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只敬业猴，玉帝都无语了》 第1章 方寸之间 “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 “天地开辟，万物浑浑，无知无识；阴阳所凭，天体始于北极之野… 日月五纬一轮转；天皇出焉…定天之象，法地之仪，作干支以定日月度。” “天气为归，地气为藏，木气为生，风气为动，火气为长，水气为育，山气为止，金气为杀。” 桃林间，兽鸟成群，一猴头模样的身影正盘坐于古树上。 嘴中念念有词。 皱眉苦思。 时不时挠挠脸颊，抓耳挠腮，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此猴正是“孙悟空” ··· “孙师弟，师父传你长生之道你不好好钻研，怎滴对这些旁门左道反而兴趣盎然？” 不知何时，林间不远处一年轻道人笑吟吟的说道。 猴子见状，立马翻身跃下，讪讪笑了笑，不自觉的挠挠头。 “十三师兄说的是，只是我修为到了瓶颈，进境缓慢，故而找些其他典籍，浏览一番，看看是否能否触类旁通” 年轻道人了然，原来如此，倒是他想多了。 也是，孙师弟的性子，沉迷于旁门左道也不大可能！ 猴子苦笑，自打来了这方世界，他好似挑着千斤重担。 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玩没了。 不知怎的，一觉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处顽石当中，哎，一言难尽呐··· 系统？ 不存在的。 金手指什么的就更是妄想了。 如果说书中的猴子天生地养，对这方世界诸多好奇，欲寻求长生之道··· 那么他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之。 兢兢业业，胆战心惊··· 像什么绑定系统···硬刚如来···立地成圣之类的事情，额···脑子里意淫一下就行了。 生在二十一世纪连跨越阶层都是如此之难，寒门难出贵子，像他这种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家伙，和平年代都能失业的失败人士，怎么可能一穿越就无法无天，直接我命由我不由天？ 意淫也不敢这样搞啊！ 不聪明和智障还是有区别的。 最起码他觉得这漫天神佛，是个人都比自己牛逼，找死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人家活那么多年只要不是天天往脑子里灌水，仅仅凭他一个社畜就能忽悠的住？ 想什么呢！ 要是有个系统就好了，挂逼起码过得舒服点。 猴子无声间叹了口气！ 难呐。 “孙师弟眉头紧皱，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参详一番···” 年轻道人看孙师弟如此，不由得出声言语道。 “没事，只是想到了我那些故友，我独自寻仙访道，已有多年，不知回去时，他们···” 孙悟空一脸哀伤，却是满嘴胡言乱语。 故友也是有的，只是与他关系较好的几只猴儿，被他撺缀出来一起寻仙求道，两只小猴子尽数死在那汪洋大海当中，本是好意，谁曾想会有如此变故！ 想到这里，他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人算不如天算，连高高在上的圣人都有无法预测之事，他算个球。 “师弟重情重义，就是在人族当中也是少有，如此性情，想必上天不会待你太薄，等你修为有成，自可前去” 年轻道人拍拍猴子肩膀说道，也是轻轻一叹。 求道之人，若是为情义所累，这条路怕是难走，曾几何时，他何尝不是如此，然而如今··· 命运一事，当真是虚无缥缈，不可寻。 “师兄见笑！” 孙悟空笑笑说道，他本就不是一个圆滑知世故而不世故之人，性格极其内敛，在这方寸山上虽师兄不少，可是熟识之人却是少有。 眼前的年轻道人刚好是与他关系极好之人。 二人又聊几句过后，一起去往瑶台，今日正是祖师讲道之日，若非如此，年轻道人也不会特意来寻他。 当初他初入洞天，正是十三师兄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 二人也是因此逐渐结下友谊。 只能说缘分使然。 亦是其带着他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 二人进入道场时，已有多位师兄落座于蒲团之上，等待祖师讲道。 孙悟空与年轻道人对着诸位师兄施礼后，各自便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不多时，祖师登坛高坐。 下方亦无虚席。 孙悟空目光与祖师相对一瞬，忍不住又悄悄坐直了身子，每次听菩提祖师开坛讲道，他都有些奇怪，老觉得祖师看向他时。 他便忍不住抬头看向祖师，而此时又觉得对方没看他。 玄之又玄··· 也许是错觉也说不定。 一次两次他还觉得是注意到他了，是不是认出自己此猴非彼猴？ 可是次数多了，他自己也犯迷糊。 “道法玄妙，诸多···” 菩提祖师目光扫向众仙，而后径自开口，话音刚起，便见周围流光溢彩，异象顿生。 一旁古树摇曳，泛起莹莹绿芒。 孙悟空只觉玄妙之音不绝于耳，天上地下，只剩下道音缭绕，和祖师身影。 似是一刹那间，脑子晕乎乎的，再次回过神时，祖师已经消失不见。 周围师兄也已离开大半。 奇哉怪哉！ 孙悟空也不知自己这是听了还是没听。 若是听了，他是一个也没记住，若是没听，也不应该是这个状态。 毕竟谁没上过课，那种听不进去的状态有多难熬他可是深有体会，那可是一秒一秒数着时间等下课的。 哪里会如此，好似嗜睡般，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讲完了。 “师弟，祖师这七日讲道，可有收获？” 年轻道人起身，看向孙悟空时，看着其发愣的神态，眼中闪过一抹异光。 随即笑言道。 “就他那个猢狲样，能悟出什么道来，次次祖师讲道都走神，祖师没赶他走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一人眼中毫不掩饰其鄙夷神色，十分不悦的率先说道。 在他看来，祖师妙法，传给一猢狲已经是破天荒了，这家伙还不认真学。 实在是有辱门风。 孙悟空讪讪一笑，也不说话，起身朝着众位师兄行了一礼后，便与年轻道人结伴而出。 “韩师兄，求道之路因人而异，孙师弟不得其门，也是正常，你何必如此挖苦！” 一人轻轻一叹，微微蹙眉说道，在他看来，万物生灵智慧灵性受困于先天造化，后天能够弥补的已是不多。 有人一朝悟道立地飞升，也有人循序渐进。 