，”孟岁岁已经被吓得僵在了原地，扭头目光求助宋离：“男男男……男贞子……” “咳咳，我想你们应该误会了什么……” 江道尘赶紧从电视机中爬出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见到宋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一把拉住孟岁岁就要往屋外跑。 她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江道尘当即施展定身术让她们两人停在了原地，他必须要解释一下，不管她们俩短时间内能否接受，但总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到来了。 正此时，房门再次被人打开。 “你们两个又被恐怖片吓到了吗？来吃点水果……” 林言端着切好的果盘走了进来，在看到那个身穿古装的男子时，整个人都是一阵木然。 江道尘也是一愣。 好半晌，林言才回过了神来：“cos……cosy？” “妈妈快跑！”宋离奋力挣扎着喊道：“他是男贞子！！！” 虽然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可信度。 事实上林言也根本没有相信！ “小离，还有朋友来家里玩，怎么不提前说？” “不是的妈妈，我真的看到他从电视机里面爬出来了！岁岁也看到了！” 孟岁岁也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他还把我们的身体定住了，动都动不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宋离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能动了，立即转头惊讶地看向江道尘，后者嘻嘻一笑。 “你们最近看太多恐怖片啦。” 林言哭笑不得。 “咳咳，宋离妈妈，”江道尘清了清嗓子，顺势便说道：“我的确是她的朋友，刚刚只是在玩游戏，不小心吓到她们了。” 宋离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怎么知道我姓宋？” 孟岁岁也更害怕了：“他是鬼，肯定什么都知道的吧……喂，你你说，我姓什么？” 闻言，江道尘勾唇一笑：“孟岁岁。” “你看，他真的是鬼！”孟岁岁惊恐。 “鬼什么鬼，”林言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呢，世界上哪里有鬼？别看恐怖片了，你们都出来玩。” 虽然江道尘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人的举动，但两个小朋友还是能离他多远离多远，反倒是林言与他聊得很开心。 而江道尘一边绞尽脑汁地应对着林言的各种问话，一边又不时地朝着宋离的方向看去，根据他对宋离的了解，她现在的平静估计是装出来的。 “妈妈，我去打扫地上的爆米花。”宋离忽然间说道。 林言点了点头，而后宋离站起了身来，在临走之前，认真地朝着孟岁岁看了一眼。 孟岁岁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有点犯怵。 江道尘目光追着宋离而去，正此时，孟岁岁小步小步地挪了过来。 “江，江同学，你能说出十个三角函数公式吗？” 江道尘：“……啊？” “cos(α+β)=cosα·cosβ-sinα·sinβ。” “啊？” “cos(α-β)=cosα·cosβ+sinα·sinβ。” 江道尘已经瞪大了双眼。 怎么有种她在念咒的感觉，不会也是从修真界中穿来的吧？！ “tan(α+β)=(tanα+tanβ)/(1-tanα·tanβ)。” 修真界中也没有这种法咒啊！ “sin(2α)……” “停，停停。”江道尘一脸的严肃。 正此时，打扫完爆米花的宋离也走回来了，孟岁岁火速撤退。 江道尘：“……” 你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还好这个男贞子不懂数学，”孟岁岁小小声地问宋离：“保鲜膜和巧克力拿来了吗？” 宋离沉默了一下：“我没去拿保鲜膜啊。” “那你刚才是去？” “扫爆米花。” 虽然无须刻意都能够听到她们两个压低声音谈话的内容，但江道尘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多久，门铃响了，宋离立马起身。 “我去开门。” 这时候的江道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离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是几个警察。 “是你报的警吗？” …… 风和日丽 警局内，江道尘的嘴都说干了，仍旧没能逃过被拘留的制裁。 “人家小姑娘举报你非法入侵居民住宅，”警官忍不住瞄了江道尘一眼，“你穿成这样是干什么？” 江道尘已经放弃了，脑筋转了转，而后道：“考斯，考斯普雷。” “考斯普雷就考斯普雷，你进别人家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这时候，又一个警官跑过来喊道：“江道尘，你可以走了，屋主过来解释了是误会。” 江道尘懵懵懂懂地起身，那两个警官交流了几句，竟然真的没有阻拦他。 屋主解释是误会？ 应该是宋离来了，他就知道宋离是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江道尘狠狠舒出一口气，然而走出警局后，并没有发现宋离和孟岁岁。 “这边。”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他立即转头，只看见林言戴着一副墨镜，正靠在车旁等待。 光影交界时 （妈妈，我真的看到车在天上飞！）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走了过去。 林言直接转身打开了车门：“上车。” 江道尘对这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尤其是，车。 当然，他来到这个世界，坐的第一辆车就是警车，而且是被四五个大汉按着塞进去的。 路上的时候，他便在想了，这车没有灵兽来拉，也没有灵力驱动，更不像是用炼器的材料做成的，为何能自己跑？ “不习惯？”林言开着车，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江道尘。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江道尘可能会直接施个法术就走了，但如今面对的是宋离妈妈，他还是很有耐心地想办法给自己解释的。 “不是……很经常。” “哦，”林言勾了勾唇角，“你之前说在哪里上学来着？哪个宗门？” “清河郡鹿鸣书院……” 江道尘顺口便回答了，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愣了一下。 “我……我有说什么宗门什么的吗？您听错了吧哈哈哈……” “鹿鸣书院啊，你不是仙门中人？我记得仙门弟子无需去外地求学的。” 这句话一落下，江道尘先前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彻底落实了，他瞬间正色，同时又有些紧张地盯着林言。 “你是谁？” 他敢确信，这并不是宋离描述中的那个母亲，如果说是因为自己强行打开空间导致这个世界出现了什么问题，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宋离和孟岁岁被伤害的。 “很意外吗，我来得比你早，大概十三年前就来了吧。” “十三年前？宋离还没有出生。” “刚出生。” “你到底是谁？” 车内的氛围突然紧迫起来，林言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定格在江道尘身上，却不想前方的道路上有个小孩突然跑到了正中央。 林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猛打方向盘，但下一刻整辆车便被江道尘的灵力给抬了起来，从小孩的头顶飞了过去，然后稳稳地落地。 车子在半路上刹停，直到林言看到孩子的家长将其抱走。 “用灵力删一下监控吧。” “监控是谁？”江道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什么要扇他？” …… 学校食堂 “非法侵入他人住宅，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 “鬼也用人民币吗？” 宋离被孟岁岁问住了。 紧接着宋离又道：“不管他用哪种币，他最多会被拘留十五天，可能十天后就会被放出来了，到时候他会不会回来报仇，我们是不是安全的，这是最重要的。” 孟岁岁不知在想些什么，很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宋离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阿离，你说……鬼能不能实现人的愿望？仔细想想，它们好像跟神仙也没什么区别，有人整日里烧香拜佛，可佛祖也不一定理会他们，但是鬼就不一样了，它可能会要你身上的什么东西，但是也会实现你的愿望！” 在孟岁岁的声音下，宋离放下了筷子，而后抓过了她的胳膊，直接将校服袖子撩了上去。 瘦弱的胳膊上多了很多鲜红的痕迹。 宋离沉默了良久：“昨晚你爸又喝多了？” 孟岁岁的眼眶中含着晶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又把袖子放下。 “我是说真的，阿离，你懂我的。” “我懂你，但是你要记住，上高中，考大学，远走高飞，这一直都是你想要走的那条路，你不能中途放弃。” 孟岁岁勉强地笑了笑，刚想要继续吃饭，动作忽然一滞。 宋离顺着她那闪烁的眼神看去，见到米娅姗和她小团体里的几个人端着盘子正在找座位，而在发现她们两个之后，就直直地走过来了。 孟岁岁赶快埋头扒饭，没多久，米娅姗就停在了她旁边。 她冷笑着，目光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又看向了缩着身子的孟岁岁。 “有事吗？” 宋离的声音传来，米娅姗的目光扫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怎么看宋离都觉得讨厌。 上一次，自己就是当着宋离的面把饭菜全都扣到了孟岁岁的头上，结果这个妈宝女居然直接跑去告诉了班主任。 班主任很明显不想管，只是将她叫过去假模假样地训斥了一顿，结果宋离又跑去找教导主任告状了。 教导主任把她和班主任都训斥了一顿，还停了她一天的课。 看宋离那模样，似乎还不满意，她往校长室跑的时候，还是孟岁岁亲自追过去拦的。 “没什么，我关心同学，”米娅姗笑着侧头，一只手落在了孟岁岁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孟同学，怎么今天没有请假去帮奶奶卖桃子啊？你的钱够不够啊？吃得起食堂吗？要不要我们大家给你捐点款啊？” 孟岁岁的肩膀很小幅度地打着颤，塞进嘴里的饭菜几乎没有嚼就咽下去了。 “我不认为这是关心同学，米娅姗，你的原话我记下了，而且现在我认为你需要校长来关心一下。”宋离平淡地说道。 米娅姗脸上的笑意渐淡，那双不善的眼睛直直盯着宋离：“你敢去找校长试试，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有这个沙包在，你以为你能有几天好日子？” 宋离吃饱了，用纸巾擦了擦嘴：“我会把你的原话复述给校长，希望这一次会叫家长到校。” 说着，宋离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口罩来准备戴上，然而被米娅姗一把抢过，她突然走到宋离的面前。 “那就叫家长啊，我妈顶多也就是当着你的面说我两句，她根本就不会管我，你觉得你会赢吗？妈宝女？小丑？精神病？” “阿离她不是精神病，这只是情绪障碍……” “我让你说话了吗！” 孟岁岁刚开口解释了一句，便听到了米娅姗这一声怒吼，她瞪着她，周围的人全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短暂的安静，让人有种即将窒息的感受。 她就这样盯着胆子小的孟岁岁看了很久，这才转头重新向着宋离看去，但这一眼差点把她给吓出心脏病来。 宋离的脸上挂着僵硬又诡异的微笑，也正盯着米娅姗。 “我知道你家住在哪里。” 光影交界时 （她的茧，她的保护壳） 她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使米娅姗呆住了，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口罩挂在了她的脸上，遮挡住了那笑。 然后带着自己的跟班们飞快地离开，边走还边骂道：“还说不是精神病！真不明白这种人怎么可以在学校上学！” 宋离其实已经在很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了，她也总锻炼自己，要冷静，冷静，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可现在，被米娅姗吸引过来的视线如今正一遍一遍地扫过自己的脸，那一层口罩带来的安全感好像被无情地剥下，她本该平复的表情反而越发乖张，甚至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换来的是更多鄙夷的目光。 “哈哈哈…你也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是不是…哈哈哈……” 然后，孟岁岁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笑得比自己还厉害，笑得满眼眼泪。 看着孟岁岁，宋离感觉好像真的存在那样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那是她的茧，亦是她的保护壳。 …… “咳咳，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江道尘，散修联盟的太上长老，新帝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话是对着林言说的，但江道尘的眼睛却始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剪了头发，就跟这个世界中的大多数男性一样，嗯，还挺帅。 又换了一身衣裳，也是这个世界的，嗯，更帅了。 “卿暮雨，观星宗第四十九任掌门人。” 车停在了海边，林言两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目光向着遥远的海洋另一端望去。 “嗯？”江道尘终于欣赏完了自己的绝世容颜，然后朝着林言的手中看去：“这个又是什么？” “烟，尼古丁。” “啊，有印象有印象，宋离跟我说过，”江道尘继续捯饬自己的头发：“但是在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拿出这个来？” “二手烟会损害小离的健康，所以我从不在家中吸。” 江道尘放下了手里的镜子，看着那一阵阵飘向自己的白烟。 “你是说它现在正在损害我的健康？” “可以了，”林言弹了弹烟灰，“我们也该说一下你接下来的去留问题了。” “我当然是要留下来，”江道尘转念一想，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的忙？” “我是魂魄来此，虽然没有了灵力，但还是能够看到人们身上的因果线的，在你来之前，我便看到小离身上有一条因果线连接在岁岁身上，但那条线，却并不是属于小离的。” 林言扫了江道尘一眼。 “现在看清楚了，因果线的另一端连接的人是你，小离其实是这段因果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这线结实吗？” 林言又扫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听我把话说完？” 江道尘连忙点头：“您说，您说。” 林言的脸色严肃起来了：“既定的历史不能改写，事情的结局不可有任何的偏差。” “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过来，就是为了改变结局的。” 江道尘的声音也十分认真，林言垂眸，深深吸了一口烟。 “我说的是小离。” 江道尘原本还想要跟她抬一下杠，在听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也静默下来了。 他明白了这位观星宗掌门人的意思。 孟岁岁的结局可以改变，但是宋离的结局，不能改变。 她必须要承受挚友和妈妈的相继离世，必须要被她的亲生父亲在葬礼上大声指责，必须要走投无路心如死灰地从高楼一跃而下…… 然后去往另一个世界。 这当中的任何一环出了差错，那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可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但他的到来，却注定要打乱这一切。 甚至连她的痛苦，都不能减轻或分摊一丝一毫。 …… “上课时间你在看小说，这位同学，我请问你上次考试的分数是多少呢？” 新来的老师一把夺过宋离藏在课桌下的小说。 虽然老师出现得很突然，但长期锻炼冷静的宋离完全没有被吓到，站起了身来。 没等她开口汇报自己的分数，班里就有起哄的同学替她说了。 “396分！她上次考试是396，上上次也是，上上上次还是396分！” “她就没考过396以外的分数哈哈哈！” “考得跟我一样，及格线！” “人家是学霸控分呢，你小子是这回运气好蒙对了，刚好碰上及格线了！” 这句话刚落下，说话的同学便被米娅姗瞪了一眼，顿时偃旗息鼓。 新来的语文老师扫视一圈，皱着眉头：“考396分，刚刚及格，很骄傲吗？你语文考分多少？” 宋离：“70分。” 又有人起哄：“她作文没写！每次都不写作文！” 语文老师刚想就此训斥一番，但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不写作文，考70分，说明她其他的部分全都是满分。 “前两次呢？” “70分。” “你每次都考70分？” 宋离点了点头。 语文老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准备下课后去查成绩单。 今天下午，孟岁岁又请假去帮家里了。 宋离帮她整理好了重点，准备回家的路上顺便捎过去，没想到最后一节课，她赶回来上了。 放学时分，宋离还是将整理的知识点交给了她。 “今天的任务不多吗？” “嗯，今天生意好，很快就卖完了，等过了夏天我就不用这么频繁地旷课了。” 孟岁岁笑着说，而后和宋离一同出了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搬桃子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我……” “是你爸爸吗？” “他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来找奶奶。” “那你今天要不要来我家住。” “不用啦，如果我爸在家的话，看到我总是往你家跑，又要挨打……” 之前林言报警抓过孟父，但因为是家暴，后面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孟父一直对此怀恨在心，也曾几次三番来找过她们家麻烦，都被林言给解决了。 前方跑过来同班同学，朝着她们喊道：“宋离，语文老师找你！” 宋离想了想，然后看向孟岁岁：“那你先走，我可能要很久。” “好。” 光影交界时 （游荡在这条路上的鬼魂，会保护你安全到家。） 放学后，孟岁岁没有直接回家，她去熟悉的超市帮忙搬货，超市老板也很照顾她，赚来的这些钱，她会存起来，用作书本费和平日在学校中的花销。 虽然有时候这些钱会被奶奶翻出来后一声不吭地拿走，最后都用作了孟父喝酒的开销。 这天依然忙到了很晚，街上的路灯都亮了，孟岁岁背上书包往回走的时候，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候，从后面丢过来的一颗石子滚到了她的脚下，孟岁岁被吓了一跳，立即转身看去。 米娅姗小团体当中，一个叫郝德的男生正掂着手里的石子笑眯眯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了，男生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狰狞了起来，下一刻又朝着她狠狠地丢出石头。 “啊！！” 孟岁岁惊慌地闪过，连忙朝着家里的方向奔跑，但是刚刚拐进那条窄巷，她就犹犹豫豫地往后退了起来。 正前方，以米娅姗为首的几个男男女女就在这里等着她。 米娅姗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今天是不是帮那个精神病说话来着？哎呀，好深的闺蜜情啊，我都有点羡慕她了，有个那么厉害的爸爸，有妈妈宠着，还有你这个狗腿子天天捧她的臭脚，维护她。” 就在孟岁岁即将要退出小巷的时候，郝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一把就将她往前推去了。 米娅姗往前走来：“既然你跟她这么好，那她惹了我的，就还到你的身上吧。” 孟岁岁的前后两条路都被堵死了，她害怕地哭出了声来。 “不要……不要打我……” 米娅姗一笑：“怎么会呢？” 她故作温柔地摸着孟岁岁的脸上，但下一刻脸上的笑容散去，双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烈火，而那高高扬起的一只手，也变得冷漠狠厉起来。 孟岁岁的脑中响起了宋离的声音来，轻声呢喃如同从背后抱住她的幽灵。 “她嫉妒我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记忆中闪过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署名是孟岁岁。 那是考上高中后，她第一张数学试卷，她需要它，因为她需要用这张试卷来向爸爸和奶奶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上学是有用的。 然而换来的是亲人的漠视，以及同班同学的注视。 那一次数学考试存在超纲题，她做出来了，赢得了老师的表扬和赞美，但是米娅姗没有。 “她鄙视我们丰富的精神世界，因为她空洞。” 记忆中有一次，老师带领着他们去复员军人疗养院做义工，被全班孤立的她和宋离却能够迎来一致的夸赞，而那时候的米娅姗在什么地方呢。 她孤零零地被一个老人训斥，而那个老人，前不久才和米娅姗的爸爸拍了一张合照。 “我们的苦难将成为登上高处的垫脚石，而她从未打败过苦难，甚至需要通过暴力来填充贫瘠的自己。” 孟岁岁咬紧了牙关，不再害怕，仿佛这一刻，宋离就在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她闭上了眼睛静待着这一场暴力的来临，但这一次并没有。 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在半空中便攥住了米娅姗高高扬起的巴掌。 有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出现。 “啊啊啊啊——！你是谁啊！赶快松开我！”米娅姗疼得尖叫着，使劲往回拽自己的手，却根本抵抗不了那股力量。 “我是游荡在这条路上的鬼魂，在我的地盘不允许任何暴力事件的发生，如果你们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们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暴力。” 少年开口，声线懒散却极具威慑。 这声音让孟岁岁怔愣了一晌，待反应过来时，先于恐惧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是一声赞叹。 好帅。 他转过了头来，朝着孟岁岁弯弯眼睛一笑。 “你中二病啊！放开我！”米娅姗气得都喊破了音，扭头朝着身旁那些人叫道：“你们就看着吗！给我弄死他！” 后面的那些人一拥而上，但一群鼻嘎怎么能打得过江道尘，哪怕在林言的提醒下，江道尘并不打算使用灵力。 受害者为了保护自己的财物和人身安全，使用合理的武力进行抵抗，属于正当防卫。 江道尘觉得自己可以在防卫过当的底线上试一试，不过孟岁岁在这里，不能吓到她。 很快，米娅姗等人就发现了，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的中二病。 …… 语文老师将小说还给了宋离，并且鼓励她下次考试一定要写作文。 但宋离回家的时候也很晚了。 推开门，摘下了口罩，然后换鞋。 “妈妈，我回来了，老师留了我一段时间……” “小离回来了呀。” 传出来的是一道不算陌生，也不算太熟悉的声音。 宋离抬头看去，那站起来的是戴着厚厚镜片的年轻女人，她不化妆，衣裳也穿得中规中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学术的气息。 实际上也是，她在国内外权威学术期刊上发表了大量高质量的研究论文，被各大高校争相聘请为讲师。 此刻那张严肃冷漠到挤出了川字纹的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朝着宋离走了过来。 “最近的学校生活还顺利吗？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尽管来问我，对了，这次来我还给你带了很多书……” 宋离将口罩又重新戴上了。 这时候，屋内才又传出了林言的声音。 “小离，快洗手吃饭，你上次说想看的书，你许阿姨特地托人从国外给你带了，吃完饭再去看哈。” 宋离眼中的戒备还是没有散去，但依旧礼貌地点点头：“谢谢许阿姨。”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呀，快去洗手吧。”许盛阳笑道。 宋离往卫生间走去的时候，还能够听到林言和许盛阳两人的谈话声。 “师母，我这次过来还是为了小离转学的事情，宋老师整天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闷闷不乐的，我们这些做学生的怎么看得下去，政府和校方都愿意给宋老师的家属提供最好的待遇和教育资源，而且小离又这么聪明……” 伴随着卫生间的门关闭，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了。 光影交界时 （谁要攻克数学了啊啊啊！） 宋离站在镜子前，不知不觉，洗手池里的水便被放满了。 水溢了出来，流到了她的脚边，宋离慌忙关掉了水龙头。 出水口衔着未干的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在水面上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而波纹下的深水，是她的童年，是她的病因。 …… “妈妈，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 “爸爸没有不喜欢小离呀。” “可是爸爸说，我不应该出生，因为我的出生害死了妈妈，她离开了，再也没办法回来了，我说妈妈没有死，妈妈就在这里，然后……爸爸就不理我了。” 林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那个小小的孩子，倔强和疑惑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上交织着，而她本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宠爱与保护，本可以不必纠结于这样的问题。 林言忽然蹲下身，将宋离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爸爸那是在说气话呢，是因为……他每天做实验太累了，这样，明天爸爸回家后，小离跟爸爸多笑笑，爸爸喜欢爱笑的小朋友……” “这样爸爸就会喜欢我了吗？” “会的，一定会的……小离笑起来，最像妈妈了……” 那天宋铮回来得早，但喝了很多的酒。 听到声音，坐在客厅看图画书的小宋离连忙跑去将自己洗好的水果端来。 “爸爸，吃水果。” 宋铮只是扫了她一眼，就从她身边经过了。 小宋离又跑到沙发旁，停在宋铮面前，捧着水果，然后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爸爸，吃水果。” 宋铮看得愣了。 她没有说错，宋离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林言。 曾经的那个林言。 于是小宋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坚持着，哪怕笑了很久会很累。 但她并没有收获预想中的喜欢。 宋铮提着她的衣领往卫生间走去，小宋离不停地挣扎着，哭喊着。 洗手池里放满了水，她的脑袋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按了进去，呼吸不到空气，挣脱不了这股力量。 她在这个还没有洗手台高的年纪，就要溺死在这里了。 她试着哭喊，试着大笑，试所有可能让爸爸喜爱和怜悯她的方式。 最后是林言及时回家，她将宋铮推开，将小宋离抱下来的时候，那张稚嫩纯真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那天林言发了很大的脾气，对着宋铮又哭又打。 宋铮没有还手，闷头坐在地上，他的裤子口袋里掉出了一盒药。 头孢克洛分散片。 林言愣了一会儿，在带宋离去医院前，她拿走了那盒药。 第二天，林言把国家重点实验室给宋铮寄来的信翻找了出来。 她对他说：“你走吧，国家比我和小离更需要你。” 后面，林言收到了医院的诊断单。 创伤后应激障碍。曾经那个健健康康的小宋离，再也回不去了。 …… 宋离将洗手池里的水放干，走出了卫生间，林言和许阿姨的谈话声又渐渐清晰起来。 “你们有心了，我一直知道你们关心宋铮，如果放假的话，我会带小离一起去看他的，但转学的事情还是算了，孩子还小，不应该频繁地更换新地方……” …… 夏夜的晚风吹过街道，路灯下并排坐着两道身影。 孟岁岁低着头，看着地面上江道尘被灯光拉得很长的影子。 “你不是鬼，”她抬头，看着这个大人，“那难道是外星人？” 江道尘思索一番：“应该可以这么说。” 孟岁岁忽然倒吸了一口气：“你是来盗取蓝星机密的？” “噗哈哈——”江道尘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在想什么啊？” 他发现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孟岁岁，和他在桃花源中遇到的很不一样。 怎么说呢，年纪不对，有点奇怪，而且……更加鲜活了。 她还有没有改变的地方，还是那样的温暖善良，像个小太阳一样。 他忽然有些庆幸，因为自己先爱上了她的虚影，才有机会见到真实的她。 但现在和幻境中不一样了，幻境中是她拼死保护了自己，劝自己向善，而现在的她，需要自己来保护。 “不是吗？”孟岁岁想了会儿，而后又鼓足了勇气道：“那你能不能实现我的愿望？” “哈，”江道尘嘴角翘起，摸了摸鼻子：“有求于我啊……” “我愿意付出代价的，”孟岁岁赶忙道：“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刚起的一丁点笑意在江道尘的脸上凝固住，他有些愣愣地问道：“为什么？” “我希望阿离的病可以治好，希望林阿姨可以永远开心快乐，但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但你是外星人，你一定可以的吧。” 孟岁岁眼神明亮迫切地看着他，而“外星人”江道尘也毫不留情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能力。” 顷刻间孟岁岁的眼眶就湿润了，眨眼间泪珠就掉了下来。 “诶，你别哭了，许点别的愿呢，”江道尘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比如让刚才那些欺负你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什么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江道尘觉得自己已经聪明到了洞察人心的地步，但谁能想到孟岁岁哭得更厉害了，是被吓的。 “呜呜呜……你来蓝星到底是什么目的啊……呜呜呜……” 这么凶残的外星人，目的一定也很邪恶。 “我，”一句话堵在了江道尘的喉咙，他迟疑了会儿，然后说：“我是来讨债的，刚刚帮你赶跑了那些人，说说这笔账怎么算吧？” 孟岁岁不哭了，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搬货的钱全都拿了出来。 江道尘看着她手里那些皱巴巴的钱，想到了她那时的模样。 从下午开始，他便在悄悄跟着孟岁岁了，看着孟岁岁被她奶奶接走，去卖桃子，去超市搬货，心中总不是滋味。 在这样压抑的生活下，她依然是那样温暖美好的人。 “我要的不是钱，这钱你自己留着。” 孟岁岁疑惑地抬头：“那你需要的是什么？” 江道尘抓了抓头发，想了半天后侧着头看向她。 “就……解释一下你上次说的什么……三角函数公式……都是什么意思吧。” 孟岁岁的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外星人来蓝星的目的，是要攻克人类数学啊！ 光影交界时 （初三新来了个转校生，很帅，脾气很臭） “攻克人类数学……” 听孟岁岁详细解释一番后的宋离也还是不相信。 但孟岁岁却说得格外起劲，双眼也微微发亮：“但是他说，只要我每天给他讲一道题，他就可以保护我每天都不用受那些人的欺负，他是外星人，一定能做到的。”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交易，当然是好事，”宋离仔细想了想：“但他的身上还是有疑点，他是怎么从警察局出来的，还有，这种保护是存在于校园外还是校园内，交易达成的地点在校园外，可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 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班内班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初三三班新来了一个转校生，巨帅！” “快快快，我也要去看！” “是我们班的，真的超级超级帅，我拿人头担保，比校草还帅！” “好帅，想追！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来初一年级了，是要找人吗……” 被外面的喧闹打断后，宋离想了想，而后发表自己的观点。 “在青少年的大脑还没有发育完全的条件下，我是不建议早恋的。” “你说话总是这么的官方。” 孟岁岁两手托着脸蛋，因为米娅姗和她的小团体昨晚被打的不轻，今天纷纷请假没有来上学，目前应该是在医院中。 没有了那样压抑的存在，孟岁岁显得比往日活泼跳脱了许多。 宋离身上的很多特点，或许都遗传于那个她从不提起的爸爸，正如她聪明，而孟岁岁听林阿姨提起过，宋离的爸爸现在是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研究员，国宝级人才。 他不常回家，但每个月都会定时打钱，这让林阿姨不必工作也能带着阿离过上很好的生活。 但是阿离，似乎不喜欢用那些钱。 “不过我已经觉得你像个大人了。”孟岁岁又说道。 宋离微微偏头：“或许我长大后的样子会像个老人。” “噗哈哈——”孟岁岁笑了起来，然后拉拉宋离的手：“我们也去看看转校生吧。” 宋离站起身和她一同往外走，不过刚走出班级就被堵了回来，然后，从那人群中挤出了臭着一张脸的江道尘。 “总算是知道萧云寒不戴面具时的感受了，这里的小孩生活得还是太安逸。” 他直接停在了宋离和孟岁岁的面前，没头没尾得来了这样一句。 而很显然，外面那哄闹的人群是追着他而来的，见此，宋离直接拉过一旁的门，准备把江道尘和那些喧嚣吵闹一并关在门外。 “干嘛？”江道尘抬起一只手撑住门，“你要把未来最得力的助手拒之门外。”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办下入校手续的，但你依然很可疑。”宋离说道。 “我有贵人相助，”江道尘嘻嘻笑了一下，而后看向了孟岁岁：“初三三班，有事就过来找，一道数学题。” 孟岁岁眼眸微亮。 然后“啪”的一声，是宋离把门给关上了。 “阿离，他真的是个喜欢做数学题的外星人。” “我知道，”宋离拉着孟岁岁往回走去，“但他长得太出众了，我们要少和他接触。” 其实宋离现在想的是等什么时候报警再给他送进去，让警方好好地查查他。 她说的这些话，让孟岁岁也担心了起来。 她不想被更多的人针对。 担忧马上成真，麻烦很快上门。 放学时分，校门口，初三三班的班花高同学带着几个保镖将宋离和孟岁岁拦在了路上。 “宋同学，孟同学，你们的事情我有所耳闻，”班花捋头发，“很令人惋惜，宋同学，你的分数太低了，才刚刚及格，我想你的心思应该花在学习上。 孟同学，这可能有些冒犯，但我想你的心思应该花在解决家庭矛盾上面，你们都还小，而我们初三年级就快要毕业了，我会和江同学升入同一所高中……” “才一天。”她的心思很容易懂，宋离不想听经过这颗脑袋而表达出来的长篇大论，便直接开口打断了。 “啊？”高同学没听清。 “我说转校生才来到一天的时间，学姐你就喜欢到要和他上一所高中的地步了吗？” 高同学脸微微红，捋头发：“谁让他长得那么帅……” “在说我吗？”江道尘笑着走来，校服穿在他高高瘦瘦的身上，和其他的初中男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同学害羞地捂脸跑走了，身后还跟了一串保镖。 “那不是我们班的吗，你们什么时候跟她认识的？”江道尘瞄了一眼，有些意外。 “刚刚。” 宋离回答一句，然后拉着孟岁岁快步往回走。 江道尘赶忙也加快了脚步：“那么着急干什么呢，我还要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工作呢！” “来钱快的都在刑法里，自己去找！” 江道尘还想追上去问问清楚，但在路过一个糖葫芦车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给我来一根。” 江道尘翻出钱包，有点不忍心地抽出最后一张纸币。 脑海中闪过林言那笑眯眯弹着烟灰的画面。 “这些钱是借给你的，对，是借，你要还的，并非我不近人情，你应当知道的，我们观星宗修士最是重视因果，钱乃大因果，借出去了就必须是要收回来的，染上因果可是很麻烦的事。” 不管了，今天的这根糖葫芦他吃定了！工作的事他今天回去就翻刑法！ 但当他将纸币递出去的时候，糖葫芦车的老板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就一块钱你想吃糖葫芦？” “啊？不够吗？” “去去去一边去！” 江道尘望着糖葫芦咽了咽口水，不行，他现在就要回去翻万能的刑法！ 因为今天晚上孟岁岁的爸爸不会回家，她到宋离家住，不会有危险，江道尘便没再跟了。 其实他还是想跟的，但自从看过宋离手写的那本刑法后，他的脑袋里就会时不时出现“强奸罪”，“猥亵儿童罪”这些相关的法律。 他怀疑宋离对那本刑法动了手脚，但他没有证据，只是再也不敢翻开那本书了。 这次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他将那本刑法翻了出来，鼓足了勇气，但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光影交界时 （宋离别念了宋离别念了） 最终只得打开了电视机。 “看一看普法栏目应该也一样吧。” 电视机内传来播报声。 “近日，xx市公安局发布了一则悬赏通告，公开通缉3名在逃犯罪嫌疑人，以下是这3名被通缉人员的具体信息…… 一旦发现上述在逃人员，可踊跃向公安机关举报。每抓获一名，公安机关将酌情给予2000元至10000元不等的奖励……” 江道尘赶快拿来笔记本记录。 “来钱快的果然都在刑法里……” …… 红烧肉真的很好吃。 吃完了饭来到宋离的书房，在这样好的环境下，孟岁岁简直想要做一个通宵的数学题。 “是最新款的数学习题集！” “那本我已经做过了，你用这本。”宋离拿来一本新的。 “没关系，我想再多尝试一些难题。” “你要难死那个外星人吗？”宋离看着社交软件。 孟岁岁回想了一番给江道尘讲题时，他眼中的那些蚊香圈。 好像真的是这样…… “不过，如果能够通过讲题就可以不被欺负，这样的日子，我想一直持续下去。” “目前看来这样的交易表面上是合理的，但我不认为他的目的真的是攻克人类数学，”宋离顿了顿，又道：“不过没有比以前更糟糕的情况了，而且外星人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孟岁岁趴在椅背上：“可你还是那么讨厌他。” “没办法，”宋离耸了耸肩，“你忘记放学时在校门口堵我们的高年级女生了吗？” 孟岁岁回想了起来，的确，是很麻烦。 只是因为遇到这件事的时候，宋离在自己身边，她才没有那么害怕的，但如果是她一个人遇到的话…… 孟岁岁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 “哦？”宋离忽然间惊呼了一声，孟岁岁奇怪地抬起头来。 “是那个高年级女生。” 宋离说着，便将平板展示给孟岁岁看，上面是一条推送的动态。 高同学满脸甜蜜地拿着根糖葫芦自拍，配文： 吃到了江同学同款糖葫芦，好甜！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宋离继续往下翻着：“我已经看到很多条相关的言论，这个外星人很火热，我是说，抢手。” 孟岁岁有些担心：“那如果有别人给他讲数学题了，他是不是就不会保护我了？” “目前看来他的文化水平还在初中。” 宋离如此安慰孟岁岁，但其实她在思考江道尘的真实目的，如果发现他有任何邪恶的想法，立马送去警察局。 “那我一定要多做些难题！”孟岁岁受到了莫名的鼓励。 …… “先分析题目，设未知数，假设每件衬衫降价x元……” 路灯下，孟岁岁抬起头来，只见到身边的江道尘已经快要睡着了。 “江同学，是这道题太简单了吗？”孟岁岁紧张道。 江道尘猛地惊醒：“没，没有，你继续讲。” 她点了点头：“好。” 目光又重新看向了书本，但忽然间，旁边人在她的书上放下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手镯，莫比乌斯环，在路灯的光芒下泛着银亮的光泽。 孟岁岁又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江道尘：“今天没有人欺负你，这个就是给你讲题的报酬。” 孟岁岁连忙摇头：“我不能收的，而且这个太贵重了，我只是给你讲了一道题……” “哈，那算什么，”江道尘笑了笑：“我们外星人就是讲究等价交换，你讲的数学题值得这个价位，很合理呀。” “我不能收……”孟岁岁垂眸，说话声变得很小心：“被我爸爸看到了，他会拿去喝酒的。” “你爸今天不会回家。” “啊？” “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孟岁岁愣了好一会儿。 “我……相信。” 因为你是外星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江道尘也勾起了唇角来，抬手想摸摸她的头，识海中又瞬间弹出了“猥亵儿童罪”。 已经飞到了半空中的手就这样划了个圆弧挠了挠自己的头，这一刻江道尘觉得自己像陆衍那个二傻子。 “对了，江同学你很喜欢吃糖葫芦吗？” “你怎么知道？” 江道尘有些惊喜。 她打听我的喜好。 “昨天阿离看到初三年级那位女同学的动态，她说和你吃了一样的糖葫芦。” “昨天？我没吃啊。” 江道尘清醒。 自己才刚来这边，她上哪儿打听喜好去。 “啊？是因为不喜欢吗？” “是因为……”江道尘轻咳两声：“因为它们做得都太奇怪了，我还是喜欢最简单的……” 如果兜里只有一块钱买不起糖葫芦这种事说出去会很影响他在孟岁岁眼中高大的形象！ 并且他搜查罪犯位置，向公安局举报得来的赏金还给了林言，给孟岁岁买了礼物后，又没剩下多少了。 他好穷。 早知道这个世界不用灵石，他在修真界中何必干得那么辛苦…… “然后，移项化简为标准的一元二次方程形式……” 孟岁岁不紧不慢的讲题声音继续传来，路灯照在她的身上，在皮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认真看着题，清风送来淡淡的桃子清香。 她讲着一元二次方程，而江道尘的识海中弹满了“猥亵儿童罪”。 …… “普通的山楂糖葫芦只要五元一串，小伙子，你连五块钱都没有吗？” 大叔今天生意不好，看见江道尘路过，主动打了招呼。 江道尘目光盯着糖葫芦看了一会儿，然后翻了翻自己的钱包。 “两块钱，卖不卖？” “去去去！两块钱，进货都进不来！” 江道尘把黏在糖葫芦上面的目光拽回来，脚步坚地往前走去。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林言的声音。 “我们家小离真棒，这次周考又是396分，等下回去的时候要买个小蛋糕庆祝！” 米娅姗那群人还在医院，这些天也没时间找孟岁岁的麻烦。 等江道尘提着小蛋糕到约定的地方时，孟岁岁已经坐在椅子上看书了。 天黑了下来，头顶的路灯准时亮起。 小小的人抬起头来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蛋糕，蛋糕后，是停在她面前的江道尘。 “奖励。”他开口说道。 孟岁岁一怔：“啊，什么奖励？” “这次周考。” “可是……我考得很差……” “那也有奖励，”江道尘把蛋糕塞进她的手中，“考得好有更好的奖励，考得不好就只能吃小蛋糕。” 孟岁岁有些慌张，刚想推拒，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身旁的糖葫芦拿了起来。 “这个给你，你昨天送我手镯，可我就只能给你买这个……” 江道尘看见糖葫芦的时候也是一愣，而后不由笑了。 “这个就足够了。” 光影交界时 （时隔多年再次被确诊为文盲） 今天爸爸果然没有回家。 台灯下，孟岁岁慢慢转动着那只银色的镯子。 将一张纸条扭转180°后，再将两头粘接起来做成纸带圈，这就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时空扭转，无限的循环往复，本不会相遇的两点，在莫比乌斯环里重合，连接首尾，互为谜底。 交错的时空，无论绕多久，我们终会相遇。 孟岁岁将脑袋枕在手臂上，静静看着莫比乌斯环转动。 有个哥哥真好。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 出租屋内，江道尘坐在地上，屈起的一条腿上抵着笔记本。 正前方的电视机播放着通缉令，而他认真挨个记下。 这样的日子不知要持续多久，或许他该去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毕竟按照林言的那一番“因果论”，他若是用灵力凭空变出钱来，必然会引发这个世界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而他还想留在这里，陪伴孟岁岁长大，变老，过完这一生，最后，死亡。 然后带着她圆满的魂魄回到修真界中，去和她最好的朋友重逢。 她经历了十三年的苦难，往后的路，终将一片光明。 正如当初那个被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自己。 目前看来，上学与找工作相冲突，他还是要依靠这种方式来赚钱养家，那下次干脆不举报了，直接把罪犯抓到警局门口好了…… …… 早餐：牛奶、面包、煎蛋、蔬菜。 “近日，我市发生了一起令人瞩目的正义之举，热心市民江先生挺身而出，协助警方成功抓获了在逃罪犯，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和社会责任感……” 宋离喝着最后的早餐奶，看着电视画面中那个眼睛上打了码的“热心市民江先生”，下一刻便猛地被呛到了。 “喝慢点，今天是周六，不用那么急着上学。”林言的声音传来。 “妈妈，”宋离喊道：“那个外星人上电视了！” “是吗？”林言走过来看了看，靠在桌边，“希望他不会被当成奇异标本送进实验室里解剖。” 顿了顿，林言又看向宋离：“有可能是宋教授的实验室。” “他不研究外星人。” “也对，”林言歪了歪头，而后又道：“吃完饭该去换衣服了，等下还要赶车去探望一下宋教授。” “明天可以回来吗？” “当然可以。” …… 心理咨询室内，归零的沙漏倒转，细沙静静流淌，墙上的挂画展示着海洋的平静和美好，宋铮的目光沿着画框向下，在那洁净的墙面上，他看到了鲨鱼，虎鲸，长满了触手的章鱼，和黯淡无光的深海…… “我相信人在短暂的失去生命体征后，有重新复苏的可能。 我也相信人在经历重大创伤后性情大变，与之前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在这两种现象已被医学证实的前提下，我仍然相信， 她不是我的爱人。” “宋先生，您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我想知道您得出这一结论的根据，是来源于什么？” 沉默， 屋内只听得到沙漏流淌的声音。 “今天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曾经想要带着孩子一同自杀，在某种维度上，实现我们一家人真正的团聚。” 心理咨询师手中转动的钢笔停下，他调整了一番坐姿。 “据您所说，您的爱人还活着。” 没有回答。 “您还爱您的孩子吗？” “我恨她。” …… 傍晚时分，孟岁岁帮超市做了一天的工作，活跃极了。 最后老板给她结账的时候，不由调侃：“岁岁，最近怎么这么开心呀，有好事？” 孟岁岁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我交到了新朋友，他帮了我很多忙。” “那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呀！” 孟岁岁更加重地点了点头。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她飞快地跑回了家，今天爸爸也不在家。 据说前两天有人举报了他聚众赌博，现在正在公安局里，奶奶为这件事急得焦头烂额，也没时间管她。 她数了数自己的存款，然后拿出了一部分来。 要好好感谢人家。 那明天，请外星人看电影吧。 周日，一大清早，林言带着宋离打开家门，没多久后面就冲上来一道身影。 “林前辈，林前辈！咳咳，我这身衣服怎么样？”江道尘背靠着墙，凹了个高手的造型。 还没等到回答，便感受到一道阴森森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江道尘朝着这目光看去，正对上宋离那写满了“你有问题”的脸。 “哦？看来今天是有安排了？” 林言的声音传来。 江道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岁岁约我看电影。” 他看到有人捏紧了拳头，并且恍然明白了什么。 “外星人和人类是不可能的，外星人和未成年更不可能！”宋离咬牙切齿。 江道尘歪头想了想：“justdoit.” “我要报警！” 宋离冲进屋中，被林言给顺手捞住抱了回来。 “妈妈，你怎么帮这个邪恶外星人！” “想什么呢，他是岁岁的远房表哥。”林言道。 此话一落，连江道尘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成远房表哥了？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从电视机里面爬出来，除了外星人还有什么可以解释他的身份！” “额……魔术啊……” “妈妈你说量子纠缠都比这个有可信度。” “……” 书房 “下午几点的电影？哪一场？” “咳咳，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道尘没想到现在这个小宋离的眼神还挺有压迫感的，他不自觉往后退了退，撞到身后的书架时不由瞄了一眼，然后一愣。 “霸道总裁爱上我……京圈佛子掌心宠……这些都是什么书？” “啊！” 宋离尖叫一声，扑过去捂住自己的书。 江道尘明显看到她的脸红了一度。 他的表情像见鬼了一样。 宋离还有这样一面呢？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算计来。”宋离恶狠狠地盯着他。 江道尘挠挠头：“我什么算计？” “星际指挥官强制爱什么的已经过时了！”宋离的脸红一度。 江道尘：“？” “表亲禁忌恋什么的在法律和道德双重层面都是不被允许的！”宋离的脸又红一度。 江道尘：“？？” “养成系只能够出现在小说里，出现在现实生活中那是诱导未成年！”宋离的脸更红了。 江道尘：“我听不懂。” “你文盲啊！” “……” 光影交界时 （他就是这样堕落成网瘾小子的） “我已经上过学了。” 江道尘回答得很是认真。 宋离仍然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到一边去找书。 江道尘的目光则被书房中的另一样东西吸引。 “这是什么？” 宋离瞄了一眼：“电脑。” “电……脑……”经过这些天现代生活的融入，江道尘只是小试了几下就打开了电脑：“有什么用吗？” “搜集资料，处理资料。” “那可以查找通缉令吗？” 宋离找到了书，停了下来，扭头看着那正新奇地看着电脑的江道尘。 “岁岁爸爸是不是你举报的？” “哦，”江道尘没有任何惊讶：“是我举报的，不能这样做吗？” “组织三人以上赌博，抽头渔利数额没有达到五千元的，一般不构成赌博罪，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她爸过几天就会被放出来了，你就不能等他犯罪严重的时候再举报？” 江道尘一愣，默默转头看向宋离：“还有这说法？” 宋离将刚刚找到的书抛给江道尘，而后往书房外走去。 “这是什么？”江道尘奇怪地接过。 “生殖隔离！”宋离站在门口，最后一次发表自己的观点：“外星人和人类是没可能的。” 江道尘翻看了两眼。 “这世界比我想象中要新奇啊……” …… 周一 “情书在他课桌里放了三天了，他没看到？” “不应该啊，我放在那么明显的位置，只要他动了课桌就一定能够看到的！” “你也给他写了情书？” “你也写了？这不厚道吧，我跟你说过我喜欢江同学这一款的。” “这和谁先喜欢的没关系吧，谁先追到就是谁的咯。” 初三三班，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目光时不时朝那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江道尘看去。 江道尘课桌上摆着那本生殖隔离，无意识地转动着手里的笔，目光向着窗外看去。 窗外的广场上，宋离和孟岁岁并排坐着，不知道她们说到了什么，孟岁岁笑得很开心。 江道尘的嘴角也轻轻向上翘了下。 就在这时候，班级门口传来几道声音。 “谁是江道尘？” “江道尘出来！” 江道尘被迫收回了目光，往门口看去。 几个初三年级的男学生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吓得班里面几个女生都不敢说话了，小心翼翼地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 江道尘走了出去，还没问是什么事，领头的大高个就沉着嗓子问：“我妹说的那个欺负他们的人，就你啊。” “你妹是谁？” “初一一班，米娅姗。” 江道尘蓦地一笑：“你们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怕了吗……” 话还没有说完，江道尘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脸上，没用灵力，十成的力道他也收了十成，这人的鼻血还是一下子就喷出来了。 惊吓的声音从外面响起，领头的后面几个男生还没冲上来找回场子的时候，就一人脸上都挨了一拳。 几个人懵懵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少欺多吗？ 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想要挣扎着反抗几下，最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字。 跑！ 跑啊！ 当了三年霸凌者的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冲进教师办公室，是告状有人霸凌他们的。 江道尘被叫去办公室了，班里的几个女生好半天才回过神儿。 “我天，转校生也太勇了吧！” “感觉更帅了……” “对了，情书！” 几个人互相眨眨眼睛，悄咪咪来到了江道尘的座位，朝着他的课桌摸去。 下一刻，课桌内喷出大堆的情书，竟然一个都没有动过，并且他的课桌内，除了情书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不对啊，那他的书包放在哪里呢？” “今天早上，我亲眼看到他把书包放进了课桌里啊。” “他的书又是从哪儿掏出来的……等等，这是什么书……” …… 周二 江道尘掌握了一项新技术，打篮球，但是没人跟他玩，除非他刻意放水的时候。 操场上，隔了很远他便看到有几个男生在翻墙出学校，好巧不巧就是那天找自己麻烦的几个。 于是他手里的篮球下一刻就打中了那个主心骨大个子，从墙上掉下来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惨叫，刚要大骂是哪个打球的这么不长眼，转眼就看到江道尘过来捡球了。 已经翻过墙的几个还在外面催促。 那大个子呆愣愣地看着江道尘。 “干什么去？”江道尘弯身捡起篮球。 “去……去网吧。” “网吧？”江道尘想了想：“就是有很多电脑的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去网吧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打游戏啊……” “电脑还能打游戏的吗？” 大个子眼珠子一转，起了拉人入伙的心思：“江同学，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江道尘弯眼笑笑，拿着篮球往回跑去，“你们去。” 当晚，这几个翘课去网吧的学生就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 周三 江道尘旷课一天。 …… 周四 江道尘旷课一天。 …… 周五 “我怀疑江同学课桌里面的情书放烂了都没人看！” …… “你最近怎么都没来学校上课呀？” 路灯下，孟岁岁讲完了数学题后问道，她有些担心。 “是你的星球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啊？”江道尘先是疑惑了下，而后反应过来，说道：“我在家里打游戏。” 孟岁岁惊讶得嘴巴微张。 “你是说，你旷课这么多天，全都是在打游戏？” “对呀。” “这样是不好的，江同学。” 不对！ 孟岁岁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把他当成人类了，眼前这个是外星人！ 原来外星人来了蓝星也会染上网瘾…… “哪里不好了？” “你这样下去，是考不上高中的，而且你今年初三，马上就要中考了。” “我今年不考。” “啊？”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学校。” “可是你的前途……” 孟岁岁自己一愣，外星人在蓝星也有前途的吗？ 江道尘被她逗得一笑，而后道：“喂，明天去不去游乐园？” “明天林阿姨带我们去逛商场。”孟岁岁摇了摇头。 “逛商场？” “要买衣服。” “那我也去。” 正在收书的孟岁岁恍然抬头：“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也要买衣服啊。” “你就是不能！” 孟岁岁匆忙收了书，跑走了。 光影交界时 （她们都深爱着她） 孟岁岁有问题。 宋离也有，林言也有！ 周六一大清早，江道尘全副武装地钻进了出租车里。 “快，跟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司机心中瞬间升起一股责任感，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另一辆车上，宋离和孟岁岁在后座有说有笑，林言在开车，目光朝后视镜看去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嗯？”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一直跟到了商场内，江道尘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活动不能带上他。 但跟了半天，她们好像真的只是在买衣服。 那凭什么不能带上他！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店员笑眯眯走上来问道：“先生，您已经在这里转了很久了，请问是看上哪一款女士内衣了？” “什么，什么女士内……” 江道尘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排排不同尺码的女士内衣当中。 墨镜下的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我，我走错了！” 他飞快地溜走，店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今年的色狼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远处，林言看着那匆匆忙忙逃走的江道尘，也不由笑了笑。 紧接着，又看向了前方正在和宋离说话的孟岁岁。 到底是个小女孩啊，时间就要不多了，得赶在那之前，将能教给她的生理知识都教给她。 这时候，孟岁岁转过头朝着林言走了过来。 “林阿姨，就要这件就好了。” 林言弯了弯唇，揉揉她的脑袋：“多买几件，换洗着穿，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刚好把你表哥也叫来家里吃饭。” “我……表哥？”孟岁岁有点懵，她好像从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什么表哥。 “就是外星人，”宋离在旁解释，抱起了手臂来：“但我还是觉得他有鬼。” …… 晚饭时间，江道尘埋着头猛猛干饭，一想起今天上午的经历就还是抬不起头来。 “你有几天没吃过饭了？”宋离平静的声音传来。 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江道尘这才抬了抬头：“没有啊，林阿姨做的饭好吃，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但宋离显然不信。 林言忽然间开口说道：“小江，你爸妈那边还好吗？” 面对这样突然的关于父母的询问，江道尘其实有点懵，但还是顺着林言的话说下去了。 而后，林言又顺势给宋离和孟岁岁解释了一番远房表哥这个身份的来源，说得江道尘自己都快信了。 但他没有拆穿，只是在宋离和孟岁岁都睡下后单独来找了林言，询问缘由。 于是又来到了那日的海边，林言点了支烟。 “我说过的，既定的历史不可改变，你来这一趟，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我可以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改变小离的记忆，将一切都拉回正轨，但她生命中大事件的轨迹是不能改变的。” “什么意思？” “下个月，就要到岁岁死亡的时间了。” “我不会让她死的。” “在小离的生命中，岁岁是这个时间离开的，此后的两年时间内，岁岁都不能出现在她的身边，否则到最后，我无法对她完成记忆覆盖。” 江道尘慢慢明白了过来。 “你要我……带着岁岁离开？” 林言点了点头：“去其他的城市，重新开始。” “她一直都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也好，只是她的家庭……” “你需要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将岁岁的生父送进监狱，判刑起码要五年起，等到岁岁十八岁成年，他就不具备对她的监护权了。 而对于她的那个奶奶，好说，你以表哥的身份，给她点钱说是将岁岁买下来了，她不会拒绝的。 然后，你就带着她去新的城市，上新的中学，交新的朋友，最好减少和小离之间的联系。” 因为两年后，真正会离开的是宋离。 这样的未来，对于孟岁岁来说是很好的，也是江道尘一直想要做的，但此刻他却犹豫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开口。 “我们都走了，宋离在这里，就没有朋友了。” 林言也无声了良久。 “你知道故事最终的结局是好的，对吗？” 江道尘点了点头，即便这结局他已经对林言说过很多次了，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宋离到了修真界后，带着散盟成为了比五大仙门还要强大的存在，封印了曲慕幽，剿灭了望仙宗，还打下了妖国，成为了新任的乾帝，现在她身上肩负着的，是天下苍生。” 林言听得很开心，眼眸中流动着温柔的光辉。 “不愧是我的小离。” 江道尘向着海上的明月看去。 “我从未想到过，原来宋离心中一直记着的母亲，其实是观星宗的第四十九任掌门人。” “我算不上一个多好的母亲，”林言垂眸，“反而是我破坏了她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 香烟上的红点将要燃到指间，她不知失神了多久，感受到了那股烫意时才回过了神来。 “小离的命格正好是我们要找的，原本，我们是想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带走她的，她会重新降生在观星宗，成为我的亲传弟子，我们会倾尽全宗之力，教导她，养育她。 但改星易位的过程中出了差错……死的是林言。 而当我赶到的时候，林言的魂魄已经分离溃散，哪怕我拼尽所有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够找齐她全部的魂魄，但我还是要这样做的，这是因果。 但是，是林言拦住了我，她跟我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疼爱她的妈妈，那个人不必是她自己。”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言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她的额头抵在手腕上，散落下来的长卷发遮住了脸，看不清神色。 江道尘能够感受到，她很不好受。 “她不要我任何的补偿，她要我照顾好她的孩子。” 林言的声音颤抖着，又点了根烟。 “可我还是要带她的孩子去另一个世界，去拯救另一个世界。” 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受益者，江道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 因为明明获利的是整个修真界，但所有的亏欠和内疚却是由她，卿暮雨来背负着的。 宋离有两个母亲，她们都深爱着她。 光影交界时 （没有被卖掉，而是成为了别人的珍宝） 当孟岁岁看见江道尘出现在自己家中，并且被奶奶介绍着他就是自己的表哥时，她的眼睛很明显得一亮。 最近的好消息总是来得很多，爸爸因为赌博再次入狱，因为情节严重被判刑八年，然后，她只敢在梦中想想的事情便成真了，她真的有哥哥了。 只是才刚刚说了一句话，她便看到奶奶不停地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搬出来。 孟岁岁疑惑又不安地看着，到最后，她看到奶奶拿出了一个本子来。 小老太常拿着这个本子记账，记的是孟岁岁从小到大花过的一分一毫。 她近乎谄媚地来到江道尘的面前。 “除了买她那两万块钱，这上面还有我们老孟家养她这么大的开销，这个钱你也得出了，我给你念啊……” 直到这时候孟岁岁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小小的身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原来……她被卖掉了啊。 江道尘根本没有在听那小老太都念了什么，他的目光看着孟岁岁，看她那呆呆的眼神，自己心中的滋味也复杂极了。 以前在修真界中，他从没有面临过这样纠结又无奈的时刻。 他想说孟岁岁是个人而不是商品，不应该被卖，可偏偏这是对付她奶奶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他想说孟岁岁是无价之宝，不是这两万块钱能够衡量的，可偏偏他不想看到坏人得到的更多，他不想让欺负过孟岁岁的人过多好的日子。 他想告诉孟岁岁，以后的日子他不会再让她受苦了，他会把她好好地养大，他可以做一系列的保证，发心魔誓。 可现在，眼前这个老太婆根本连问都不想问，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孙女日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甚至连他这个表哥是不是真的，都不在乎。 孟岁岁站在那里扯着衣角，她拘束了许多，也小心了许多。 仿佛曾经面对面的平等消失不见，现在她只是被所谓“表哥”买来的宠物。 “别念了，”江道尘一把夺过老太婆手里的本子，皱着眉头看向她：“你还要多少？” “嘿嘿，起码还得要两万……”见江道尘那严肃冷然的模样，老太婆连忙改口：“一万也行，一万，一万。” 江道尘又拿出了一万块现金给她，而后掏出个打火机来将那账本点燃。 火焰在他的手中燃烧，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在那张年轻帅气的脸上，孟岁岁抬起头来看，他仍旧拧着眉，却不见任何的目的性。 待这账本烧干净，江道尘拿过了孟岁岁的行李，到孟岁岁面前微微弯身。 “岁岁，来，跟这个陌生的老奶奶告个别。” 孟岁岁呆愣愣的，眼前这一切都太快了，她还没能接受。 但当她转过头去看到那正欢欢喜喜点着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老太婆时，鬼使神差的，她开口了。 “奶奶，我走了。” 没有回答，或者说，那老太婆根本没有听见。 “奶奶！我走了！” 孟岁岁扯着嗓子，几乎是喊出来的。 老太婆这才听见了，但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嫌弃地摆着手：“走吧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江道尘冷笑了声：“这可是你说的。” 而后他提起全部的行李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朝着孟岁岁看去。 “还不跟上？” 孟岁岁连忙跑了上去。 …… 江道尘的出租屋早就预留了孟岁岁的房间，当他带着孟岁岁过来的时候，家里有人。 孟岁岁小心翼翼的，听到脚步声，以为过来的会是江道尘的父母，但没有想到，她看见的是宋离。 宋离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巨大的布偶熊。 “乔迁之礼。” 孟岁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又看到林阿姨走了出来。 “岁岁快来看看，喜不喜欢这个房间的布置？这可是阿姨跟小离忙活了一个上午的成果哦。”林言笑道。 孟岁岁看向江道尘，江道尘则笑道：“去看你的房间。” 因为林言和宋离也在这里的缘故，她没有那么紧张拘束，听江道尘发话了，立刻朝着宋离跑了过去。 宋离将大熊塞到孟岁岁怀中，然后陪着她一起去看房间。 林言笑着看着她们，但并没有跟过去，而是看向了江道尘。 “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 江道尘一看她那个眼神，便知道是什么。 “说吧，猥亵儿童罪还是未成年保护法？” 林言挑了下眉：“你很懂？” “这不是我懂不懂的问题，”江道尘揉了揉脑壳，“关键是这些东西在我脑子里根本就出不去！” 林言想了想：“小离干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 “你应该感谢她，她考虑得很全面。” “她不做这些我也不会对现在的岁岁做什么啊。”江道尘皱皱眉头。 现在他都不敢和岁岁有任何肢体接触，就是单纯鼓励式的摸摸头都做不到。 因为脑袋里弹的全都是“猥亵儿童罪”！ “不不不，”林言笑笑：“你以后会感谢的。” 江道尘苦笑。 忽然间，他察觉到岁岁房间那边传来了什么动静，立刻就要走过去，但在中途被林言拦了下来。 江道尘不解地说道：“岁岁在哭。” 林言点了点头：“但现在只有小离能够安慰她。” 江道尘还是很担心。 “你现在要想的问题，是掌握一门厨艺，你自己不吃饭可以，但总不能天天让岁岁吃外卖吧，”林言挽起袖子来往厨房走去，“趁着我还在，可以教教你，赶快，别磨磨唧唧的。” 孟岁岁的房间内，她抱着宋离，哭声愈发忍不住。 宋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个冷冰冰的家不值得留恋，你看，你现在也有人爱了。” 孟岁岁没有回答，只是放声地哭着。 割舍从前，开启新的生活需要时间，她知道不管投入什么样的家庭中都不会比自己以前更差了，而现在，是真的有人在用心地对自己好。 她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她可以考出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成绩，她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宋离不需要劝她，她只要在这里陪着自己。 她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哭过这一场后，就是新生。 光影交界时 （两个气球，飘向不同的未来） “你要转学了吗？” 清晨，学校内，孟岁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宋离。 听到之后，宋离点了点头：“这是好事，米娅姗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来上学了，你能够赶在这之前转学去其他地方，也可以少遇到些麻烦事。” “可是……”孟岁岁唯一担心的事，是宋离。 “你不用担心我，”宋离说道：“并不是说你转学了我们就不能再见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有人来欺负我，日子还是照常过。” 虽然宋离说得很轻松，但孟岁岁能够感受到她的难过。 傍晚放学，江道尘已经办理好了一切事情，并且来到了校门口接她。 今天晚上，他们就会离开。 “阿离，我真的走了……” “一路顺风。” 宋离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又看向了江道尘。 “虽然还是怀疑你，但既然妈妈相信你，我暂时也相信你，照顾好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道尘的唇角弯了弯，看着这个小大人模样的宋离。 她跟自己印象中的样子太不一样了，因此，也能够猜想到，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将她变成未来那模样…… “你也是，照顾好你自己。” 宋离低下头戴上了口罩：“好了，你们走吧。” 江道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叫醒了仍依依不舍的孟岁岁，带着她离开。 算起来，今天本该是孟岁岁死亡的日子。 现在一切都有了改变，好事。 他们沉默地走着，没过多久，身后又忽然传来了宋离的喊声。 “等等！岁岁，等一等——” 孟岁岁立即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宋离手中拿着两个气球，正朝着她的方向跑来。 “岁岁，这个给你。” 她将小翅膀气球递到孟岁岁手中。 “这下，是真的要飞走了。” 孟岁岁一怔，仰头看着那飘荡在半空中的翅膀，很漂亮，也很……自由。 她笑了，眼眶中却噙着泪水，再次看向面前的宋离。 “我会回来找你的，阿离，一定会的。” 宋离点了点头：“好。” …… “我会以肺癌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在此之前，也会对小离完成记忆覆盖。” “在她的记忆当中，你从不曾出现过，岁岁，也已经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去世了。” “我与她之间相牵连着的因果线，会带动她去往修真界，一切，就都走向正轨了。” “你不必来，也不必将这件事情告诉岁岁，她就快要中考了。” 江道尘还是来了，今日的天阴着，空中飘起了雨点。 墓园中，他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远处，目光所看向的地方，人影憧憧。 宋铮跪坐在墓碑前，周围是那些在劝慰他的学生们。 他听不进那些声音，他只知道。 这是他爱人迟来的葬礼。 在雨声和哭声当中，唯有一道笑声最是突兀，他转过头去，对着那笑声的主人破口大骂，宣泄着这些年来所有的怒火和恨意，然后，她跑走了。 许盛阳要追上去，被宋铮沉声叫了回来。 没有人追上宋离。 人们看到淋着雨的黑裙少女从天台一跃而下，鲜红的血浸湿了那张白皙可爱的面庞，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至警笛声由远及近。 人们来来往往，不起眼的地方，唯有江道尘一直在这里。 他从阴影中走出，穿过人群，将手中的伞放在血泊中的少女身旁，挡去了落在她身上的雨滴。 她没有戴口罩。 见妈妈的时候，不需要戴口罩。 救护车到了，意料之中的没有抢救回来。 医院内，医生从抢救室中出来。 “家属在什么地方，谁是死者家属？” 空旷的廊道中，江道尘站了起来。 宋离的尸体，宋铮来看过，彼时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众学生。 这些学生害怕，先后失去妻女这样的打击，他们的恩师会承受不住，便寸步不离地跟着。 宋铮没说什么，在公安局签了几个字就离开了。 江道尘看着这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又一下子冷清下来了。 “好了，你也烦他们对不对？” 江道尘同那具永远不会醒来的尸体说道，没有回应。 他给宋离办了葬礼，虽然没有人来。 他在宋离的墓碑前摆满了花，虽然这个小孩可能并不喜欢花。 他也在逼迫自己去想些好的事情，正如算着这个时间，宋离应该已经带着长生，走上前往散盟的路了。 可看到墓碑上面那张黑白照片的时候，也还是会觉得难受。 …… 孟岁岁考了个好成绩，而连续留级两年的江道尘，也跟她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就好像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般，曾经那个任人欺负的穷丫头，现在成为了高中校园内的风云人物，是校长老师们都格外重视的数学天才。 江道尘上完体育课回来，抬头朝着孟岁岁所在的班级望去，透过窗子，能够看到青春窈窕的少女站在讲台前整理着资料。 孟岁岁长高了许多，五官也愈发的精致了，漂亮可爱，又是数学天才，校内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在明里暗里追她。 想到这，江道尘就皱了皱眉，一抬眼，高二年级的年级第一就出现在了孟岁岁身旁，拿着道数学题在问她。 江道尘脸色一变，立马冲了上去，身后还传来同班男生的呼喊。 “诶老尘！你干嘛去，今天晚上咱们跟旁边高中还有一场篮球赛，你可别忘了啊——！！” 江道尘冲进班里，立马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孟岁岁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惊喜道：“哥，你怎么来了？” “放学当然是要回家，你还不回家干什么？” 江道尘走了上来，拿过年级第一的习题：“要讲题啊，这么简单的题我也会啊，来，我给你讲。” 李越有些尴尬地笑笑：“江同学，这是高二年级的题目，很难的，而且我听说，你的成绩似乎不怎么好吧。” “我成绩不好我能考上这个学校？” 江道尘瞥他一眼，愈发不爽，三两下就写好了解题过程。 “倒是你，都高二了还来找高一年级的学妹来问问题，居心不良。” 光影交界时 （我们不可能成为兄妹） 李越一眼便看出江道尘写的解题过程是正确的，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 “岁岁，赶快收拾东西回家。”江道尘又催促道。 “等等，我去给老师送材料。” “孟同学，我们好像住在同一个小区，不然……” 李越要跟上去，被江道尘给一把拽了回来。 “诶诶，我还在这呢，你就当着我的面打我妹妹的主意？” 李越犹豫了会儿，而后问道：“你真是她哥哥，名义上的，有血缘的？” “那不然呢？” 说着，他走到了孟岁岁的位置将她的书包都收拾好。 回到家后，孟岁岁做着竞赛题，没过一会儿，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江道尘便走来了。 “你跟那个高二年级的男生怎么回事？” “他来问问题啊。” “比你高一个年级的，来找你问问题？”江道尘抱着手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数学竞赛，”孟岁岁抬起了头来，“我们学校一起参加的人当中就有李同学。” “你不是说不参加的吗？” “我以为可以在竞赛上见到阿离，”孟岁岁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原来想着阿离那么厉害，肯定会出现在竞赛上，但是……我现在连她在哪所高中上学都不知道。” 江道尘眨了眨眼睛：“锅好像糊了……” 说着，他转身往厨房走去。 “哥！”孟岁岁赶快追在后面：“这周末我们回去一趟吧，去看看阿离和林阿姨。” “周末啊……周末不行，要跟外校的打比赛呢。” 江道尘随口应付了句，然后将厨房的门关上。 “那下周呢？哥？” 外面继续传来孟岁岁的声音，江道尘背靠着门，脑袋乱得很。 他该怎么告诉孟岁岁这些事，她能承受得住吗？ 为何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真心实意的朋友了，她还没有忘掉宋离…… 又一次想要回去无果后，孟岁岁无奈地回到了房间，扑到自己的床上抱过一旁的布偶熊。 打开手机的聊天界面，最后的消息记录还停在中考前，再往下，就全都是她一个人发送的消息了。 孟岁岁还是知道了林言和宋离的事情。 那天她一个人跑了回去，江道尘没能看住，追过去的时候，只见孟岁岁站在曾经的林家门前，开门的人是新住户，他们说，这座房子的上一任女主人肺癌去世，她的女儿也跳楼自杀了。 孟岁岁不相信，她摇着头说：“林阿姨怎么可能会得肺癌？” “吸烟吸多了呗，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 “你胡说，林阿姨从来不吸烟的！” 孟岁岁的情绪激动起来了，她吼得很大声，在新住户生气前，江道尘赶快将她带走了。 “林阿姨从来都不吸烟的，她怎么会得肺癌，阿离她，阿离她……” 孟岁岁满眼泪花地看着他，希望能够从他的口中听到一句否定，这样，她起码还可以当成是林阿姨带着阿离搬家了。 江道尘带着她去了墓园，孟岁岁看着并排的那两座墓碑，哭得泣不成声。 孟岁岁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大部分的时间，她会假装宋离和林言还在。 宋离的确还在，但江道尘不能够告诉她，这会影响到她身上的因果。 只能用时间慢慢冲淡伤痛，有很长一段时间，江道尘都把她看得很紧。 很快高中生活就要过完，孟岁岁进入了准备高考的紧张阶段。 她对这件事情格外重视，因为，这曾经是她能够改变命运的唯一选择。 即便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她也要认真对待这一场高考。 同一时间，她也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这同样是一个转折点。 十八岁成年之后，父母不再享有她的监护权，她可以彻底摆脱那个家庭的阴影了。 江道尘提前了好几个星期准备，买了人气很高的游乐园的票，定了餐厅和生日蛋糕，还给自己和孟岁岁都请了假。 好好地过这一次生日。 孟岁岁很开心，但也同样很担心。 “哥你总是这样吊儿郎当的，高考可怎么办啊？” 游乐园中，孟岁岁跟在江道尘的身后念叨着，而后江道尘转过身，将刚买到的冰激凌塞给她一个。 “我可未必比你们笨，别总担心些有的没的，出来玩开开心心的，我看看，下一个项目……摩天轮，在那边。” 江道尘认真看着攻略，而后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往前方走去。 孟岁岁赶快跟上，看着一直走在自己身前的江道尘，脑中忽然间想起了之前和班上几个朋友说过的话。 “岁岁，隔壁班的江大帅哥，真是你表哥啊？” “对啊。” “但我们感觉你们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也不太像兄妹啊。” “你们都觉得？”孟岁岁惊讶：“哪里不像啊？” “咱们班那对兄妹，你没看到吗，每天打打闹闹的，互相嫌弃得要命，我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兄妹，反观你跟江大帅哥，你们好像……不太熟啊。” 同学思考了半天的措辞才想到了后面这个。 “不太熟？”孟岁岁认真了起来：“我们很熟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不太熟是……你们从来连肢体接触都没有，哪里像兄妹啊？” 孟岁岁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回去就要查江道尘的户口。 江道尘也坦白了，表哥的身份只是捏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将她从那个吸血鬼家庭中接出来，也是为了日后上学方便。 当然，她完全可以把江道尘当成最开始的外星人来看待，也可以继续当成表哥，孟岁岁在这当中选择了后者。 这些年来，在她的心中，早已把江道尘列为了自己唯一的家人。 但如果一直这样“不熟”下去的话，好像也不太好。 这样想着，孟岁岁忽然加快了脚步上前，主动拉住了江道尘的手。 江道尘一愣，吃冰激凌的动作忽然顿住，转过了头去。 “哥，我们……” 孟岁岁的声音也突然消失。 她第一次牵着他的手，看到他转过头来的那个表情，还有那双眼睛中从未有过的神色。 只是这一刻，孟岁岁恍然明白了。 我们，不可能成为兄妹。 填坑 （谁说这秘密不好的，这秘密可太好了） 一行五人走在前往讨伐邪修的树林中。 秦予川：“此邪修格外狡猾，问罚宗卷册记录中，曾先后出动三支队伍都未能将其抓捕归案。” 何惜之：“据说是因为他有一件法宝天地，能够悄无声息地将修士纳入法宝当中。” 白默：“好像是一件极其考验心性的法宝，进入幻境中的人越多，这法宝能够发挥效果越强，但如果只身前来的话，更容易着了那邪修的道。” 戚言今「有眼罩版」：“马上就要到那邪修的老巢了，隐蔽气息。” 宋长生：“到了。” 宋长生的声音一落下，四人齐齐向她看了过来。 “还没到那邪修的地盘啊。” 宋长生点点头：“到法宝空间里了。” 语落，众人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幻，从原本幽深寂静的树林，突然间变成了人声鼎沸的街市。 众人：“……” 身边不停有来来往往的人。 秦予川当即将佩剑按于手中，传音给另外四人：“卷宗记载，此地为那法宝空间中的无谎集市，在这里不会有谎言，也掩藏不住秘密，目的是挑起团队内斗，大家不要被迷惑。” 他的声音才刚刚落下，旁边的客栈中就传出了一道响亮的声音，细听下竟是和秦予川的声线一模一样。 “我同时打八份工，但就是不签劳动合同，一天八个地方轮班倒，各位觉得我构不构成犯罪？” 乍一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众人本能地朝着秦予川看去。 但见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副秘密被发现了的样子。 倒是何惜之先反应过来，慢悠悠笑道：“不构成，毕竟，你没有签劳动合同，不过我还是想问，予川啊，打工是你的爱好吗？” 还没有等到秦予川的回答，一旁的茶馆中又突然传出了何惜之的声线。 “我知道长生娘亲的真实身份，但是我不说，别人还在混日子的时候我已经在当舔狗了，以后的从龙之功算起来，我可不得在第一位吗？” “嗯？！”宋长生的目光突然朝着何惜之盯来。 何惜之脸上的笑容尴尬一瞬，然后连忙摆着手道：“这不是真的，长生你可千万别信，我可以解释的……” 宋长生捏捏拳头，眯起了眼睛来。 正此时，隔壁饭馆内传出了宋长生的声线。 “今早买了八十个肉包子，我全吃了，没给他们留。昨天晚上的九个大肘子，我全吃了，没给他们留。娘亲说要分享，明天陆舅舅来送烤串，秦予川一串，我一串，何惜之一串，我一串，戚言今一串，我一串，白默一串，我一串……” “长生啊，”戚言今无奈扶额，“我们都已经辟谷了，你全都吃掉也没关系。” 其实她在想，这也能算秘密？ 有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秘密吗？ 而一旁的法宝铺子内传出了戚言今的声线。 “前天偷偷跑出去打铁了……不行，我是个驭兽师！炼制了一个新的储物法宝，可以用来给长生装零食……不行，我是个驭兽师……” “其实不用那么排斥炼器师这个职业的，”白默笑道：“我还想找你帮忙淬炼灵剑呢。” 而后，法衣店内传出白默的声线。 “这次出门被认成女孩三次，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被八个大汉搭讪，想杀人的心又有了……” 秦予川的手立马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开点，要遵纪守法。” 白默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无谎集市是想要挑起我们的内斗，不要上当，我们继续往前走，寻找离开之法吧。”何惜之说道。 众人没有异议，继续往前走去，但在不知不觉间便走散了。 秦予川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立即在看过的卷宗当中寻找。 此刻应当是根据灵魂最深处的记忆而凝结成的幻境，但并非是属于自己的灵魂记忆。 而是根据队伍内的实力分配的，实力越强的，所经历的记忆幻境便会越痛苦，越容易暴走。 秦予川现在有些担心宋长生了，他知道宋长生是怨灵聚合体，她所承受的痛苦必然最强，且她又是这里实力最强的，这相当于是将她最难面对的记忆再重新上演一遍…… 但就在这时候，秦予川脚下的地面开始缓缓钻出无数正在哭泣着的婴灵，反应过来的他脸色微变。 宋长生的记忆幻境在他这里。 他们当中最痛苦的人不是长生？！ 另一处，宋长生低头看着脚下那正在漫过自己的水，有些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转瞬间，她身子一沉，仿佛猛地坠入了漫无边际的深海。 窒息的感觉侵蚀了她，宋长生感到自己在不停地呛着水，她挣扎着想要上浮，但浑身的力气都用不上，反而越来越往下沉了。 