哪怕是同一道法，也是因人而异，有人看一眼就会，也有人一辈子不得其门。 只要心诚便可，哪里需要如此苛刻。 “就是，孙师弟平日里也颇为刻苦，大道真言就是你我，也只能领略毫毛而已，孙师弟如此也是正常···” ··· 众人一番言语，被称作韩师兄的男子也不再言语，轻哼一声后甩袖离去。 “韩师兄也是为了你好，言语有些激进，你不要放在心上” 山间小道上，年轻道人微笑道。 “我省得，也是我状态有些不对，老是发愣，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次悟道的机会” 孙悟空讪笑开口，起初他也以为这是顿悟，心中难免欣喜，可是每次讲道后，他修为毫无寸进，境界也未涨一丝一毫，就知道他想的有些美了。 运气永远不会跟他沾边。 哪怕是重活一世也是如此，世事多艰，难呐！ 第2章 天机难测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一个衰货。 如果书中的都是事实的话，他老老实实当一个取经路上的大师兄就好了。 可不要像一些读者猜测的那样，被换了··· “师弟不要灰心，各有各的缘法，师父肯收你，就说明你是有那仙缘之人，不必急于一时” 年轻道人淡笑道。 心中却是奇怪，不过他也无根据，只是有些许猜测，也不知对是不对。 只能埋在心底。 “说来，我又是有些想念师弟的厨艺，正好无事，今日师弟也露两手？” 年轻道人又道，孙悟空虽然是一猴子，可是在一些行为方面却是与人无异。 尤其是吃喝住行等方面，这些年下来，亦无多少野性。 一手饭菜更是一绝。 说到这里，他已是有些馋了。 孙悟空点点头，对于厨艺，他还是有些心得在的。 这里的人不像他所在的世界，对食物的味道研究并不深。 倒是他，初来时因为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四处搜罗一些东西，一些前世所用的调料也不是没有，只是名字有些区别而已。 这些年下来，做饭之类的，他也是熟能生巧。 虽然比不上大厨的手艺，可是一些家常菜，应付师兄弟还是绰绰有余。 不多时，二人已至住处。 年轻道人前去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兴冲冲的前来。 看着孙悟空在灶台上忙活，年轻道人还是啧啧称奇。 “师弟你这一手厨艺已经是登峰造极了，将来去仙界做个厨子，也不会有问题了” “师兄你别打趣我了，仙界的厨子，那也不是我能干的了的，我只是在求道路途，十数个年头漂洋过海，登界游方，若不会几门手艺，怕是要饿死街头” 孙悟空摇头道，这可不是他瞎说。 一个在东胜神州，一个在西牛贺州，中间更是隔着南瞻部洲，两重大海。 这一路上的艰辛，怕是只有天地和他自己知道。 其中凶险，他当今都不愿意过多回忆。 与之相比，厨艺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了。 孙悟空将面团揉成条状，两只手反复拉扯，几息间，就化作又细又长的面条。 扔入锅中，一会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呈现在二人面前。 年轻道人直接过来端起碗筷，吸溜一口，脸上尽是满足之色。 “师弟，你这面的味道也是一绝，吃多少次都不会腻，只可惜，这牛肉少了点，不爽快，不爽快···” 年轻道人边吃边说道，孙悟空闻言一笑，他放的牛肉跟上一世的饭店相比，多了不知道多少。 要是十三师兄体验过那种量后，绝不会觉得他面里的牛肉少的。 他做的只是根据前世记忆当中，西北地区当中的特色牛肉面而已，号称一年下来那头牛也只是轻伤···擦破点皮的存在。 他是远远比不了的。 说着，孙悟空也是多下了几碗面，施展驾云之术，将面给师父和其座下仙童送去。 他也没什么可以孝敬的，菩提祖师更不会缺什么东西。 好在他手艺还行，这么多次，祖师也没拒绝。 再次返回时，年轻道人已经眼巴巴的看着他，看样子就知道没吃尽兴。 “哎，我的嘴都被师弟你养刁了，如此下去，以后怕是离不开师弟了” 年轻道人叹气道，吃惯了孙悟空的手艺，再去品尝其他饭菜，味道便少了些许滋味。 哪怕是一样的材料做出来的，也是有细微差别在里面。 “师兄要是想学，可以自己动手做的，这可比修道容易许多” 孙悟空笑着说道，同时又下了两碗面，不一会，二人就端着面吃了起来。 “那还是算了，吃倒是行，让我做的话，我还不如去倒腾道法去” 年轻道人苦着脸说道，他又不是没试过，甚至还请教过孙悟空，只是，结果一言难尽··· 做出来也不是难吃，只是总觉得少了一些特别的味道。 明明流程一模一样，时间上的差距也极小，可味道就是不对啊！ 只能说他没这方面的天赋。 孙悟空闻言只是轻笑，他觉得道法难，可对于师兄来说，显然道法比做饭容易不少。 常言道，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所言非虚。 其实他的修炼速度也不算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一只穿越猴的原因，祖师数次讲道，他都朦朦胧胧的。 时间悄无声息间就在他手中流走了。 被人当做不敬祖师也是正常。 饭后，年轻道人离去，悟空也收拾一番后于房中静坐。 菩提祖师传他妙法，道字门中三百六十旁门。 术，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趋吉避凶。 流，儒，释，道，阴阳，墨，医，看经念佛，朝真降圣。 静，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 ··· 如此之道，皆不能长生，当初他拜见祖师，虽不知道西游记中是如何写的，可是电视剧他还是看过多遍的。 自然没有学这些。 当时祖师果真手持戒尺，在他头顶敲打三下。 如此举动引得众师兄人人惊惧，将他一阵埋怨。 孙悟空很庆幸自己看过西游记，要不然，以他的秉性，怕是真觉得祖师在惩罚他。 断然不会想到祖师让他三更时分前来··· 自此之后，他遂得长生道法。 后又传他躲避三灾之道法，地煞数七十二般变化，腾云驾雾之法，筋斗云。 自从，他这个猴子算是真的学成了。 只是他性子本就内敛，人打小就是一个老实人，像小说当中一样卖弄道法之类的，他是做不出来。 再者，要是能够一直待在祖师身边，不去护那个取经人，亦无大闹天宫，种种因果，能够避开也是好的。 他离家如今也已有二十年有余，前世本就一凡人，西游记的情节也只是记得一个大概。 只是寻仙访道就耗费十数个年头。 在这方洞天中学道也有近十年了，也不知道小说当中猴子修炼了几年被祖师赶下山的。 他这也是一个尝试，如果能躲避因果，避开那西游大劫，他也没什么兴趣去当那斗战胜佛。 和尚有什么好当的。 再牛叉也是一和尚。 夜中，悟空细细体悟自身变化，诸般妙法，一一涌现心头。 体内道声轻鸣。 道法无时无刻不在自行运转，他早已通了法性，稳固根源，已注神体， 如此看来，他修炼天赋也不是太低。 寂静的夜风中，众师兄也已经卧榻休息，菩提祖师寝榻之所在，睡着的身躯忽的睁开眼睛，似是穿透重重障碍，看向一方所在。 良久，舒展身躯，微微一叹。 而后便又闭合眼眸··· 第3章 苏师姐相邀作伴 月明风清，皓月高挂。 万物沉寂。 唯有一猴子坐于榻上蒲团，心中诵念祖师传下的口诀。 正所谓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 直至天明！ 呼！ 屋外传来鹤唳鸟鸣之音时，孙悟空也睁开微闭的眼眸，敛去精光。 长舒一口气后，活动身躯。 而后收拾房屋，扫地锄园··· 虽然已经近十年，可是他的生活习惯却无多少变化。 做这些事情，亦是一种修行。 做完这些，孙悟空便出了廊屋，去往藏书阁，寻了一本道家书籍，便去往自己往日所待的桃林之地。 许是再世为猴的缘故，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许本性在。 对于桃子颇为痴迷。 菩提祖师通诸多妙法，道佛各家皆有涉猎。 藏书阁也并不禁止弟子出入，如此，他也是时常找些书籍来看。 虽说道法不可轻传，可是一些与修行法决无关的书籍，山中弟子还是可以随意浏览的。 他虽不能博取众家之所长，可是多读一些，对自身也无害处。 他近日所读，便是前人对于易经的一些注解和论述！ 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对于这部典籍，都是极其重视。 要是在他那个世界也就罢了，在这里，可是有真正的诸天神佛，因果命运之说。 你敢骂老天爷都会直接降雷劈你的世界，不小心些，如何处世？ 随意寻了一棵古桃树后，孙悟空轻轻一跃，便靠在树杈上，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一部经典，华夏上下几千年都没有研究明白，他自然也不可能精通。 只要有所得，便算不上白费功夫。 稍微过了些时辰，孙悟空便读的忘我，渐渐投入进去。 四周的一切声音在耳边消失，已然影响不到他的心境。 “孙师弟？” 一女子驾云经过桃林上方之时，目光注意到了孙悟空的身影。 轻语一声后朝其所在方位飞身而来。 “孙师弟” 临近之时，女子出声说道，奈何孙悟空看的太过忘我，此时全然没有注意到附近的情况。 更别说察觉到有人临近了。 女子无奈，只得再次出声，特意运转了些许法术，才打断了正在看书的悟空。 “孙师弟， 你一猴子，看那些老学究的书籍文章作甚，也太过无趣了些，不如出山陪我去耍耍” 女子扫过一眼其所看书籍后随性说道，猴子嘛，生性跳脱，应该坐不住才对。 初次见到悟空时她还以为对方是初来乍到，有些拘谨也是正常。 可这日子久了，这猴子是真的老实。 老实人她见过不少，这老实猴她还是第一次见。 其性格也不像是装的。 话少，内向，谨言慎行，这是她对孙师弟最直观的感受了。 像是一团已经发面的面团一样，谁都可以捏几下。 “原来是苏师姐，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孙悟空挠头笑道，目光注视女子一瞬后便很快移开。 “师姐要下山？” 他移开话题，看这些书对他来说也不会无趣，要是真像一猴头漫山遍野的瞎逛，怕是没多少时日就要闯出祸事来。 那时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要是能够苟起来，大家相安无事，他一辈子不出这方洞天也是可以的。 毕竟此猴非彼猴。 “嗯，天天修劳什子道法，神仙也烦，不去逛逛，怎么知道凡间有什么变化，他们虽然不似咱们这般长寿” “可是总是有许多新鲜玩意时不时冒出来，还是很有趣的” 说到下山，女子眼中顿时有光亮起一般。 目光看向孙悟空，轻哼一声。 “我可是找了师弟你许多次，这次你可不许推脱，书什么时候都能看，可是和师姐一起下山的次数，可是不多哦！” 见女子定定的看向自己，孙悟空也是无奈。 确实，前几次对方来找他，都被自己搪塞了过去。 借口也找的差不多了。 再拒绝，怕是会让苏师姐误会。 他和众师兄师姐的关系，总体上是不差的。 别人找他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他也很少拒绝。 见孙悟空点头答应，女子嫣然一笑，随即抓起孙悟空的胳膊。 一人一猴顿时化作流光远去。 被女子带着的孙悟空心神微紧，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紧张之余难免感叹苏师姐法力雄厚，一身修为如浩瀚烟海。 二人腾云驾雾，于云海中疾驰。 孙悟空却是将注意力放在沿途的风景上。 被女子抓住的手腕挣扎几下没有挣脱后，便任由女子拽着了。 他的身体是一只猴，可是他打心底觉得自己是个人啊。 有前世的观念影响，他难免有些心突突。 女子身上自然散发的异香也是让他心中微微一荡。 这可不是什么化妆品腌制入味，而是一个人身上独有的特殊香味。 一时间脑海当中杂念繁多。 吓的悟空赶紧默念几遍清心诀，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苏师姐，这是去往何处？” 孙悟空看着下方景色山河，有些好奇问道。 此时的凡界，对于孙悟空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无论是历史书上面的大唐盛世，亦或者诸子百家争鸣，站在后人的角度来说，自然缤纷多彩。 可是于当时的普通人而言，其生活之惨淡，亦是难以形容。 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对于一些人向往古代盛世，什么梦回大唐，穿越大明之类的，他多多少少有些嗤之以鼻。 写小说意淫一下就行了，真要穿越回去，又有几人能够真正触及历史的一角。 “师弟安心便是，你许久不曾下山，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师姐一定让你吃好玩好” 女子有些揶揄的笑道，说话间，二人的速度再次提快了几分。 看着有些拘谨的师弟，女子眼中多了些笑意，孙师弟还是太过纯真了啊。 人太过老实了都不是好事。 更何况是只猴。 这可不行。 两道身影已不知跨越多少山河。 等女子缓下身形时，已至一座人间大城。 悟空凝神望去。 城门上赫然立着两个大字：松宁 脑海当中并无此地的信息，也是，此方世界如此广阔，西游小说当中记载的不过是其中一二。 他不知也是正常。 “师弟，走吧，陪师姐一块逛逛，改一改你这闷葫芦的性子” 女子随性说道，说着就已经朝城中走去。 孙悟空顿了顿，微微犹豫后便跟上女子的脚步。 他之前可没少因为身份原因受人欺辱，不过此间大城中似乎并不抗拒妖族的出入。 起码这一会的时间，他已经注意到有些数头未完全化形的妖物大摇大摆的进入其中了。 也罢，小心一点就是了。 第4章 知心姐姐 苏师姐乃是人族。 平时衣着也并不奢华，其本名苏清怜，入门比他早了许多年。 做事更是随性而为，鲜有束缚。 孙悟空跟着苏师姐进入城内，城门旁的守卫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在一旁自顾自的说些杂事。 环顾四周，此处怕是有些年头了。 悟空不由得暗暗感叹。 青石上的苔藓郁郁葱葱。 其墙缝中更是沾满绿意。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些妖族混迹其中，身形高大的亦是不在少数。 周围人眼中虽然带着些许谨慎，可却并无多少排斥。 更多的是对其身上气味的不喜。 就连他在一旁走过时，也不由得屏住呼吸。 这味，是真的上头。 妖除了样貌，生活习惯也是与人大不相同。 有爱干净的妖，自然也有数十年都不洗贴身衣物的。 毕竟穿着衣服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别扭了。 遑论再学习人族的生活习惯。 “小师弟，是不是有许多疑问啊，有什么问题，师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悟空一个不注意，苏师姐的身子已经凑到了身边。 凑近耳边说道。 “是不是觉得人妖两族有些过于和谐了？” 不等孙悟空开口，她便已经忍不住问道。 “城中的主人有个规矩，一旦进入此地方圆百里之内，严禁两族私斗，不管是城内城外，都是不可以打架的哦” “否则···” 见苏师姐自问自答，悟空干脆闭上嘴，谁曾想其说了一半，就止住话头。 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之色，示意悟空。 奈何半晌过去，悟空就是不接茬。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悟空摇摇头，这有什么好奇的。 他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既然不让打架，不打就行了，他也不是爱惹事的人。 咱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老实人。 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咳咳咳，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法律？ 在这里怕是还不如一颗桃子顶用。 有些观念，实在是很难转变过来啊。 哪怕他是只猴。 “无趣无趣！” 苏清怜说着便拍了拍悟空的屁股。 这让他身体一僵。 全身一阵酥麻。 脸色瞬间通红。 以前是一个人时，身上敏感的部位只有一处而已。 也没人会随意碰他的命根子。 今生成了一只猴后，却是多了一处。 那就是他的尾巴。 平日里都是收在衣服里。 苏师姐好巧不巧，一巴掌正好拍在他尾巴根部。 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人玩了一样。 “师姐，你下次可以拍自己的屁股吗” 孙悟空幽怨的眼神逗笑了苏清怜。 她也没想到孙师弟的反应如此之大，不过脑子很快反应过来。 眼睛忍不住瞥向孙悟空身后。 忘了师弟还有尾巴。 都说狐狸的尾巴很敏感，如今看来，孙师弟尾巴似乎也挺敏感的。 苏清怜闪过一丝念头。 看着悟空的窘态，不由得有些好笑。 看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把他给怎么了。 “谁让你说不好奇的，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吗，看你下次还敢不！” 虽是自己理亏，可是反打一耙，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啊！ 悟空无奈，都多大人了。 师姐还是跟小孩子一样，一个心性。 可怜他一只猴，心中郁闷无法言说。 孙悟空跟着苏师姐在城中晃荡。 只是一小会，手中便提着大包小包。 有苏师姐买给他的，也有苏师姐自己的。 女人喜欢逛街的性子，就是在任意一个世界，也是没有多少改变。 天性吗这是？ 身为一只猴的他无法理解。 当然，哪怕他身为人的时候，也未曾理解过。 他以往身上的标签，大致就是宅男，屌丝，难听点就是废物了。 “师姐，我们何时回去？” 数个时辰下来，他虽然不累，可是心理上的摧残是成倍的。 眼看苏师姐并无停下的势头，悟空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刚出来才多长时间，这就想着回去了？” “好玩的还没有带你玩过呢，放宽心，师姐不会坑你的” ··· 孙悟空心里暗暗叹息，如此，早知道就再找一个理由拒绝了多好。 自己过自己找罪受。 苏清怜确实没有坑悟空，起码暂时没有。 遥想初见悟空时，对方穿的还是极不合身的衣物，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只是遮住身体隐秘处。 衣不蔽体，几乎烂成布条了。 一身粗布洗的全是破洞。 补了又补，缝了又缝。 若非心诚，怎会爬山跨海，来此求道。 唯有一双眸子极为有神，好似有精光内敛其中。 藏而不发。 这一路上的艰辛，只是观其面容衣物，便可知晓一二。 便是这一二，也让她动容不已。 故而，她对这师弟，见其品性不坏后，平日里也多有照拂。 孙悟空此时所穿衣物，还是当时拜入师门时，仙童所发衣物，一共三套，这三套衣服，他轮着换洗，亦是穿了近十年。 其他两套，已是有不少补丁，平日里见人待客，自然是穿的得体一些。 等到忙活杂事时，那两套衣服便是有了用武之地。 天色渐晚，悟空和师姐到了一处小院。 这时，孙悟空才知道，苏师姐时常过来这里小住一些时日。 院子不大不小,可是地理位置却是极好。 孙悟空只能暗自感叹一声，有钱人就是好！ “师弟，我不喜欢让人伺候，所以没招下人，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便好” “你久未下山，身上定无银两，这点你拿去先用” ··· 屋内，苏清怜此时如同知心大姐姐般，为孙悟空考虑好了能想到的所有事情。 