那窒息的感觉仿佛抽走了她的灵魂一般，宋长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这时候，水面上仿佛出现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她正朝自己伸着手，口中大声地喊道：“言今，快过来！快来我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宋长生感觉自己离那个女孩越来越近了，一转眼的时间，自己就出现在了水面上，紧紧地拉住了那小女孩的手。 她刚要庆幸自己得救了，但下一刻惊人得发现，她坐在岸上，那小女孩却到了水里，被水流推着越来越远。 她惊声呼喊着，挣扎着，亦如先前的自己。 “言今，救我！” “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 宋长生连忙向着前方扑去，但她并没有跳进水中，她的前方变成了无限延长的路，她和那小女孩之间的距离仍然在越来越远。 她仍在痛哭着呼救着，可自己就是到不了那里，就是救不了她。 无意识间，宋长生喃喃出了她的名字。 “吴……心……” 声音落下的瞬间，小女孩已经被彻底淹没在了水中。 宋长生恍然抬头，在这片无边际的土地上，在她的身边，已经围满了浑身湿漉漉的鬼魂，全都是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她们一步一步朝着宋长生逼近过来。 “都怪你，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死？” “我也有大好的前程啊，我马上就要进入仙门成为一个驭兽师了，我为什么要救你，我不该救你的！” “我不该死的，死的人应该是你！” “你过着我本该过的人生，霸占了我的哥哥，享受了我该享受的一切！该死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无数的怨魂逼近，她们将四周围堵得密不透风，愧疚和压抑的情绪瞬间填满了宋长生的身体，这使得她抬不起手来，更无法对眼前的她们动手，只能任由她们扑上来撕扯着自己。 因为，愧疚。 何惜之总算体会到白默的痛苦了。 在这个记忆幻境内，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拿着女款长裙的妙音宗弟子，追着他到处跑，誓要为他穿上女装！ 痛苦的记忆有头有尾，何惜之原本想着只要顺从地穿上就好了……顺从不了一点！ 他拼尽了全力厮杀着。 戚言今看到的是何惜之的记忆幻境。 永无止境背不完的书，待不完的客，对于根本没多少耐心的戚言今，她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结果换来的是被何家老祖追着揍。 秦予川的记忆幻境对于白默来说，是难得能够让他心情舒畅的时刻。 虽然他一天打八份工，但白默能够感受到，他在打工的时候，心情是很愉悦的。 虽然总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心情，但是没有猥琐大汉的骚扰凝视。 这些幻境并没有困住他们多少时间，因为还没到一刻钟的时候，宋长生就爆发了。 幻境的压力使得她身体不能动弹，她直接将躯壳丢下，神魂离体将整个法宝空间撕碎了。 不光是同伴们惊住了，连在暗处操控着一切的邪修都呆愣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一道鬼手猛地朝他张开，一把将他抓了过去。 “啊啊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救命，救命啊——” 余下的四人仰头呆呆地看着。 何惜之：“又是这种情况。” 秦予川：“还没开打呢，怪被单刷了。” 戚言今：“……” 白默：“看来长生这次，真是气得不行啊……” 布洛克小镇 （莉莉娅·路西法） “欢迎来到布洛克小镇，我是您最忠实的伙伴——怪谈收音机。” 柜台上，老旧的收音机缓缓播放着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里是布洛克小镇，一个富饶、繁荣、和平、神奇的小镇，这里有金碧辉煌的庄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美酒，在这里，你可以过上幸福安稳的一生，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达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成就，当然，如果想要离开的话，请带上你的朋友们一起，我是说，无论他们的死活，请带上他们一起。布洛克小镇欢迎每一位游客的入住。” “身份载入中……” “姓名：莉莉娅·路西法 身份：修女 职业：守护者 能力：祈祷。每日拥有一次向圣母玛利亚祈祷的机会，可以得到庇佑或宽恕。 专属物品：？？？ 工作地点：玫瑰沐恩教堂。” 宋离猛然睁开双眼，视线中是修道院宿舍洁白的吊顶，此刻的她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收音机内播放起了舒缓的音乐。 她抬手，无法调动，以及察觉不到身体内灵力的存在了。 简洁的单人宿舍内有一张更为简单的梳妆台，她走过去，镜中倒映出来的是一张西方美人的脸孔，金色的长卷发披散在黑色的修女服上。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收音机内的音乐停下，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欢迎收听午夜十二点的怪谈栏目，今天，美丽的布洛克小镇涌入了一百位来自不同空间的游客，我代表小镇的居民们向大家表达由衷的欢迎。” “游玩观赏期间，特别开放怪谈栏目，每晚十二点，我会为大家带来布洛克小镇的新鲜情报，并且汇报新的一天的天气，希望能够对各位有所帮助。” “那么，今天为大家带来的小道消息是「游客职业」。” “布洛克小镇为各位提供三种「游客职业」。 守护者：可提升「明辨值」或降低「侵蚀值」的影响。 洞察者：通过「侦破」和「污染物」获得「明辨值」，「明辨值」每达到一定阶段可解锁「线索」，「线索」是离开布洛克小镇的关键。 狩猎者：通过「狩猎」获得「侵蚀值」，「侵蚀值」每达到一定阶段可升级「武器」，但「侵蚀值」过高可能会引发「精神失调」、「饥饿感」、「病症」等一系列不良反应，严重情况下会诱发「自杀」或「暴毙」。” “如果您不满意布洛克小镇的风土人情，想要离开的话，可以通过洞察者搜集「线索」，当然，也可以通过狩猎者杀死除自己朋友以外的所有游客。” “相信各位聪明的游客已经想到了，在游客职业中，我们的「守护者」真是重要又稀有的职业，那么今日，我将额外为大家带来一则有关「守护者」的小道消息。” “在庄严肃穆的玫瑰沐恩教堂里，有一位美丽圣洁的修女，如果各位得以窥见她那天使般的面庞，我相信没有人不会为她疯狂。” 声音落下，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长发的宋离动作忽然顿住。 目光向着柜台上的收音机看去。 异世界空间她接受了，大型杀戮游戏她接受了，需要自己想办法离开她接受了。 但是刚来第一天就暴她的身份？！ 伴随着又一段舒缓的音乐响起，收音机的内容进入到了天气预报阶段。 “今日是美好的一天，从早到晚，阳光都会明媚地照耀着，游客们，好好利用这美妙的晴天吧，到户外去，享受清新的空气，尽情沐浴那宜人的阳光。” 声音停止，收音机自行关闭。 看来这是目前能够得到的所有信息了。 他们来到的这个空间名为“布洛克小镇”，共有一百位不同空间的人被投放于此。 根据最开始的描述，“游客”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也可以选择离开小镇，后者应当是可以回到原本空间的意思。 在最开始，收音机着重强调了“如果想要离开的话，带上朋友一起，不论死活”，或许说明这一百人都不是孤军奋战的，有相同空间，并且认识的人一起被投放到这里了。 仅这句话，便在无形中给这一百人分好了阵营，同一空间内的人便是同一阵营的，并且，阵营内部的意见必须统一。 若想离开小镇，必须阵营内所有人都想离开小镇，只要有一个想要留下来的，大家就都走不成。 当然，它还说了“不论死活”，那么，想要走的人完全可以将想要留下的人杀光，这样，剩下的就都是想走的。 目前阶段，想要离开小镇的人，第一任务肯定是找齐自己的队友，宋离自己也是如此，但现在她有最为头疼的一件事。 怪谈收音机每天会播报小道消息，初步估测这些消息都是与游戏规则和玩家有关的，且分散在小镇各地的一百个玩家都能够听到。 而今天，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一天，收音机就将她的身份暴露给另外九十九人了。 虽然不排除还存在和自己身份相似的“游客”，但是明天，她绝对会被许多的玩家发现。 不过，守护者的职业特性或许可以对她形成一种保护。 在此之前，她需要尽可能地搜集信息，做足准备。 因为她不确定我方阵营来的是哪几个人。 但不管是谁，她都要回到修真界中去。 宋离在墙上发现了一张修女作息表。 早上四点至五点，起床与晨祷，然后开启一天的教堂工作，协助神父举办仪式，或者为信徒传教和解惑，晚祷时间在下午六点至七点，之后便是活动与休息。 除此之外，宋离又在抽屉内翻出了一张布洛克小镇的地图，其中，她所工作的玫瑰沐恩教堂在偏东南的位置。 这是一张彩色地图，但玫瑰沐恩教堂的部分却是灰白的，这并不是个例，布洛克小镇的地图上共有五处灰白，宋离猜测这些地点可能有什么特殊之处。 之后便是一些普通的经书，衣柜里还有几套修女服，皆是最简单的黑白配色。 简单的宿舍内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作息表上面的休息时间为晚上十点之后，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考虑到在“洞察者”的职业描述中出现了「污染物」这样的字眼，宋离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门，毫无准备地向外探索。 布洛克小镇 （来访者） day1 早上五点，晨祷。 “圣母啊，求您垂怜我们，在这新的一天开始之际，庇佑我们远离罪恶的诱惑，赐予我们坚定的信念和纯净的心灵。” 玫瑰沐恩教堂内，圣母玛利亚的石膏像以一种怜爱的姿态慈和地看着阶下虔诚的信徒们。 宋离站在人群中，在念完了这段祈祷语时，能够感受到一股祥和的能量笼罩在了自己身上，但她并未动用每日一次的能力。 在此副本当中，修女的祈祷能力描述为可以得到庇佑或宽恕，结合之前关于守护者职业的描述，庇佑可能为提升洞察者职业的明辨值，宽恕为降低狩猎者的侵蚀值影响。 凌晨零点，怪谈收音机告诉了所有玩家，玫瑰沐恩教堂内存在着一位守护者。 宋离相信，最迫切得想要找到这位守护者的，一定是拥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的狩猎者。 “莉莉娅修女，我的孩子，你今天还是这么的优雅文静。” 宋离转过身，出现在眼中的是一位年老的神父，并且，他的身旁还贴心地用文字标注了姓名，身份，性格特点什么的。 这也是今天一早宋离的发现，面对修道院和教堂中她应该熟悉的人物，在旁边都会出现标注，而街上过路的行人却没有。 “早上好，布朗神父。”宋离礼貌地打招呼。 西奥多·布朗是一位随和的神父，宋离看到他的手提包内露出了报纸的一角。 “今天的信徒接待活动交由你来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布朗神父说道。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神父，报纸可以借我看看吗？” “哦，拿去，很高兴你能对此感兴趣，我现在必须要外出一趟，主的信徒正在经受病痛的折磨，他需要我的祷告。” 布朗神父将报纸塞到宋离手中，匆匆离开了。 高跟鞋的声音从身旁响起，紧跟着是一道女人的声音。 “愿主保佑他上天堂。” “温莎修女？”宋离不是有意表现出如此惊讶的模样，不过病人还没有死呢，这位修女就要保佑人家上天堂了。 温莎修女耸了耸肩：“斯科特老爷已经忍受了两年病痛的折磨了，如果他还可以说话的话，我想他的第一句一定是，‘快，现在就送我上天堂’！” “哦，那还真是不幸。” 虽然宋离现在想的是，有病最好还是去找医生治。 当然，如果这个副本世界真的有魔鬼存在的话，找神父的确是有效的。 很明显，先后找上她的神父和修女不是玩家，他们更像是来送线索的npc。 在等待其他的玩家主动来教堂找上自己的时间内，宋离翻看起了从神父那里得来的报纸。 这是一份布洛克小镇的日报，记录的全部是在这个小镇当中发生的事情。 “近日，有关部门在对布洛克石棉加工厂进行安全生产检查时，发现该厂安全措施严重不到位，存在重大爆炸风险…… 鉴于此，相关监管部门果断采取行动，当场勒令该厂停工整改，并下达了详细的整改通知书。 据了解，该工厂此前就被爆出有近一半的工人患上尘肺病……” 教堂门口传来了动静，宋离放下了报纸。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长有一双极其漂亮的蓝绿色眼睛，浑身散发着一种随性不羁的气质。 “不愧是被誉为天使的修女，见到你，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主。”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并不信教。” 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 “里昂·加兰德。” “莉莉娅·路西法。” 宋离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在这一百位玩家当中，有人可能拥有肢体接触类的技能，而是因为她身后的圣母玛利亚像。 晨祷时笼罩在身上的力量，给她一种在教堂中可以肆意行事的直觉，宋离猜测这可能是与身份、领域相关的隐藏规则。 “哦，那台神经的收音机说得果然没错，没有人不会为你疯狂。” “真是罪孽。”宋离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走。 里昂嘴角漾开一抹笑容，不得不承认，这张英俊的脸摆在面前的确很有迷惑性。 宋离转过身向石膏像祈祷。 “引诱修女的人是要下地狱的，万福玛利亚，您一定不要保佑他。” 如果是诚心想要来与她结盟的话，身份和职业起码要主动说一个，虽然宋离大概也能猜到，他是个狩猎者。 目前看来，狩猎者拥有着强大的可以杀人的「武器」，是绝对的危险玩家。 “当心！” 身后忽然惊呼了一声，而后宋离感觉到里昂大力地拉扯她，两人齐齐倒在了地上，同一时间，一枚子弹从教堂侧方的彩色玻璃窗外打来，径直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两人的目光迅速朝着窗外看去，只见一道黑影迅速地闪过。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你要相信我绝对拥有保护你的力量，”里昂的目光从外面收回，看向宋离：“你已经被太多‘游客’盯上了，作为回报，你今天的能力可以留给我吗？” 说着，里昂的袖子里已经滑出了一把小刀，抵在了宋离的腰上。 “我想你也没有其他选择，目前已知的守护者就只有我一个。” 宋离推开里昂站起了身，那把刀并没有刺过去。 里昂从自己的夹克口袋内掏出一张卡片来。 “我的号码，或者，你可以来星芒旅舍找我，我住在那里。” 宋离接过他的电话号码：“愿主保佑你早点走。” 里昂耸肩一笑：“我不信教，但如果是你的要求，我无法拒绝。” 他转身离开，而在此刻，教堂内又迎来了一位女士。 女士画着精致的妆容，在里昂离开教堂的时候，她的目光在这年轻男人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而后她走上前来，从手包中取出了一张名片。 “想必您就是那位守护者小姐了，这是我的名片。” 宋离接过名片。 身前的这位女士名叫卡米拉·福斯特，是一名殓妆师。 “莉莉娅·路西法。” “路西法？”殓妆师女士笑道：“很有意思的名字。” 布洛克小镇 （请庇佑这位不太聪明的侦探） “《神曲》中的堕天使么，”宋离笑道：“可能有些扫兴，但‘路西法’只是我的姓氏。” “不，您才是真正圣洁的修女，您能够想到，我会在第一天来见您，是下定了怎样大的决心。” “我想您应该不是洞察者。” “我是一位狩猎者，”卡米拉笑道：“修女小姐有什么需求的话，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很乐意为您效劳。” “您看起来比刚才那位先生靠谱多了。” “您现在很抢手……不过我相信，最后您会选择我的。” “愿主庇佑您。” “我并非信徒，那么就不过多占用修女小姐的时间了，告辞。” 殓妆师来得很得体，走时也很得体。 在教堂内安静下来后，宋离走到破碎的彩色玻璃窗处，开始动手将玻璃碎片拼凑起来。 最后，在她的手下，一个完整的弹孔出现。 宋离将这弹孔的模样记下，然后走出了教堂，来到了先前所看到的黑影的位置。 与此同时，教堂外的两棵树后面，分别躲藏着两个男人。 “她这是要做什么？” 自言自语的男人穿着棕色大衣，戴着一顶深棕色猎鹿帽，帽檐下的头发微微翘起。 “霍克探长，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在调查布洛克小镇的吸血鬼杀人案，而不应该在神圣的教堂外偷窥一名纯洁的修女。”一旁的助手不满道。 “不，不，”侦探得意地挥了挥手中的放大镜，“奥利弗，你要相信我，这名修女绝对是关键人物。” “难道你相信她夜间会变成吸血鬼，离开教堂到处屠戮人命吗？” “为何不呢？相信我奥利弗，这是一个侦探的直觉，不然为何你干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助手呢？” “那是因为您还没有下岗，我亲爱的霍克探长。” 霍克探长忽然将手中对准了修女的放大镜放下，认真地观察起了她。 “她这是在……模拟刚才那个枪手行凶的过程？” 教堂外，宋离侧身，抬起手臂模拟枪械，通过玻璃上的裂纹和弹孔的角度，开始调整。 视线的落点在先前她与里昂所在的位置。 但，目标是里昂。 并不是她。 树后，奥利弗还在悄声询问：“我们刚刚看到那持枪行凶的小子了，探长，我确信我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小子。” “你没有记错，因为那小子跟咱们就住在同一家旅舍，今早，你伟大的探长我，还碰巧和他一起吃了早餐，火腿三明治，那味道棒极了。” “如果您能够将吃饭的心思都花在探案上，我们的事务所早就已经做大做强了。”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回去逮捕那小子了。” “哦，奥利弗，我们还没有接到委托。” “谁会委托我们这种事，我们才刚刚来到布洛克小镇，里面的那位修女吗？” “为何不呢？” 宋离联系了人来修缮玻璃，她并不打算报警，毕竟那人要杀的不是她。 短暂的安静时间过后，宋离继续翻阅日报。 翻过一页，在最大的版面上有一行加粗的字体。 “国际知名舞蹈演员丽贝卡·泰勒莅临我镇，艺术盛宴即将启幕！” 下面尽是对这位女明星的溢美之词，什么有着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是舞蹈界的沧海遗珠之类。 宋离继续向下读去，教堂有了新的来访者，并非修窗户的工人。 那是一位身形窈窕的美人，有着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祖母绿的礼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举手投足皆是优美的仪态和优雅的气质。 她并没有径直朝着宋离走去，而是坐在了第一排的座位处，静静地仰望着圣母玛利亚像。 这应该是今日到场的第一位信徒。 她在这里停留了很长的时间，默默地祈祷着，不发一言。 待到她起身离开的时候，宋离方才开口说道：“主与你同在。” 丽贝卡的脚步停下，她转过身来。 “外面有两个肮脏的偷窥者，圣洁的修女，您不该被如此对待。” 宋离的目光往教堂外的那两棵树后看去，而后笑道：“感谢您的提醒。” 丽贝卡弯弯唇角，转身离开。 树后，奥利弗垂着头。 “老实说，我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一个上午了，我预感到吸血鬼再一次犯案了。” “开什么玩笑，吸血鬼怎么可能在白天出现？” “我伟大的探长大人！” 察觉到奥利弗有些生气，霍克探长只得收回望向教堂的目光。 “如果真的存在吸血鬼的话，那我们就麻烦了，奥利弗，我们没有枪，我们没有枪。” “哦，探长，我们只负责查清楚凶手到底是不是吸血鬼，您却想要击毙它。” “难道你能确定我们不会成为它的下一个血包……” 霍克探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猛地抬头，原本在教堂内的修女竟然已经发现了他们！ 霍克探长立即站起了身来，刚要开口解释，眼前的修女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双手紧握着胸前佩戴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请你代祷，赐予我眼前这位不太聪明的侦探以庇佑，阿门。” 声音落下，她手中的十字架泛起淡淡的光芒，片刻过后，侦探的脑中响起提示音。 “获得「修女」的祝福，「明辨值」提升2点，请您再接再厉，「明辨值」达到3点时，可解锁一条「线索」。” 霍克探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但看修女用完技能就走的态度，一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宋离，你是宋离！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搭档奥利弗正蹲在地上，两手高举着投降。 “有什么比在教堂外偷窥修女，还被抓了个正着的罪行更加不可饶恕的吗？” “我想你是弄错了，奥利弗，这位是我们的同伴，确切的说，是我的同伴，不是你的。” 奥利弗抬起头来：“你是说她能够击败吸血鬼？” “没什么不能的，”霍克探长两手插兜，“我相信。” 时间来到了晚上，宋离结束了一天的教堂工作，正在整理着今日收集到的信息，同时，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柜台上的收音机定时响起。 “欢迎收听午夜新闻，我是您最忠实的伙伴——怪谈收音机。” 布洛克小镇 （梦游的修女） “不知道今日的出游诸位可还满意？” “今日为大家带来的规则类小道消息，可被称为「主场」。” “在美丽的布洛克小镇内，有着各种独特的设施，这些建筑内部存在着某种秘密，找到并且掌握了这些秘密的玩家，等于获得了建筑的认可，不要犹豫，尽情地使用它吧！它将成为你的主场！” “真是个令人哀叹的消息，今天一个「主场」都没有激活。” 宋离将昨日找到的地图摊开在桌上，仍旧是那五处灰白的地方。 玫瑰沐恩教堂、星辰湾酒庄、布洛克医院、金橡庄园，以及，布洛克石棉加工厂。 这些建筑的确符合收音机所说的「主场」的特点。 那么，宋离如果想要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就需要将玫瑰沐恩教堂收服为自己的主场，这里一定潜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她只是一个守护者。 虽然今天找到了陆衍，但侦探身份的他也只是个洞察者。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离开这里，利用好陆衍的身份找到离开的方法就够了，当然这是最顺利的办法。 保险起见，还是要想办法探索教堂。 另外，还让宋离有些不解的是最开始的身份接入。 在她的专属物品的描述上，是三个问号。 修女，守护者，祈祷能力，这已经构成一个完整的玩家身份了，但在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未知的专属物品。 结合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她认为如果想要找到这一专属物品，和找到教堂的秘密逃不开关系。 况且收音机选择在第一天就暴露了她的身份，或许有认为这一身份的威胁性极大的可能。 “接下来，我们说一些娱乐消息。” “许多游客都住进了小镇中的星芒旅舍，有位褐色头发褐色眼睛的先生，似乎与教堂里圣洁的修女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离再一次被这收音机的神经程度震撼了。 “现在为您带来布洛克小镇的今日天气。” “布洛克小镇今日天气较为凉爽，白天空中云层较多，建议您适当增添衣物，注意保暖。到了晚间，天气将有所变化，据气象专家预测，今晚将迎来降雨，在此提醒各位游客，晚间请锁好门窗，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咔哒”一声，收音机的声音停止。 宋离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上面。 第一天的游客信息指向了她，第二天的游客信息再次指向了她。 这不正常。 宋离抬手拍了拍收音机，一股滋啦的电流声响起。 “怪谈收音机，您最忠实的伙伴。” 宋离依然在摆弄着收音机。 “怪谈收音机，您最忠实的……” 话还没有说完，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撞碎东西的响动，宋离立即转头向外看去。 午夜十二点刚过，修道院宿舍外面漆黑一片，这个时间点，修女们是绝对不被允许外出的。 正如昨天晚上，宋离在什么信息都没有掌握的情况下，本就不打算外出，但她试着拧动过门把手。 房门根本打不开。 外面的碎裂声过去后，便是一阵女子的啜泣声，仔细听，还有些熟悉。 宋离再一次走到了房门前，拧动门把手。 “咔哒——” 门打开了。 漆黑的夜里，唯有天上的明月高悬。 月照下，身穿黑衣的修女撞碎了其他修女腌菜的坛子，正蜷缩在地上崩溃地啜泣着。 “温莎修女？” 忽然一道声音出现在身侧，将头埋在膝盖里啜泣着的修女抬起了头来。 “莉莉娅，莉莉娅，”她的脸上沾满了泪水，“我无法控制自己，我的房门没有关上，莉莉娅……” 宋离蹲下身来，温莎修女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修女，你患有梦游症吗？” “是的，莉莉娅，我尽可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可是没有用，该死的病，该死的！” 宋离的目光往温莎修女面朝着的方向看去，是玫瑰沐恩教堂。 而现在，本应该空无一人黑漆漆的教堂，竟然亮着灯，但温莎修女似乎没有发现，只一味地缩在宋离怀里哭泣。 “这不是你的错误，温莎修女，上帝会包容你的，我送你回去好吗？” 在宋离的安慰下，温莎修女的情绪平复了许多，点头同意了。 宋离将她送回了宿舍，并且体贴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我该回去了，做个好梦，修女。” “感谢，”温莎修女很感激地看着她：“还好有你，莉莉娅。” 宋离回给她一个微笑，离开时体贴地为她关上了门。 再次朝着玫瑰沐恩教堂的方向看去，那里的灯火已经熄了。 day2 “莉莉娅修女，我的孩子，好好享受你今日的假期。” “神父，斯科特老爷的病情还好么？” 西奥多·布朗神父蹙着眉摇了摇头：“这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我现在也希望这位虔诚的信徒可以少受些折磨。” “但愿下次我也能为斯科特老爷尽一份力。” “当然可以，莉莉娅，你一直都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我已经听艾洛蒂说了，昨晚是你拯救了深陷泥沼的她。” 艾洛蒂·温莎修女正在指挥着工人给教堂换上新的彩色玻璃，并且大骂那胆大妄为的开枪者。 “这是我的职责，”宋离笑着，目光又向着布朗神父的手提包看去，“神父，报纸……” 不等她说完，布朗神父立马就将报纸递了过来：“哦，好的，我很高兴你也喜欢看报，这样我们能有不少共同话题可以聊，昨天的报纸看了么，那位美丽优雅的舞蹈明星来到布洛克小镇了，我昨天还在斯科特老爷的庄园里碰上她了呢。” “丽贝卡·泰勒小姐？” “是的，如果要想出个她来到小镇的理由，那一定是受到了斯科特夫人的邀请，哦，在座的还有一位魔术师先生，斯科特夫人喜欢热闹。” “希望热闹的氛围可以缓解斯科特老爷的病情。”宋离道。 “如果可以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布朗神父走后，宋离展开报纸，最大的版面上是一条极为醒目的宣传语。 “星辰湾酒庄，栖于上帝偏爱的布洛克小镇，沐浴暖阳，星辰湾的甘甜河水赋予葡萄灵魂，橡木桶雕琢精品佳酿！” 布洛克小镇 （疯女人） 清晨七点，星芒旅舍内，陆衍和他的助手npc面对面吃着早餐。 “您的啤酒。”侍应生将两大杯啤酒放下后就又去了别处，这家旅舍很少有如此忙碌的时候。 “很不幸的消息，今早接到电话，又出现了三具干尸，昨天晚上吸血鬼凶手又一次犯案了，而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一条线索都没有找到。”奥利弗·格雷如是说道。 陆衍豪饮了一大口啤酒，然后感慨：“多么美妙的味道，真想连这个一块带回去！” “接下来要去看尸体吗？”奥利弗动作麻利地在面包上涂抹果酱。 “不用，我们今天就能找到一条线索。” 陆衍刚刚说完，目光忽然朝着门口看去。 外面走进来褐色头发，且有一双褐色眼睛的年轻男人，穿着简单的米色毛衫，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一节精致的线条。 “哦，是昨天想要枪杀修女那小子，”奥利弗也发现了，“他这是彻夜未归么？” “不，他是一早出去的，我看见了。”陆衍说道。 “您不睡觉的么？” “伟大的侦探是不需要休息时间的。” 陆衍已经确定了修女就是宋离，所以对于这位和他同样住在星芒旅舍，并且有可能对宋离的生命造成威胁的枪手，他是很关注的。 有趣的是，陆衍今早发现他其实是跟在里昂·加兰德那个花花公子后面出去的。 男人回来后，走到柜台前点餐到房间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来开始翻找。 陆衍喝着啤酒评价：“看他这抠抠搜搜的模样像极了我的某位朋友，每当这时候我总有一种想要过去替他买单的冲动。” 说着，他还真的翻看起了自己的钱包。 奥利弗毫不留情地泼冷水：“霍克探长，您还记不记得我们的事务所正面临着倒闭？” “哦。”陆衍默默收起了钱包。 前台处，侍应生记好了男人的点餐。 “瑞克斯先生，餐点稍后会送到您的房间。” 达米安·瑞克斯点了点头，然后便沿着木质楼梯往上走去，而在他过去没多久，一个套着黑色风衣，头戴黑色宽檐帽和墨镜的女人便走了进来，径直走上了楼梯。 “金色的头发，多么罕见。”奥利弗的视线追随着女人，直到她消失在楼梯拐角。 陆衍拿起了餐盘中的三明治：“我们昨天见到的修女不就是金色的头发。” 刚一说完，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宋离尾随着收音机中提到的褐发男人来到了二楼，下一刻，那男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没有生机术的辅助定位还真是不习惯，但她必须接受现在是普通人身体的事实。 就在宋离视线下移，准备通过地面上的痕迹来判断时，身旁的杂物间内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动手的人的模样，她就被反剪了双手按在门上，冰冷的枪管抵在了她的后脑。 “你是谁？”男人发出声音。 宋离目光移动，通过一侧的玻璃橱窗，能够看到抵在自己脑后的那把手枪。 那是一把左轮手枪，枪身上似乎有和平鸽模样的刻印。 而持枪之人，褐色头发，褐色眼瞳，正是自己尾随的那位。 他显然还没有开枪的打算，但就在这时候，外面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了一道绝望的尖叫声。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他们来抓我了，他们来抓我了！” 女人歇斯底里地吼着，听声音，她应该是刚刚从二楼楼梯的位置上来，一边哭喊着一边大力地敲门。 首当其冲的，便是宋离所在的杂物间。 一门之隔，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女人的手掌一下接一下地重重落在门上，还有那绝望的嘶吼声。 “请开门！请让我躲进去！我不想被他们抓回去，那里简直是地狱！” 橱窗上，男人勾动扳机的手指渐渐弯曲，显然是将外面那闹事的女人跟宋离想成一伙的了。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一定会选择当场击毙宋离。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女人离开了，她又到了另一侧哭喊着敲门。 扣着扳机的手有所松动，同一时间，宋离也压低了声音开口。 “萧云寒，你敢动手。” 声音落下的瞬间，身后那反制着自己一双手的力道突然松开了。 萧云寒微惊地看着她转过了身来，摘下了帽子和墨镜。 虽然这张面孔还是不认识，但这个眼神很明显是宋离。 不对，这张脸见过。 昨天自己开枪想要杀里昂时，他身边的那个修女。 在萧云寒想要开口确认的时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用另一手抵住了杂物间的门。 女人似乎在楼道内求救了一圈又折返回来，然后哭喊着往三楼跑去。 同一时间，二楼楼梯口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些男男女女的声音。 “她在那里！”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向着三楼追去。 确定外面安静下来后，宋离这才看向了萧云寒：“什么情况？” 萧云寒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满是疑惑。 他也想问宋离，这是什么情况。 而看到他这表情，宋离也就明白了。 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也是第一天出现在星芒旅舍。 这件事情暂且放到后面，宋离现在有其他想要了解的事情，但就在这时候，她的视线正对着杂物间敞开的窗户。 窗外，高空。 一个女人坠落。 她穿着病号服，头朝着下方，充满了泪痕的脸正对着窗内，一双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内。 宋离的方向。 这道目光转瞬即逝，正如她的生命，也转瞬即逝。 一声巨响落地。 宋离快步朝着窗口的方向走去，目光向下看，女人面朝着天，身周蔓延开了鲜红的血。 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快。 “愿主保佑你上天堂。” 宋离抬手画十字，完美演绎一个修女的身份。 最后一滴泪水从女人死不瞑目的眼睛中流出。 很快，女人的尸体旁就围满了从星芒旅舍中走出的人，萧云寒也来到了窗口。 “难得的，能够同时看到这么多玩家出现。” 宋离看着下方，这些居住在星芒旅舍中的玩家们。 她最先看到的，还是那拿着放大镜在观察尸体的陆衍。 只见他看了会儿尸体，然后直接抬头，精准地朝着宋离和萧云寒所站的窗口看来。 布洛克小镇 （哦，这该死的口音） “侦探先生，您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围观的人群中，戴着黑色高礼帽的男人开口问道。 陆衍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很显然，围在这里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和他一样的玩家。 他们关注的并非这个女人的死活、死因，而是——线索。 “很明显，这位女士是自己从楼顶跳下来的，她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陆衍解释道。 “是的，我们有目共睹。” 楼顶，之前来抓捕男人的医生护士们又迅速地下楼，面对这突发情况，一位护士装扮的小姐发出了尖叫声。 “哦，不！不，上帝啊！” 人群让开，医护人员上前来检查女病人的情况，但她已经没了气息。 “护士小姐，请原谅我失礼地打断您的伤心，但我们刚才都见到你们在追捕这位病人，请问她是犯了什么错吗？”高礼帽男人提问道。 “不，不，她很好，”护士小姐哭泣道：“她只是一位精神病人，但她马上就要经历手术迎来新生了，我们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间发病逃出来，上帝保佑……” 陆衍退到了一旁，现场交由这些医护人员来处理，而他又一次抬头朝着二楼杂物间的窗口看去，宋离和萧云寒已经退到了屋内。 屋内，宋离看着萧云寒：“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向你求证，凌晨，你的收音机播报的内容是什么？” “主场规则，天气预报，以及酒庄晚宴。” “酒庄晚宴？” 萧云寒点点头，见宋离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一消息的模样，便继续解释。 “明晚七点，星辰湾酒庄举办晚宴，酒水无限畅饮。” “或许是我的收音机出了问题，现在还需要再找一个人求证。” “找谁？” “陆衍。” “他也进入这个世界了？” 宋离点点头：“那个侦探。” 萧云寒瞳孔微震。 说实话，他们都住在星芒旅舍，昨天还在一起吃了早餐，但都没有认出彼此来。 因为他们两个都在装。 星芒旅舍中的玩家太多了，根本无法分辨谁好谁坏，伪装的确是保护自己的好办法。 思索回来，萧云寒又开口问：“你的收音机出了什么问题？” “玩家当中或许有人拥有操控收音机的能力，第一天怪谈收音机暴露了我的身份，而那个玩家就这样对我下手了，这个家伙故意把我引到了你这里来。” 宋离低头，拿过了萧云寒手中的左轮手枪。 “你昨天就是用这个袭击里昂的？” “你知道我要杀的人是他？” “是的，但那个可以操控收音机的玩家或许不这样认为，”宋离说道：“第一天基本上所有玩家的视线都在我身上，那个家伙理所当然地认为，你要杀的是我。” “然后发动了能力，对我的收音机做了手脚，将我引到这里，希望借你的手杀掉我。” 说到这里，宋离勾唇笑了笑。 “谁会对一个守护者动手呢？还是目前知道的唯一一位守护者。” 萧云寒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守护者的能力对洞察者和狩猎者都有益，所以那个家伙……” “也是一位守护者，因为跟我撞职业了，而在这个杀戮游戏中，守护者不具备强大的武器和杀人能力，想要让自己更安全的话，那就只有提升自己的价值，强化自己的能力，亦或者，干掉自己的同行。” 正是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而后是一道压低了的声音。 “大侦探驾到！” 宋离无奈的走过去给他开门。 “说说吧，你刚才用放大镜看到了什么？”宋离重新将门关上。 陆衍看了看站在屋中的褐发男人：“这是能说的吗？” “陆衍，是我，萧云寒。” 陆衍脸上的惊讶不亚于方才的萧云寒。 “放大镜是你的专属物品么？有什么作用？”宋离的声音传来，打断他的惊讶。 “咳咳，那么我正式介绍一下。” 陆衍整理自己的大衣。 “艾登·霍克，一位私家侦探，我的职业是洞察者，专属物品‘侦探的放大镜’，可以看到一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来到布洛克小镇的目的是，追查‘吸血鬼杀人案’。” “达米安·瑞克斯，赏金猎人，狩猎者，武器‘和平左轮’，来到布洛克小镇的目的是，追杀里昂·加兰德。” “幸会。”陆衍伸出手来跟萧云寒相握，仿佛还停留在昨天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时候。 萧云寒无奈地握手：“你看到了那个女病人死前一分钟的状态？” “是的，她是自己从楼顶跳下来的，”陆衍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在楼顶和那位护士小姐对峙，并且大声叫喊着自己不要做手术，那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新生，而是死亡，真正的死亡，哦，该死，这该死的口音，该死的语气！” 说着说着陆衍便跟自己较起了劲来，这是另一个客观事实，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们的口音和语言表达全都变成了这模样。 就像昨天陆衍看着搭档奥利弗在自己面前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念咒似的闻所未闻的语言，但他就是能听懂，并且他一开口也是在叽里咕噜。 “希望你可以早点习惯，”宋离倒没有什么排斥的，再次走到了窗边，靠在一旁看着下面的人忙忙碌碌地搬运尸体，“手术？” “是的，不瞒你说，我才刚刚接受了精神病人这个概念，虽然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过，但我的眼前就是有字，像电影放映机一样地出现了字，哦，该死的，电影放映机又是什么东西！” “精神病人，手术，死亡和新生。” 宋离喃喃着，然后从自己的风衣口袋内掏出了从神父那里得到的报纸，找到了某一处。 “医疗前沿突破：布洛克医院攻克经眼眶额叶切除术，开启神经外科微创‘新篇’，为无数精神病人带来新生！” 陆衍看了过来：“经眼眶额叶切除术是什么？” “就是这样，拿一根铁锥斜向穿过你的上眼窝刺入大脑，然后左右滑动破坏大脑的前额叶，这样，一个疯狂，危险的精神病人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人格的乖病人。” 宋离一边解释，一边比划着道。 陆衍吸了口凉气，往后退。 “你是说，经历了手术，她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吗？没有灵魂的？” “是的，你可以这样理解。” 布洛克小镇 （第一条线索） “凌晨时，你的收音机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解说了一些主场的规则，还有酒庄晚宴和天气预报，它说今晚有雨，不宜出行啊。” 听到陆衍说的这些，宋离目光看向萧云寒。 “找到那个守护者。”萧云寒道。 宋离摇了摇头：“那家伙今天不一定会再次对我动手，现在最要紧的，是里昂·加兰德的身份，他在你的赏金名单上，你应该知道。” 萧云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赏金名单上只有一张照片，他很重要吗？” “昨天他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有什么理由会让他如此急切？” 作为狩猎者，萧云寒揣测他的心思也很容易。 “狩猎者，并且掌握了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出手就有可能获得10点以上的侵蚀值，必须要绑定守护者。” 宋离又低头看起了萧云寒的武器，和平左轮。 “10点是极限吗？” “以我得到的规则来说，我的武器每天都只有六发子弹，侵蚀值达到3点时，可以解锁一颗护甲子弹，6点解锁穿甲子弹，9点解锁锁定子弹，12点解锁选择子弹，但是，侵蚀值达到10点，会主动触发「吞弹自杀」的后果。” “哦，酷，”陆衍在一旁惊叹：“我是说你的左轮手枪。” 宋离仍在研究着手枪上的和平鸽刻印。 “不过我一直在跟踪里昂，他并没有拿出过任何武器，昨天从教堂离开后就去了星辰湾酒庄喝酒，也没有杀人就回来了，能够感觉到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陆衍问道：“你一直在跟踪他，没有打算给你的武器升个级吗？” “完成这一单可以让我直接获得6点侵蚀值。” “那这情况与我相似，只要调查清楚‘吸血鬼杀人案’就能够直接获得6点明辨值，足够解锁两条线索，等集齐四条线索我就可以找到一条完整的离开路线了。” 宋离这时候看了过来：“昨天我为你加了两点明辨值。” “是的，我就等着今天解锁第一条线索了，用你的十字架。”陆衍迫不及待道。 宋离从风衣中将十字架拿了出来。 “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请你代祷，为我们指点迷津，赐予庇佑，阿门。” 圣光自十字架上闪过，陆衍的脑中响起了提示音。 “获得「修女」的祝福，「明辨值」提升2点，当前「明辨值」4点，解锁第一条线索「葡萄酒佳酿」。请您再接再厉，「明辨值」达到6点时，可解锁第二条「线索」。” “葡萄酒佳酿……这和离开的路有什么联系吗？”陆衍喃喃道。 萧云寒说道：“布洛克小镇中唯一能够找到葡萄酒的地方，是星辰湾酒庄。” “不一定只是和离开小镇的路有联系，”宋离看向陆衍：“或许也关系着你要调查的杀人案。” “不错的思路，”陆衍歪了下头：“所以我想今天就带上奥利弗去酒庄里探索一番。” “你的身份并不难猜，虽然洞察者是离开的关键，但还是要小心那些狩猎者们，”宋离打算离开了，重新戴上帽子和墨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离开这地方的。” “哦，那只能说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得很不如意。” 宋离已经先于他们离开了杂物间，而比起前往星辰湾酒庄探查线索，她心里有种预感，她必须要前往位置偏远的石棉化工厂看一眼。 而且如果没有收音机的刻意误导的话，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前往石棉化工厂。 