所需衣物，银两，城中规矩，以及一枚求救灵符。 这是生怕他有什么意外啊！ 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很快到来，第二天，苏师姐就不见了踪迹。 只留下寥寥几个字： 师姐有些不大不小的事尚且未办，师弟见谅。 吃好喝好，城中一切花销，你师姐买单··· 孙悟空看着桌子上的纸条微微苦笑。 这是把他带下山就溜了··· 不过苏师姐也说了，她所办之事时日不定，若是等不到她。 自己也可自行回方寸山。 伸手触摸身上的衣服料子，这银子买的衣物，确实比免费的布衣强。 穿着舒坦。 昨夜师姐还打趣问道，要不要给衣服上开个洞，将尾巴放出来。 被他摇头拒绝。 以他修为，掩盖本体，化形成人并不是难事。 只是他无意为之。 否则，以七十二地煞术中神通，这些轻而易举。 孙悟空一念至心头，既然到了此地，感受一番也是好事。 不能辜负了师姐一番好意。 他也不是矫情之人。 很快，其便再次缓步行于城中。 第5章 茶楼冲突 “相传，岭山有一老城，然城中却无活物，皆为灵鬼精怪。 一日，一书生跋山涉水，行至此处。 见有小城，心中颇喜。 对于其中蹊跷，竟未察觉丝毫，只是见众人目光有些古怪， 心中也未多想……” 茶楼，木凳上坐着一位年过半百说书先生。 此时正滔滔不绝。 周围的座位少有虚席。 说是人满为患也不算过。 众人听的津津有味，说书先生语调抑扬顿挫，极有韵味。 话语间不由得便入了神。 故事所讲，乃是一书生误入仙城。 巧合下与一妖仙互生好感。 之后大体上就是相爱相杀的种种故事··· “好，当赏” 楼上不少雅间中，亦是有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让其下人打赏。 一声传出，打断了众人沉浸在说书先生构造的故事臆想中。 一段讲毕，说书人也是连连作揖，对于众人的捧场表示感谢。 说书说书，一样的文案，在不同人口中说出。 便有不同的意蕴。 眼前的说书人，无疑是行业当中的好手了。 “呵！” 一声略带讥讽的冷笑声在场中响起，引得部分人扭头看去。 “不过是懂些魅惑的皮毛之术，就出来卖弄，当真是狐族的败类” “丢人现眼” 话语一出，说书先生微微愣神。 眼中有着些许不解。 “公子所言，怕是不妥” 一人出声反驳，同时起身看向对方。 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二人神色皆带着一丝不悦。 “先生也是靠手艺混口饭吃，这世间不论人族妖族，光明正大靠自身本事立足天地间，已是殊为不易” “你说此言语，怕是伤人伤己” “若这样的行当都是败类，那这天下，怕是有大半生灵都要成为你口中所形容之物了！” 二人间气氛逐渐僵持。 好似有火花迸发！ 众人看着这一幕倒是饶有兴趣。 看其装束，两个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寻常人物，是不会舍得花钱在衣着上过于打扮自己的。 一是没有那个经济能力，二则是数代人的思想传承，有钱也都存下，以备不时之需。 “你们人族就是磨叽，大道理说个不停，叽叽歪歪的” “要我说，干脆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一旁的牛妖忍不住开口道。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此话一出，引得几只大妖叫好。 纷纷起哄。 “要是没有趁手的兵器，将吾的大锤借与你如何？” 牛妖豪气干云，拍拍健硕的胸脯大声道。 其声音犹如闷雷。 此言语亦是让不少人侧目。 不知何时，说书先生早已在悄然间离开。 二人一阵干瞪眼后，被称公子之人率先移开目光，恨恨的扫了一眼男子后。 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未发一言，倒是维护说书先生之人，一直目光平静，不怒自威。 颇有君子风范！ 见没有热闹可看，周围人亦是很快散去。 城中有规矩，私斗的后果极其严重，没有人会傻到别人怂恿几句就血气上涌。 失去理智。 蠢人是活不长久的。 悟空此时亦是在人群中，对于说书，他也是较为感兴趣。 说书之人动用的那些许术法，他也并不在意。 只是让人更容易沉浸在故事的氛围当中而已，这席间有不少修行中人。 对于这点，许多人心知肚明。 就是在他那个年代，不少网红，主播直播，拍摄视频时还化着浓妆，开着美颜··· 更有甚者，整容易形也极为常见！ 这就好比你化个妆演戏，突然有人说戏子就是下三滥的玩意，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 丢了国人的脸。 其中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不过就现场发生的事情而言。 悟空觉得也就是这么个情况。 总不能你每天喝酒吃肉，海鲜鲍鱼大龙虾，看见有打工仔买上两个馒头，喝着矿泉水。 就指着人家大骂你是国人败类，败坏国人形象吧。 如此言语，谁会喜欢！ 此方天地，要是来几个导演拍戏，别的没有，场景和种族绝对真实。 万物生灵可以汲取天地灵气，修行飞升，化形精怪！ 哪里需要再制作道具什么的。 都不需要吊威亚什么的。 直接就干起来的。 什么特效，那不是洒洒水嘛！ 悟空微微愣神，思绪便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喂，猴儿哥发什么愣呢，听书的都散了” 一只手搭上孙悟空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 侧身看向面前之人，孙悟空神色微异。 中性的声音加上秀气又秀丽的面孔，他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男女。 总不能随意窥探他人隐私之处吧。 道法可不是这样用的。 “咦！” 对方轻咦一声，眼中带着些许惊愕。 同样的，孙悟空亦是有些讶异，只因双方都感知到了对方的不同寻常。 金仙？ 他虽然修行尚浅，可是得益于出身不凡，得混元之气，成纯阳之体。 入金石无碍，步日月无影。 混元一气上方太乙金仙的名头可不是盖的。 这次出来，随随便便遇到个人物竟然就是与他同境界之人。 他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是怕惹得师父不喜，亦是他性子本就内敛。 可不是他弱！ “好手段，倒是我见识少了，不知道友是哪方真人？” 孙悟空未开口，对方就问道。 “山野小修，当不起真人二字” 孙悟空自谦道，无论他怎么说，实力摆在这里。 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份了。 跟脚他说不便说的，要是因为这个被祖师逐出山门，那乐子可就大了。 对方微怔，随即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唐突了。 无论在哪里，身份和背景都是极其重要的。 你见一乞丐，若是残疾，可怜他时说不定会施舍点钱财。 若是遇到手脚齐全，身体无恙的年轻人乞讨，怕是会带着些许鄙夷。 骂一顿也说不定。 如果碰到的是富商大老板，县委书记县长之类的，就算不是点头哈腰，可最起码的尊敬之意一定不会少。 遑论其他人物的身份了。 万变不离其宗，有些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道友误会了，英雄不论出处，你已入金仙，便是道友，何必谦虚” 孙悟空不由得打量了几眼，对方言语并不虚伪。 不是场面话。 当然，也许是对方隐藏的太深，自己看不出来。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其感官改善些许。 无论是大罗金仙，还是，太乙金仙，境界上并无差别。 只是跟脚有所不同而已。 第6章 返方寸，见祖师 “在下哪吒，敢问道友大名？” 此话一出，孙悟空眼睛微微变大几分。 哪吒？ 那个无论是哪个小说亦或者影视剧，电影动漫当中的天庭第一号反骨仔？ 神色带着些许错愕。 见孙悟空如此神态，哪吒心中了然，对方看来听说过他的名号。 否则，不会是这副表情。 孙悟空没想到那个传说当中的三坛海会大神、威灵显赫大将军、三太子本人就这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其面容，也不过是一个年轻小伙而已。 以往电视当中的人物，如今却是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种心情，旁人怕是很难体会。 “孙悟空，道友客气！” 对于哪吒的印象，他多是从小说演义当中看到。 其真实秉性如何，他也并不了解。 书中言语，也不可尽信。 “原来是孙道友，道友这一身修为，在这三界当中也是少见” 哪吒感叹道。 他刚才只是拍了一下其肩膀，身体便好似遇到大敌一般。 不由得察觉到一股惊人的力量藏而不动。 就算不交手，他也能察觉到眼前这猴子的恐怖道行。 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可是三界当中，一些实力强横的仙人他大体上是认识的。 就是没有见过，名号也是有所闻。 如今突然跳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他难免有几分好奇！ 言罢，眼中出现些许亮光，搭上悟空肩膀的手也是微微运转些许法力。 当下竟是起了较量一番的心思。 孙悟空微微皱眉，不过并无动作，只是吃痛后闷哼一声。 “道友怎的不抵抗，以你的修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哪吒只是试探一瞬便收回力道。 有些不解。 “我无意与道友争斗” 孙悟空无奈说道。 争强好胜的性子要不得，就算是关系极好的朋友相互切磋。 有时也会打出真火来，遑论他人。 无论输赢，另一方都难免服气。 更何况是哪吒这个好战分子，只要不打死他，他是不会动手的。 见孙悟空心平气和，哪吒霎时间也没了动手的兴趣。 打一团棉花有什么意思。 犹如喝一碗无甚味道的稀粥，如果不是饿，谁会喜欢喝那玩意。 肯定是来些够味道的饭菜。 犹如后世的爆辣火锅，烧烤之类的。 “喝酒？” ··· 哪吒一连问了几道，孙悟空都无甚反应。 如此，哪吒微微叹气，如此高的修为，怎的是一个闷葫芦。 哪里是一个爷们该有的模样。 了无生趣！ 罢了罢了，还是另寻一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孙道友，哪天你若是兴起，可来天庭找我” 只是一瞬，哪吒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其声音远远传入悟空脑海。 此间动静，亦是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哪吒？ 孙悟空低声喃喃自语，目光明灭不定。 是巧合吗？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眼前这个节骨眼上，由不得他不多想一些。 希望是巧合吧。 要是别人，他还就真认定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 哪吒的名号，确实让他有些摸不准。 微风徐徐，阳光明媚，转眼间悟空已是在这里待了十数日。 这期间，他亦是独来独往。 与人少有交流，与妖亦无交集。 只是每日去各处逛一番，听听曲，看看杂耍。 恍惚间，似是又回到了他寻仙访道时，跋山涉水的日子。 身为猴子的他生来一颗人心，有着人的灵魂。 亦是有着猴子的野性。 穿梭各地，学人像，着人衣··· 在南瞻部洲逗留数年有余。 此番境遇，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大多数人羡慕大圣的随性洒脱，不畏天地神明，来去自由，与天同寿。 却忽略了那个齐天大圣也是受过诸般苦难，百般磨砺··· 没有等到苏清怜回来，他也是有了回去的心思。 一念起，便于房间留下一封书信。 将院子打扫一番后，孙悟空便出了城，至人迹少有之地，扯身驾云而去。 喝杯茶的功夫，便已回了方寸山。 呼，微微呼出一口气后，孙悟空心中安定些许。 还是这里的环境适宜，待在外面总是疑神疑鬼的，老是感觉有人要害俺老孙！ 不得劲~ 院子里，些许时日，已是染上薄薄一层灰尘。 片刻后，悟空已是换了一身衣物，重新穿上了那布衣，收拾起屋里屋外！ 扫地劈柴亦是修行。 等他忙完，落座休息时，未消片刻，孙悟空微微侧目，目光看向窗外。 一仙童眨眼间便自云端闪身至院外，是泓馨。 “悟空师兄，祖师有言，你回来时可抽空去见他一趟，我特来此告知于你” 仙童说话间，孙悟空已经打开院门，心中微跳。 “麻烦泓馨跑这一趟，些许糙物，可不要嫌弃” 孙悟空笑言道，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两只小木盒，递给仙童。 “多谢悟空师兄，若是无事，师兄可先去拜见祖师，我就不打扰了” 仙童说着微微行礼，嘴角有了些许笑意。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门中弟子，孙悟空来的最晚，可是对待她和另外几个仙童，却是态度极好的那一批。 