精神病人主动跳楼的风波过去后，星芒旅舍安静了下来，并且有很多玩家都选择了外出。 对于他们来说，躲在这个有可能到处都是狩猎者的旅舍里是很危险的，他们必须要外出，为了保护自己，也可以寻找新的，安全的居住地。 宋离在通过楼梯向下走的时候，迎面刚好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人，而这男人就是昨天才在教堂里见过的，第一位来访者，里昂。 宋离的头发已经挽起来了，在出来之前还特意压低了帽檐遮挡，里昂·加兰德一边与身旁的女人说话一边上楼，并没有注意到她。 但在经过的时候，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把普通的手枪就抵在了宋离的腰间。 “嘿，修女，你是来找我的吗？”里昂忽然间停下，偏蓝色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眼中带有几分戏谑的喜悦。 “你认错人了。”宋离压低了声音。 “我不这么认为，你的身上有玫瑰的香气，我在教堂里见过，那是修女们种的玫瑰……今天，你不是唯一的守护者了。” 那么今天他的威胁，已经可以生效了。 宋离看向她身旁的女人。 这是一位披散着黑发，戴着白色头巾装饰的吉普赛女郎。 “我猜测，你应当是一位占卜师。” “哦，这该死的种族刻板印象，”女人并没有多意外，走上前来：“不过你猜得不错，我听说过你，修女，比起那些残暴的狩猎者们，我并没有那么迫切去和你达成盟约的欲望。” 女郎摘下宋离的墨镜，很给面子地惊呼了一声。 “哇哦，天使般圣洁的面孔。” “别对我这么冷漠嘛，修女，一起去喝一杯？”里昂说道。 宋离抬手画十字：“希望上帝也别对我这么冷漠。” 里昂轻笑：“上帝救不了你了。” 两人带着宋离往星辰湾酒庄的方向去了。 星芒旅舍的杂物间内，陆衍已经离开，去呼叫自己的助手了，萧云寒则准备去调查里昂·加兰德，刚要离去，目光就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了宋离被他们挟持的情况。 他拿上枪，立即跟了出去。 星辰湾酒庄，下午1:00 晚宴的日期虽然定在明天晚上，但今天依然热闹，毕竟才第二天，玩家们能够收集到的线索有限，只能跟着收音机的提醒走。 “我想为你点一杯雪莉酒，你一定会喜欢的，”里昂又抬头看向面前的侍应生，“再给我来杯伏特加。” “一杯伏特加，谢谢。”女占卜师说道。 酒庄侍应生看起来沉默寡言，脸上却一直带着得体的笑容，连动作都十分优雅。 布洛克小镇 （赤霞珠混酿） “来都来了，给我来一杯这里最有名气的葡萄酒吧。”宋离道。 “抱歉，”侍应生端来一杯雪莉酒，“我们的赤霞珠混酿只在明日晚宴的时候供应。” 里昂点燃了一支香烟：“看呐，多么富丽堂皇的地方，修女，你能想象到它变成一片废墟时的模样吗？” “请别告诉我来找我合作的人是如此的粗心大意。”宋离扫了他一眼。 虽然他们面前只有一个酒庄侍应生，但里昂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喊出了自己的身份，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侍应生可能也是游戏玩家吗？ “嘿，修女，我没有在跟你商量，我已经告知过你，不止你一个守护者！”里昂的情绪有些激动，藏在袖子下面的枪管又一次抵在了宋离腰上。 “那你为何不一枪崩了我，因为这位占卜师小姐的能力不是你想要的对吗？” “嗯哼，”占卜师在旁笑道：“你可以叫我伊娃。” “不管你猜到了什么，明天晚宴前都别想获得自由，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修女。”里昂贴近她的耳边恶狠狠道。 正前方有一道声音打断。 “赤霞珠混酿。” 侍应生将一杯只在明天晚宴供应的酒端到了宋离的面前。 宋离向着他看去。 “看来我又多了一个选择。” 下一刻，里昂手里的枪被什么东西猛地打掉，他下意识地闪避，一枚子弹径直从他的头顶飞过击穿展览柜上面的酒瓶。 玻璃飞溅，清脆的碎响声下，占卜师伊娃下意识就要去控制住想要逃跑的宋离，被侍应生随手抄起的一瓶伏特加瞬间砸破了脑袋。 “该死！该死的跟踪者，又是你！” 里昂破口大骂，这已经是第二枪了，从昨天的教堂中出来，他就感觉到一直有人在跟踪自己，因此也想明白了那个枪手针对的人并不是修女，而是他。 尽管他这两天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没能找出那个跟踪的枪手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又奋力地向前一扑，一把抓住正在逃离的宋离的脚踝，顺势将她拽倒。 但就在这时候，侍应生已经从柜台上跳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破碎的酒瓶，用酒瓶带有锋利锯齿的那一端狠狠地扎在了里昂的背上。 “啊——！” 里昂疼痛地叫着，同一时间，他看到了那个一直在跟踪自己的枪手的模样，他正在朝着这边快速跑来，同时扣动扳机。 里昂咬着牙用尽浑身力气翻到一侧，想要让这突然暴露玩家身份的酒庄侍应生来给自己挡枪，但他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 在自己松开宋离的脚踝时，侍应生便已经走到前方拉住了摔倒的宋离，顺势拿走了他掉在地上的手枪，向着安全的地方走去。 第二枚子弹擦着里昂的大腿打进了地板，整个酒庄瞬间混乱起来了。 萧云寒皱着眉头扫了眼手里的枪，这枪没有自己的剑快，总是打不中。 宋离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就安全了，这侍应生带她走的方向很明显不是离开酒庄的路，而是通往酒庄的内部。 但仔细想想这具身体的力量并没有强行挣脱开他的可能，她转头朝着里昂的方向看去。 之前有什么东西打掉了里昂手中的枪，慌乱中没有看清楚，现在转过头去，只见有一团黑色的事物从里昂的身侧飞到了柜台内躲了起来。 一只蝙蝠。 “该死的枪手！”里昂还在那边破口大骂。 混乱中，一个女人拦在了侍应生和宋离的前方。 “你想带她去什么地方？你也是玩家。” 拥有着一双绿宝石眼睛的女明星也在这酒庄中，不过这地方太大了，混乱起来后她才注意到这边。 侍应生微微一笑：“这是我的战利品。” “我最讨厌将女性比作物品的男人，”丽贝卡目光阴郁地盯着他：“请放开她。” 侍应生并没有接话，只是抬起了手里的枪指向丽贝卡。 “这不关你的事，但我不介意提前收割掉你的性命。” 声音落下，他迅速扣动扳机，与此同时，身后也正飞来一枚子弹，精确地瞄准了他的后脑。 千钧一发之际，宋离突然上前扑倒了丽贝卡，而侍应生似乎提前接收到了讯息，也敏捷地朝着侧方闪躲。 开枪的是萧云寒，他朝着宋离的方向追了过来，但身后的里昂却趁机反击。 “小心！” 宋离朝着那边喊道，然后又看向了自己身下的这个女人。 “泰勒小姐，如果您不是狩猎者的话，请不要管我的事。” 显然这名侍应生是狩猎者，所以才会在里昂说出自己的修女身份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但这位女明星却很奇怪，她看起来根本不像狩猎者，却敢迎着枪口上来。 “你看起来不需要我的帮助。”丽贝卡轻轻皱着眉头说。 “我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刚刚说完这句话，宋离便被回过神来的侍应生强行拉拽着往酒庄的内部走去，萧云寒暂时被里昂纠缠住，周围还有许多伺机而动的玩家们。 地下酒窖 “我原本以为进来后您会选择先饱餐一顿再查案的。”奥利弗跟在陆衍的身后。 “在正经事面前我从不含糊，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毕竟是从葡萄园那边偷偷翻进来的，被发现就完蛋了。” 走在狭窄的通道中，陆衍手中拿着放大镜到处观察。 “可是我们来地下酒窖做什么？”奥利弗问。 “寻找葡萄酒佳酿，我想应该是星辰湾酒庄内名气最大的那一款，赤霞珠混酿。” “前方就是储酒区了。” “我真的很想说，这酒庄的地下照明系统究竟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灯光孱弱得跟快断气的老太太一样，我的眼睛都要瞪瞎了！” “您可以不看放大镜的，探长。” 奥利弗说了一句，但下一刻，前方陆衍的身形就不动了，他手中的放大镜，正对准了旁边的墙壁。 “您看到什么了吗，探长？” 陆衍思索了一番措辞。 “你说，已经宣布死亡的干尸还有自己站起来，在地下酒窖内到处游荡的可能吗？” 他看到，一分钟前，有一具男人的干尸经过了这面墙壁。 布洛克小镇 （第一位酿酒的窃贼） 奥利弗刚想要感叹一番霍克探长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下一刻，通道的尽头就走出了一道瘦成了竹竿的身影。 那是个几乎只剩下了骨架的男人，皮肤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衍和奥利弗，张开了嘴，发出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的气音。 “血……请给我……输血……” 同一时间，陆衍的脑中响起了提示音。 “恭喜洞察者发现精英怪物「第一位酿酒的窃贼」，击杀可获得污染物「怨念血酒」，提升3点明辨值。” 陆衍：“……” 他拿什么杀，拿放大镜杀吗？ “探……探长，按照我学习过的理论知识，人变成了这种模样，其实已经无法维持生命体征了……” “我不是说过了么，这是一具可以自由行动的干尸。”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他好像并不是善良的干尸。” “跑啊！” “哦上帝，我现在开始相信上帝的存在了！” 在那窃贼干尸发现他们的时候，通道两旁每一扇铁门下面的缝隙就开始涌出东西来，起先因为到处都黑黢黢的看不清楚，但紧接着陆衍和奥利弗就齐齐被缠上来的这些东西给绊倒了。 “血……我需要输血，把你们身上的血给我！” 窃贼干尸飞快地朝着他们移动过来。 “该死，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红色和青蓝色软管牢牢地缠住了他们的脚踝，那感觉，湿滑黏腻，弹力十足，更令他们两个心里发毛的，是那些鲜红的软管内部还在有规律地搏动着，好像活物一般。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认为这是属于人体的血管，但它们实在是太逼真了！” 奥利弗惊慌地叫喊着，他看到地上这些如同树根一般的血管，另一端都连接在那具干瘪的窃贼干尸上，而缠在他脚踝上的这些血管还在奋力地往上攀爬，同一时间，它们刺入了他的小腿，如同水蛭一般地吸着他的血。 “啊——！” 奥利弗慌乱又痛苦的挣扎着，突然，身侧被血管纠缠的陆衍解脱了束缚后立即向着他冲来，手中拿着一把反曲刀迅速割断他腿上的这些血管。 “走！”在那窃贼干尸已经冲到了他面前的时候，陆衍迅速将他拖走。 窃贼干尸那又黑又皱的指尖几乎贴着奥利弗的鼻子擦过，然后他便被身后陆衍的那一股大力给拖走了。 此时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软弹的血管，它们以各种方式阻拦着两人的逃生。 “保持平衡！奥利弗，保持平衡，千万不要倒下，你会被这些血管吞没的！” 奥利弗的小腿上还残留着几处被那些血管刺破的伤口，鲜血顺着那些伤口涌出来，闻到了腥味的窃贼干尸更加亢奋。 “给我血，把你们的血给我！” 原本贴在地面上的血管飞扑到半空中朝着他们刺来，被陆衍手里的这把反曲刀一一切断。 “探长，不得不承认您比我更有资格当探长，我从未想过您的体格居然这样好！” 奥利弗疯狂地往前跑着，一边喘着气一边喊道，陆衍在落后他一步的位置防御这些飞上来的血管。 “我早说了当探长是个体力活！” “是的，您昨天还说修女拥有对抗吸血鬼的力量，我现在也相信了！” “我劝你别信，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碰上她！” 话音落下，他们刚刚转过拐角，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 “哦，上帝听到了我的祈求！” 奥利弗如释重负地朝着修女的方向跑去。 “别过去！” 一声枪响，奥利弗被陆衍及时推了出去，错开了身位，侍应生这一枪打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但下一刻，地面就被鲜红和青蓝色的血管覆盖。 侍应生的脸色变了。 宋离的脸色也变了。 “fuck！” 侍应生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两人完全没了兴趣，当即转身带着宋离往来的方向退去。 同一时间，酒庄内，躲藏在柜台后面的蝙蝠感知到了主人有危险，迅速朝着这个方向赶来了。 陆衍再一次将倒在地上的奥利弗拉了起来，身后的窃贼干尸和血管已经追了上来。 “血……给我血！” 陆衍朝着前方两人逃跑的方向看去，然后压低声音和奥利弗说：“跟上他们！” 看那个和宋离在一起的男子是酒庄侍应生的打扮，应当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跟着他走一定可以获救。 只是再看刚刚他二话不说就对着自己的助手开枪了的行事作风，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行走途中，宋离向后望了一眼，清楚得看到了那窃贼干尸的模样。 虽然勉强还保持着人形，但比起人，这玩意看起来更像个怪物。 “可以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吗？”宋离试探性地开口道。 “嘘，保持安静。”侍应生的情绪平复下来了，未曾看宋离一眼。 宋离的目光向着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枪看去。 “你完全可以对我放心，毕竟我只是个守护者，想要在这个小镇中活下去的话，还要仰赖其他人的保护。” “如果你真这样想的话，那再好不过了，不过我也必须告诉你，后面那玩意儿不是我目前能够对付的，虽然我也很厌恶他，但还是会将那两只口粮给他留下。” 侍应生所说的“口粮”正是陆衍和奥利弗，不过他目前还不知道，其实自己身边的修女和他们是同伴。 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地窖的入口，这里有一面格外坚固的金属门，现在想来应当就是为了防里面那东西的。 侍应生带着宋离出了这扇门后，不顾后面的陆衍和奥利弗还没有出来就直接要关门。 宋离抬手抵住金属门，阻止了他的动作。 “如果这两个人成为了里面那东西的血包，他会不会变得更强大，这会惹来更多麻烦的！” 侍应生微微偏头：“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修女。” 他继续关门，又一次被宋离抵住。 “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是玩家吗？问清楚他们的能力，或许有利用价值。” “事实上，我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的身份。” 但侍应生没在关门了，宋离注意到他的目光往酒庄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想到了之前的那只蝙蝠。 他的「武器」，可能是那只蝙蝠，他在等武器过来，然后杀掉陆衍以提高「侵蚀值」，刚好还有个守护者在身边，但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能力已经使用了。 宋离朝着陆衍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衍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杀意，但转瞬即逝。 “感谢，万分感谢！”陆衍带着奥利弗从酒窖中出来，脸上还带着真诚的笑容。 但在侍应生去关闭那扇金属门的时候，陆衍手中的刀突然到了宋离的手中，而她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侍应生背后的盲区。 宋离动作迅速地抬刀从后绕到前方抹了他的脖子，在这片刻的震惊当中，陆衍又是一个手刀落下，劈在了他握枪的那只手上。 侍应生的手一软，手枪掉落，在半空中被陆衍接住，而后他又拉开了那扇金属门，宋离顺势将脖颈正在不停地喷溅着血液的侍应生推进了酒窖里。 窃贼干尸的血管已经近在咫尺了，那侍应生的身体尚未落地便被无数饥渴的血管接住，陆衍迅速关闭金属门，但在仅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有团黑影迅速冲进了酒窖里。 “血……给我……” 窃贼干尸的声音被隔挡在了金属门后。 布洛克小镇 （人体描边大师） 呼—— 松了一口气。 奥利弗的注意力还没有从他那伟大的探长突然做出的举动中转移开，陆衍就和宋离迅速交换了武器。 那把手枪到了宋离的手中，反曲刀回到了陆衍的手里。 “我想你们要查的吸血鬼杀人案已经有点苗头了。”宋离说道，鉴于有个npc在这里，她并没有直接与陆衍相认。 陆衍也明白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 “但我不认为下面那怪物就是我们要找的吸血鬼……” 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叼着的烟就被宋离给夺走了，丢在地上，黑色的高跟鞋在上面狠狠碾了碾。 “不是所有的新事物都值得接纳，再让我见到你吸烟你就玩儿完了，”宋离转身往回走去，“前方在发生枪战，希望不要见到太多人受伤。” “唔……”陆衍懵懵的，但还是跟上了宋离的步伐。 奥利弗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发现他们经历了一场魔幻且心理负担极重的冒险。 “哦，探长，我必须找你确认一下，我们刚刚是把那个侍应生抹了脖子，然后丢进了一个存在着干尸怪物的地方了吗？” “是的，奥利弗，你没有看错，不过你没有动手，动手的是我们两个。” 陆衍这么说，奥利弗的心里就好受许多了。 但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干这种事为什么这么利索啊！ 重新回到了酒庄前方，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地上倒着的几具尸体。 萧云寒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正要往酒庄内部追去的时候，看到宋离和陆衍回来了。 “可怜的孩子。”宋离看到了他脸上身上那些被人揍出来的伤。 萧云寒的脸颊上还蹭着块血渍，在看到宋离安然无恙的时候，原本还坚定紧张的目光瞬间懒散下来了，还带了几分生无可恋。 他开了六枪，一枪都没打中。 子弹这种玩意儿一旦从枪膛里发射出去后就无法再用灵力控制它的方向了，真不知道里昂那小子怎么躲得那么敏捷的。 但是现在他已经看到自己的脸了，并且知道了自己和修女是一伙的。 “我不能回星芒旅舍了。”萧云寒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当然，我记得第一天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搬出了星芒旅舍。”陆衍看向了奥利弗。 “是的，正如那位享誉盛名的女明星，第一日就从星芒旅舍搬到了金橡庄园。”奥利弗说道。 宋离想到了之前听神父说过的信息。 “我想她应当是受到了斯科特夫人的邀请。” “没错，斯科特老爷是布洛克小镇里最富有的商人，只可惜多病多灾。”来之前，在事务所工作的奥利弗就已经收集了很多的信息。 萧云寒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想试试。” 他不必言明，宋离和陆衍就知道他的意思。 凌晨时收音机才播报过关于“主场”的事情，很明显对于大部分的“游客”来说，星芒旅舍就属于他们的“出生点”，他们是来布洛克小镇游玩的。 还有一部分玩家，正如宋离这样的，直接获得了布洛克小镇原住民的身份，并不在星芒旅舍当中。 在星芒旅舍中的玩家刚刚来到时，除了“最忠实的伙伴”怪谈收音机，他们同样也都搜到了一份地图，结合收音机今日播报的内容来看，已经确定了有独立秘密存在的主场有五个。 教堂、酒庄、医院、庄园、工厂。 萧云寒不像陆衍是洞察者职业，可以通过收集线索带大家离开，所以他能够想到的便是前往“主场”，获得主场的使用权，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朋友的安全。 “已经有人提前去过金橡庄园了，方才我们说的泰勒小姐，还有一位魔术师先生。”宋离说道。 陆衍感到惊讶：“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神父告诉我的，他一直都在为斯科特老爷做祈祷。” “那就……在这个酒庄。”萧云寒想了想。 “不不不，听我的，你不能待在这。”地下酒窖的那个怪物现在还令陆衍心有余悸。 萧云寒沉默了会儿：“布洛克医院也可以，正好我受了些伤。” “忘记今早跳楼的女病人了么？我猜想那件事发生过后，已经有人去过医院了。”宋离说道。 萧云寒又沉默了。 “石棉加工厂……” “那个地方你绝对不能去，”宋离干脆地拒绝：“更何况那里已经停工了，就连应聘工人的渠道也没有。” 她第一天看的报纸上，就提到了石棉加工厂有爆炸风险的事情，直到现在宋离依然耿耿于怀。 但看时间，今天她是去不成了，石棉加工厂的位置在最偏远的西南方，路程很长，而她要赶在晚祷的时间回到教堂。 “但是教堂不能住人。”萧云寒又说道。 “修道院会为一些迷茫的信徒提供居住的地方，我可以向院长申请，我们还有很多空房间。” 宋离不确定他住进来是否安全，但起码她时刻都能联系到萧云寒。 “虽然现在说这些很扫兴，”奥利弗忍不住说道：“但我想目前最严肃的事情是，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混战，并且死了不少的人！” “有游客加入了。” 萧云寒想说的是，原本是里昂和他之间的搏斗，发展到后面，有越来越多的玩家加入了这一场混战。 在那场乱战当中，他看到了不少的狩猎者暴露身份，他们的「武器」多种多样，还有已经找到了守护者的狩猎者，那些守护者的技能甚至可以为他们抵挡子弹。 地上的这些尸体，有玩家，也有遭受了无妄之灾的npc。 “所以我想现在应该趁着警车还没有到场的时候，赶紧离开这个容易招惹是非的地方。”陆衍说道。 “哦我的探长。”奥利弗再一次震惊。 陆衍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等你把你的体格锻炼好，再多来那么一点点变通，我就可以放心地将咱们的事务所交给你了。” “可它就快要倒闭了。” 陆衍耸了耸肩。 一行人离开了酒庄，宋离带着萧云寒回了修道院，他需要养伤。 布洛克小镇 （玫瑰与荆棘） 下午7:00 晚祷过后，修女们都去参与社区交流了，宋离还留在教堂中，她想要探索这里的秘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教堂最前方的圣母玛利亚石膏像慈爱地注视着她，宋离从玫瑰丛中经过，绕到了圣母像的后方。 一条细长的蛇吐着信子攀爬在洁白的石膏像上，弯曲、缠绕，它发现了宋离，忽然间一动不动。 这条蛇观察了许久，见宋离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便爬下了圣母的石膏像，钻进了一旁的玫瑰丛中。 安静的教堂内，只听得到宋离的呼吸声。 许久后宋离才动了，空旷的教堂内回荡起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 她绕到了圣母像的前方，石像慈爱怜悯的脸上挂着一滴水珠，看起来如同泪滴一般。 “上帝啊……” 晚间有雨，温莎修女正在收着晾晒的衣物，见到宋离走过来了，她很开心地打着招呼。 “拥有愉快的一天吗，修女？” “温莎修女，你绝对想不到我在教堂内发现了什么。”宋离脚步飞快地走来。 此时的温莎修女还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玫瑰花，还是圣母玛利亚的祝福？” “一条蛇，我在圣母玛利亚像的背后发现了一条蛇。” 温莎修女手中装衣服的篮子瞬间掉在了地上。 “不，不不不，莉莉娅，你不可以说谎。” “我亲眼所见，它钻进了玫瑰花丛里。” “不，不！蛇是恶魔，是恶魔！”温莎修女突然间变得歇斯底里：“恶魔出现了，它出现在了教堂里，不，不——” 只一眨眼的时间，温莎修女的脸上便已经布满了泪痕，她疯了似的跑走了，天空阴沉下来，点点雨滴滴落在宋离的脸上。 看着温莎修女离开的那个方向，恰好是去找院长的。 很好，关键npc已经接收到了信息。 宋离拾起地上的篮子，继续温莎修女的收衣服任务。 晚间8:00 修女院长和布朗神父将宋离叫到了房间里，一旁的椅子上还坐着痛哭流涕的温莎修女。 “艾洛蒂认为有恶魔入侵了神圣的教堂，莉莉娅，你真的看到教堂里有蛇了么？”院长是名年老的修女了，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严肃。 “是的，我亲眼看到了，那蛇就攀爬在圣母玛利亚的神像上，不，是背后。” “啊——”温莎修女再一次情绪崩溃地尖叫，她上前紧紧抓住了修女院长的手：“那是恶魔，教堂里有恶魔，他会附身在我的身上，他会毁了我们所有人的！” 修女院长体贴地安慰着温莎修女的情绪，布朗神父也严肃地开口了。 “我认为我们该举行一场弥撒仪式了，敬拜上帝，驱逐恶魔。” “是的，是的，”修女院长还在轻拍着温莎修女的背部，“我现在就吩咐下去，明天一早就举办仪式，艾洛蒂，你可以放心了，上帝保佑，恶魔明天就会被驱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平静地回去，好好地睡一觉。” “我来送温莎修女回去吧。”宋离主动说道。 今晚的雨已经下大了，宋离撑着一把黑伞送温莎修女回宿舍，在经过玫瑰花田的路上，本来情绪已经平复的温莎修女又突然痛呼了一声，停在原地不动了。 宋离立即向着她的脚下看去。 温莎修女的脚面已经陷进了泥地里，杂乱繁复的玫瑰荆棘藤一圈一圈地缠着她的双脚，在她的腿上刺出了血水，就像无数热情好客的手在挽留一般，使她根本不能再前进分毫。 “不，不要，不应该这样的，不——” 温莎修女再一次嚎啕大哭。 “温莎修女，艾洛蒂，艾洛蒂，这不是你的错误。” 宋离连忙安慰，同时将伞交到了她的手中，蹲下身来为她解开纠缠着双脚的这些荆棘藤。 “一定是因为恶魔，恶魔出现了！” “不，你不应该再想这些了，”宋离说道：“你应该知道，这片玫瑰花田是你亲自照料的，它们的长势总是比其他的花田要好。” “不，不……”温莎修女仍哭着，但在这一刻，她的声音突然间停下了。 一道闪电照亮整个世界，温莎修女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宋离的身后。 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 穿黑色雨衣的男人。 他站在花田的另一端。 “温莎修女？”宋离抬头呼唤正在走神的她。 “我，看见了……” 温莎修女的脸色格外僵硬。 “你看见了什么？” “恶魔……另一个恶魔。” “另一个？” 宋离皱着眉头，转身朝着她紧盯着的方向看去。 又一道闪电照亮雨夜，玫瑰花田的另一端空空如也。 “那里什么都没有。” 温莎修女又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崩溃，绝望，无助。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好祢的名。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她默默念起了祈祷语。 宋离将缠在她脚上的荆棘解开，引着她回到了宿舍。 大雨模糊了时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欢迎收听午夜专栏，我是您最忠实的伙伴——怪谈收音机。” “听闻今天发生了一场美妙的枪战，真是令收音机兴奋啊！” “接下来，我将怀着激动的心情为大家播报今日的科普信息——「怪物」。” “在布洛克小镇的每个角落里，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怪物，游客们可以通过击杀某些怪物获得「明辨值」和「污染物」，相信我，这些污染物会帮上大忙的。” “当然，怪物也有善恶之分，善良的怪物或许会放你一马，但邪恶的怪物却只想要吞掉你。” “那么，在遇到邪恶怪物的时候，除了使用你们本身的能力，还能通过什么方法与之对抗呢？” “很简单，找到它们害怕的东西，任何怪物都存在恐惧的事物。” “看来今天有不少游客触发了怪物呢。” “哦，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八卦环节，让我想想，今天该告诉大家点什么呢……” “既然大家齐聚于星辰湾酒庄，我想我应该说些与星辰湾酒庄有关的消息。” “星辰湾酒庄是瑞利·亚当斯的所有物，亚当斯老爷曾经是国际上享誉盛名的品酒师，他毕生都在寻找这世上最完美的葡萄酒佳酿，也正是怀揣着如此梦想，他来到了布洛克小镇，修建了这座酒庄。” “由星辰湾的河水灌溉的葡萄们，同样享受着最充足的光照，但他仍然没能寻找到那一杯他梦想中的，最完美的葡萄酒。” “终于，在五十年前，他找到了。” 布洛克小镇 （雨后） “哦，今天依然一个主场都没有激活，希望大家可以加快些进度了。” “为了表示鼓励，插播一条消息，今日剩余游客人数，81人，看来大家的积极性都不高呢。” “下面是今日天气播报。” “今天是个大晴天，诸位可以尽情地出游，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当然，千万不要忘记星辰湾酒庄在今晚七点的宴会，你们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收音机的声音消失了。 今天的消息，似乎没有被做手脚。 宋离站起身去拧门把手，但始终能够感受到一股阻力，门打不开。 但她依然没有休息，而是在等待。 在差不多昨天晚上的那个时间，宋离再一次起身去开门，房门成功打开了。 屋外，正在梦游的温莎修女行在雨中，朝着玫瑰沐恩教堂的方向走去，而早已经熄灯了的教堂，这时候却在亮着。 宋离立即跟了上去，温莎修女就这样一路来到了教堂。 大门上古老的金属锁竟然不翼而飞，门虚掩着，温莎修女就这样走了进去，浑身湿淋淋地来到了圣母玛利亚像的前方。 宋离也收了伞，跟着她走了进去，看她会做什么。 教堂外面暴雨倾盆，内部灯火通明，本应是格外温馨舒适的画面，身处于其中的宋离，却只感觉到了满室的阴郁压抑。 圣母像死气沉沉的，无法给信徒们带来任何启示。 白日里的那条蛇顺着石像往上爬，从脚下攀爬到手上，再到石像的脸上。 蛇身覆盖住了圣母石膏像的眼睛，面对着温莎修女，嘶嘶地吐着信子。 嘀嗒，嘀嗒…… 是她那黑色的修女服上淌到地面上的雨水，仿佛带着温热黏腻的质感。 温莎修女仰头看着那条蛇，目光浑浊。 她开始向着石膏像的背面走去，但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道响亮的闷雷，那仿佛近在咫尺的闪电令整个教堂内部都充斥着刺眼的白光。 宋离的身体做出生理反应，闭上了双眼，但待这一阵令人胆寒的雷电过去后，她再看向前方的场景，石膏像上面的蛇消失不见了，而原本还在站立着的温莎修女，此刻已经倒坐在了地上，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教堂……” 她忽然间发现了后面的宋离。 “莉莉娅？” 宋离的手伸进外衣口袋里，攥住了里面的手枪。 不过下一刻，坐在地上的温莎修女就崩溃大哭起来。 “该死，竟然又是梦游，我已经受够了！不，不，一定是因为恶魔，教堂里面有恶魔在引诱我！莉莉娅，你看到了对吗，这里是有恶魔的，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她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地跑出教堂，在半路上还拉住了宋离一起跑，就这样一路跑回了修道院。 宋离确定她是被那一道闪电惊醒了，回到宿舍后，温莎修女又哭了起来。 “修女，你现在应该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再去洗个热水澡，别忘了你的脚上还有被那些荆棘弄出来的伤口呢。” “我想你应该懂我有多么绝望，教堂里面一定有恶魔存在，”温莎修女抹着眼泪，“你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是的，我今天看到了一条蛇，在伊甸园里，正是蛇诱惑了夏娃吃下禁果，使她受到了上帝的惩罚，蛇是邪恶的，是撒旦的象征。” 温莎修女哭得更伤心了。 “一定是那条蛇令我梦游的。” “那石膏像的背后有什么呢？”宋离忽然间说道。 温莎修女沉默了，双目中满是迷茫。 宋离将毛巾递了上来，给她擦拭头发上的水渍。 “今日一早神父就会举行弥撒来驱逐恶魔，我相信你往后可以睡个好觉了。” 温莎修女感到了宽慰，勉力扯了扯嘴角：“你是对的，莉莉娅。” day3 “神父，报纸……” “原谅我莉莉娅，今天我一心都在仪式上面了，或许等下午过来的时候，我会为你将日报带来。” “谢谢您。” “艾洛蒂今天怎么样，她有好一些吗？” “如果她今晚可以睡个好觉的话。” “可怜的孩子，希望你能替我为她带去一个好消息，她种植的玫瑰花在送往其他教区后备受好评，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鲜艳美丽的玫瑰。” “她一定会开心的，事实上，我也很想向她讨教种植玫瑰的技巧。” “我的孩子，你只要站在教堂里就已经令人心情愉悦了，当然你愿意为教会多做些贡献，那是再好不过的。” 经过了一早的仪式，教堂内的工作终于做得差不多了，于是宋离牺牲了自己的午饭时间，和萧云寒一同前往石棉加工厂。 下了出租车，剩下一段路需要步行过去，因为这里偏僻，下过一场雨后土路变成了泥路，高跟鞋踩上去一脚一个坑。 经过了一晚良好睡眠的萧云寒一早就出去了，但今日的里昂显然也转移了居住的地方，时时刻刻提防着，他没能找到他。 萧云寒并没有杀其他玩家来获得侵蚀值的想法，回到修道院的时候他刚好碰上了要外出的宋离，就一起行动了。 此刻他一手拿着块面包，一手扶着走得像个老太太似的宋离。 “失算了。”宋离看着前方那还剩下的一大段泥泞的路。 萧云寒咬了口面包，朝四周看了看。 “这附近应该有家商店，不知道能不能买到雨靴。” 宋离朝他看去：“你的面包从哪里来的？” “回修道院的时候碰到了陆衍，他给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个简陋的商店，萧云寒立即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雨靴。” 宋离便停在了原地，鞋跟深深地陷进了泥里。 虽然这个位置已经能够看到远处那座石棉化工厂的轮廓了，但宋离不想在接下的这段路继续给自己找罪受。 等待的时候，从这条通往工厂的路上迎面走来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她走路的速度并不快，这一路上却在不停地咳嗽，像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待走得稍近些，宋离方才发现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布洛克小镇 （奥利弗也来） 她并没有注意到停在路旁的宋离，或者说是看到了，但并没有理会的打算。 “女士，”宋离主动开口了，“您是从前面的工厂里出来的么？” 女人情绪冷淡，只是点了下头，然后便一路咳嗽着离开了。 没多久，萧云寒买来了雨靴，隔着很远便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待他走回来后，那女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她一定是玩家。”宋离说道。 萧云寒将雨靴递上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石棉加工厂里应该会有一位玩家，就像玫瑰沐恩教堂里有我，星辰湾酒庄里有那位侍应生。” 宋离换上了雨靴，感觉舒适许多了。 “而且我猜测那座因为安全措施不到位，有爆炸风险而登报的工厂并没有停工，并且它一定会在某一天爆炸，因为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获得过有关这场游戏的时限信息。” 宋离抬头看向了萧云寒。 “假如剩下的81人在今天达成和平共处的约定，那这场游戏该如何继续下去？”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距离工厂越来越近了，能够看到其上方正在排放着的浓烟，工厂内还有人在来来往往。 “那你又如何确定刚才那个女人就是工厂里的玩家？” “她患有尘肺病，一定是这座工厂里的资深女工，并且在工作时间外出，你不觉得她很像我现在的情况吗？” 萧云寒点头认可，又见宋离已经走到了工厂门口，却被安保人员无情地拦下。 “我们来自于磐石矿业供应集团，接下来有机会成为你们的合作商，今天是特意来参观加工厂的，如果您还对我们的身份保持质疑的话，我也可以请你们的老板来亲自跟你谈。” 宋离没有任何的证件，但说起这些来完全没有迟疑和胆怯。 这也使得安保人员为她打开了门，还是毕恭毕敬的，甚至临时碰上了工厂内的一位管理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们的向导。 这位管理员更加没有半点怀疑，甚至深信着宋离的身份。 “现在这种情况，愿意向我们供应石棉矿石的合作商已经不多了，这期间有几天我们都是没有开工的，事实上，几天后我们才会接收到第一批矿石，那可是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管理员非常的热情。 “几天后？”宋离问道。 “是的，七天后，因为路途遥远，运输需要花费上很多时间。” “可以参观一下你们的矿石加工设备吗？” “当然，当然可以。” 管理员带着她来到了加工石棉矿石的地方，在接近之前，还贴心地为他们找来了防尘服和防尘口罩。 但在进入生产车间后，里面的工人却并没有穿着统一的防尘服，甚至连口罩都没有佩戴。 有些人已经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清一色的穷苦贫民。 宋离的视线停留在远处的几台矿石破碎设备上，那些机子已经很老旧了，不过现在没有矿石原材料，目前处于停工状态。 “七天后，石棉矿石运来，你们将会用那些设备处理矿石吗？” “是的，您别看它们老旧，它们依然能够很可靠的运转工作呢！” 宋离轻笑：“我可没有诋毁它们的意思，对了，你们的防尘服卖么？” 下午3:00 “还有四个小时就到晚宴时间，要去吗？”回到修道院后，萧云寒问道。 宋离则整理着买来的防尘服。 “去，不仅我们要去，陆衍也一定要去，只有他才能获得明辨值。” “但今晚，应当会很危险。” “我们哪天不危险呢？”宋离看着他：“这场游戏原定的时间是十天，等那批石棉矿石运到工厂里的时候，这座劣迹斑斑的工厂就会爆炸影响到整个布洛克小镇，而现在我们只剩下了七天时间。” “你今天的能力还没有用，加在他的身上，就可以解锁第二条线索了。” “我如何确定今天晚上你不会杀人呢？” 萧云寒沉默，口袋里的和平左轮还装有满满的六发子弹。 但紧接着眼皮就耷拉下来了。 “又打不中。” 宋离：“……” 这没法说。 “不过陆衍在什么地方，怎么一整天都没有他的消息？”宋离正感觉奇怪呢，房间内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萧云寒过去接电话。 听筒内传来了陆衍的声音：“瑞克斯先生，您绝对想不到我今天都找到了些什么，不枉我一早就去警察局忙活了半天，我将布洛克小镇这些年来重大的案件信息都找到了！” 萧云寒在脑袋里寻找了一通赞美的词语，但忽然间目光一变。 “你一直都在警察局吗？” “对啊，我跟奥利弗一直在这，以我们事务所的名义，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那今天给我面包的是谁？” “什么面包？我早餐吃的蘑菇大麦汤，午餐简单对付了一下，吃的奶酪燕麦饼！” “我从星芒旅舍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你，你给了我一块白面包。” “哦，天呐，我发誓我今天没有见过你，而且白面包是我昨天的午餐。” 萧云寒沉默了下来，目光向着宋离看去。 宋离已经听明白了，转而问萧云寒：“你现在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萧云寒摇了摇头。 “起码面包中有毒的可能性降低了，”宋离接过了他手中的听筒，问陆衍：“四点钟的时候，能够在星辰湾会合吗，我打算今天就干掉酒窖里的怪物，如果他还没有被其他玩家干掉的话。” “哇哦，刺激，”另一边的陆衍爽朗地笑了笑，“需要带上我的搭档奥利弗吗？” “如果他愿意的话。” “嘿，奥利弗……” 电话那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谈话声，然后宋离听到了奥利弗惊喜的一声欢呼。 “免费的无限供应的酒水？！” 没多久，陆衍来回话。 “奥利弗也来。” 宋离揉了揉额头。 希望奥利弗发现不止有免费的酒水，还有免费的枪子儿时，不要太过崩溃吧。 挂断电话后，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修女，布朗神父让我将今天的报纸给你送来。” 布洛克小镇 （他们的血液融进了葡萄酒里） 拿到了报纸，宋离立刻打开来看了。 “据本国国防部权威发布消息，昨日，防空监测系统捕捉到异常空情信号，一架身份不明的战机突破既定防空识别区，已进入本国内陆领空。经紧急侦查与情报分析确认，该战机隶属与我国呈敌对关系的x国，驾驶员为该国空军王牌飞行员里昂·加兰德……” 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宋离的动作一顿，然后立即去寻找这份报纸的日期。 这不是今天的报纸，而是在他们被拉入这个游戏的前一天。 所以那个第一位来教堂寻找修女，在萧云寒的暗杀名单上面的里昂·加兰德，他的身份是…… “敌国战机飞行员。” 宋离再一次看向了左轮手枪上面的和平鸽刻印。 所以他才能接到杀死一个里昂可以直接获得6点侵蚀值的任务，里昂有着极其恐怖的武器，他的战斗机，有着绝对强大的破坏力。 萧云寒接到的任务可能来源于国家政府，而与之相对的，里昂·加兰德的身上可能也肩负着任务！ 正当她反应过这些来，一旁的电话铃又响了，宋离立刻过去接电话。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听筒那边传来的是陆衍的声音，他大喘着气，声音中满是气急败坏。 “警察局被轰炸了！我们刚从里边出来没多久，整个警察局就爆炸了！我看到了一架轰炸机在上空！里面还坐着个疯男人！疯子！”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身边还安全吗？”宋离立刻问道。 “我现在在电话亭里，那架战斗机往市政厅的方向去了……” 正在这时候，萧云寒的脑中突然响起了警告。 “警告！警告！任务时限将到，即将触发「吞弹自杀」结局。 任务倒计时—— 4:00:00 请在规定时间内击杀里昂·加兰德。” 一阵耳鸣般的警示音贯穿大脑，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宋离焦急的呼唤声。 “萧云寒，萧云寒！” 他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电话听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此刻的他手中拿着和平左轮，枪口已经塞进了自己嘴里。 而宋离的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枪往外推，另一只手则紧紧扒着他扣动扳机的那只手。 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一双眼睛错愕又惊恐地盯着自己。 这一切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停止。 萧云寒松掉了手里的枪，声音干涩。 “倒计时，四个小时。” “七点钟，”宋离直接将左轮手枪拿到了自己这边，“也就是说七点钟，里昂会袭击酒庄，那是一个玩家聚集的地方，他敢这样肆无忌惮，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他收服了酒庄为自己的主场，但我们并不知道主场的优势是什么，是否有压制侵蚀值反噬的作用，所以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他已经绑定了另外的守护者。” 而后，宋离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地图来，星辰湾酒庄那个地方依然没有亮起，主场没有被激活。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酒庄！” 对于宋离来说，一切的解法，都在那里。 如果他们能够撞大运的话，说不准可以赶在七点前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 意识到了时间紧迫，陆衍那边也没有耽搁，在宋离和萧云寒赶到的时候，他和奥利弗已经在酒庄外面等候着了，并且陆衍在飞快地翻阅着从警察局里搜来的信息。 “找到了，找到了，是这一份！” 在宋离来到后，他立刻将档案递给了她。 “五十年前的失踪案，根据那收音机昨天提到的时间，我现在认为这些案子跟星辰湾酒庄脱不开干系。” 不得不说，陆衍现在倒是很符合他的侦探身份。 从一堆的失踪名单当中，宋离找到了一份，上面的照片依稀能够看出和地下酒窖的那具窃贼干尸模样有几分相似的。 “无业游民，经常因为偷盗进警察局，最终下落不明。” 陆衍看了一眼：“而我们都知道，他现在就被关在那座庄子里面的地下酒窖中。” “有没有干尸案？” “有的，最近天天都有。”奥利弗答道。 “我是说五十年前的干尸案。”宋离抬头看向他。 “找到了！不过不是干尸案，”陆衍又翻找出了一份档案，“是一件杀人案。” “五十年前，有个男人深夜到警察局中报警，他的颈动脉被砍伤，在警局中大声叫喊着有人要用他的血液来酿酒，不过他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了，然后抢救无效，最终死亡。” “血液酿酒，”宋离皱着眉头朝不远处酒庄的方向扫去一眼，“看来那些干尸身上的血液，都融进了葡萄酒里。” “不过我们最近发现的死者，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刀口。”陆衍秉持着严谨的态度说道。 “或许凶手和凶器也是要更新迭代的，但不管更新几代，第一位凶手，也是第一位发现血液可以酿酒的人，最有可能是酒庄的主人，亚当斯老爷。 而那具窃贼干尸的全称，‘第一位酿酒的窃贼’，或许说成是‘第一位被用来酿酒的死者’更贴切些。” 宋离看到酒庄的正门口驶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和保镖先下车，然后为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打开了车门，而据宋离猜测，这位应当不是亚当斯老爷。 亚当斯老爷是个胖子。 “如果要用那窃贼干尸害怕的东西来对付他的话，那他害怕的是什么？”陆衍思考起来。 一旁沉默了良久的萧云寒说道：“亚当斯老爷，还有杀死他的东西。” “那应当是一把刀，这桩案件里面的死者是捂着被砍断的颈动脉去报案的，”陆衍又说道：“只是不知道那怪物今天被干掉了没有，还有那个被我们推下酒窖的侍应生，他还……” “他还活着。”宋离忽然间开口，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下了轿车，在进入酒庄的时候，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的侍应生礼貌又得体地将他迎了进去。 就是昨天的侍应生。 而后，宋离又从来酒庄的路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转头跟陆衍悄声交代。 “你们先去酒窖确认那怪物是否还存在，尽量提前寻找到他害怕的那把刀，那怪物身上有3点明辨值，还有一件污染物，如果能够拿到手，我再使用今天的能力为你加两点明辨值，我们就能够再得到两条线索。” 这样，他们手中便有三条线索了，只要再找到最后一条线索，就可以离开这个小镇了。 但是，找到那把刀的希望是渺茫的，毕竟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东西了。 “如果你们没有找到那把刀，也不要轻举妄动，”宋离又说道：“我会将怪物害怕的东西带来的。” 说完后，她从这个隐蔽的地方走了出去，迎向了那位正在前往酒庄的熟人。 “布朗神父！” “嘿，莉莉娅，你也在这里。” 西奥多·布朗神父惊喜又温和地看着她。 布洛克小镇 （我听到了） “您是来为信徒祈祷的吗？” “事实上有这个步骤，但我不是为此而来，”布朗神父笑道：“我收到了亚当斯老爷的邀请，他今日将接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如果有祈祷的话，我想我应该能帮上忙。” “那太好了，来，我们一起进去。” 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陆衍连连感叹。 “就这样，她可以直接见到亚当斯老爷了。” 要知道昨天他跟奥利弗一同潜入酒庄的时候，还发现亚当斯老爷居住的地方安排了很多的保镖，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出的。 而宋离只需要跟着那个神父一同进去。 同样都是npc…… 陆衍的目光瞄向身旁那还在等待着畅饮免费酒水的奥利弗。 “伟大的探长，我们几点能够进去？” “不，我们不走正门，”陆衍回答道：“我们走昨天的路。” “现在我有些退缩了，如果那些葡萄酒里面真的加了人血的话，我想连我之前喝的酒也全都吐出来。”奥利弗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些应该没加，”萧云寒想到了第一条线索提示的「葡萄酒佳酿」上面，“葡萄酒和葡萄酒佳酿应当是两种东西。” “放心吧奥利弗，这些天咱们见到的死者身上的血液，还不够供应这酒庄一天的酒水呢，”陆衍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别忘记我们是来查案的。” “我现在才知道我们是来查案的。”奥利弗无可奈何地跟上。 宋离跟在布朗神父的身后，一路来到酒庄的内部都畅通无阻，这便足以证明神职人员在这个时代的地位是很高的。 最终来到了亚当斯老爷的住所，能够看到那一排排保镖，想要逃过他们的眼睛偷偷潜入进去，对于一个只有祈祷能力的守护者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她可以跟着布朗神父进去。 “等下见到了那位重要客人，我们应当给予他最真挚的敬意，毕竟那位是我们所处土地的国防部部长。”布朗神父提醒身后的宋离道。 宋离沉默了下，然后适当地展现出惊讶：“那样的高官怎会来到这里？” “他与亚当斯老爷是很好的朋友，这次的行程是私密的，只是做一些朋友之间的交谈和问候，当然你也不必表现得太过卑微，上帝才是我们的信仰。” “您与亚当斯老爷也是好友么？” “是的，他信教。” 宋离遐想了一番，亚当斯老爷应当是那种为了酿酒而杀人后，会虔诚地向上帝祷告请求宽恕自己的罪过，最后再敬上帝一杯血酒的人。 而至于为何萧云寒的任务会进入倒计时，并且时间结束后的惩罚如此严重，此前宋离还想不明白，但现在清楚了，或许跟那位受邀而来的国防部部长脱不开关系。 七点钟里昂轰炸酒庄，而这位政府要员刚好在。 房子的管家引着神父和宋离一路来到了亚当斯老爷的会客厅，那里已经汇集了许多的达官显贵，而他们赞美和奉承的中心，除了亚当斯老爷，便是宋离在酒庄外面时看到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国防部部长。 宋离跟着神父进来的目的可不在此，她是来寻找能够对付酒窖内干尸怪物的东西的，但她又总不能将亚当斯老爷直接搬过去，即便对方同意，凭她现在这个成年女性的力量也搬不动。 所以，最好是找亚当斯的贴身之物，而且是他保持了五十多年的习惯用品，这样才能够激发出怪物的恐惧。 宋离注意到了他戴在拇指上的戒指，那是一颗很大，很闪耀的红宝石。 这样的红宝石，在他的袖扣上同样也嵌着两颗。 在七点钟的晚宴开始之前，这里已经开始了一场品酒会，亚当斯老爷宣称今天最好的葡萄酒佳酿只在这里供应。 然后房门从外面打开了，一队侍应生整齐地端着葡萄酒上前，恭敬地送到每一位贵客的面前。 托布朗神父的福，宋离也获得了一个座位。 黑发的侍应生将高脚杯放到宋离面前的桌上，并在她耳侧发出熟悉的声音。 “修女，请慢用。” 宋离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缠的那厚厚的一圈绷带，那正是昨天被自己划开的。 宋离弯唇一笑，轻声道：“很不高兴你还活着。” 约翰·马丁注视着她，一直到其他的侍应生都奉好了酒，按照队伍离开的时候，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随着队伍一同离开了。 宋离端起酒杯闻了闻，葡萄发酵的香气混着被掩盖得很好的血腥味，唯有宋离本身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见过无数死人的，方才能够察觉出来。 而她这一举动引起了亚当斯老爷的注意。 “我通常在品酒之前会喜欢先嗅闻它们的气味，看来这位修女也是懂行之人。” “被亚当斯老爷奉为佳酿的酒，必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是我早已在上帝面前立誓一生永不享乐，今日也无福消受这美酒。” “是的，是的，”亚当斯老爷连连点头，“我应当尊重神职人员的饮食习惯。” “我的孩子，你这是将我品尝佳酿的权利也剥夺了。”席间，布朗神父叹息着说道。 “酒水引人向恶，我们应当时刻保持身体内外的洁净，以便更好的向众生传达上帝的神圣，不是么？” 宋离也不想让神父喝下这杯罪孽之酒。 “是的，莉莉娅，还好有你在身边的提醒。”布朗神父心境豁达。 品酒会进行起来了，宋离借口去洗手间而离开，她走在这如同迷宫般的房子里，根本找不到亚当斯老爷的卧室，并且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跟上了自己。 侍应生约翰并没有离开，在他见到了修女之后，他就决定了要留在房子里。 她不会老实的，这是约翰的主观判断，事实上也如此，品酒会才开始没多久，她就离开了会客厅单独出来了，而后在房子里漫无目的地徘徊，最后走进了洗手间。 一只蝙蝠飞到了他的肩膀上，黑色的蝠翼将自己笼罩起来。 “已经找到新的守护者了，你现在可以杀了她，再用她的血酿制成葡萄酒，给亚当斯老爷品鉴换取「佳酿值」，你还差两点「佳酿值」，就可以解锁酒庄主场了。” 蝙蝠说道。 约翰的指尖抚摸着脖子上的绷带。 “不，我要将她钉在十字架上，就像受难的耶稣那样，不过，她可不是什么耶稣，她更像是恶魔。” 说着，他抬手去推洗手间的门，准备将昨日的仇恨报复回来。 门打开了，宋离正面对面站在他眼前，手里拿着一把枪精确地指着他的心口。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你要将谁钉在十字架上？” 布洛克小镇 （吸血鬼） “……” 约翰笑眯眯地举起双手。 “我想那个人不会是你。” 下一刻手枪便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宋离瞄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蝙蝠。 “让你的武器老实点，我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手抖，带我去亚当斯的卧室。” 约翰的脸上维持着笑意：“很荣幸为您服务。” 肩上的蝙蝠说道：“我想你应该不敢开枪，惊动了这房子里的其他人，你也逃不出去。” “你大可以试试，”宋离瞄了它一眼，“看来吸血鬼杀人案的凶手就是你了。” 蝙蝠不置可否：“都只是给人打工罢了。” 宋离轻笑：“动物可没有工资。” 蝠翼重新将它整个笼罩起来，一副自闭姿态。 约翰带领着宋离精确得找到了亚当斯老爷的卧室，这一路都被宋离隐藏在袖口下的枪抵着后背。 进入那间奢华的房间后，宋离立刻搜寻起来。 “以我的直觉，你应当是想要找到克制酒窖中那个怪物的东西。”约翰看着她的动作。 “看到你还活着我就猜到了，那把杀死窃贼的刀在你这里。” 宋离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约翰靠在一旁的书桌边，姿态闲适。 “如果你愿意交出来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很遗憾我错失了这次机会，因为那把锈刀已经损毁了，我从酒窖中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很老了。” 宋离耸了耸肩：“那看来是没机会了。” 她继续寻找亚当斯老爷的象征物，忽然感觉到约翰的方向有几分异样，立即看了过去。 他的眼睛忽然变得黯淡无光，瞳眸呈现一种无机质的黑，表情逐渐呆滞，喉咙不停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双臂在颤抖着，同时死死地抓着桌角，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自己。 「饥饿感」、「精神失调」。 他看起来马上就要发作了，连肩上的蝙蝠都识趣地远离了自己的主人。 宋离皱了皱眉，而后快步上前，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约翰脑中的嗡鸣声过后，逐渐恢复过了神智，但身体内那浓烈的饥饿感却无法消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宋离，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但那枪口就抵在自己的脑袋上，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 “你杀了多少游客？居然已经被侵蚀值反噬到了这种程度？” 约翰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压抑着，连声线都带上了气音：“八个。” “那看来马上就要解锁死亡结局了，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节制啊。” “如果你愿意现在将今日的能力交给我，我保证我会感激你，我保证。”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约翰继而笑道：“但我又做了一把相同的锈刀放在了酒窖外面，用来引诱一些天真的游客进入酒窖为那怪物输血，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也确定那把假的锈刀已经被人发现了，会是谁呢……你的同伴？” 宋离的目光渐冷，拿枪口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对手。” 下一刻，宋离毫不留情地用膝盖狠狠撞在了他的肚子上，猝不及防的剧痛让约翰瞬间惊叫出声。 “啊！！” 这一声尖叫发出后，很快就惊动了外面的仆人，立即朝着亚当斯老爷的房间来了。 当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约翰一人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同他们笑道：“亚当斯老爷派我来取些东西，刚才不小心撞到了。” 仆人们散去了。 与此同时，房间内，贴着墙站立，并且始终拿枪指着约翰的宋离满意地笑了笑。 “现在吸血鬼的名号要加上‘窃贼’的前缀了。”一边说着，宋离一边将亚当斯老爷整盒的红宝石戒指都扫进了自己的口袋。 约翰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活着，这样我才能亲手将你钉在十字架上。” “嗯哼~” 宋离又回到了品酒会，毕竟以去洗手间为借口并不能为她争取太多的时间，不过在回来之前，她特意来到了甜品区，将一张纸条压在了接下来要给贵客们上的餐盘下。 等到需要用这些甜品来活跃一下气氛的时候，侍应生们再一次出现，不过这些人当中已经不包括约翰了。 他现在应该在某个地方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装有甜品的餐盘被端到国防部部长面前的桌上时，一张纸条掉了出来，室内的声音平静下来。 这张纸条由男人身后的保镖捡起，展开，是大写加粗的五个字母。 death 死亡。 男人的脸色变了，亚当斯老爷也走了上来，目光深沉地与男人交流着什么，就在这时候，一道惊呼声打破了这沉寂。 原来是桌上的红酒不知被什么人碰倒，全都洒在了宋离的身上。 亚当斯老爷看了过来：“很抱歉路西法修女，我的房子里并没有女眷的衣服，我现在就派人去买，只是你需要等待上一段时间了。” “这是我的错误，您给我一套侍应生的衣服就可以了。” “好的，我这就派人去拿。” “我可以自己去换。” 地下酒窖下午4:30 萧云寒的脑中先后闪过了两次提示音。 “任务时限变更，截止时间由晚上7点推迟至……” “任务时限变更，截止时间为晚上7点。” 萧云寒皱了下眉，似乎有什么改变了，但又没变。 见他在发呆，陆衍便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看看，达米安，看看我手里这把来自于五十年前，饱经风霜的砍刀，它都已经生锈了，却居然是对付那怪物的利器。” 奥利弗后怕地走在两人的身后：“当初我应聘进入事务所的时候，你没跟我说过当侦探还需要杀怪物的。” “那个时候也没有怪物可杀。”陆衍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锈刀寻找着窃贼干尸的踪迹。 但突然间，他的动作停住了，放大镜虚锁在空中。 “探长，你昨天就是这副表情，然后我们就撞上那怪物了！” “不，我这次看到的不是怪物，奥利弗，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奥利弗四下看了看，这里的墙面上还有昨天陆衍用那把反曲刀留下的痕迹。 “我们昨天在逃离那只干尸怪物的追杀时，经过了这条巷道。” “是的，我刚刚看到了，一分钟前，‘我’，经过了这条巷道。” 布洛克小镇 （伟大的探长不可能是同志） 陆衍猛然间转身，朝着昨天经过的路线追去，萧云寒和奥利弗立即跟上。 他一路拐过了巷道，在这地下酒窖黯淡的光芒下看到了前方艰难奔跑着的一道熟悉身影，陆衍当即大吼了一声。 “嘿！” 听到这声音，前方奔跑着的男人立即转过了身来，这一刻，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那是陆衍。 几乎是一瞬间，萧云寒和奥利弗又马上朝着身边的陆衍看去，确定他的身份。 “哦！”奥利弗的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敢置信地抱着自己的头：“怎么会有两个探长，你也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孪生双胞胎的兄弟啊！” “那不是他的双胞胎兄弟。”萧云寒说道。 他无比确定。 这个男人，就是今天早上给他白面包的陆衍。 陆衍也困惑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前面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没有因为他们的出现有任何的停留，就这样一路跑出了酒窖，然后重重地将门给关上了。 不过这里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来探讨那个男人的身份了，因为地下酒窖中的怪物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又一次苏醒了。 “砰——” 一声清晰的枪响，萧云寒打中了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窃贼干尸，子弹直接穿过了他的头颅，但也只是震得他身体晃了晃，便没了后话。 窃贼干尸带着铺了满地的活跃血管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了。 萧云寒持枪的手还定格在半空中，一时难以接受现在的现状。 能打死的打不中，能打中的打不死。 为何要给他一把枪，为何不能给他一把剑？ 陆衍会心地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安慰。 “这是必然的，”他挑眉一笑，“因为这里显然是我的个人秀，就让我这个伟大的探长，来带领你们走向胜利吧！” 说完之后，他拿着锈刀便气势汹汹地朝着窃贼干尸的方向冲了上去。 受身躯所限，很多招式都无法施展，不过对付这种敏捷程度还没有太过夸张的怪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衍脚步渐快，手持着这把算不得多么锋利的刀一路走一路破开那些数量多且烦人的血管，最后干脆飞奔了起来，径直冲向怪物。 这画面再一次震惊了奥利弗：“我再练上十年也没有这样的身手！探长他是什么时候练的！” “不清楚。”萧云寒将左轮手枪收了起来，准备节省子弹，同时拿出了另一把防身用的短剑。 那些血管已经将蔓延到了他们脚下，萧云寒舞着短剑，斩断了一地冲上来的血管。 奥利弗攥着陆衍留下来的那把反曲刀，一刀都没有挥出，因为那些血管根本没有靠近自己的机会，就已经被萧云寒手里的短剑削去了。 “瑞克斯先生，你的身手好像也不比探长差啊！”奥利弗再一次惊呼。 “看他的。”萧云寒说道。 有了可以克制怪物的东西，就完全不用怕了。 陆衍已经破开血管冲到了窃贼干尸的面前，然后飞跳而起达到这具身体的极限，腰部发力在空中完成完美的转体，手里的锈刀也蓄满了力量，径直朝着窃贼干尸的脖颈砍去。 “嘭——！” 奥利弗已经准备好了看见那干尸怪物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那般倒下，但他看到的却是陆衍被重重摔在地上的画面。 “见鬼！” 陆衍大叫一声，目光看向自己手里那把断掉的锈刀，它甚至没能在怪物的身上留下一道划痕，反而激怒了他。 “这根本就不是五十年前的那把刀！” “血，给我血！！！” 窃贼干尸已经近在咫尺，陆衍的身体被下方的血管瞬间牢牢束缚住动弹不得，而那干尸已经兴奋地大张开了腥臭的烂嘴，猛地朝着陆衍的脖颈咬来。 千钧一发之际，奥利弗手中的反曲刀被萧云寒抽走，然后径直朝着前方丢去了。 “小心！”奥利弗大惊失色：“你会伤到探长的！” 奥利弗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把刀直接刺入了陆衍手边起伏的血管上，在割断束缚着他最关键的那两根后，又分毫不差地卡在了第三根血管上面。 陆衍的手一向前，便攥住了刀把，在那窃贼干尸已经向他咬过来的时候，被陆衍险之又险地用刀卡住，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上的青筋在皮肤内几乎要爆开，却仍然只能与窃贼干尸僵持着。 “该死，这怪物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我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小！” 萧云寒已经拿着短剑冲上前了，同时转头看向奥利弗：“退出酒窖，我可能顾不上你了。” “但是，探长……” 奥利弗还在犹豫的时候，没有了萧云寒的保护，几根血管就要朝着他纠缠过来了，他只得快速往酒窖外的方向跑去。 “快……”陆衍手里的刀卡在干尸怪物的牙齿上，刀背抵在他的肩膀上，这力道几乎要将他的肩膀按进地里了：“我快坚持不住了，他有口臭！！！” 陆衍崩溃地向着萧云寒求援。 “继续坚持。”萧云寒只能这么说。 与之前陆衍冲上去的情形不同，如今蔓延着的血管已经不仅铺满了整片地面，连两侧的墙面也没能幸免了，他现在要过去救陆衍，要应对的不只是脚下，还有两侧来的干扰。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们！”远处传来奥利弗的呼喊。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酒窖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修女的声音在他的后侧出现，紧跟着的，是“砰砰砰”几道枪声。 子弹精确无误地全都打到了那干尸怪物的身上，虽不致死，但这威力已经能够帮助陆衍喘口气了。 “修女？！”奥利弗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宋离。 她一路向前走去，原本嚣张无比的血管在面对她的前进时就只剩下了落荒而逃，这一幕看在奥利弗的眼中仿佛充满了魔力。 陆衍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刚站起身就被缠在身上的血管使劲地往下拉，他只有半跪在地上才能勉强维持自己身体上的平衡。 但那被几枪震住的窃贼干尸此刻已经回过了神来，再一次咬向他的脖子。 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耳边只有回荡着的无比清晰的一句话。 宋离：“接着！” 她抛来一样东西，而陆衍已经不再去看前方那随时都有可能咬断自己脖子的怪物，转过了头去，目光只盯着半空中那抛来的东西。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一切都无法流动，唯有半空中的红宝石划出来的那一道弧线。 但一切只在转瞬间，陆衍张开手抓住宋离抛来的戒指，然后立即扭身在那窃贼干尸面前举起。 窃贼干尸，以及那些血管们都定格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所有的噪音全都消失了。 地下酒窖中，只听得到奥利弗崩溃的一声大喊。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了！我们的探长居然向一个干尸怪物求婚了！” 奥利弗双手抱头。 “他甚至都不是个女性！！！” 陆衍：“……” 他看着这枚被自己举在半空中的红宝石戒指。 以及面前如电影放映机般投下的字幕解释——“通常这个时候，你只需要说出这三个字：嫁给我”。 陆衍感觉自己的头要裂开了。 布洛克小镇 （葡萄） 五十年前的一个深夜，星辰湾酒庄内潜入了一名窃贼，他是布洛克小镇当中谁都知道的懒汉，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点钱就全都拿来酗酒。 而对于这个吞掉了自己所有钱财的酒庄，他对这里面的一切都持有恨意。 站在葡萄园中，将嘴里的烟嘬到最后一口，这才丢到地上踩了踩。 “得把我失去的钱都拿回来。” 他准备从酒庄里带走点什么，刚巧这时候看到了因为失眠，提着一盏煤油灯前往地下酒窖的亚当斯老爷。 灯火的映照下，亚当斯老爷手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一瞬间就晃走了他的魂，他跟了上去，顺手抄起了葡萄园中的一把柴刀。 “我挣点钱那么不容易，这个胖子却将自己养得跟肥猪一样，凭什么，这不公平！” 他决定跟在亚当斯老爷后面，然后趁其不注意干掉他，拿走他的红宝石戒指。 但在动手的时候，亚当斯老爷手中的那盏煤油灯让他发现了身后窃贼的影子，于是在柴刀落下的那一瞬间他惊险地躲了过去。 二者奋力搏斗起来，窃贼不熟悉酒窖中的环境，落了下风，柴刀被亚当斯老爷夺走了防身，然后又一刀劈砍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窃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捂着自己的伤口顺着酒缸滑了下来。 “救，救救我……” 地下酒窖内灯光昏暗，亚当斯老爷带来的那盏煤油灯也不知道被踢去了什么地方。 “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亚当斯老爷以为他的呼救是陷阱。 他不敢靠近，但又不愿让他继续留在这里，酒窖中的每一桶葡萄酒都是他精心酿制的，而他今晚过来，就是来品尝自己酿造的美酒。 亚当斯老爷重新找来煤油灯，光线亮起，他这才看到了那窃贼捂着颈动脉靠在被他打开的橡木桶旁，那肮脏的窃贼血液全都流到了他珍爱的美酒里面。 “哦，不！上帝啊，我的酒，你毁了我的酒！” “救救我……救……” 他的话根本没有说完，便被亚当斯老爷狠狠地拽到了一旁的地上。 然后，他看到亚当斯老爷戴着红宝石戒指的那只手握着柴刀高高地扬起。 再猛地落下。 柴刀卡在了他的脖子里，伤口贯穿了三分之二，亚当斯老爷愤怒过后，便是满脑子的心疼。 “我的酒，我的酒全都被你给毁了！” 他舍不得橡木桶里面的葡萄酒，于是舀了一勺，无比痛心地喝着。 但在这酒入口的时候，他品尝到了自己这一生都在追寻着的，最完美的葡萄酒佳酿。 而现在，窃贼干尸看着自己眼前的这枚红宝石戒指，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恍然间记起，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原来他需要的并不是寻找血液来充满自己的身体，而他的身体，也永远无法再被血液充满了。 他的血液，在那天晚上，已被亚当斯老爷全都献祭给了他曾经上瘾、痴迷、欲罢不能的酒。 他已经死了。 地上密密麻麻的血管重新回到那窃贼干尸的身体，皱巴巴的干瘪皮囊逐渐被撑成了一个浑圆的皮球。 鲜红的、青蓝色的血管，在一层被撑得近乎透明的皮下鼓鼓囊囊地涌动着。 最后伴随着“嘭”的一声，它爆炸开来，黏腻恶臭的红黑血浆喷了满墙满地。 窃贼干尸消失不见，而留在原地的，是一小瓶酒，透着澄澈的红色。 “恭喜洞察者击杀精英怪物「第一位酿酒的窃贼」，提升3点明辨值，当前明辨值为7点，可解锁第二条线索，「绝佳气候」。” “恭喜洞察者获得污染物「怨念血酒」，使用方法：饮用血酒之人可以被强行植入血酒拥有者的一个观念，你可以利用这个观念让人替你做任何事。数量有限，仅可使用3次。” 宋离已经走了上来：“什么线索？” “绝佳气候，”陆衍一头的雾水，“这条线索要从什么地方查起？” “葡萄酒佳酿，绝佳气候，”宋离沉思了一会儿：“这听起来像酿酒，也像是培育原材料。” 萧云寒看了过来：“第一条线索已经给出了我们大方向，那这条线索，是不是要和后面的线索结合起来看？” 陆衍便立刻向着宋离看了过来：“那我们今天还能够解锁一条。” 只要将宋离的能力用了，就可以解锁第三条线索了。 “不必那么麻烦，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查的吸血鬼杀人案的凶手是谁了。” 查清楚这一桩案子，可以直接加6点明辨值，完全足够解开最后两条线索。 “杀手就是我们昨天碰上的酒庄侍应生，他利用蝙蝠杀人，并且抽干了死者的血液来酿酒。” 听宋离说完，陆衍立即提交这一答案。 “恭喜洞察者查清‘吸血鬼杀人案’，获得6点明辨值，当前明辨值13点，可分别解开酒庄路线的第三、第四条线索，「魂与肉」，「吃下葡萄」。” “再获得2点明辨值，可解开其他路线的第一条线索。” 宋离和萧云寒静静地等待着陆衍接收信息，而奥利弗还在纠结于吸血鬼杀人案的凶手。 而后，陆衍分别说出了后面的两条线索。 “魂与肉，吃下葡萄，这些都没有确切地指向什么东西，我们从什么地方查起？” 萧云寒同样感觉到困惑，但宋离已经明白了。 在第二天的报纸里，她就已经看到过了。 星辰湾酒庄，栖于上帝偏爱的布洛克小镇，沐浴暖阳，星辰湾的甘甜河水赋予葡萄灵魂，橡木桶雕琢精品佳酿！ 第一条线索，「葡萄酒佳酿」给出了大方向。 第二条线索，「绝佳气候」，便是报纸上所说的“沐浴暖阳”。 第三条线索，「魂与肉」，指的是葡萄的魂与肉，用星辰湾的河水来灌溉，以此结出的果实，便是肉。 第四条线索，「吃下葡萄」，是离开布洛克小镇的方式。 这些线索的指向，葡萄园中的那些葡萄完全符合，但宋离觉得没那么简单。 而后他们离开了酒窖前往葡萄园，同时吃下了园中的葡萄，并没有成功离开。 “答案需要的，应该是我们亲手种的葡萄。”宋离最终确定道。 布洛克小镇 （科学家） “那需要多久？” “不会太久。” 毕竟整场游戏也只有十天的时间。 但宋离依然有所顾虑。 “现在麻烦的就是阳光。” 星辰湾的河水现在就可以去取，但马上就进入夜晚了，若想要最好的阳光，最早也得是明天中午。 而且一定要在葡萄园内种，这里的条件是亚当斯老爷亲自筛选出来的，一定是能够接收到日照最好的位置。 宋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转头看向萧云寒。 “时限有变化吗？” 萧云寒摇了摇头。 最后通牒依然是七点钟，而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 “先走，我要你去杀一个人。”宋离又说道。 “杀谁。” “那个侍应生，杀完就走，那个飞行员交给我们。” 说着，宋离又将所有的红宝石戒指都转移进了萧云寒的口袋，同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这些不能留在我身上，杀了那个侍应生，往他身上放几枚，剩下的留着备用，还有…… 他再杀两个人，就可以激活酒庄主场了，你注意着地图，一旦上面的酒庄亮起，放弃一切，立即离开酒庄。” 听完这些，萧云寒的眉头已经拧紧了。 情况已经危急到了这种程度。 一旦让那个侍应生激活了主场，不光是今天晚上他们无处可逃，更严重的是，他们才找到的逃离路线，却有可能因为酒庄被激活而无法再次进入，更不要说来这里种葡萄了。 之前的努力皆有可能白费。 “我会杀了他的。”萧云寒的手伸进了口袋里，握住了枪。 离开的方法已经有了，即便自己回不去了，他也要尽力送宋离和陆衍回去。 但宋离却只是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因为现在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那侍应生，不会出现在酒庄的其他地方，而是选择一直留在亚当斯的宅邸内。 亚当斯的宅邸，萧云寒是进不去的。 那个侍应生并不傻，更何况他马上就要拿到酒庄的主场了，且看他三天没结束就已经杀了八个人的疯狂程度，宋离不觉得他会容许其他有机会拿下主场的游客活着。 这几乎是无法阻止的，如果他选择在晚宴开始的时候离开宅邸的话，萧云寒根本就抓不到他。 宋离又看向了陆衍。 “那瓶血酒呢，现在就分了吧，每人拿一杯备用。” 陆衍和懵懵懂懂的奥利弗分酒。 先分出一杯来交给萧云寒，他便离开了，而后宋离、陆衍和奥利弗三人也离开了葡萄园。 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一个戴着厚厚镜片，胡子拉碴的男人从角落里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他直接走到了方才四人站着的位置，然后学着他们之前的模样，开始摘葡萄吃。 吃了一颗葡萄后未感觉到有任何变化，他又准备去吃第二颗，但就在这时候，一把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勺。 “你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惜我不喜欢让别人来当这个‘黄雀’。” “什么？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男人吃葡萄的动作停了下来，同时举起自己的双手作投降的模样。 “我的意思是，”宋离一笑：“转过来。” 在她的命令下，男人紧张万分地转过了身，露出了那张戴着厚镜片的脸。 “哦，”奥利弗一眼就将他给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位住进星芒旅舍的科学家吗？” “科学家？”陆衍奇怪：“我怎么没见过？” “因为他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不过我可以确定在星芒旅舍内见过他，我的记忆力很好的！” “这就对了，”宋离看着眼前这个没什么攻击性的男人，“我怎么感觉你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艾弗莱·科林看着对准自己脑门的枪，默默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谨慎地问宋离：“您说的，是谁？” “你不知道吗？”宋离用眼神朝着陆衍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者说，复制人。” 艾弗莱·科林的瞳孔一震，随即又不安地向自己之前藏身的那个地方看去。 宋离等人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角落中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 正是那个，跟陆衍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哦，我已经不敢相信我眼前的世界了，”奥利弗指着走出来的那个男人：“探长，他难道是你的克隆人？” 宋离无法向他解释，这是眼前这个科学家的能力。 她又转头看向了科学家。 “让我想想，你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霍克探长的……应该是昨天，在星芒旅舍，那位精神病人跳楼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陆衍的确很惹人注意，且有心之人，也都能够猜出他洞察者的身份，只是对于一般的洞察者来说，他的身手过于好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昨天，让陆衍给别人留下了一种很靠谱的印象，这也使得科学家直接动用能力做出了一个他的复制人。 “做出的复制人，可以在第二天完全重复前一天的本尊的行动轨迹，你是想要通过观察霍克探长昨天的行动，以此来推导出线索的么，你是洞察者？” 宋离猜测道。 毕竟复制人这样强大的能力如果运用在狩猎者的身上，那他现在起码都能杀三个以上了，如果不是刻意压制侵蚀值来避免副作用的话，他也不会这么优雅地一颗一颗吃葡萄。 先前那侍应生都饿成什么模样了，宋离还记得呢。 “修……修女，很难想象您只是一位守护者。” 科学家吞咽口水。 这守护者怎么能比洞察者还聪明，比狩猎者还狠辣呢？ “我必须向您坦白，我的确是洞察者，我也一直在寻找离开这个小镇的办法，所以才会关注到霍克探长，我想他也是一位洞察者，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你为何不去找你的队友合作？” “我的队友是那位酒庄的侍应生！我甚至都不敢和他相认！”科学家的声音当中带着几分崩溃。 “……” 这倒是令宋离有些沉默。 试想一下，当这位科学家去和侍应生相认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他会变成一点「侵蚀值」，和一点「佳酿值」。 而他如果想要离开这个小镇的话，甚至还要想办法干掉那位凶残的侍应生。 这对于一个洞察者来说约等于地狱难度。 布洛克小镇 （小蝙蝠对战斗机） 陆衍和奥利弗现在围在那个复制人的身旁，左看右看。 “竟然真的一模一样，探长，他的身手也跟你一样好吗？”奥利弗捏了捏复制人胳膊上面的肌肉。 “必然不可能，我这都是经验之谈，他能练过吗？” 说着，陆衍就要跟他掰手腕试上一试，面前这复制人也似乎很有兴趣，眉眼间带着挑衅的笑像极了陆衍的模样。 “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霍克探长。”奥利弗又说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对你是一种模仿，不管是在行动轨迹上，性格特质上，还有待人接物的方式上，”艾弗莱说道：“因为他的底层逻辑就是模仿，而一个真正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情。” 如果想要区分出他们两个，很简单，只要让他们做同一件事，谁最不像陆衍，谁就是真正的陆衍。 艾弗莱认为自己最需要劝服的对象还是眼前这位修女。 “他只能够存在一天的时间，你可以相信我这个能力是十分强大的，但我的目的也只是离开这里，我想你们的目的也是如此，所以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你很难离开这里，除非你的队友们全都希望离开，但很显然，那位侍应生是想要留下的，你要走，就得杀了他，而我们无法帮你，他太狡猾了。” “但你们找到路线了不是吗？我可以在你们离开后马上再做出一个复制人来，跟着他行动就能够复刻你们离开的方法，但现在我想要的是合作，是同伴。” 艾弗莱自从进入这个游戏后便一直处于崩溃的状态中，他需要安全感，需要可以相信的人，尽管他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否值得托付。 “你还有另一位队友没有找到，不是么？”宋离又说道。 艾弗莱摇着头：“不，我不敢去找了，他跟侍应生约翰简直是一路货色，我不敢拿命去赌。” 宋离沉默了片刻，收了枪：“复制人借我用用。” 下午6:00 宋离换好一套女侍应生的衣服回到亚当斯老爷的房子，品酒会已经进行到舞会的环节了，热情洋溢的氛围，根本没有受到之前死亡纸条的影响。 或许当时那位国防部部长内心真的动摇了，但后面又只当成一场恶作剧，宋离现在看到他正在人群中央搂着一位女士舞蹈。 宋离在当中寻找神父的身影，很不幸的看到了一张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面孔。 侍应生，约翰·马丁。 他没有去前面，而是继续留在了亚当斯老爷的房子里，萧云寒注定抓不住他了。 而此刻，约翰也发现她回来了，而且心情极好地笑了笑，随后宋离就感觉自己肩膀上一沉，那只蝙蝠落在了她脖子附近。 在这种地方，用蝙蝠杀人是很隐蔽的，但如果有人开枪，必定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蝙蝠毫不犹豫地朝着她的动脉咬去，宋离却突然开口道：“里昂·加兰德的身份是战机飞行员，今晚七点钟他会驾驶着战斗机来轰炸这个地方。” 蝙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不用说这么多来迷惑我，修女，我是接收到死命令来杀你的，他特意将第九点侵蚀值的位置留给了你。” 宋离没有说话，而是将那份报纸拿了出来，朝上的部分正是关于敌国飞行员的那条新闻。 “你拿出了什么东西，看起来是想要说服我，但我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抱歉，忘了你只是一只蝙蝠。” 宋离朝着约翰走去，他正在调酒，走到了，他也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将一杯鸡尾酒推到了宋离的面前。 “撒旦之吻，请享用。” “你的宠物视力不太好。”宋离将报纸递了上去。 蝙蝠已经躲藏到角落里了，这里的人虽然不多，但如果被发现了也是会引来惊慌的。 “里昂·加兰德，那个总来喝伏特加的傻蛋，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七点，他会驾驶战斗机来轰炸这里，我们都会死，如果你想要现在就离开这里，外出寻找守护者和猎物来激活主场的话，我的队友就在外面等着你，你也会死。” 约翰继续调酒的动作缓慢了些。 “你觉得我是会相信你，还是更相信我的武器？” “哦，难道你指望它一只小蝙蝠去跟战斗机硬碰硬？” 躲在吧台下面包裹着自己全身的蝙蝠颤抖了一下。 “报纸可不会骗人。”宋离又将报纸往他面前推了推。 “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 “平安夜。” “和平？”约翰感觉有些好笑，因为在他的计划中，他会在晚宴开始后激活星辰湾酒庄的主场，接下来，将开启一整晚的猎杀狂欢。 而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在一个杀戮游戏当中跟她谈和平。 “我宁肯和大家同归于尽，也不希望看到有一个人活着走出酒庄。” 他热爱杀戮，甚至可以为了杀戮而付出自己的性命，所以在他的科学家队友看来，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变态。 “好吧，那我希望，今晚你与我，以及我的队友之间是和平的。”虽然宋离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如此，但她还是摆出了一副退而求其次的模样。 显然这样，约翰就认真考虑起来了。 “直觉告诉我，错过了今天，我就彻底失去了杀你的机会。” “看开点，先生，我们只是来自不同空间的灵魂短暂地会面罢了，您不必执着于我的。” “约翰·马丁。” “莉莉娅·路西法。” “路西法？这杯酒很衬你。” 约翰再次将“撒旦之吻”往宋离面前推了推。 “我也有一杯酒请你喝。”宋离将随身携带的怨念血酒分装拿出来，倒进了一个空酒杯中，递给了约翰。 约翰皱了皱眉：“怨念血酒？” “只是为了这场交易公平性的一点保证。” “那么，作为交易，你也必须将我调的这杯酒喝下，别紧张，它是一杯普通的酒，只是度数高了点而已。” 宋离将这杯酒拿了起来。 “干杯？” “干杯。” 布洛克小镇 （恶魔就在这里） 好在这具身体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宋离并没有感到太多醉意。 她又看向了约翰。 “可以请你的宠物帮我捉一条蛇来吗？” “幸亏你还知道我只是宠物，我怎么给你捉蛇过来？”吧台下面传来蝙蝠气急败坏的声音。 “安静，我跟你主人可不一样，我给工资的。”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像所有的人类给他们爱宠的奖励就是一盆工业粮，然后它们就摇着尾巴高高兴兴去吃了，别把我当成那种没主见的东西！” “哦，我给你现金，你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蝙蝠张开翅膀飞走了。 宋离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现金来递给约翰，然后转身离去。 “我还挺想看看一只蝙蝠拿着钱去商店购物的。” 约翰笑了笑：“布朗神父在亚当斯老爷的书房。” 在蝙蝠捉来的蛇出现在舞会上惊扰了所有人的时候，宋离也找到了布朗神父，无比真情地说着自己看到了蛇，并且确信是教堂里面的那条。 “恶魔已经来到了这里，”宋离在布朗神父面前战战兢兢地说着，眼角还流下了两滴泪来，“恶魔真的存在，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在她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亚当斯老爷和他的部长朋友刚巧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哦，这样说可能有些冒犯，”亚当斯老爷搓着自己的额头，看向布朗神父道：“但这位修女小姐似乎不适合留在这里了。” 他为了今天的宴会精心准备了许多，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准备赶走宋离。 原本坐着的布朗神父此刻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严肃认真：“为什么，她没有在说谎，亚当斯老爷，你不相信恶魔的存在吗？我能够感受到，恶魔就在这里，如果你要赶走她，那么我将会一同离开。” “恶魔？” 布朗神父的话是有分量的，原本因为种种混乱而感到头疼的亚当斯老爷此刻也渐渐相信起来了。 “恶魔……在这里？” “是的，她就在这里。” 宋离倏然朝着布朗神父看来：“她？” “是的，上帝是如此启示我的。”布朗神父默默地祈祷着，祈求上帝能够给予更多的启示。 宋离低下头眨了眨眼睛，随即开口：“那条蛇，那条蛇会带来死亡！” 声音落下，部长再也无法在此地久留，他看向了亚当斯老爷。 “听着，瑞利，我现在必须回去了，改天再品尝你精心酿制的美酒。” “是的，是的，你应该回去。” 亚当斯老爷如此说着，待那位部长朋友离开后，他立即快步朝着布朗神父走来，祈求神父能够帮忙驱逐恶魔。 与此同时，还在外面苦苦寻找约翰的萧云寒脑中响起了提示音。 “任务时限变更，截止时间调整到今晚12:00。” 下午6:30 里昂坐在即将起飞的战斗机内，哼着歌将一切都擦拭得锃亮。 吉普赛女郎走了过来，他仍旧视若无睹，继续捯饬着自己的“老伙计”。 “卡米拉不能过来参观这一场屠杀，她需要留在曙光街22号盯着那位油画夫人，以保证她今天的能力，还能够用在你的身上。” “替我向卡米拉转达谢意，另外告诉她，我会带着她活到最后的。”随口说了一句，里昂又继续哼歌。 “为什么？我也是你的队友，如果没有我的占卜能力，你也不能找到那个天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的守护者，为何你只保护她而不保护我？”伊娃情绪激动地说。 “为什么？”里昂戴上护目镜，毫不留情地开口：“因为你就算是守护者，也是最没用的守护者，你那个破水晶球连降低侵蚀值影响的作用都没有，你还不如那个婊子修女！”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帮助你！” “所以我给你的回报就是提醒你今晚带伞！” “收音机说今天晚上没有雨！” “我说有就是有，贱人！不想被卷进发动机的话就赶紧滚开！” 里昂启动了战斗机，伊娃匆匆忙忙地逃开了。 他确定今天晚上会是一场大丰收，不仅仅是他的祖国那边给出的任务奖励，还有那些冒着风险来酒庄参加晚宴的玩家们，他也全都收入囊中。 但飞行到中途的时候，脑中突然有一道声音提醒他任务取消了。 “见鬼！什么狗屁任务说取消就取消！” 但这些依然不能浇灭里昂轰炸星辰湾酒庄的热情，他可是期待着用今晚大量的侵蚀值来升级自己的战斗机呢。 下午7:00 游客和小镇居民们陆续进入星辰湾酒庄，而他们却不知道，在天空中已经有一架战斗机瞄准了他们。 酒庄里面的一个位置，四人坐在那里喝着酒。 陆衍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处，那里陆陆续续有人进入，他苦恼地揉着额头。 “真希望不要再进来人了，只要进来了，横竖就都是个死。” 奥利弗也苦恼：“但我们总不能出去举个牌子请大家不要进来，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是想要独占美酒，我们不如现在就离开。” “不能走，”宋离说道：“还有一个必须要杀的人。” 她已经向萧云寒确定过了，任务时限推迟，虽然推到了十二点，但只要里昂不死，萧云寒的生命就一直不能得到保证。 她必须要在今天，在十二点之前，让萧云寒杀掉里昂。 而她今日的能力，将留给萧云寒减弱侵蚀值影响。 “哦，修女，我还没有做好跟凶杀案牵扯上的准备，更何况你是一位修女。”奥利弗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 “放心，你不用动手，我也不动手，”宋离指了指萧云寒：“让他动手，我想今天不会有警察过来了，他们的警察局都炸了。” “我的上帝啊。”奥利弗震惊得看着眼前这位号称拥有“天使面孔”的修女。 萧云寒看着时间，七点一刻。 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与此同时，里昂驾驶着战斗机从低空呼啸而过，在经过星辰湾酒庄的时候投放下数枚轻型航空炸弹，撞击到建筑的一瞬间便爆炸，迸发出强大的爆炸力和无与伦比的摧毁力。 但星辰湾酒庄却毫发未伤。 布洛克小镇 （硬邦邦） “什么情况？！”看到这些的里昂驾驶着战斗机回转，再次投放下炸弹。 爆炸之下，星辰湾酒庄仍旧毫发未伤。 他立即去往预定的地方降落，然后来到酒庄。 晚宴正常进行着，气氛格外活跃。 人们来来往往，推杯换盏。 “老实说，我在这里看到了不少的熟人，”奥利弗小声道：“如果他们今晚也死了的话，那咱们回星芒旅舍后，恐怕会发现那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 陆衍眯着眼睛看向角落里一个戴着黑色高礼帽的男人：“我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 “因为昨天你们才见过，探长，”奥利弗帮助他回忆：“在那位精神病人跳楼后，就是他询问的您。” “哦，想起来了。” “那是一位魔术师先生，”奥利弗又说道：“他用扑克牌给我变过魔术。” 坐在一旁的宋离忽然看了过来：“魔术师？” “是的。” 她想起来之前布朗神父告诉自己，曾经在斯科特老爷的金橡庄园中见过女明星和魔术师的事情。 “他没有搬去金橡庄园居住么？”宋离问道。 奥利弗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昨天晚上还看到这位先生外出归来，他似乎是去医院看病了。” “也许不是看病，而是去看那些精神病人了。”宋离道。 看来由昨天的跳楼事件引出的医院线索，也吸引了他过去探查。 而此刻一直观察着那位魔术师的陆衍却有些疑惑：“他在跟谁说话？他似乎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几人不由朝着魔术师的方向看了过去，与此同时，那位魔术师似乎也发现了陆衍，转过头来同他友好地一笑。 “奇怪的人。”陆衍如此评价道。 “饥饿感。”萧云寒突然开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一个戴着银框眼镜，身穿西装的男人正在享用一块核桃派。 “这已经是他吃的第十份核桃派了。”萧云寒又说道。 “那看来是个狩猎者。” 侍应生约翰再次为他端来一瓶酒与一份核桃派。 “你现在疯狂进食的模样似乎跟野兽也没什么两样了，别忘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下。”约翰脸上是得体的笑，说出来的话中却满含讥讽之意。 男人从上衣的口袋中将叠放整洁的手帕拿出，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和手指，目光直直地盯着约翰。 “别告诉我你还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那样只会让我瞧不起你，我们曾经的王，现在居然只是个贫贱的侍应生。” “那你待会儿可不要趴在地上向我求饶。”笑着说完这些，约翰转身离去。 他们两个说的话，宋离这边无法听到，而且很快他们的目光就已经被刚刚走入酒庄的里昂给吸引了。 里昂是来寻找炸弹不能破坏酒庄的原因了，但他不知从何查起，只能先去吧台前点一杯酒，等待占卜师队友伊娃的到来。 只不过吧台前连一个侍应生都没有，这令他很是烦躁，正要叫喊一番来发泄自己的不快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了。 “喝点什么，想来杯特调吗？” 里昂看着眼前一身女侍应生服装的人，忍不住发出感叹。 “哇哦哇哦哇哦，我们才一天没见，你就变成这里的侍应生了，我还以为那个狩猎者得到你后会好好珍惜呢。” “这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吗？”宋离已经准备开始调酒了。 “老样子，伏特加。” 宋离并没有去拿，而是自顾自地调酒：“你应该尝试一下，我学这个可花了不少时间呢。” “好，女人说的话总是对的。”里昂看着她的动作，又忍不住说道：“你现在应该在想，当初怎么没乖乖听我的话，如果你跟着我的话，可是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境地的。” “难道你的能力是读心术么？”宋离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嘿，没人比我更了解女人的心思了，你一定是在想，那个侍应生的床上功夫简直差极了，那瘦成蚂蚱一样令人毫无兴致的身材不光不能为你带来性福，还需要你来帮忙分担本属于他的侍应生工作，说真的，你来求我吧，我对美人一向会心软。” “心软可以，别什么地方都软。”约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的，在他面前说道。 里昂笑得格外嚣张：“感谢关心，老子硬得很！” “是的，等下你就硬邦邦了！” 约翰笑着离开，临走时还转过身来用手对准了他，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喜欢微酸的口感么？”宋离继续调酒。 “修女，你觉得我会傻到喝你递上来的酒么？”里昂吸了一口烟，态度变得极其恶劣：“别不识好歹，赶快给我伏特加！”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条绳索从他的头顶落下，猛地在后面勒紧了他的脖子，里昂立即叫喊着挣扎起来。 然后身后又有一把反曲刀插在了他的身上，但因为里昂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好，原本想要勒死他的陆衍没能拽紧绳索，下一刻便让里昂挣开了束缚。 “狗娘养的！” 他将陆衍压在地上，一把躲过了他手里的反曲刀，然后泄愤地在他身上一刀接一刀地砍，眨眼间便已是鲜血淋漓。 但就在里昂一腔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完的时候，一把左轮手枪从后面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惊动了所有人。 里昂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转身看来。 萧云寒已经重新将左轮手枪收回了口袋中，而宋离则端着那杯刚刚做好的特调走了过来。 “调酒的最后一步。” 她微微偏着头，将酒水全都洒在了里昂的身上，然后擦燃一根火柴。 燃烧着微弱火光的火柴一落在里昂的身上，大火瞬间腾然而起，他那健壮的身躯也成了火焰的原料。 人们瞬间惊慌起来，叫喊着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跑，但能够跑得出去的，全都是布洛克小镇的npc。 玩家已经出不去了。 地上并排着两具尸体，一个是里昂，一个是被砍了数刀身亡的陆衍。 另一处的沙发内，奥利弗看着那副血腥的场面，忍不住说道：“太壮烈了，哪怕知道那是复制人，也还是会为探长您感到揪心。” 陆衍喝着葡萄酒耸了耸肩：“我看着也有这种感觉。” 布洛克小镇 （主场激活） 陆续有玩家发现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酒庄的现象，有些慌乱得横冲直撞，有些则试图分析，渐渐的这偌大的场地内就只剩下了玩家们，也逐渐有人将矛头对准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的宋离他们。 “酒庄的封闭是不是你们干的？你们想要做什么！” 宋离朝着酒庄外面走去，在路过一张桌子的时候，抬手按下了上面放置着的收音机。 “欢迎来到星辰湾酒庄，我是你们最忠实的朋友——怪谈收音机。”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星辰湾酒庄已激活，主场持有者约翰·马丁，为酒庄侍应生，职业：狩猎者。” “主场附加以下特性。” “1.主场夜间封闭，白天开放。主场持有者拥有单独开放权。” “2.主场持有者能力获得加成，可无视侵蚀度影响。” “3.主场单独存在，外力不可摧毁。” “4.持有者获得主场祝福「美酒契约」，任何人都不能拒绝你递上的美酒，谁知道里面加了毒药还是解药呢？” 收音机的播报声结束，宋离等人也已经离开了酒庄，只剩下满脸愕然的玩家们。 他们的目光慢慢转向了那名站在吧台前的侍应生，他正低头擦拭着酒杯。 一股低沉压抑的气氛瞬间覆盖了整个酒庄。 下一刻，数不清的蝙蝠从酒庄的各个位置飞出，冲向这里的所有人，那些能力不强的玩家转瞬间就被咬在脖子上的蝙蝠吸干了血液，变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干尸。 刺耳的惨叫和怒吼声从酒庄内响起，约翰来到精致的留声机前，更换上一张激昂澎湃的唱片，顷刻间，女高音的合唱声便盖过了惨叫。 一轮圆月高悬在漆黑笼罩的酒庄上空，两扇大门在他们的身后关闭。 宋离将今日的能力留给了萧云寒使用，为他降低了两点侵蚀值的影响。 萧云寒击杀里昂之后，获得了六点侵蚀值，除了和平左轮基础的六枚子弹，现在他每天还可以使用一颗护甲子弹和一颗穿甲子弹。 前者可用来抵消一次致命攻击，后者则可以直接穿透敌人的防护道具，取其性命。 宋离的能力可以为他抵消两点侵蚀值的影响，而达到三点的时候，狩猎者会感到饥饿，达到六点的时候，获得精神失调的症状，起先是幻听、幻视。 达到九点的时候，饥饿感加重，精神失调的症状变得更为多样，如易怒、抑郁等等，且出现得会更加频繁。 等侵蚀值到达了十点，必定会触发死亡。 如今的萧云寒受到四点侵蚀值的影响，慢慢感觉到了饥饿，而陆衍不用受到侵蚀值影响，就能够感觉到饥饿。 于是商量了一番，陆衍和萧云寒去餐馆吃饭，奥利弗则跟着宋离去了别的地方。 她要去寻找里昂的那架战斗机。 路上，奥利弗的目光不时向她看来。 “我能够感受到，你们是一整个群体，和我们，和布洛克小镇的其他居民们完全分隔开了，就好像两个世界，你一定不是教堂里的修女。” “那霍克探长呢？”宋离向他看来。 “他当然还是我们的探长，”奥利弗想了想：“他只是短暂得跟你们混在一起，现在案件已经查清楚了，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回去拯救濒临倒闭的事务所了。” 闻言，宋离笑了笑。 “你知道npc吗，non-yercharacter，非玩家角色。” 奥利弗感到疑惑：“这和我们在说的有关系吗？” 他比较在意的是不能让这些人带坏善良正义的探长，或是将探长卷入危险中。 “准确来说，我们就是你生活中的npc，不会对你的人生命题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与你有过多的纠缠，我们只是短暂地擦肩而过。” 宋离转过身来，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 “所以你不用因为npc的死而感到负罪，也没必要对npc投入过多的感情，我们注定会离开，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到那时候，你真正的探长就会回来了。”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找到了。” 宋离爬上里昂的战斗机，在里面检查着，这架飞机伴随着主人的死亡已经报废了，宋离想要寻找些关于里昂的队友，以及他所绑定的那位守护者的信息。 可找了半天，却只在飞机里找出了一把伞来。 “但是今天没有雨。”宋离喃喃道。 奥利弗站在下面喊道：“那会不会是人工降雨？如果今天酒庄真的爆炸了，是一定会起火的，虽然我很清楚这是一个怎样单薄的想法，但是按照你们的游戏理论来说，用人工降雨来灭火，这样是合理的不是吗？” 奥利弗很明显是随口说的敷衍话，却被宋离给认可了。 “你说的对，除了天气预报预测的降雨，爆炸、大型火灾也是可以引来人工降雨的，不需要多少逻辑，这毕竟是游戏。”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真的相信了这种话。”奥利弗将宋离接下来。 “你也应该好好想想我说过的那些话了。” 奥利弗还是忍不住地皱了皱眉：“这很荒唐。” 里昂已死，萧云寒便可以回到星芒旅舍了，而且宋离也叮嘱过他们盯着些那位科学家。 宋离回到修道院的时候，已经深夜了，这里进入了宵禁时间，宋离是翻墙才能回来的。 有了先前两次跟随着温莎修女进入黑夜的经历，她对这里的夜间也没什么顾虑了，但谁能想到经过玫瑰田回宿舍的时候，田里出现了异动。 是上次温莎修女被荆棘绊住的地方，那片玫瑰田也是交由她亲手照料的，宋离确定那片田里只长着玫瑰。 但现在，田里的玫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道身影。 那是令宋离无法想象的模样。 五道身影，五个女人，穿着沾满了泥土的修女服。 视线一路向上，在昏暗月光的照耀下，能够看到她们是没有头颅的，或者说她们的头颅，是一朵朵鲜红的，硕大的玫瑰花。 深夜里传来玫瑰信徒们高声歌唱着的《圣母颂》，虔诚又认真。 布洛克小镇 （雨夜杀人魔） “圣母玛丽亚，你是大地上慈爱的母亲。” “你为我们受苦难，替我们戴上锁链，减轻我们的痛苦，我们全跪倒在你的圣坛前面。” “用你温柔的双手，擦干我们的眼泪。” “在我们苦难的时候，啊，恳求你，恳求你拯救我们。” “阿门。” 玫瑰信徒们一路高歌，向着玫瑰沐恩教堂的方向行去。 但她们的声音却不曾远去，仿佛一直都徘徊在这里。 而宋离看去的时候，前一秒还黑漆漆的教堂，在这一刻忽然亮起了光芒。 她跟了上去，在经过那些玫瑰信徒们所停留的地方时，松软的地面突然间塌陷，宋离掉了下去，与此同时她感觉距离歌声更近了。 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低头，只见到那坑洞里是五颗被掩埋的人头，正是她们睁着眼睛，高歌着《圣母颂》。 而宋离不小心踩到的，是其中的一颗人头，是那些修女的头颅。 她们似乎并没有发现宋离，眼中仍旧充斥着虔诚和希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阻止她们祈祷。 宋离爬上了坑洞，继续朝着玫瑰信徒们的方向追去。 期间，在经过宿舍的时候，她特意朝着温莎修女的屋子望了一眼，她的房门打开着，屋中并没有人。 而在宋离经过自己的房间而没有进入后不久，房间内传出了收音机的声音。 “欢迎收听午夜专栏，我是您最忠实的伙伴——怪谈收音机。” “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现在就只剩下43位游客了。” “当然，这其中有星辰湾酒庄主场持有者的功劳，但我必须告诉大家，今天死在酒庄的游客只有21人，而酒庄之外的狩猎者们，也都很识趣得没有杀人，这也就说明，还有17个人死了，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想现在应该插播一条天气预报。” “今日凌晨至三点，小雨转大雨。其他时间，晴。” “这里应该再插播一条规则类信息，那么我今天要说的是——全地图覆盖主场。”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会出现全地图覆盖主场，没有区域的划分，整个布洛克小镇都将变成持有者的主场，且与现存的主场不冲突，可叠加。” “正如雨天，便是一种全地图覆盖主场。” 玫瑰沐恩教堂外宋离已经感觉到了天空中嘀嗒落下的雨点。 她没有带伞，也未料到这雨来得如此突然，或许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了，但她要追着这些玫瑰信徒找出教堂里的秘密，就注定不能回去听那收音机都说了些什么了。 玫瑰信徒们还在前进，教堂的大门敞开着，圣母玛利亚的石膏像为大家敞开了怀抱。 宋离试图在教堂内找到温莎修女的身影，但并没有。 不过宋离的直觉告诉她，温莎修女一定就在这里。 天上的雨在一瞬间就下大了，赶在被浇成个落汤鸡之前，那些玫瑰信徒们进入了教堂，宋离也紧跟在后面躲了进去。 在她踏入教堂的一瞬间，身后雷电闪过，彻底转化为暴雨。 宿舍里的怪谈收音机慢悠悠说着。 “这就又回到了我先前所说的，有17个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他们都死在了雨天，被雨天主场的持有者杀死了。” “他就是雨夜杀人魔，他不在你们游客当中，却是被你们中的某一个人带来的。”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杀死他，因为他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但他可以肆意地屠杀游客，并且在雨天，他的速度会提升到极致，没有任何一种能力可以与之相比。” “如果被他给盯上了，很遗憾，你将永远留在美丽的布洛克小镇。” “我能够给各位的忠告，就是在接下来的每个雨天，关好门窗，禁止出行。” “希望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 宋离坐在教堂内，看着前方的玫瑰信徒们无声地祷告，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雷电突然在教堂外轰响，教堂内的灯光瞬间熄灭，那些玫瑰信徒仿佛随着灯光的消失也没了踪迹。 宋离的目光迅速向着教堂外看去，暴雨之下，门外站着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色雨衣之下的男人，雨衣之下，是一把正在滴血的尖刀，折射着闪电的白光。 如此一幕，让宋离不由想到了之前与温莎修女一同在玫瑰田时的情景。 那时，也是下着如此大的雨。 她说，她看到了另一个恶魔。 宋离立刻举起枪来对准了教堂外面的那个男人。 他不为所动，反而还迈起步子向教堂内走来，然后宋离便开枪了，子弹打在他的身上如同打在了水中，甚至连一圈圈波纹都没有漾开，他继续向前走来，行动无阻。 雨衣上的水痕和尖刀上的血痕滴滴答答蔓延了一路。 宋离立刻朝着教堂的深处走去，来到那些玫瑰信徒之前站立的位置，却根本找不到她们。 宋离的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主场。 之前教堂内的光芒亮起时，它便处于一个进行教堂任务的中间过程当中，虽然主场还没有激活，但在任务途中，这里是会与外界单独隔开的。 因为宋离进入到了任务中，所以她才能够看到教堂亮起灯，能够看到那些异常的玫瑰信徒，但现在她被强制脱离任务了。 一定是有什么能够强大得与单独隔开的教堂相对抗的事物，宋离能够想到的便是主场，而且这个主场，还是可以覆盖在五大主场之上的。 雨天主场。 在又一道闪电亮起的那一刻，宋离掏出口袋里的地图看了一眼，依然只有星辰湾酒庄的位置是亮起的，那么她如果想要摆脱眼前这位“另一个恶魔”的话，就只有前往星辰湾酒庄。 主场的持有者之间才能够彼此对抗。 但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在宋离的脑海中，那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便来到了她的面前，这几乎是发生在一秒之间的，速度快到根本反应不过来。 宋离只得迅速转身朝着圣母像跑去，但下一刻就被男人抓住了胳膊，甩到了一旁。 动作间雨衣下露出了男人面庞的一角，宋离的眉头皱了下。 布洛克小镇 （诅咒生效） 杀人魔仍在逼近，宋离退到了墙角，而教堂内灯光的开关就在不远处了。 虽然并不确定开灯是否能够将自己重新拉入任务当中，但她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只是那近在咫尺的杀人魔已经正对着她的眉心举起了刀子，电光闪过，白亮的刀子上映照着她一贯冷静的眼睛。 宋离背着手紧贴的开关，并没有按下。 正如这把已经瞄准了她的尖刀最后也只是狠狠刺入了她脸颊旁的墙壁。 教堂外的风雨还在呼啸着，却少了先前那种凌厉压抑的气息，教堂内安静得很，只听得到雨水沿着衣服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的诅咒生效了，”宋离看着面前的人，宽大的帽子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洛景。” 一阵狂风猛地灌来，扬起宋离的长发，也吹落了黑色雨衣的帽子，露出了遮挡下的那张脸来。 他的样貌没有变化，黄蓝异色瞳，只是银灰色的长发在这里变成了更干脆利落的短发。 他的样貌也没有办法再改变了，毕竟是早已不存在的人，只能依靠着那条“无尽可能”的诅咒而短暂得出现罢了。 宋离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他不会杀自己，因为自己死了，他连这短暂的现身也不可能拥有了。 而洛景，一开始也没打算杀她，只是想看看，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要多久，才会认出自己来。 宋离绕过了他，去一旁取来了烛台。 但她连续擦了几根火柴，都被外面灌来的风熄灭。 下一刻，一只苍白的手挡在了冷风和宋离擦燃的火柴之间，火焰跳跃了一下，没有熄灭。 她抬眼看去，洛景站在对面，抬手挡着风，眼眶泛着淡淡的红，而那双惯会用虚情假意迷惑敌人的眼睛，此刻只静静地看着宋离。 赶在火柴燃尽之前，宋离点亮了烛台。 day4 清晨被一阵电话铃吵醒。 宋离坐起身，拿起电话，里面立即传出了陆衍的声音。 “你没有事吧，凌晨的那场雨，你没有碰到那个雨夜杀人魔吧！” “昨天收音机播报的内容是什么？” 听到了宋离的声音，陆衍这才松了口气，向她转达了信息。 说完之后又有些感慨。 “一个晚上就连续杀了十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四十三个玩家，接下来恐怕大家都会消停上一段时间了，幸好今天不会再下雨了。” “那就正好，”宋离想了想，又问道：“让那科学家做的复制人做好了吗？” 科学家艾弗莱的复制人技能，一天可以使用一次，但每一个复制人只能够活一天的时间。 昨天的复制人是陆衍，今天需要他做的复制人则是宋离。 她答应了艾弗莱的合作邀请，那就是等葡萄种出来后分给他一颗，至于他能不能杀死自己的队友成功离开，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情了。 作为交换，她需要使用艾弗莱的能力。 因为必须要将准备好的葡萄种种在星辰湾酒庄，而那个地方已经成为了约翰的主场。 他昨天晚上杀了那么多的玩家，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轻易是不会离开自己的主场的，但其他玩家，也都不敢再进入了。 若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种葡萄，风险太大了，但他们也只有如此做。 星辰湾酒庄，还是必须要进去的，但宋离不会自己进去，而是让复制人去牵制住约翰的视线，在这段时间内，她会让布朗神父帮忙种下葡萄。 因为昨天的事情，亚当斯老爷邀请了布朗神父来到酒庄进行驱魔仪式。 “一切都准备好了。”陆衍说道。 在见面后，宋离将今日的能力用给了萧云寒，成功将他的饥饿感副作用也消除了。 天黑之时，布朗神父回到教堂，宋离立刻上前去迎接，得知葡萄种已经成功种下了。 不得不说，她身边的这些npc还是很有用的，接下来便是静静等待葡萄长成。 下午6:00曙光街11号 地下室的低温度，刚好可以用来存放尸体，而此刻，殓妆师卡米拉·福斯特正在为一具烧成了焦炭，脑门正中还有一个大洞的尸体化着妆。 在她的身旁，是占卜师伊娃·库珀。 “我敢确信修女和酒庄侍应生是队友，幸好我昨天赶到的时候没有第一时刻进入到酒庄中，我亲眼看到了她将里昂的身体点着，而且在主场已经激活的情况下，她仍然可以离开！” 卡米拉认真地将一张张猪皮缝在里昂的身上。 “里昂已经烧成了这模样，我觉得他已经没有再复原的必要了。”伊娃又说道。 卡米拉这才开口：“拜那名修女所赐，我们失去了一位强劲的队友，但我并不认为她和酒庄侍应生是一伙的。” “为什么？” “你没有发现吗，现在我们见到的所有队伍，基本上都是三人一组，按照你的描述，修女、侦探、赏金猎人，他们三个应该是一组的。” 伊娃认真思考了会儿：“我想将今天的机会用在修女身上，她一定不简单。” “好吧，事实上，我对她也很好奇，”卡米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路西法……” 伊娃拿出一个水晶球来，然后使用自己的占卜能力，水晶球中的场景有所变化，里面展现出了酒庄内部的装潢。 “让我看一看，修女在做些什么……” 当中出现了一个背影，男性侍应生的背影，水晶球追随着他，一路来到了地下酒窖。 他穿过狭窄的巷道，打开一个房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还有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浑身鲜血淋漓的金发少女。 伊娃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修女？” 侍应生无比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作品，他的侧脸露了出来，显然是约翰·马丁。 血液顺着十字架淌下，被绑在上面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修女……”伊娃抬头向着卡米拉看来：“已经死了。” “哇哦，现在看来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甚至都不用为里昂复仇，”卡米拉笑了笑：“接下来的能力，还是用来找出那位油画夫人的队友吧。” “我们为什么要帮助她？” “这不是帮助，杀掉她的队友，她就只能依靠我了。” 布洛克小镇 （泄密） 晚间7:00 刚刚结束了晚祷的宋离正准备研究研究这几天的报纸，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里面传来了陆衍求助的声音。 “那个魔术师已经纠缠我半天了，还有那个科学家也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 “纠缠？”宋离奇怪于他们竟然不是直接向陆衍动手，那看来是狩猎者职业的可能性降低了。 “是的，他们说要跟我们合作，一同去探索布洛克医院，而且给出了我们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因为那个该死的科学家将我们种葡萄的秘密全都泄露给了魔术师！该死的！” 陆衍的声音气急败坏，宋离的眉头皱了一下。 “萧云寒呢，杀了科学家，现在，马上。” 电话那头传来枪械上膛的声音，同时伴随着的是一声振聋发聩的枪响。 “啊啊啊——！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今天还为你们使用了一天一次的能力，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艾弗莱用了身上唯一的防具，挡下了萧云寒这一枚普通子弹，然后疯了似的冲上来，抢过听筒大吼大叫着。 “我对你们完全是好心！复制人过了十二点就会消失，到时候侍应生一定会反应过来，知道我们欺骗了他的，以后再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进入酒庄收获长成的葡萄就行不通了！但是他们有办法进入酒庄，可以将葡萄安全地带出来！”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不咸不淡的轻笑声。 “我有请求你帮忙采摘葡萄的事情吗？” 旁边，萧云寒再一次对准艾弗莱举起了手枪。 这一次，艾弗莱可没有防具了。 但就在他即将开枪的时候，戴着高礼帽的魔术师，唐尼·兰伯特握住了他的枪口。 “路西法小姐，请原谅他的冲动，我向您袒露身为洞察者的职业，并且可以保证，您雇佣我们一定能够从酒庄中取出想要的东西。 并且我们不会觊觎您的劳动成果，我邀请你们共同前往医院寻找线索，因为已经对医院的离开路线有几分猜测了，如果您还有顾虑的话，我们也很乐意向你分享已有的线索。 昨天您在酒庄中见到我们了不是吗？现在我们仍活得很好呢，事实证明，我们的实力还是可以的。” 听筒那边沉默了片刻。 “别让我空跑一趟，我可不介意让队友多获得几点侵蚀值。” “当然，静候您的到来。” 宋离来到的时候，只见到陆衍、萧云寒、艾弗莱和那位魔术师在，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但她还是留意了一番四周。 “你说的同伴呢？” 唐尼笑了笑，然后，屋中便慢慢显现出了另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女人，衣着简朴，而恰巧宋离与她见过的，她就是那位石棉化工厂的女工。 她取下嘴上佩戴的特殊道具，那是类似口罩的黑色配饰，可以让她的咳嗽声消失。 当然，取下道具的一瞬间她便咳了出来，唇边还渗出了丝丝血迹，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今天的她脸色更加的苍白了，带着了无生气的死意。 而发现这屋中原来一直都有第五个人的存在，除魔术师以外的其他人都惊讶出声，与他们相比，宋离现在的平静仿佛是早已知道了一切的模样。 对上宋离的眼睛，工厂女工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介绍自己道：“玛丽·加西亚。” “我很好奇你总共有几天的游戏时间，这尘肺病可不是摆设，不然你也不会选择走医院这条路线。”宋离说道。 按照她的推测，玛丽一开始选择医院，是想要从中找到可以缓解自身尘肺病的药物的，但她应该没有找到。 因为在宋离看来，这场游戏还是将各个角色的能力平衡得很好的，就像玛丽一开始就患有尘肺病，这可能使得她的游戏期限与其他人不同，但却给了她十分强大的隐身能力。 玛丽是仔细观察过宋离的，就在昨天，在星辰湾酒庄内。 当时陆衍发现魔术师在对着空气说话，其实不然，他正是在与隐去了身形的自己交流。 而那时候他们交流的内容，就是修女、侦探和赏金猎人的这一组合。 在他们看来，这一组合是很罕见的团结一致，且没有滥杀，应该是想要通过寻找线索的方式离开的一组。 他们和主场持有者侍应生绝对不是同一类人，而且必然是敌对的关系，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能够得到侍应生的许可，在主场激活后还能安然无恙地从正门离开。 所以玛丽也不再有所保留，她必须要让宋离明白，自己是真心实意与他们合作的。 “七天，我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就得到了警示，因为患有尘肺病，我只能够活七天的时间。” “那么现在，你就只剩下三天可以活了。” 这句话震惊了众人，他们无法想象玛丽面临的是如此危险的境地，连魔术师唐尼也是第一次听到。 但对于宋离来说，这依然很合理，因为正常玩家也就只有十天左右的游戏时间，六天后工厂爆炸，这将会引来什么，谁都不知道。 “所以我迫切得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这几天我与兰伯特先生联手调查医院，已经解开了三条线索，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条线索了。” 宋离在一旁坐了下来：“所以你希望我们能够帮到你们什么呢？” “杀人，一个外科医生，”玛丽的目光向着魔术师看去：“我们都是洞察者，而他的能力也仅仅是针对怪物和污染物，我们都不具备杀人的能力。” “两个洞察者，你们不是同一队的？” 唐尼笑着摊了摊手，同时给陆衍递了个眼神：“同样都是想要依靠线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洞察者与洞察者，不正应该抱团取暖么？” “那你们队伍中的狩猎者呢？” 其实不管怎样来看，宋离他们的这个队伍，都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很标准的队伍模板，没有特别出彩的能力，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短板。 在她已知的守护者当中，那位占卜师的能力拥有不可替代性。 而在洞察者当中，科学家的复制能力若用好了，又不知道甩陆衍的放大镜几条街。 至于狩猎者，里昂的战斗机又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这些都衬得他们像原始人一样。 布洛克小镇 （温莎与蛇） “并非所有的队友都想要离开这里，”魔术师无奈道：“这对于一个没有杀人能力的洞察者来说是很残忍的事。” 一旁的科学家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但宋离也有自己的顾虑，他们虽然没有说，但也能够料想到这个外科医生在医院中的地位很特殊，正如那酒庄侍应生一般。 如果同意与他们合作，那也将面临着一个可能激活的新主场。 而至于他们给出的条件，对于宋离来说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她完全可以等一个雨天，让洛景前去酒庄摘取成熟的葡萄，但葡萄何时成熟，何时又能遇到雨天，这些完全不受她控制。 但凡有失误，都可能导致他们失去这一次离开游戏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做二手准备，顺便摸清楚医院的路线，也的确是有必要的。 宋离答应下他们的合作，但为了保证交易公平进行，拿出了一杯怨念血酒来，亲眼看着女工玛丽喝下。 在触碰到污染物的时候，玛丽也能够获知这杯酒的含义是什么，这要求她在对方实现承诺之后，她必须要为他们取来成熟的葡萄。 双方意见达成一致，女工玛丽离开了星芒旅舍，魔术师也准备回到金橡庄园。 之后宋离的目光便向着科学家看去了。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杀那个外科医生的事情如此积极吗？”宋离盯着他：“那是你的队友？” 艾弗莱的眼中闪过心虚，但看到萧云寒手里拿着的和平左轮，他也不敢有所隐瞒。 “如果我想要离开的话，就只有想办法杀掉他们两个，可他们都是狩猎者，而且是同样的……同样的残忍。” “但这不是你泄露我们秘密的理由，”宋离也准备离开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此结束了，该交给你的东西我也会交给你的，但日后再有利益纠纷，那就各凭本事了。” 晚间12：00 宋离不在宿舍当中，她再一次找到了玫瑰信徒，跟随她们来到了教堂内部。 这一次任务进行得十分顺利，她绕到圣母玛利亚像的背后，找到了处于梦游状态中的温莎修女。 先前宋离在教堂内发现的那条蛇，体型较之前膨胀了数十倍，如同蟒蛇一般地缠在温莎修女的腿上，脖子上，在她的身体上缓慢地游动着。 温莎修女一脸痴迷的模样，全然没有发觉此刻自己的身边还站着人，而那条蛇，一双竖瞳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宋离。 宋离仿佛从它的蛇目当中看到了人的神态，它轻佻，得意，然后加快了在温莎修女身上爬行的速度，似乎是在挑衅。 然后蛇身猛地绷紧，感受到异样的温莎修女这才回了回神，然后便发现了站在不远处观看这一幕的宋离。 “啊——！！” 她突然爆发出了堪称疯狂的尖叫，这一瞬间，鲜红占据了她的双瞳，杀意腾然而起，她立即站起了身。 而宋离在感受到杀意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向后退去了，只是温莎修女从石像后面绕出来的时候，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把长而锋利的餐刀。 她怒气冲冲地朝着宋离的方向杀来，而原先在宋离行动时完全没有反应，只默默祈祷的五位玫瑰信徒，此时竟然全都朝着温莎修女的方向走了过来。 握着餐刀的温莎修女被她们挤在正中，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四周忽然响起了这些修女们的祈祷声，且声音越来越大，格外有针对性地往温莎修女的头脑中钻。 “闭嘴！我叫你们闭嘴！”她暴躁地叫喊起来，因为被这些信徒阻拦，也根本无法来到宋离的面前。 祈祷的声音逐渐弄得她心烦意乱，温莎修女突然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同时挥舞起手上的餐刀往玫瑰信徒们的身体上刺去。 一刀又一刀，刺入血肉，玫瑰信徒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不躲不闪，落在地上的并非她们的鲜血，而是一朵朵凋零的玫瑰花瓣。 肉眼可见的，她们的身体部位越来越少，地上堆着的玫瑰越来越多，形成了一片浪漫的红色海洋。 赶在温莎修女将这些信徒们杀光之前，宋离退出了教堂，返回了宿舍。 day5 伊娃·库珀的身前是一颗水晶球，她闭着眼睛默念。 “请帮我寻找油画夫人的队友。” 水晶球内的画面转变，入目是医院洁白的墙面，紧接着视角转移，画面的主体变成了一个戴高礼帽的男人。 男人手中夹着数张扑克牌向着前方发射而去，每一张扑克牌刺穿前方涌上来的怪物时，都能听到怪物清晰的惨叫声，仿佛刀割入体，最终伴随着扑克牌一同消散。 “狩猎者？”伊娃疑惑地喃喃着。 一旁的殓妆师卡米拉正清洗着手上的血迹。 因为昨天油画夫人为自己画了一张像，她的画像能力可以使被画像者的状态保持在昨天，所以她今日可以肆无忌惮地杀人，再也不用去顾虑侵蚀值的副作用。 她今天已经杀死了四人，如今拥有六点侵蚀值，武器“殓妆师的化妆箱”也可以进阶到第二阶段了。 “还是不要那么早下决断的好，我们看到的只是他对怪物出手。”卡米拉说道。 伊娃继续盯着水晶球中的画面，她忽然间倒吸了一口气。 “修女，修女还活着吗？” 卡米拉也看了过去。 画面中的魔术师正在与一名女子交流，虽然她只露出了侧脸，但仍然能够看清是修女的模样。 “昨天她不是已经死在酒庄里了吗？”伊娃又惊叹道。 卡米拉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而后拿起了化妆箱。 “看来我们也有必要去一趟布洛克医院了，不论是为了给里昂报仇，还是干掉油画夫人的队友。” 布洛克医院 宋离看着前方不停冲上来的这些怪物，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病号服，头颅是一个白色的电灯泡。 魔术师顶在前方，他的能力「魔术扑克牌」是专门针对怪物的，无需找到怪物害怕的东西，就可以杀死他们。 “我已经疲于应付这些「无思想病人」了，他们只是普通怪物，击杀多少也无法获得一点明辨值，可偏偏他们的数量又如此多！”魔术师无奈地说道。 布洛克小镇 （医生的艺术品） 魔术师一人在前方顶着压力，过了几分钟，陆衍推着一辆护理车一路冲了过来，前方挡路的「无思想病人」全都被他推着的车给撞飞。 “拿来了！” 宋离在其中寻找着精神类药品。 找到之后，拿出一枚药片来抛向前方，那些怪物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般，迅速地往远处逃去。 “有用。”宋离说道。 魔术师的身上没了负担，终于松了口气，此刻楼道内，玛丽的身形显现。 “找到精英怪物了，跟我来。” 只要再杀死一只精英怪物，他们就可以解开最后一条线索，但之前几天在医院中的探索，已经使得他们惊动了这里的狩猎者——外科医生。 所以这一路都是玛丽在担当先锋，她用隐身能力去前方探路，避开外科医生走。 “与其他的地方相比，布洛克医院是我见过怪物最多的地图了，”魔术师唐尼与宋离并排走着：“你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可能遇到他们，尤其是地下三层的太平间。” “人在经历非正常死亡之后有可能转化为怪物，”这是宋离目前推导出来的，“而医院是死人最多的地方，但就像刚才，我们见到了大量的相同的怪物，那就是这所医院本身的问题了。” “可以看到，他们都穿着病号服。”唐尼又说道。 “而且还都是这所医院的精神病人，”宋离拿出先前吓退了怪物们的精神类药物示意，“如果不是人为的，很难想象他们如此相似。” 玛丽带着大家来到了一间手术室外。 “我已经看过了，那名医生不在这里，但怪物的模样……你们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手术室的门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被缝合起来的女人，来自于不同人的四肢安装在同一个身体上格外的不协调。 而令人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并非她的恐怖模样，而是她的长相。 她就是那天来到星芒旅舍求助无果，无奈跳楼的女人。 与此同时，在场的三位洞察者脑中都响起了提示音。 “恭喜洞察者发现精英怪物「医生的艺术品」，完美的肢体拼凑在一起，再搭配上最绝望的头颅，一件性感完美的艺术品就此诞生。” “击杀可获得3点明辨值，获得收藏品「医生的实验记录」。” 不协调的肢体在扭动着，怪物的脖子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向着他们看过来，在玛丽的提醒下，魔术师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明辨值只有加在魔术师的身上，他们才能够解锁的最后一条医院路线的线索，其他人都只在旁边辅助，最后只能由魔术师来击杀怪物。 他用扑克牌斩断怪物身上所有的缝线，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其击杀，但散落了一地的尸块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仍在蠕动着朝众人攻击上来。 这当中，女人的头颅始终僵硬地盯着他们，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听话……听话……要听话……” 在魔术师已经累得不行的时候，宋离突然行动，在这手术室中翻找起来，最后找到了一把手术用的铁锥，朝着魔术师抛了过去。 “用这个！” 魔术师从半空接住铁锥后便立刻朝着女人的头颅刺去，原本面无表情的怪物头颅，此刻五官扭曲成了极度的恐惧。 那头颅飘在半空中开始往后飞，但躲闪已经来不及，就在铁锥穿过她的眼眶刺入头颅的时候，她骤然爆发出了尖锐的凄厉惨叫。 同一时间，魔术师脑中的提示音响起。 “击杀「医生的艺术品」，获得3点明辨值，当前明辨值为12点，解锁布洛克医院路线的最后一条线索：觉醒。” 在那堆鲜血淋漓的尸块中，出现了一个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实验记录”。 魔术师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又立即看向了宋离：“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这个锥子是她最害怕的东西？” “因为它是用来做‘经眼眶额叶切除术’的工具，她所害怕的，就是这一场手术。” 害怕这一场手术会将她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可到最后，哪怕她变成了怪物，也逃不过被铁锥刺入眼眶的命运。 “现在我们已经拿到四条线索了，因为你们已经摸清了星辰湾酒庄的那条路线，所以我也没必要提防你们，更何况至此，我们还没有什么头绪，还希望你们能够给些成功者的建议呢。” 魔术师说着，便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污染物。 “我们得到的第一条线索，「红色日记本」，是一件污染物，很久之前就弄到手了。” “它有什么作用？”宋离问道。 “并没有什么实用性，但里面记录了很多东西，你可以看看。” 宋离打开日记本翻看了几眼。 这本日记是从笔者住进布洛克医院的精神疾病诊疗中心的第一天开始写的，日程安排，一日三餐，都记得格外清晰，事无巨细。 能够看出笔者在这段时间内还是思路清晰，很有逻辑的，但越到后面，笔者的字就越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到后面完全失去了任何逻辑，仅是看那些过分夸大的字母线条，不断重复的话语句式，就能够判断出—— 笔者疯了。 “第二条线索是这个，「清醒药片」，也是一件污染物，它的作用是可以让精神病人获得清醒，但因为是线索的原因，我们不敢随意消耗，瞧，它现在还是满的。” “第三条线索是这个，「撰稿人的钢笔」，仍旧是一件污染物，它的作用就比前两个好上许多了，它每天都会在纸上为我写下一条新闻。” 魔术师笑了笑。 “它昨天写下的是，修女、侦探和猎人已经找到了离开布洛克小镇的方法，所以我才会安心来找你们合作。” 然后他又摸了摸额头。 “只是这第四条线索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觉醒」，什么觉醒？原本我们认为只要找到了第四条线索，就可以将前面三条线索都串起来，现在看来反而更令人疑惑了。” 布洛克小镇 （新闻撰稿人） “线索早就已经串起来了。” 宋离开口。 “前两条线索，日记本和清醒药片指向的都是医院内的精神病人，第三条线索指向了另一个身份，撰稿人，鉴于污染物的特性，它所指的有可能是新闻撰稿人，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人而不是物的情况下，我通常会认为，它们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听到她的这一番话，玛丽思考了几秒：“你是说，那位写日记的精神病人，同样也是新闻撰稿人？” “一个新闻撰稿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进入精神病院中成为一名病人，”宋离将红色日记本翻到前面的部分：“刚刚进入医院的时候，写这本日记的人逻辑清晰，思路正常，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那么，是为了新闻，”魔术师缓缓说道：“这名新闻撰稿人想要揭露精神病院中的事情，所以以病人的身份潜入医院中，但事情的发展脱离了掌控，到后面，撰稿人真的疯了。” “所以……这第四条线索的「觉醒」，是要让我们唤醒那位撰稿人？”玛丽说道。 宋离将日记本交还给他们：“如果你决定潜入一个有问题的地方做调查，会不提前在外面安排接应的人吗？” “这就对了，”魔术师摸着下巴：“唤醒那位新闻撰稿人，我们就可以跟着一同离开，这就是完整的离开路线。” “接下来麻烦就是如何找到那位撰稿人了，”玛丽的目光中有担忧：“正如日记本中展现的那样，撰稿人已经疯了，和普通的精神病人没什么区别，并且这本日记当中也并没有提到过个人信息。” “如果游客当中有对应的能力，我们或许可以拿污染物跟他们交换。” 因为一直在打怪，魔术师的身上有很多污染物。 “那可以找占卜师啊，她的占卜能力用来找人很快的吧。”陆衍说道。 宋离则是展开了地图。 “需要投入的成本高，不确定性高，而且目前看来，我们是耗不起这个时间的，不光是玛丽身上的病，让她只剩下两天可活了，还有主场的问题。” “地图上面的医院还没有亮起来。”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一路来，我们都没有碰到过那名外科医生吗？”宋离看向了魔术师和女工：“你们既然说已经和他对上过了，那如此重要的时间，他为何不来阻拦？” 声音落下，众人细想下去，顿时都变了脸色。 “他是在做主场任务！” 宋离耸了耸肩：“现在才是我们真正合作开始的时候，我们去找那名外科医生对他进行干扰，你们抓紧时间，找到那名新闻撰稿人。” 时间紧迫，计划确定后立即开始行动，兵分两路，魔术师和女工前往了住院部，而宋离三人则去往地下三层的太平间。 “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外科医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太平间？”这一路上，陆衍疑惑地问道。 宋离则是反问：“如果换做你来设计这一场游戏的话，在医院这个特殊场地中，你会如何设计主场？” 陆衍还在思考，萧云寒便开口了：“这里怪物多，利用怪物。” “没错，而太平间，是存在怪物最多的地方，我想进行主场任务的地点应该在那里。” “可问题是我们去了太平间也没有办法自保啊。”陆衍又道。 宋离摇了摇头：“没必要靠得太近，我们只需要确定外科医生在那里，然后再放一把火，召来一个雨天。” 先前根据里昂战斗机上面的雨伞，奥利弗说出了爆炸和火灾可以引来人工降雨的猜测，宋离认为这很符合游戏逻辑。 那么只要火灾发生了，雨天就会出现，雨夜杀人魔也会出现。 他完全可以中断外科医生的主场任务，就像那天晚上他中断自己的主场任务一样。 那天夜里，从凌晨到三点，在教堂里，宋离说服了洛景帮助自己离开这个游戏。 曾经的反骨仔现在竟出奇得好说话。 放火烧医院的计划还没有成真，宋离三人的行动就被迫终止了，因为有人先他们一步来到了太平间。 太平间内，年久失修的电灯不停闪烁着，占卜师伊娃走在后面，看着前方波澜不惊的身影，小声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的？”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一进入这个游戏中就是与各种惨不忍睹的尸体作伴，你也会觉得他们比活人可爱多了。” 卡米拉拎着化妆箱，走在最前方。 “我需要赶快找几个强壮的尸体化妆，好壮大咱们的力量了。” 然而她才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住了，她看到前方的电灯下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们，手上提着一个还在滴血的铁桶。 他的另一只手正伸进铁桶当中，然后从中捞出了一个粉色的，又被鲜血浸泡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脑子来。 男人将这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脑子丢在了地上，在卡米拉看不见的地方顷刻间冲出了数不清的怪物，他们饥渴地涌向地上的脑子，如同鬣狗一般争抢着，进食着。 电灯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男人察觉到什么，于是转过了头，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了。 “狩猎者，主场任务……”只这一眼，卡米拉就确定出了信息，“我们被他盯上了。” 下一刻，在伊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迅速拉开了数张遗体冷藏柜，又打开了自己的化妆箱，拿出工具飞快地给面容死白的尸体们上着妆。 与此同时，外科医生也将一整桶血腥味浓重的脑子倒在了地上，然后从白大褂的袖子里滑出一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来握在手中，加快了脚步朝着她们的方向冲去。 他的动作十分敏捷，武器「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拥有着划破出伤口便永远都无法止血的功能，基本上一刀下去，对方不管挣扎多久都逃不开必死的结局。 但在他刺过来的时候，卡米拉的一个“恶人妆”也完成了，还在冷藏柜中沉睡的尸体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弹坐起身，在卡米拉的身前挡住了那把手术刀。 布洛克小镇 （禁果） 手术刀切开尸体的皮肤，但尸体的血液已经凝固，无法造成更多的伤害，并且因为有妆容的加持，尸体变得更加凶恶地朝着外科医生攻击上来。 见到殓妆师的能力天然克制自己，外科医生选择了暂且后退，然后口中念起了咒语。 正趴在地上享用脑子的怪物们似乎被咒语所挟制，一个个朝着这边冲了上来，这时候，殓妆师也为第二具尸体化好了妆。 太平间内是两个强势狩猎者之间的对决，太平间外，宋离等人默默站着。 现在这情况，完全不用他们出手。 陆衍：“她化的妆好丑，我说真的，如果我死后的身体要被人这样对待的话，我会死不瞑目的。” 萧云寒：“他们的武器，都很厉害。” 陆衍看了过来：“你的武器也很厉害啊。” 萧云寒：“厉害的只是三四阶段。” 第三阶段的锁定子弹可以追踪敌人，也就是会拐弯，会自己导航的子弹，而第四阶段的选择子弹，是只要选定一位玩家，不管他在什么地方，自己能否看得到他，只要开枪，他就必定会中弹。 但那样强大的子弹需要杀很多玩家才能解锁，和平左轮的前中期可以说毫无亮点，萧云寒也只是在心中感慨罢了，杀人的话，他没那么大兴趣。 宋离冷不丁来了一句：“趁着他们在打斗，绑架那个占卜师。” 虽然他们有了想法还没有付出行动，但近距离目睹了战况焦灼的伊娃为了自保，很快就选择了先离开太平间，这也正好给宋离等人送上了门。 制服她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在得知她今日的能力已经用掉了之后，还是有些失望的。 好在魔术师和女工那边的运气不错，很快便找到了那名新闻撰稿人，给她服用了清醒药片后，带着她一同离开了医院。 而就在他们离开医院后不久，宋离展开地图来看，布洛克医院的位置已经亮了起来。 “主场激活了。” 伊娃立即看了过来：“主场是被谁激活的！”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主场任务并不是一个人短时间内就可以做完的，那主场的持有者除了外科医生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她之所以有侥幸心理，是因为自己最后一个队友还留在那里，生死未卜。 下午3:00 几人回到了星芒旅舍，并将占卜师关押了起来，宋离回到教堂，准备着今天晚上的主场任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经常将地图带在身上的人，现在应该都发现了布洛克医院的事情。 科学家艾弗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他尽量让自己一整天都不出现在宋离等人的面前，以免又激起他们的杀心。 但此刻在屋子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宋离，确切来说，是宋离的复制人。 这个复制人的情况不太好，她的手脚被捆绑着，躺在浴缸里，身上是数不清的被刀片划开的伤口，浸泡在自己身体的血水当中。 而由于她的那双眼睛对科学家来说实在太具有威慑力了，所以从折磨的一开始，他就先挖掉了那双眼睛。 “我明明是为了大家好，我已经把你们当成队友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艾弗莱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低吼着，为了泄愤，手中紧攥着的刀片朝着复制人那张已经布满了红色血痕的脸割去。 “你们没有杀死他，对吗！你们不仅没有杀死他，还让他拿到了主场的使用权！很好，很好，你们都可以离开这个见鬼的杀人游戏了，只有我还留在这里！” “要不是我在当中给你们牵线搭桥，你们根本不会有今天的进展！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感谢我？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帮助我！” “我该怎么杀死他们，我只是一个洞察者，想要离开游戏就要杀死两个强大的狩猎者，他们还都是主场持有者！贱人，去死，去死，你就应该被他们钉在十字架上受刑！” 他飞快地挥舞着自己手里的刀片，一下下割在复制人的身上，浴缸中的血水越来越多。 忽然间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艾弗莱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刀片都没拿稳，掉进了浴缸里。 外面的敲门声愈发急促，他慌慌张张地洗掉自己手上的血去开门，但在开门前，他警惕地透过猫眼看向外面。 楼道内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就在他疑惑着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敲门的时候，一张浓妆艳抹的死人脸庞突然贴了上来，艾弗莱尖叫一声，差点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抱歉，这是我用武器做出来的东西。” 门外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虚弱得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我想您应该是医院里那位神经外科医生的队友，来找您实在是无奈之举，我的队友不见了，并且，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 停顿了片刻，那女人又继续说道。 “您现在应该需要一位狩猎者的保护。” 话音落下，艾弗莱的脸色变了变，然后不再犹豫，直接拉开了门。 晚间12:00 今晚的玫瑰沐恩教堂亮着灯，但没有了那些玫瑰信徒们，温莎修女也在自己的房间安睡着。 宋离能够推开门，白天里她去过温莎修女亲自照看的那片玫瑰花田，如先前两晚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玫瑰好好地长在哪里，没有坑洞，甚至田中的土壤都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她独自走向了玫瑰沐恩教堂，教堂的大门为她敞开，最深处，圣母玛利亚的石膏像由双手张开的姿势，转变成了两手在身前捧着东西的模样。 而在她手中捧着的，是一个看起来香甜可口的红苹果。 圣母玛利亚的石像，以及教堂内的一切，仿佛都在等候她的到来。 宋离走上前去，从圣母的手中接过红苹果，这一瞬间，她的脑中响起了提示音。 “已找到修女专属物品「禁果」，吃下「禁果」可完成职业转变，由守护者转换为狩猎者，解锁进化形态「杀戮天使」。” 鲜红的苹果散发着诱惑的气息，宋离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但仍旧维持着理智将禁果揣进了口袋里。 布洛克小镇 （普通人） day6 这两天神父一直都没有前往星辰湾酒庄，其内部发生的事情也不少。 亚当斯老爷的红宝石被盗，有人曾在被盗的时间内在老爷的房间里见过侍应生约翰，任凭他极力为自己辩解了，但仍然无法逃脱亚当斯老爷的怀疑。 不过现在的约翰已经掌握了酒庄主场，亚当斯老爷想要拿他酿酒不成，反而被他关押起来了，这些天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 这些消息只有玩家能够通过怪谈收音机了解到，而布洛克小镇的居民们则完全不知道，酒庄照常运转着。 自从雨夜杀人魔的存在被玩家们知晓后，几乎一个雨天都没有遇到过，不过想想也是，他拥有着肆意屠杀玩家的权利，可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玩家了。 凌晨的收音机播报还是二十个人，到现在，应当不足二十人了。 “那位新闻撰稿人的精神状态正在恢复中，先前得到的钢笔污染物物归原主后，变成了可以与外面联系的工具。” 星辰湾酒庄外，宋离再次与昨天的合作者团聚，魔术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正如这样，她在纸上写下一段话，过几分钟那张纸上就会浮现出回答她的另一行字，她和外面接应的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交流的，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离开了。” “你们？”宋离对此是有怀疑的，因为涉及到离开的问题上，那魔术师和工厂女工就不能用两个人来概括了，他们是两支队伍，六个人。 魔术师很快就明白了宋离的意思，他耸了耸肩：“没有什么比这离开的时间固定在今晚更令人焦虑的了，想到我另外那两位朋友，个个都是大麻烦啊，而我却要在一天的时间内解决掉这些问题。” 魔术师苦恼地揉起了额头来。 玛丽女工拿着一张手帕，患有尘肺病的她有时候会咳嗽出血来，但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我的同伴是一致想要离开这里的，不发生意外的话，今晚就可以出发，按照约定，我会帮你们取来葡萄的，如果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我也可以去做。” 送上门来的帮忙宋离是不会拒绝的，而目前她可以给玛丽的便是祝福。 “祝你回去后生活得开心。” 玛丽罕见地笑了笑：“从前只觉得生活太过枯燥乏味，现在只觉得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就已经是最难能可贵的事情了。” “说起来，我很好奇修女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魔术师笑道：“既然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那么好奇一下，应该不为过吧。” 宋离静默了片刻，随即展颜一笑：“一个普通百姓罢了。” “嗯哼，通常称自己为普通人的，往往都不普通。” 时间差不多了，玛丽佩戴上了给自己消音的道具，隐身后进入了酒庄。 一段时间后，她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惊慌的神色。 “葡萄，消失不见了！” 宋离的眉头虽然皱了起来，但依然保持着冷静：“具体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我进入葡萄园后，按照你所说的位置找到了对应的葡萄架，但架子已经倒了，所有的葡萄也被采摘一空！” 她看到宋离的目光冷下来了，就在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伊娃·库珀。 正常来说，她现在应该在陆衍和萧云寒的看守下在星芒旅舍内。 伊娃的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哇哦哇哦哇哦，葡萄不见了？” 三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这令伊娃感觉良好。 “你们以为能够关我多久？我的同伴来救我了，哦对了，死了个里昂，但是现在我们队伍里又多了一位帮手，猜猜你们的葡萄是怎么消失的？” 宋离冷眼看着她：“你说的帮手，是艾弗莱·科林么？看来我早该杀了他的，还有你。” “傲慢的修女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的一切都围绕着你转，那对我们来说究竟有多不公平啊。”伊娃笑盈盈说着。 “不要为自己的实力不济找理由，葡萄在什么地方？” “哦？你如何确定我们不打算留着葡萄自己用？” 宋离转过了头，向着酒庄门口的方向看去。 在那里，约翰·马丁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他就站在门口的位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你们想在这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拿走葡萄，不用我动手，他就会想办法让你们自始至终都接触不到这东西，可现在的葡萄在他手中吗？我猜也未必。” 伊娃脸上的笑容减少了。 “是的，没错，艾弗莱投靠了我们，他告诉了我们所有关于葡萄的事情，于是我们就来到了酒庄，找到了约翰。” “我们向他解释了那天他杀死的修女其实是复制人，而且一听说到我们的目的是杀了你报仇，他立马就同意了与我们的合作，啧啧啧，你到底对他都能做了些什么，他可真恨你啊。” “当然，在我们向他要葡萄的时候，他的确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直接将葡萄交给我们，而是由酒庄内的员工将葡萄运输到了金橡庄园。” “而我们，将会在那个地方杀掉你，然后再尽情地享用多汁的葡萄。” 一口气说完这些，伊娃又恢复了自信，眉飞色舞地看着宋离。 “卑鄙的修女，准备迎接你的死亡吧！” 声音落下，宋离从口袋中掏出了枪，“砰”的一声响起，子弹正中眉心，伊娃圆瞪着一双错愕的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玛丽有些控制不住的惊讶。 “就这样杀了她吗？” “一个复制人而已，”宋离擦擦枪口，又重新放回了口袋里，“不然她是不敢一个人过来的，她只是来传个信，金橡庄园。” 魔术师沉思了片刻：“说起来，今天的金橡庄园会很热闹。” “为何？”宋离知道他先前是暂住在金橡庄园的，但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搬回了星芒旅舍。 “斯科特夫人邀请的那位女明星今天会在茶话会上表演舞蹈。” 魔术师停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 “脱衣舞。” 布洛克小镇 （谎言收音机） 金橡庄园 “这是斯科特夫人举办的茶话会，女人们说体己话的时候，但我实在想不到会吸引过来这么多的……男士。” 风景优美的庄园里，两个女人坐在具有独特时代风格的白色圆桌前，分别端着红茶与咖啡，随意地说着话。 在她们的桌子上用餐盘盛放着一块造型精美的蛋糕，和一碟新鲜采摘的葡萄。 放眼望去，庄园中的每一桌都是这样的配置。 “看来你的消息不灵通呢，斯科特夫人邀请的那位女明星，准确来说是花重金聘请的丽贝卡·泰勒，今天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脱衣舞，展示她那傲人的身材呢，瞧，她就在哪儿。” “想不到表面上光鲜的明星，私下里如此的放荡，而且她长得也根本没有报纸上夸得那样天花乱坠。” “是的，她毁了这场茶话会。” 两位夫人嘴上说着这些，可面对男士们主动的问候时，却又比在场的谁都积极。 丽贝卡独自坐在一张圆桌前，眉眼间没有一丝感情，她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只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 “我该如何从这些葡萄当中，分辨出真正要找的葡萄？” 空气中有人回答了她，是玛丽的声音。 “已经分辨不出了，这些葡萄都长成了一个模样，现在又全都被混在了一起……除非将全部的葡萄都弄到手，但这根本不可能。” 丽贝卡的目光朝着玛丽示意的方向看去，她见到了科学家艾弗莱和殓妆师卡米拉。 他们坐在同一个圆桌前，正尽情地享用着桌上的葡萄。 不光是他们，茶话会进行到了一半，也就已经消耗掉了一半的葡萄。 在这些当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已经分不清了。 “那修女无法离开这个游戏了吗？”丽贝卡问道。 “目前看来就是这样了，但我们还是要先管好自己的事情，今天晚上我们就要离开了。”玛丽回答。 “我们可以带上修女走医院路线。” “但事实是，这条路线只能够容纳五个人，我们队伍中有三个人，而今天魔术师会在这里杀掉他们队伍当中的狩猎者，然后带上剩下的那个队友一起走，人数已经满了。” 丽贝卡说道：“我们也可以杀掉队伍中的另一个人，换成修女。” “疯了吧，他可是我们的队友！” “但他是个男人，他不值得！” “听着，丽贝卡，你要带走修女，就要将他队里另外的两个男人一起带走，目前为止，他们两个虽然一事无成，但仍然不能忽视他们很强大的事实。” 丽贝卡被玛丽教育了一通，不再说话。 “好了，我现在要去看看我们的那位队友怎么还没有来到这个地方，”空气中玛丽的声音渐行渐远，“他总不能还在布洛克大学里读书。” 山脚下，正要上山的汤姆·罗伯特被陆衍和萧云寒在半路拦了下来。 他一身青春洋溢的打扮，还背着个黑色的书包，戴着棒球帽，有些害怕又故作轻松地笑道：“嘿，我见过你们的，你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侦探先生，你是那位神秘的雇佣兵，我现在正要上庄园去参加茶话会呢！” 汤姆在心里说的显然不是这些话：“嘿，我见过你们，你是那个看到尸体毫不害怕，还拿着放大镜上前去观察的侦探，你是那个在酒庄中引动了枪击事件的杀手，你们都不是好人！但能不能放过我？” 面对他的害怕，陆衍笑嘻嘻道：“直觉告诉我绝对不能放你离开。” 萧云寒也开口道：“背包里是什么，看看。” 汤姆的眼神有些慌乱：“啊，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个学生，学生的书包里面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书籍、笔记本、钢笔什么的，哈哈哈……” “但它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书本的样子啊。”陆衍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开始拿放大镜观察他。 “是收音机，”就在这时候，玛丽的身影出现，她走过来为自己的队友解释，“他只是一个守护者，能力是‘谎言收音机’，他是我的队友。” 见到玛丽与他们相熟的样子，汤姆狠狠地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看来是虚惊一场，还好还好。” 陆衍则愣愣地看着他：“谎言收音机？有什么作用？” 汤姆打开自己的背包，将里面放着的黑色收音机展示给两人看。 “我很遗憾，也很懊恼，虽然它并没有守护者应该有的能力，但它却拥有让其他游客的怪谈收音机说谎话的能力，这个‘谎话’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但却能引导他们，使他们得到不同的信息。” 陆衍又抬眼看向汤姆：“那你使用过这个能力吗？” 汤姆无奈地耸了耸肩：“事实上我只对一个玩家使用过能力，毕竟是刚刚进入游戏嘛，感觉一切都好玩，我用谎言收音机将一个玩家骗到了星芒旅舍，骗到了想杀她的人那里，但在第二天前往星芒旅舍准备验收成果的时候，我亲眼目睹了一个疯女人的跳楼。” 想起来还有些后怕，汤姆捂着胸口。 “那真是太可怕了，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这是一场杀戮游戏，是真的玩儿命的游戏，这里有很多凶残的玩家，而我玩不过他们，我就只能躲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动过这玩意儿了。” 听完他讲述的这一段经历，玛丽先是惊讶，然后又皱起了眉头。 “这简直太儿戏了。” 汤姆摊着手：“我开始真的以为这是场普通的游戏，反正被我骗的那个玩家也没有死。” 萧云寒轻轻蹙眉：“你欺骗的玩家是谁。” “修女嘛，玫瑰沐恩教堂里面的修女，怪谈收音机在第一天就给出了她的信息，而且跟我同样是守护者，为了保持我的稀有性，我有很多个理由去欺骗她。” 汤姆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有发现身旁玛丽的脸色已经越变越白了。 “那就对了，”陆衍已经抬起手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稀有的守护者先生。” 布洛克小镇 （宣战） 茶话会上，一位着装保守却不失韵味的夫人独自喝着茶，但她显得有些不自然，目光总在四处观察着。 而她不知道，自己这孤僻的模样已经成为了其他小姐太太们的谈资。 “索菲亚·霍桑夫人？” “是的，听说她前段时间失去了丈夫，在我们小镇中最有名的殓妆师为她的丈夫殓妆之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在此之后，霍桑夫人就一直闭门不出，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 “哇哦，她是个不错的画家，我曾经有幸见过她的油画，不过看霍桑夫人的样子，她似乎还没有走出失去丈夫的阴影。” 霍桑夫人并没有因为丈夫的离世感到伤心，她的目光四处张望着，是在寻人，她也的确找到了。 目光在接触到殓妆师卡米拉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瞬间就收了回来，紧张得手心都捏了一层汗。 自从被卡米拉找到之后，她几乎就没有逃出过卡米拉的控制，每天都要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们这些狩猎者作画，她不喜欢，却偏偏还要逆来顺受地哄着他们。 或许和别人的情况不同，她是没有队友的，或者说，她的队友顾不上她。 卡米拉也注意到了她，她没有想到这个一向闭门不出的油画夫人今天怎么突然来参加茶话会了，但在她站起身准备去问话的时候，已经有个人先她一步占下了霍桑夫人对面的位置。 魔术师唐尼端着酒杯在霍桑夫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修女应该不会来了，或许他们想要的东西早就已经进了别人的肚子。” “你一坐下来就跟我说别人的事，难道你不记得我们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了，而还有一个人，最后的那个想要留下来的狩猎者，我们还没有找到杀死她的办法！” 霍桑夫人紧抓着茶杯说道。 “天啊，我请你体谅我，我已经非常非常累了，而你什么都不做。”唐尼感到委屈。 “是我想不做事的吗？”霍桑夫人又有些后怕地朝着卡米拉的方向看去一眼：“有人盯着我，她可以通过化妆技术操控尸体，而且她一向喜欢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藏几具尸体，我猜现在来参加茶话会的人当中就有几具是行动的尸体！” “你猜得不错，但是放心，她这次不是冲着你来的。” “谁？” “修女，她这次的目标是修女，所以我才会说让你放心。” 霍桑夫人仍然拧着眉：“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唐尼耸了耸肩：“但我还是希望修女他们今天不要过来了，你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吗，我发现庄园门口迎宾的那几个仆人全都没有呼吸，只要他们一出现，肯定会出事的。” 霍桑夫人被惊住了。 但就在这时候，斯科特夫人突然站起了身，身后跟着几位夫人小姐快速朝着一个方向去了，其他人的视线也被尽数吸引。 “布朗神父，我很开心您能够过来，使我感到万分荣幸。”斯科特夫人无比钦佩地瞻仰着神父的面容。 布朗神父也回以微笑：“这是您的茶话会，原本我不应该来扫兴的，但今天是为斯科特老爷祈祷的日子。” “不扫兴，一点儿都不。”斯科特夫人赶忙说道。 布朗神父侧过了身，为她介绍自己身后的人。 “这位是莉莉娅修女，莉莉娅，这位是斯科特夫人。” 宋离的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礼貌地向斯科特夫人问了好。 不远处，卡米拉和艾弗莱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你安排在门口的尸体没有干掉她？” “不要质疑我的实力，这个小镇中的尸体全都敬畏神父，”卡米拉皱着眉头，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死后都是这位神父送他们上天堂的。” “难道就这样让她拿到了免死金牌？” “除非让神父看清楚，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修女，然后主动远离她。” 斯科特夫人忽然间紧张了起来，靠近了布朗神父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又听到了，昨天晚上，那些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布朗神父，不管你是否还坚持说这座庄园没有问题，我今天依然要发表意见，这里，庄园里，一定有恶灵的存在！” 布朗神父一改之前的态度，眉眼间满是担忧。 “是的，请原谅我从前的无知，斯科特夫人，我刚刚聆听到了上帝的启示，他告诉我恶魔就在这里，这里，是有恶魔存在的。” 斯科特夫人吓了一跳，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 宋离眸光闪动了几下，在那两人都无声的时候她开口了。 “那看来忍受了两年病痛的斯科特老爷，一定是被恶魔缠身了吧，神父，或许我们需要的不是祈祷，而是驱魔仪式。” “哦，莉莉娅，你总是这么聪明。”布朗神父欣慰地看着她。 宋离笑了笑：“我们不能让可怜的斯科特老爷等太久，不是吗？” “是的，该去看看可怜的斯科特老爷了。” 在离开的时候，宋离的目光这才终于朝着一直盯着她看的卡米拉和艾弗莱扫去。 然后给了他们一个十分挑衅的眼神。 艾弗莱面容严肃地说道：“看来离间的计划行不通了，她将那老头子哄得很听话。” 卡米拉动作粗暴地喝光了杯子里的红茶。 “那又如何？他们还是拿不到葡萄，他们注定，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山脚下，汤姆捂着自己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蛋朝着在一旁等待的玛丽走来。 “该死的，他们把我狠狠揍了一顿，还抢走了我的收音机，他们是强盗吗？！而且你还没有替我说情，一句都没有！” 玛丽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知道他们的另一位队友就是修女吗？而且你那拙劣的戏码，在第一天就被修女给识破了。” “什么？”汤姆呆愣住了。 陆衍和萧云寒也走了过来，玛丽看向他们。 “殓妆师和科学家在里面等着你们自投罗网，而且那些葡萄已经彻底混淆了，我不建议你们再进去自投罗网了。” “我们不会去的。”萧云寒道。 陆衍则继续补充：“这个地方已经不在我们的行动中了，但修女说她会上去一趟，而且，她是去宣战的。” 布洛克小镇 （脱衣舞） 宋离跟在神父的身后进入了奢华宽敞的别墅中，还未到达斯科特老爷的房间，忽然觉察有一道犀利的视线正朝着这边看，她下意识想要转头看过去，却还是克制住了。 还是黑皮肤的仆人最先开了口。 “黛西小姐，请不要在这里玩闹，老爷需要安静。”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才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十几岁，穿着精致裙装的小女孩，她直直地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布娃娃。 娃娃看起来不过半个她般大小，头却特别的大。 一瞬间，黛西·斯科特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笑容。 “我只是想看爸爸的客人，”她同仆人说了一句，又微笑着看向宋离：“我是黛西。” “真不知道你怎么又神神叨叨的，布朗神父你已经见过许多次了，我再说一遍，黛西小姐，请离开这个地方。”仆人的表情很不耐烦。 “这不对，今天明明有新的客人，好吧，我会走，但我会告诉妈妈你的无礼之举！” 黛西抱着她的布娃娃转身离开了，在她转过去时，宋离看到她的布娃娃头上渗出了鲜血来。 仆人继续在前方领路，一边走一边发着牢骚。 “黛西是老爷夫人的独女，她总以为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尽了宠爱，但她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个男孩，儿子才能继承家产！” “您对黛西小姐似乎很有意见。”宋离搭腔。 “修女，我没法不对她持有意见，黛西小姐绝对有问题，因为最近我们庄园里已经有不少仆人失踪了，根本没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但总能在他们失踪的地方找到一大滩血迹，像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一样，还有一个幸运的仆人被发现了，他在临死前不停地喊着黛西小姐的名字，可谁会去相信一个只会摆弄布娃娃的孩子是杀人犯？” “仆人失踪？”布朗神父的面容也严肃起来了。 严谨起见，宋离还是悄悄看了地图一眼。 地图上，星辰湾酒庄、布洛克医院的部分是亮着的，另外的三个主场都还没有亮起来，但真的是这样吗？ 忽然前方的仆人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连连尖叫起来。 宋离看去，只见是摆放在走廊拐角处的几个布娃娃，个个都是头大身子小的模样。 “该死，这个该死的黛西！居然又将她那些诡异的娃娃乱丢乱放！” “或许这正是孩子的童心驱使她这么做的，”布朗神父走过去将歪倒在地上的布娃娃们重新摆正：“哦，它们可真重。” “童心这个词在黛西的身上并不适用，神父，我甚至怀疑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老怪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应该来照看她的就不是金橡庄园，而是玫瑰沐恩教堂了。”布朗神父幽默地化解了仆人的愤怒。 茶话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在慕名前来的男人们感到有些枯燥乏味的时候，重头戏也终于到了。 丽贝卡·泰勒的脱衣舞秀即将开始。 魔术师混迹其中，端着酒杯，同身旁的空气说道：“她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我们的最后一位队友，那位狩猎者，是这座庄园中老爷夫人们唯一的女儿，好在她还没有激活这里的主场，接下来，就全拜托丽贝卡小姐了。” 玛丽回答了他：“当然，只要在接下来的舞蹈表演中，她不闭上眼睛。” 人群中走来了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她一出现便受到了夫人小姐们的亲切问候，而她则满脸幸福地朝着斯科特夫人跑去。 “妈妈！” 斯科特夫人的脸上挂着笑容，但没有那么慈爱。 很快欢呼声和掌声响了起来，丽贝卡的舞蹈表演也开场了。 艾弗莱对此很感兴趣，但卡米拉却拿上了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了。 “你不留下来看表演了吗？”艾弗莱立马说道。 卡米拉扫了他一眼：“难道我们计划要杀的人是不在这个庄园里面吗？你还要留下来看脱衣舞？” 艾弗莱有些心虚，但他还是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一个洞察者，而且今天的能力还用来复制了你的那位队友，我帮不上忙的。” “那就留在这里好好欣赏你的表演吧！”卡米拉的语气不带一点祝福，她飞快地离开了。 同样离席的人，还有魔术师。 丽贝卡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万众瞩目下，她的那双眼睛仿佛绿宝石般熠熠生辉，而伴随着音乐响起，人们都沦陷在了她那曼妙的舞姿中。 伴随着她纤长美丽的手指放在了外套的边缘，向大家释放出即将脱衣的讯号，现场涌现一阵一阵惊喜的欢呼声。 而对于丽贝卡来说，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形色各异的一张张脸孔们，而他们，则无一例外都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台上的自己。 鼓点响起，外套掉落，她那光滑白皙的肩颈裸露出来，现场的气氛再一次被推上了一个浪潮。 丽贝卡转过了身，向着身后的道具走去，在行动的过程中，她又脱掉了身上的一件衣服，依然换来了数不清的喝彩声，只是这一次的喝彩声当中夹杂着不少的惨叫声。 但她置若罔闻，然后开始做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反弓弯腰叼酒杯。 就在她开始下腰的时候，现场所有观众们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他们做着和丽贝卡相同的动作，不管他们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这些。 现场上是此起彼伏的骨骼断裂声和痛苦的惨叫声，其中有一道男人的声音格外凄厉响亮。 只是看他身上那堆了一层又一层的肥肉，便知道这样的动作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但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前一秒还在欣赏着美人曼妙的胴体，下一秒他就将自己挤压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皮球，仿佛一旦炸开，就会有满地的脂肪和肥油流淌出来…… 脂肪被过度积压，向着其他的身体部位流去，压迫着他的肺部和气管，他的脸色很快便呈现出充血后的红色，然后转变为青紫色，苍白色。 直至死亡。 布洛克小镇 （捉迷藏） “啊，这位绅士的柔韧性仿佛不太好。” 台上，丽贝卡结束了这一个高难度动作，看着台下的尸体，轻声说道。 而此刻，那些观众们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期待、不屑、兴奋转变成了恐惧、震惊、不安。 然后，丽贝卡高高举起了自己的两条手臂，在半空中拍了拍手，开始了下一个高难度动作。 又一场屠杀开始了。 她是个狩猎者。 别墅内，神父的祈祷结束后，躺在床上苍白瘦弱的斯科特老爷没有任何好转的预兆。 “或许我们真该试一试驱魔仪式了。”神父最终无奈地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了，神父，我…已经…放弃了，只是想…最后去一次…教堂，我要…我要…忏悔……” 病床上的斯科特老爷艰难地说道，因为被病痛折磨的时间太久了，他全部的希望都已经被磨灭了。 “实际上，您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着您离开这栋房子了，”布朗神父在自己的身前画十字：“上帝会聆听到您的忏悔的。” 斯科特老爷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他扭过了头，望着窗外，泪水从眼眶流出滑落到枕头上。 “斯科特家族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可我注定没有儿子了，不管试过了多少方法，正常的，残忍的……神父，我能再请求您一件事吗？” 在宋离看来，他浑身上下都笼罩上了一层死气，这还要源于她本身对生机的敏锐。 斯科特老爷没几分钟可活了。 “在我死后，请找到庄园内最古老，最大的那棵橡树，然后将下面埋着的，都挖出来……挖出来……重新见一见太阳……” 说完这句话，斯科特老爷那微弱的呼吸就探查不到了。 茶话会上，观众们以各种各样扭曲的姿势死去，他们在地上歪七扭八，唯有一个人，她还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个大头布娃娃。 任凭刚刚的观众们都扭曲成了什么模样，她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此刻只定定地看着台上那也在看她的丽贝卡。 “还给我妈妈。” 斯科特夫人瞪着充血的双目，就倒在她的脚边。 