无论是平时遇见，还是一些小事，都很照顾她们的面子。 也未曾对她们有异样眼光。 “不客气” 悟空回礼，他们这些弟子要么学成出山，未曾学成的，也可以抽空下山，去附近游玩。 倒是祖师身边的仙童，一直待在祖师身旁。 未曾见过凡界的景象已有多年。 他给仙童的，也只是在城中买的一些小玩意。 并不值钱，他也是拿师姐的钱借花献佛。 谁让他自己兜里一个子都没有呢。 再说一个猴子身上揣钱干什么。 见泓馨离去，孙悟空也是回了屋子，换了一身衣物后，驾云向祖师所在山下。 行山而上。 “弟子悟空，前来拜见师父！” 门外，孙悟空行了一礼后轻声开口道。 “进来吧！” 孙悟空应了一声，而后进入屋内，见菩提祖师坐于蒲团。 便也寻了一处蒲团坐下。 “悟空，你这些时日修些什么道？” 见师父询问，悟空尴尬的挠挠头，他的修为已经有些时日进展缓慢。 思索一番后。 “弟子资质愚钝，七十二般变化，驾云之法懂个其中一二，便鲜有进境” “无奈，只能看些其他术数，望有所得，以求精进···” 说着，悟空便低头摸了摸鼻子，不敢与祖师对视。 “你这猴头，如此不着边际，连我也瞒着不成，你若是懂了一二，叫其他弟子如何言说” 看似责怪，可是脸上却满是笑意。 孙悟空的修为境界，数他最为清楚不过。 短短时日，修为已是金仙之巅峰。 若此都是资质愚钝，他教的大部分弟子岂不是连蠢货都不如。 孙悟空抬头见祖师并未责问之意，心中定了大半。 微微松气，他还以为是师姐带他出去，祖师因此要逐他下山。 “你修非常之道，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此后之路途艰险，望你牢记初心” 第7章 祖师再传道 祖师看向悟空，脸色平和，淡淡开口。 “我传你长生大道，又授地煞之术，腾云之法，你可还有什么想学的？” 孙悟空眼中有着诧异之色。 这怎么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是记岔了不成。 吴承恩写过这一段吗？ 难道是电视剧没拍··· 他记得猴子在这就学了这么多，取经路上也没用其他道法出来啊。 上天入地，万般变化，定身法咒··· 种种术法，皆是地煞之术。 他一时间有些发愣，见祖师再次看他。 才回过神来。 “师父已传弟子长生之道和诸多道法，此恩已是万死难报，弟子不能贪求！” 悟空贴身便拜，低头说道。 他此时情真意切，随心而言，本就不是贪婪之人。 一个普通意识，无意间来到此方世界，他不知道是不是鸠占鹊巢，不过对他来说。 重活一世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如今更是得了长生道法。 曾有无数次他以为自己要死在求道途中。 登界游方这些年，日子实在一言难尽。 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他也能生出一份喜悦。 如今之景象，已经是殊为不易，他亦无多求。 人该知足。 祖师对他有授道解惑之恩。 他又岂会再去奢求其他的。 再者，他以前人的一本小说去概括这方世界，是有些偏颇了。 若是一模一样，他应当该是穿越到小说当中了，二者之间，终究是不同的。 祖师脸色平静，心中却是感叹一声。 这猴儿刚来时，他便算出其与自己有缘，于是收下这一弟子。 同时，他也有感，这弟子身上因果太多，日后怕是会让诸多大人物以身入劫。 可是见其秉性，实在是惹人喜爱，只是太过老实了些。 日后怕是少不了被人欺辱！ 痴儿！ 悟空刚才所言，非是不敢，而是不能。 有此心，倒是难得。 念所至，菩提祖师却是灵犀一指，一道灵光射入悟空灵台。 “你修为境界已有大成，修行一路，时急时缓，其中力度，还需你自行把握” 说完，祖师顿了顿，再次开口。 “我再传你三十六天罡之数，你多加练习，定会有所成” “如今你本事已在诸多师兄之上，却并不卖弄，这是好事” 说罢，祖师微微一叹，似是有所顾虑，可亦是径自开口继续道。 “不过···虽说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可天下之大，便是圣人亦不能堵悠悠众口” 悟空听此言，微微一怔。 师父的意思他自然知道，可是却不太明白。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哪怕一个人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完美。 这人世间依然少不了看不起他的人，人心如此。 所谓众口难调，便是这个道理。 “你性格纯朴仁厚，心思良善，却有心魔滋生，我虽不知缘由，可也可以看出你好似在心湖上压了一座大山···” “此乃你之劫难，一味躲避非解决之道，不过是初一十五之数耳，当谨记初心，率性而行” 悟空心神一凝，不过并无惊讶之色。 师父能看出来这些，并不奇怪。 他自然知道其中因由。 本就是胸无大志之人，等有意识时已经来到一方陌生的天地。 心中疑惑，恐慌，不安··· 他不会是书中所记载的齐天大圣，也不会是所谓的斗战胜佛。 二者之间的性格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就是装，他也装不出来大圣的真正风采。 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做自己。 可是对于未来之事的惶恐，说不担心是假的。 他是否会如书中那样大闹天宫，又被镇压，继而等待取经人··· 如果不是，那么他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种种谜一样的东西让他总是感觉到压力和不安。 这种感觉每当他去深思时便有些喘不过气。 又无法与他人言说··· “人心万千，大多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些东西，你见别人有，未必会去要求别人给你，可若是你有，必然会有人求你” “悟空，你可明白我意？” 菩提温和的开口问道。 “弟子愚钝，只是懂了稍许，我若过得比他人差，或许有人心生怜悯，可若我过的比他人太好，怕是又会引人妒忌···” 祖师闻言微微点头，知世故而不世故，方能大道有望。 想要得到些东西，何止是求，便是抢杀夺掠，亦是常见。 孙悟空大概理解了菩提的意思，至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意蕴隐含在其中。 就不是此时的他能领悟的了的。 千百年下来，人心似乎从未变过。 若是生人得了大造化，旁人听闻也许只是哀叹一声，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个运气。 