黛西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 “把我的妈妈还给我。” 丽贝卡感到困惑，为什么她没有受到「死亡之舞」的影响？ “我要你付出代价！！！” 小女孩突然怒吼出声，与此同时，别墅内的收音机们一瞬间全都开启。 “持有者撤除了主场的伪装，使用了主场祝福「捉迷藏时间」，接下来，请游客们乖乖藏好，被捉到的人，可是会被做成大头娃娃哦！” “持有者撤除了主场的伪装……” 收音机循环播放着，当然只有游客才能够听到，在下楼梯的过程当中，这声音就不停地在宋离脑中回荡。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这么长的时间，死了这么多的仆人，主场任务的推进不可能是零，所以有可能这里的主场早就已经被激活了，但主场的持有者找到了什么道具，隐藏了被激活的主场。 主场祝福是「捉迷藏时间」，按照捉迷藏的规则，他们这些游客需要快速找到一个藏身之地，等到一定的时间过后，就会有人来寻找他们。 这个人有可能是主场持有者，也有可能更多。 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斯科特老爷和夫人一直都想要生一个儿子，而且他们的年龄都已经很大了，女儿黛西的年纪却很小。 她应该是这一对夫妇用了各种方法求来的，但因为不是儿子，他们并不满意。 至于用的什么方法，在斯科特老爷的遗言中也说过了，正常的，残忍的。 宋离觉得有很大可能是残忍的，否则他怎会如此执着于临终前去教堂忏悔。 主场激活期间，整个金橡庄园是封闭的，没有人能逃得出去，这是主场的共性，就像上次在酒庄主场激活的时候，是玛丽利用自己的隐身能力，带着魔术师时时刻刻躲避约翰，这才熬过了封闭的时间，等到天亮才离开的。 但这一次，这种方法有可能行不通，她的目光看向这别墅里，每一个拐角都能够看到的大头布娃娃，它们就贴着墙角坐着，分明是死物，却总能给她一种有生命的感觉。 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主场，想要解开主场的封闭，就要打破主场的平衡。 宋离想到了斯科特老爷的遗言。 橡树，下面的东西。 还有斯科特夫人跟布朗神父说过的，会在夜间出没的恶灵。 或许将橡树下面的东西放出来，就是破局的方法。 宋离快走两步跟上布朗神父。 “神父，我想我们还不能离开，我们最好现在就将斯科特老爷的遗言完成，我实在太好奇橡树下面埋着的是什么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两把铁锹。” 找到庄园里最古老的那棵橡树只需要问一问修剪花草的园丁，而找到之后，他们立刻就挖了起来。 与此同时，丽贝卡在玛丽的拉扯下快速离开了舞台，而黛西仍旧站在原地，口中默念着倒计时的数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黛西数到了零，然后，整座庄园内，在每一个角落里放置着的大头娃娃们，此刻全都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它们开始寻找躲藏在这座庄园内的每一个玩家，而因为头部过于沉重，身子却又软又轻，它们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甚至还有一个布娃娃因为太过老旧了，走在半路上便被低矮的灌木刮破了棉布，然后，一颗圆瞪着双眼显得格外惊恐的死人头颅便骨碌碌滚了下来…… “藏好了吗？开始找了哦。” 伴随着黛西这句话的落下，所有的大头布娃娃开始快速搜查起来了。 殓妆师卡米拉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正要来别墅暗中对修女下手，但就是召集个尸体的时间，收音机便播报了金橡庄园主场的信息。 她知道上一次的酒庄主场死了多少人，自然不敢托大，原本唤过来准备对付宋离的尸体，现在全都用来保护自己了。 就在她找到一个隐秘的藏身之地时，一道小孩子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响起。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下一刻，卡米拉的脖颈便被无形的力量切断，她的头颅瞬间飞向了远方。 无头尸体直直地站在原地，身后的布娃娃还在蹦蹦跳跳地拍着手。 “好玩！好玩！” 布洛克小镇 （我抓到你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宋离能够听到周围来往的仆人们不停发出的声音。 “哦，黛西小姐的布娃娃怎么丢在了这里，赶快给她送回去吧。” “这里怎么也有一只布娃娃？” “她的娃娃真是越来越多了，丢的到处都是。” 在挖土的时候，宋离直起身来朝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去一眼，她看到那些原本还在独立行走的布娃娃们，在碰到来往的仆人之后就瞬间倒在了地上装死。 所以即便有娃娃找了上来，但因为这里仆人多的原因，它们也没有办法抓到自己。 但自己在这个位置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宋离加快了挥舞铁锹的速度。 没过多少时间，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布朗神父看了过去。 “黛西？” 抱着布娃娃的黛西朝着布朗神父甜甜地一笑：“神父，我在和修女姐姐玩游戏呢。” “哦？那看来你们以前就认识咯，莉莉娅，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布朗神父好奇地看来。 而宋离的铲子都快要挥冒烟了。 “那大概是在梦里认识的吧，神父，你知道小孩子的梦总是很丰富的。” “是的，修女姐姐还会在梦里陪我玩捉迷藏游戏。” 黛西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离隐约感觉到一道规则压在了自己身上。 “修女姐姐，我抓到……” “找到了！”宋离突然将铁锹往旁边一抛，将地下埋的东西一把抓了上来。 那是一具小小的尸骨，婴儿般大小，骨骼较软，被宋离提在手中的时候，只剩下白骨了的手脚在半空中扑腾了两下，就像一个好奇的亟待探索世界的新生儿。 “啊！！！”黛西尖叫着后退，“那是什么东西！” 白骨婴儿又在半空中扑腾了两下，然后挣脱了宋离的手跳下了地，欢欢喜喜地朝着黛西跑去了。 “不要过来！拿走！快拿走它！” 黛西怀里的布娃娃掉在了地上，她立即向着远处逃跑，而身后的婴儿却紧追不舍，宋离看到这一幕后微惊，然后又转向了橡树下面挖出来的坑，将又一具白骨婴儿提了出来。 这一次直接将它放在了地上，它迅速站了起来，然后咯咯笑着去追黛西了。 身旁目睹了这一幕的布朗神父已经默默念起了驱魔的祷词，宋离则出声打断：“神父，我们答应了斯科特老爷要将它们全都释放出来的，它们还只是一群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呢。” 宋离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外提白骨婴儿。 “莉莉娅，我的孩子，你实在是太大胆了，它们一定就是斯科特夫人口中的恶灵了！”布朗神父这一次反对了她。 “它们或许是灵，但不一定邪恶啊，神父，您想想为什么这里会埋着如此多的婴儿尸骨？我们应该将它们全都挖出来，然后去报案。” “哦，现在已经没有警察局了，莉莉娅。” “那就带它们回教堂，”宋离指着一个在旁边四肢着地，爬得很欢乐的白骨婴儿：“您瞧，它们玩得多开心。” 就在这时候，宋离的耳边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是隐身后的玛丽在她身边说话。 她先是带着丽贝卡躲藏了起来，由于被陆衍和萧云寒胖揍了一顿，她们的另一位大学生队友也没有来得及进入庄园，如今还在外面，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现在玛丽过来找其他人，碰到了宋离，便将庄园内发生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她。 “黛西就是魔术师最后一个队友，但我们没有想到这里的主场早就已经被她激活了，修女，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现在我要去找他了，但愿他现在安然无恙。” 这次的情况让玛丽感到格外棘手，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可以在庄园内来去自如，但现在要带着丽贝卡，并且她要提防的不止一个黛西，还有这么多的布娃娃。 “丽贝卡。” 在玛丽离开之前，宋离忽然间开口，但眼下就只有她和神父两个人，布朗神父对此很困惑。 宋离只得对着空气继续说道：“我是说，我刚刚看到丽贝卡了，神父，她也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我们可以问问她对这些婴儿的想法，为我们提供一个参考。” 玛丽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离这是在告诉她，让丽贝卡跟着她和神父行动，这样自己也能够更加轻松地去寻找魔术师。 于是没过多久，丽贝卡便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 “神父，修女。” 丽贝卡厌恶男性，对神职人员的厌恶较轻，但还是选择站到了宋离的身旁，然后低头看向了下面坑中那些数不清的白骨婴儿们。 虽然没有被提出来，但它们现在已经动起来了，一个个如同孩子般艰难地往上爬着。 “不要害怕丽贝卡，你觉得应该如何对待这些灵呢？”宋离问道。 丽贝卡很快就给出了回答：“男孩掐死，女孩留下。” “……” “对不起，我失言了，”丽贝卡连忙道歉：“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长成那些恶心的男人模样。” “……” “对不起，我又失言了，我不是说您，神父，您是上帝的侍从，您是神圣的！”丽贝卡又赶忙改口。 “好的好的，你一定被那些‘恶心’的男人伤害过，这不是你的错，”布朗神父看着下面这些幼小的骨头，也生出了恻隐之心，“让我们先回去，将这里的事情汇报给教区吧。” 趁着布朗神父说话的时间，宋离又提了两具白骨婴儿出来，神父还是包容了她的小动作。 白骨婴儿只是追逐着庄园中的人们玩闹，却并没有伤人的行为，神父也就安心地带着她们离开了。 这些白骨婴儿的出现打破了主场的平衡，扰乱了持有者的计划，黛西的心中对它们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主场的封闭性也变得有漏洞可钻。 宋离选择的是由布朗神父带着，有几个庄园仆人跟着，这一路上，追过来的布娃娃在仆人发现它们的一瞬间就倒在了地上，根本来不及说出那句杀人的话。 而神父在整个布洛克小镇中都是自带光环一般的存在，跟在他的身后，宋离和丽贝卡自然而然就出了金橡庄园。 但在另一边，玛丽尽可能躲避着危险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一身熟悉的黑色西装，她立刻加快了脚步。 在靠近的时候，却发现那身形的确是魔术师唐尼的身形。 可是他的头颅却不见了。 玛丽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眼眶微微有些红。 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他前方的木箱子里面隐隐约约有动静，玛丽犹豫了一下，然后上前去打开了箱子。 这是一个能够容纳两人的箱子，索菲亚夫人蜷缩着身体颤颤巍巍地躲藏在角落，无头尸体流淌下来的鲜血通过木箱的缝隙渗入，沾湿了她的裙角。 而她无声地哭着，为那个没能来得及藏进来的队友，为那个因此保护了自己的队友。 布洛克小镇 （预知未来的水晶球） 晚间8:00 一辆车停在了布洛克小镇门口，跟随着新闻撰稿人，大学生汤姆，工厂女工玛丽，以及舞蹈演员丽贝卡先后上了车。 在车门关闭前，丽贝卡看向了外面站着的四个人。 有宋离、陆衍、萧云寒以及索菲亚夫人。 她忽然开口说道：“修女，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如果你舍不得你的队友，我们可以杀掉汤姆的。” 这辆车只能够容纳五个人，杀掉一个汤姆，的确就能够容纳些宋离三人了。 “喂！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我现在还在这里呢，你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讨论要杀掉我的事情真的好吗！” 汤姆虽然生气，但汤姆怂，在自己是守护者而对方是狩猎者的情况下，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更何况我的专属物品已经被他们给拿走了，这一定能够帮上他们大忙的！” 汤姆又朝着车外的宋离等人看去，一副“你们快替我求求情”的模样。 丽贝卡全然忽视了汤姆的叫唤，继续说道：“酒庄的路线已经走不通了，玛丽告诉我说石棉化工厂里根本没有主场任务，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来，能够走的就只有庄园路线和教堂路线了，不如现在跟我们离开简单，只需要杀一个男人。” 而在这些男人当中，丽贝卡对汤姆的观感最差。 现在只要宋离一句话，她马上就能动手。 宋离耸了耸肩：“根据我的探索，教堂内也没有离开的路线。” 这些天，来教堂探索的洞察者不少，甚至自己就在教堂中，可给陆衍解锁的逃脱路线也还是在星辰湾酒庄。 她现在能够确定教堂内存在的就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修女的专属物品「禁果」，另一个就是主场任务。 “是啊，那就只能走庄园的路线了，可是那里的主场已经被激活了。”丽贝卡说道。 宋离笑了笑：“你们走吧，我们不通过路线离开游戏了。” “你再想想呢……” “泰勒小姐，大明星，我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的小命吧……”汤姆再一次恳求了起来。 丽贝卡瞪他一眼，汤姆瞬间不敢说话了。 一直沉默的玛丽开口了。 “那么，我们这就走了。” 她听明白了宋离的意思，离开游戏的方法不止有搜寻「线索」，还有收音机一开始就告诉了他们的规则。 狩猎者杀光游戏中所有的其他玩家，也可以离开游戏。 所以她没必要再劝宋离跟他们一同离开，虽然刚才也动了点杀死汤姆的心思。 车门关上，这辆车一路驶出了布洛克小镇，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索菲亚夫人一直沉默着，她是没有办法离开的，因为她的另一位队友还在金橡庄园中，黛西·斯科特，她一定不会选择离开这个游戏，因为这里有她从未享受过的荣华富贵。 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玛丽在临走前将自己托付给了修女这一队，他们似乎是除了玛丽这一队外，唯一全员都还存活着的。 自己眼下也就只有跟着他们了，而且她发现，这一队格外有凝聚力，且发号施令的修女也很有头脑。 宋离已经安排起来了。 “我们现在马上去一趟石棉化工厂，你们都准备好，明天一早请全都搬到教堂来，很快，我们就要离开这个游戏了。” 晚间9:00石棉化工厂 已经准备就寝的管理员被强行叫醒，一脸不爽地盯着眼前的宋离几个人，然后，就看到宋离将一兜红宝石戒指全都倒在了他的面前，困顿的双眼瞬间就瞪大了。 “我用这些，换你们这里全部的防护服。” “哦，这……”管理员的暴脾气直接就被浇灭了。 虽然心里知道这些红宝石戒指来路不正，但他还是扛不住它们的诱惑。 这些红宝石已经完全解决了他的下半辈子，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于是这夜，陆衍和萧云寒来回扛了好几趟的防护服送到修道院。 宋离看着宿舍房间内的挂钟，掐着时间在秒针跳到十二点的那一瞬间按下了汤姆留下的谎言收音机。 所有玩家的怪谈收音机都播报出了同一条谎言。 “在极端天气下，或许可以通过穿戴防护服来预防疾病和生命的流逝，但目前的防护服，都集中在玫瑰沐恩教堂内。” 而后宋离关闭了谎言收音机，怪谈收音机照常运行。 “下面播报今日的天气。” “哇哦，今天依然是个大晴天呢，但在晚间12:00会迎来一场持续五分钟的暴雨，请大家关闭好门窗，警惕雨夜杀人魔的出现。” “接下来，汇报今日剩余人数。” “已经有一队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布洛克小镇，今天的剩余人数为14人。” “最后，祝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 day7 “失去所有队友，占卜能力获得强化，专属物品「占卜水晶球」升级为「预知未来的水晶球」，能力使用不限次数。” 这是游戏的隐藏规则，在守护者失去了所有队友的保护后，能力将会获得大幅强化。 伊娃坐在水晶球前，也是因为这一条播报，她才终于相信了殓妆师已死的事实。 内心复杂挣扎了良久，她开始使用自己的能力。 “预知未来的水晶球啊，请告诉我所有游客的未来。” 水晶球内的情景变化，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 金发，红瞳。 她的瞳孔……变成了红色？ 玫瑰沐恩教堂内，修女站在圣母玛利亚石膏像的前面，两手抓着胸前的十字架，那双猩红的眼瞳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这使得她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好像在笑一般。 然后，教堂内不知发生了什么，大量的鲜血喷溅到了她那张白皙的脸上。 而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中的笑意愈发妖异。 情景变幻，伊娃看到自己倒在了地上，鲜血淋漓，圆瞪着双目，被人割断了喉咙在一点一点地等死，在她的身旁是散落了一地的玫瑰花瓣。 她死在了教堂里。 “啊！” 伊娃捂住了自己的嘴，担惊受怕地盯着水晶球里的未来。 情景连续变化，她看到，酒庄侍应生约翰、外科医生埃布尔、金橡庄园黛西，还有很多没见过的玩家…… 都死在了教堂里。 布洛克小镇 （修女失踪案） 修女杀了所有人。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伊娃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立即带上了水晶球前往星辰湾酒庄。 她要找到这些和自己一样即将死亡的玩家，将大家的力量联合起来，务必要赶在水晶球预示的未来到达之前，杀掉修女！ 当然，主动去寻找那些穷凶极恶的狩猎者也是很危险的，所以她第一个寻找了还能够讲点道理，并且与殓妆师有过合作的侍应生约翰。 她向约翰展示了水晶球中的画面，终于争得了他的信任和陪同后，这才敢去寻找其他人，一场面向修女的围剿拉开了序幕。 清晨7:00 宋离刚要离开教堂，便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道枪声，是萧云寒的和平左轮发出的声音。 “先别出来，是蝙蝠。”隔着一道门，萧云寒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到蝙蝠，宋离便想到了约翰。 他将自己的蝙蝠放出了主场，如果蝙蝠死在了外面，对应的主场所获得的能力强化也会失去作用，是什么让他如此铤而走险？ 萧云寒将那只蝙蝠逼退后，才叫宋离出来的。 “有人盯上你了。” 宋离点了点头：“看来只能晚点再去化工厂了，先回修道院躲一躲。” “我让陆衍也赶快过来。”萧云寒说道。 萧云寒昨天就搬到修道院了，之前他的房间还留着。 而一路警惕地赶回修道院的时候，陆衍和索菲亚夫人也刚好搬了过来。 陆衍将一大堆文件交给宋离。 “喏，这些就是你让我找的，玫瑰沐恩教堂修女失踪案，一夜之间失踪了五个修女。” 宋离翻看着这些档案，心下已经有了结论。 几分钟后，她出现在了院长的办公室，等到神父也赶过来后，宋离便开始说了。 “我梦到了她们，她们化身为神圣的玫瑰信徒，每晚都会前去教堂祷告，她们还告诉我，她们是被教堂里的恶魔害死了，恶魔残忍地割下了她们的头颅，将她们埋在了玫瑰花田下面，成为养分，供养着这神圣之花……” 女院长聆听着她的话语，同时看着宋离带过来的文件。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教堂被雷击中，为了检查和保护教堂内的设施，五位修女连夜赶去了教堂，但她们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一场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 神父记得很清楚，当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也没日没夜地寻找这些修女，可她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一点消息。 宋离又补充了一句：“当天保管教堂钥匙的是温莎修女，但修女们没有找到她，就取来了备用钥匙。” 院长的眼睛有些酸涩，她对这五位修女的怀念比任何人都要多，此刻抬起泛红的眼眶看向宋离：“再跟我说说你的梦吧……” 不过半个小时，就轰动了整个修道院，院长带领着修女们拿着铁锹，浩浩荡荡地朝着温莎修女管理的这片玫瑰田走来。 温莎修女挤进围观的人群，看到自己悉心照料的花田如今受到了这般暴力的摧残，她赶快跑了上来。 “停下！停下！为什么要伤害我的花田！” 就在她奔跑过去要打断一位修女的动作时，宋离拦住了她。 “温莎修女，昨晚我梦到了花田下面有东西，这关乎恶魔和修女们的生命，因此需要挖开这里。” 温莎修女愣住了，听到她口中的“恶魔”两字，几乎就要应激地暴哭起来，但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眶红了些，捂住了自己的嘴。 “恶魔？难道他……难道他还没有被驱逐出教堂吗？” “是恶魔曾犯下的罪行。” 一段时间过后，修女们终于挖到了花田下面的东西，最先看到的人爆发出一道惊呼声，紧接着大家都围了过来。 温莎修女也冲在最前方，但当她看到土坑下面那露出来的一颗人头时，彻底愣住了。 女院长提高自己的声音，勉强让尖叫连连的修女们平静下来。 “继续挖！” 最终，被挖上来的五具穿着修女服的无头尸骨全部被抬了上来，寻找到的五颗人头放在另一边，因为已经无法找到正确的组合，大家也不敢贸然动手将她们的头与身拼凑起来。 “这些……这些是什么？” 温莎修女好一会儿才开口，她没有了此前的软弱模样，变得警惕而混乱。 “这一定是假的，是某个人的恶作剧，莉莉娅，这是不是你做的？” 她忽然间看向了宋离，浑身上下散发着逼问的气场。 “为什么你不说话？回答我，这是不是你的恶作剧？” 宋离则突然说道：“温莎修女，四年前五位修女失踪的那个雨夜，你并不在修道院的宿舍当中，那请问你在什么地方？” 声音落下，温莎修女的目光快速地左右移动起来，她在回想，却只感觉到一阵头痛。 “我在……我在……” “她去探望她的姐姐，并且在那里休息了一晚。”女院长替她回答了，因为四年前询问温莎修女的时候，她的供词就是如此。 但院长的话语才刚刚落下，温莎修女就否定了她。 “不，不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在教堂里……” 她朦朦胧胧的，想到了什么。 宋离则继续提问：“你在教堂里做什么？” “我……” 四年前 一位年轻的行商来到了布洛克小镇，因为出众的外貌和幽默的语言，很快便收获了小镇中许多少女们的青睐。 在听其他的修女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艾洛蒂·温莎修女正在纸张上一件件地罗列着需要从行商处购买的物品。 相较于其他修女更关注的男人样貌和“雄风”，温莎修女显然更在意他带来的针线和新鲜货。 那天行商来到了教堂中，负责与他对接的正是温莎修女，行商告诉她，还有一批更流行的针线，但是留在了他落脚的旅舍中，希望温莎修女能够跟着他一同去取。 到达旅舍之后，行商没有急着拿出流行货，而是开了一瓶酒。 回来之后，温莎修女在圣母玛利亚的石膏像前忏悔了很久，忏悔自己未能拒绝外界的诱惑，失去了贞洁。 一直到她认为上帝已经宽恕了自己。 但那个行商每天都过来，像是坠入了爱河一般同温莎修女说话，每次又都盯着圣母玛利亚的石像看很久才离开。 修女们时常能够见到他，从一开始的新鲜和好奇，逐渐有了其他的猜测。 “他有着一头黑发，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衫，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的样子，就像某种动物。” “蛇？” “是的，他看起来就像一条有说不尽的谗言的毒蛇。” “哈哈哈，那这里可不是他的伊甸园……” “或许应该提醒我们的修女警惕这条‘毒蛇’。” 修女用眼神朝着温莎的方向示意了一番，另一位修女心领神会，但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些什么。 那天雨夜，温莎在外面喝得烂醉，因为害怕被修女们发现，不敢回到修道院的宿舍，在那个年轻行商的诱导下，去了已经空无一人的玫瑰沐恩教堂。 外面的暴雨下得越来越大，嘈杂的声音和漆黑的周围似乎蒙蔽了温莎修女的听觉和视觉，她和行商在圣母玛利亚像的背后厮混，正如教堂外的狂风骤雨一般激烈。 直到一声几乎要将她震聋的雷电轰鸣声出现后不久，教堂内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她衣衫不整地被五位前来检查教堂设施的修女发现。 她惊慌极了，酒也瞬间醒了大半，这才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亵渎上帝的事情，五名修女也愤怒地指责她，并且无论如何都要揭露她的行径。 在温莎修女还在痛哭着哀求的时候，穿戴整齐的年轻行商从石膏像后面走了出来，并贴在温莎修女的耳边轻声诱导。 “杀了她们。” 布洛克小镇 （无法改变的死亡结局） “是我……是我杀了她们……” 温莎修女记了起来，因为无力承受这个结果，她的身体一软，直接倒坐在了地上。 “我杀了她们……我犯下了大错，我的罪孽一辈子都偿还不清，是我……是我……” 她痛哭流涕，不停地忏悔着，捶打着自己。 与此同时，宋离的脑中也响起了提示音。 “恭喜游客激活主场任务——堕落之蛇。” “主场激活条件：1.完整的玫瑰信徒。2.温莎修女得到赦免。” 在温莎修女的哭泣声中，宋离转头看向了神父。 “恶魔曾以行商的身份踏足这片土地，诱使信徒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后又飘飘然离去，这是对上帝的亵渎，神父，我们或许应该举行一场弥撒仪式。” 上午9:00 教堂内即将开启一场弥撒仪式，进进出出的人过多，借着人群的掩护，宋离离开修道院后立即更换掉了自己身上的修女服。 她换上了一身简单朴素的衣裳，参考玛丽的石棉加工厂女工装扮。 而此刻，伊娃也基本上召集了大部分的剩余玩家，来到了教堂和修道院寻找修女。 “预知未来的水晶球啊，请告诉我所有游客的未来。” 这一路上，她不知道占卜了多少次未来，但水晶球内的场景根本没有变化过。 他们所有人都死在了教堂里。 “还是没有变化，我们必须要加快寻找修女的速度了。” 有三只蝙蝠飞回到了约翰的肩膀上。 “她的队友也不在这里。” 一段时间后，在教堂那边搜查的外科医生和黛西也寻找结束后返回。 “没有找到修女。” “她一定是去其他地方了，但是能去哪里呢……” 约翰看了过来：“现在尚未激活的主场，除了教堂就只剩下石棉化工厂了，她还能去什么地方？” 随着众人前往石棉化工厂对宋离进行围剿，水晶球内的情景逐渐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怎么还是死了？！” 水晶球内，伊娃鲜血淋漓地倒在雨水中，浑身的刀伤，约翰死在了他的主场酒庄，外科医生死在了医院，黛西死在了金橡庄园…… 他们无一例外，身上都有数不清的刀伤，死相极其恐怖。 “这根本不可能，”黛西最先皱着眉头反驳了水晶球展现出来的：“我们都在自己的主场里，怎么可能会遇到危险？” “修女还没有死么？”约翰问了一句。 水晶球中的画面如同水波纹般荡开，露出的是修女的面孔，但她伤得很重，闭着眼睛，仅仅能够靠那微弱起伏的胸口判断出她还活着。 但她的身体却在移动，不是自己移动，更像是前面有什么人在拖拽着她，从暴雨倾盆的屋外到屋内，有人认出了这个地点，是在石棉化工厂。 “没死透，有人在救她。”外科医生说道。 一旁的约翰冷笑：“这就不知道是谁的疏漏了，杀了修女，居然不连她的队友一起处理掉。” “既然如此，那就再多留意着她的队友。”伊娃说道。 但水晶球内的未来没有发生变化。 他们加快了向着石棉化工厂去的速度，很快，跟在宋离身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萧云寒就又发现了身后追来的蝙蝠。 “找到他们了，”约翰顷刻间甩开了大部队：“先走一步！” 面对着飞速冲来的这三只蝙蝠，萧云寒当即决定停下了脚步。 陆衍转头看来：“什么情况？” “追上来了，你们先走，我拖延时间。”萧云寒道。 “多加小心！” 如果是一个约翰的话，他在外面没有主场优势，萧云寒自认为能够拖住他，但在看到那追来的一队人时，大脑着实宕机了一瞬。 约翰则笑着跟其他人说道：“虽然很想亲自杀掉修女，但目前也只能由我留下来对付这个猎人了。” 其他人继续向前追去。 宋离和陆衍已经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但后面还是有人跟了上来。 回头看清楚人数的那一瞬间，陆衍瞪大了双眼：“不是，这么多人？！他们怎么联合到一起的！” 宋离也转头看了一眼：“或许占卜师的能力出现了变化。” “不管了，我应该能够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你先走！” 陆衍立即将刀掏了出来，但下一刻，宋离把自己口袋里的手枪丢给了他。 “用这个！” 没多久身后便响起了砰砰砰数道枪声，但这也只能压制对方几分钟的时间。 而后拿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留了下来牵制陆衍，其他的人全都去追宋离了。 陆衍拖延的这几分钟时间，足够宋离进入石棉化工厂了。 “未来又一次改变了！” 伊娃一边跑，一边紧紧地盯着水晶球。 “我们的死亡方式都改变了，有些人被烧成了焦尸，有些人维持着最初死在教堂内的状态……为什么还是逃不过这条死路啊！！！”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黛西说道：“看来未来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们死，要么修女死。” 他们马上就要进入石棉化工厂，但身旁有几个人却突然停下了，他们不敢往前走了。 方才水晶球内对应着的他们的结局，是在一片废墟里被烧成了焦尸。 “一定是这工厂的爆炸导致了我们的死亡，看水晶球里的环境，就是这里，我们会死在里面的！” “胆小鬼，懦夫，”黛西嫌弃地看过他们，率先往化工厂内走去：“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等我杀掉了修女，出来就杀你们。” 伊娃一边跟在后面，一边看着水晶球内的变化。 那群选择留在化工厂外面的玩家，最终还是死在了教堂里。 她的脸瞬间因为愤怒而涨红。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如何挣扎都难逃一死！” “安静！”黛西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你真是我见过最吵闹的生物！” 修女的身影闪进了一座建筑内，黛西先是将自己的大头布娃娃放出去探路，在确定前方没有危险的时候便跟了上去。 进入建筑内，只见到修女正站在一台老旧的机械前，她按下了开关，启动了这台机械。 “你在做什么！”黛西刚冷冰冰问出这句话，就立刻想到了什么，双目瞪大：“爆炸……” “你想要制造一场爆炸！” 布洛克小镇 （工业粉尘） 黛西和伊娃全都惊恐地拿出了自己用来保命的道具，现在她们终于明白，那些人的结局之所以是死在化工厂里，因为他们没有用来保命的东西。 伊娃心中的慌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她看向宋离，目光中带着审视。 “我占卜过，你的身上可没有保命的东西，你想要制造一场爆炸，难道你就能活着离开了？” 老旧的机械运转时发出极大的噪音，时不时溅射出两点火星。 而宋离的目光就盯着火星。 “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如果这个地方未来一定会爆炸的话，那会是什么类型的爆炸。” 昨天的管理员得到了宋离给的红宝石戒指就已经离开了布洛克小镇，并在宋离的要求下留下了停工的消息，因此这一整天，工厂内都不会有npc来打扰她的行动。 但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多玩家来杀她，这是宋离没有想到的。 “现在我想明白了，是粉尘爆炸。” 空气中的某些粉尘浓度达到一定的程度，再接触到明火就会发生爆炸，而这明火，就是这台老旧机子运转时候产生的火星。 它溅射出来的每一点火星，都能有可能成为夺去这里所有人性命的凶器。 “至于我会不会死在这里，还不确定，我想你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离开。” 宋离刚说完这句话，外面就落下了寥寥几滴雨水。 她的目光越过前面的黛西和伊娃，看向地上那被雨水打湿的部分，眼神忽然间就变了。 “哇哦，看来今天我不会死了。” 游戏的另一条隐藏规则，大型爆炸会引来人工降雨，以避免火灾蔓延。 人工降雨同属于雨天主场，主场持有者，雨夜杀人魔将出现。 不会被玩家杀死，拥有着最快的移动速度。 “你真是太自大了，”黛西不再缩手缩脚，反正她唯一的保命道具都用上了，“我现在就让你死！” 但还不等她动手，一股灼热的浪潮突然朝着所有人袭来，巨大的冲击力足以在一瞬间直接要了她们的性命，黛西是有道具的保护才能减弱这场爆炸对她的影响的，而她下意识地朝着宋离的方向看去。 她要亲眼看着修女被炸成残肢断臂的模样。 她看到了，修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就在爆炸出现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来一道黑色残影，直朝着修女的方向，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早已准备好的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将人带走。 只一瞬间，修女就消失在了原地，毫不怀疑若刚刚自己眨眼了，恐怕会认为这是大变活人一样的魔术。 黛西和伊娃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出了厂房，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圈也没能停下来，天空之上阴云密布，雷声轰鸣，雨势在一瞬间加大。 雨衣的帽子被风掀下，雨水顺着洛景的头发和脸部的轮廓滑下。 他带着宋离一路逃出了爆炸的范围，逃出了外面那些狩猎者的监视，一直来到前往石棉化工厂的那条土路上，在分岔路口的路牌下面。 为了熄灭石棉化工厂的火灾，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用不了几分钟这条小路就会变得满是泥泞。 洛景没什么道德感，他掰下了路牌，让宋离踩在上面，而后又解下了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宋离挑了下眉。 “如果我没赶到怎么办？”许久后，洛景才开口说道。 宋离轻笑：“你说我怎么办？” “当帝王很好玩吗？” 或许修真界中的人都不知道，但在那场以幽墟钟为题而编织的梦境当中，他是经历过那数十万年的帝王心路的。 而距离那场游戏落幕，宋离登上帝位，已经过了五万年之久。 宋离垂眸看了看脚下的路牌：“你还是不懂，这是责任。” “那怎么，没有在第一天就离开这个游戏？以你现在的能力，撕裂空间也不难吧。” “冷清的时间久了，偶尔热闹一下也不为过，没想到你还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只是可惜，”宋离偏头看着被雨水浇透的他，“你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是你亲手杀了我的，现在又跟我谈价值。” “难道你不该杀吗？” “……” 洛景低头，从雨衣口袋中拿出了那把他用来杀人的刀。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下一个雨天。” 洛景沉默了下，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然后带着刀转身往其他方向走去。 宋离看着他的背影：“去什么地方？” “救你身边那两个，”洛景转过头来，蓦地一笑：“与其你救，还不如让我去救。” 这场雨并没有坚持很久，等到石棉化工厂的火灭了，雨也就停了。 彼时，那些围剿宋离的玩家们才刚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发现了灭顶之灾。 到处都回荡着怪谈收音机的声音。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通知，因为布洛克石棉加工厂发生重大爆炸事故，工业粉尘已经扩散至小镇所有角落的空气当中，形成和雨天相同的全地图覆盖主场——工业粉尘。 在该主场内，游客们将无时无刻不在吸入重金属粉尘，持续期间可能引发咳嗽、呼吸困难等尘肺病相关病症，请还留在布洛克小镇中的游客们迅速撤离，持续到明天清晨，游客身体内积累的重金属粉尘将超标，直接引发死亡。” 听完这条播报的伊娃无力地倒坐在了地上，她的水晶球中展现出来的未来，正是他们所有人，在明天清晨的时候，死于尘肺病。 “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是哪一步走错了的……”伊娃喃喃着。 “杀了修女，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没用的，修女已经回到教堂了，我们刚刚才决定不去教堂，未来就变成了明天清晨死于尘肺病，但如果前往教堂的话，只会更快地死在教堂里！”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只要能够离开这个游戏不就行了，金橡庄园的离开路线不是还没有启用，我们完全可以走那条路线离开游戏！” “没用的，只有洞察者才能够解锁路线，现在游戏中唯一的洞察者，在修女那边。”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只剩下杀死修女这一个办法。” 布洛克小镇 （教堂主场） “不光如此，”有人开口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昨天收音机播报的消息。” “极端天气下，可以通过穿戴防护服来预防疾病和生命的流逝，所以我们不一定会死，只要能够找到防护服！” “但是防护服全都在玫瑰沐恩教堂里！” “我看到了……”黛西思考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她还有其他的帮手。” 她始终忘不了化工厂里的那一幕，那快到可以躲避爆炸的速度，他绝对不是正常人类。 “是雨夜杀人魔，”约翰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身上有多处刀伤，就是被洛景给砍出来的，“这游戏可没有说过可以和雨夜杀人魔结盟的规则，就算是那台收音机也一直在提醒我们躲避。” “雨夜杀人魔有着整局游戏中最快的移动速度。”伊娃想起了收音机曾经讲述过的。 就在这时候，正在讨论的他们全都发出了严重的咳嗽声，工业粉尘入侵了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造成影响了。 外科医生难受地说道：“工业粉尘的主场已经铺开了，就算我们今天不去教堂，明天也会死，想要活下来，就只有去教堂，要么杀修女，要么找到防护服。”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向着约翰看去。 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单打独斗的狩猎者了，但没有人知道，他和约翰是队友。 还是两个已经激活了主场的强悍狩猎者，虽然之前相看两厌，且都想留下来，但现在死亡的结局都摆在面前了，他们两个心中也都有了离开的想法。 而现在离开的路，就只剩下杀光除队友以外的所有人了。 他们完全可以骗大家一同前往教堂杀死修女那一队，然后再将这些人统统杀死，赶在明天天亮之前离开这个游戏。 约翰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着说道：“之前在教堂中的死亡结局，有被砍了许多刀死亡的人吧，那个雨夜杀人魔的武器就是刀。” “你是说，在教堂中，我们不是被修女杀死的，而是雨夜杀人魔？” 约翰点了点头：“今晚零点过后会有五分钟的暴雨，想要杀死修女或者找到防护服的话，我们只有现在动身，前往教堂。” 决定已经做下了，所有人立刻动身，伊娃愣神了好久才跟了上去，她惴惴不安地又一次使用了水晶球的能力。 未来仿佛又回到了在教堂中死亡的结局，但是这一次，站在圣母玛利亚石像前的修女，背后张开了一双洁白的如天使般的羽翼，眼瞳中却是嗜血的猩红光芒。 阶下，尸体连着尸体。 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结局。 下午6:00玫瑰沐恩教堂 弥撒仪式结束，温莎修女得到了上帝的宽恕，重获新生。 宋离的脑中提醒主场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就是使玫瑰信徒变得完整。 从回来后陆衍就一直在思考，该怎样找到那五颗头颅相对应的身体，以帮助宋离完成任务。 但宋离只挖了几枝玫瑰，分别放在了尸骨头颅的位置上。 而后，脑中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修女完成主场任务，激活玫瑰沐恩教堂，成为主场持有者，获得以下特权。” “1.主场封闭，持有者可以赋予游客出入权。” “2.无视侵蚀度影响。” “3.能力获得加成，「祈祷」次数加2。” “4.获得主场祝福「圣光庇佑」，进入无敌状态。” 下午7:30 即便都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些人也还是在教堂外面停留徘徊了很久，想用其他办法来对抗修女，最终还是一咬牙，外科医生带头进入了教堂。 教堂里只有宋离一个人，她浇着玫瑰，听到这些人闹哄哄的动静后，这才抬起头看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们要再等两个小时才敢进来呢。” “瞧不起谁呢，我们有这么多人，而你只有一个，今天你死定了！”伊娃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喊道。 宋离扫了眼她手里的水晶球：“我会不会死，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话一落，伊娃的声音哽住。 约翰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放出了自己的三只蝙蝠朝着宋离飞去，但还不等它们靠近宋离，空气中就突然出现了一道圣光，猛地将它们弹了出去。 “你已经激活了教堂主场？” “就算她激活了主场，可她一个守护者，又能有什么手段？我们不需要管她，只需要找到防护服，扛到明天就可以了！”有人说道。 扛到明天，躲过了水晶球预言中的未来，他们就还有机会杀死修女。 宋离只是勾了勾唇角，也不管他们，任凭他们在教堂中寻找起来。 与此同时，陆衍和萧云寒也带着索菲亚夫人出发了。 那些人不会知道，他们昨天听到的收音机消息，只是宋离瞎编出来，给他们一个主动前往教堂的理由的，至于那防护服究竟有没有抵抗粉尘主场的作用。 规则没有说，那就是没有。 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扛不过天亮，索菲亚夫人也是，念着之前和魔术师共事一场的情谊，宋离决定送她离开。 陆衍和萧云寒会带着她前往金橡庄园，那里的主场持有者现如今已经被关在教堂里了，自然不会再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而陆衍是现在唯一的洞察者，他需要找到魔术师留下来的武器「扑克牌」，然后利用它，通过击杀怪物的方式来积累线索。 当然，在出发前，宋离就已经将今天的三次祈祷能力使用在了他的身上，他们只需要再解开两条线索，就能送索菲亚夫人离开了。 这当中也有运气的成分存在，假如金橡庄园中剩余的怪物不足六点明辨值，或者离开的路线像他们之前收集的那两条路线一样，是有延迟性的，但凡超过明天清晨，她都走不成，只能留下来等死。 而宋离三人对她已仁至义尽，索菲亚夫人跟他们没有交情，而且之前还一直帮着他们的对家，殓妆师那一队。 在前往金橡庄园的时候，陆衍让他们先过去，而自己则绕路，回了一趟星芒旅舍。 奥利弗今晚又点了两人份的晚饭，但陆衍爱吃的蘑菇大麦汤都放凉了，人还不见个踪影。 他刚准备叫服务生去热一热，然后自己喝掉的时候，那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了。 “大侦探驾到！” 奥利弗眼睛一亮：“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