可若是你身边的亲人朋友，同窗等熟识之人··· 少有不生事端的。 这点他早有体会，无论你身处何方，麻烦总是少不了的，只是所遇之事不同而已。 以往还是信奉科学之道。 鬼神之说，一向都是封建迷信。 如今更是连神鬼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有人闯出点名头，便立马多了好些朋友，亲戚上门。 三句话未说完，就已经表现出来借钱的意思。 你若好心，借了以后，又会有几人还你？ 大多只觉得你如今这么富裕，他借的这点算什么，你若不要，他还觉得你人不错。 你若是要，怕是立马就有人传你恶名··· 更有甚者，怕是觉得你是因为他们才可以有出头之日，哪天你要是不借钱给他们。 亦是有人会骂你忘恩负义，不近人情，白眼狼···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东西，你就是浑身长满嘴，也难说清。 再者，对错之论，从来不是可以用一条标准概括。 男女之间，家人之间，同僚，家族，城与城，国与国…… 看似都是有对错的。 可又哪里能分得清清楚楚，不过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考虑罢了。 世间万物或相生相克，或相辅相成，各自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对于师傅的忠告，他也只能尽量小心些，避开那些祸事。 其他的，便是看运气与缘分了。 明哲保身可以保一时，却不能保一世。 道路万千，就看自己如何抉择了。 “你欲避祸，祸若招你，你又能如何？” “懂得忍让固然是好事，可若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你当如何？” “他人倘若要你性命，断你生路···” ··· “你修得一身道法，亦生魔障，劫字当头，为师亦不能替你” 孙悟空低头沉默不言，他如何不懂祖师的意思。 懂得进退，是祖师对他性子欣赏，可是一味地忍字当头，那就只能是任人欺凌。 那他所修道法，又有何用？ “你十三师兄性格张狂，睚眦必报···你苏师姐随心随性，洒脱不羁···你韩师兄面冷心热···” 见孙悟空在认真思索，菩提祖师便继续开口。 他从不以一个人的性格缺陷去否定对方，换句话说，每个人都会有两面性。 有擅长的，便有不足的。 所言全能，全才般的生灵，也只是会的多些。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能。 如果有，那便是道之所在。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悟空，你的路，也只能自己去走，为师无法干涉太多” “他日若闯过心关，你之大道可期” 言罢，菩提祖师便闭合双眸，静坐冥想。 “多谢师父，弟子告退” 孙悟空见祖师不再言语，知道师父言尽于此，便俯身一拜。 退出房间。 离开后，没有得到术法神通的喜悦。 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几分。 师父肯跟他说这些，便是把他当作真正的弟子看待。 这份用心，他感受的到。 因为，师父传授于他的，不仅仅是那三十六天罡数，还有··· 第8章 宽袍两袖清风 桃林内，大石上，悟空盘膝而坐。 六六天罡数，八九地煞之术，如今皆得。 通幽、驱神、担山、禁水···乃至魇祷，他皆有所成。 现祖师又传天罡数，来日他修为将会再进一步。 悟空细细参悟。 周身气息渐渐藏身于内，风止音消！ 三十六天罡数者。 斡旋造化 颠倒阴阳 移星换斗 回天返日··· 皆属妙法。 法以用正，可以造福万物生灵，术用以邪，便能毁坏生灵乾坤。 故而道不能轻授，法不可轻传。 此间因果，圣人亦难觉。 悟空虽觉天罡之法玄妙，可其意识当中，祖师未提及，却也传下之无名道法，更为深妙。 以他如今之手段，竟不能参悟一丝一毫。 如若天书，非他所能参透。 数十个日夜，转瞬即逝。 孙悟空的身影，却是于桃林中未动丝毫。 期间，年轻道人只是远远扫了一眼，见其沉迷修行。 便未打扰。 这日，菩提和两位仙童现于桃林之上的云端，见祖师看向悟空的身影。 “祖师，悟空师兄性子淳厚，待人真诚，祖师为何愁眉不展？” 左侧仙童带着疑惑之色，低声问道。 他心里不解，祖师弟子当中，数悟空师兄最平和，这数年来，从未与人争论大小事。 亦不在背后说他人长短。 虽说悟性不佳，可是为人处事，怕是无人出其右。 “凡间有一俗语，虽说不雅，可是也有些许道理，所谓臭屁不响，会咬人的狗不叫” 菩提祖师看向下方大石，神色复杂的看向悟空，悠悠开口。 “他若是给我惹些祸事，我倒是还放心些，他其他师兄，性子张扬者，狂傲者，重妒···性格各有所异，时而惹出些祸事来” “他们的祸事，可平，你们说，若是有朝一日悟空动怒，他的祸事，我能平否？” 菩提祖师似是在问仙童，又似自问。 童子微怔，要是想让悟空师兄动怒，那得把悟空师兄逼到什么地步。 眼前浮现悟空师兄的面容，若是其平静祥和的面孔突然变换，不知为何，他们心中竟是齐齐一颤。 “悟空师兄这样好的人物，应该不会有人故意寻他事端吧！” 仙童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之所以不确定，就是要是真有脑子抽风的人惹到悟空师兄，都不用悟空师兄出手。 和他关系好的几位师兄师姐怕是先会忍不住出手教训。 同时童子也明白了祖师的意思。 若是其他师兄受了委屈，心中意一旦不平，当场也就爆发，找回来场子便罢了。 如同稚童打闹，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若是悟空师兄，此等小事定当不会在意。 想要让悟空师兄动怒，怕是要杀人父母，祸及妻儿之事，如此，其事断然不会小了。 以祖师的超然修为，悟空师兄将来难不成要惹到··· 想到这里，两位仙童齐齐对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很快便又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紧紧的闭上嘴巴。 连祖师都发愁的人物，已经没有多少了。 有的师兄平日里看着挺狠，可也只是在小事上面占些便宜。 大事上面，大家还是心知肚明，不会去碰那底线。 比如有的人好打架斗殴，却不敢杀人。 像悟空师兄这样平淡的性子，平时不打架斗狠。 要是哪天真动了杀念，怕是比那几位师兄更让人害怕。 “师父，你是不是又偷传悟空什么妙法了，我看其修为又模糊不少” 年轻道人驾着祥云颠儿颠的，出现菩提祖师面前。 行了一礼后又与两位仙童互相行礼，悠悠开口道。 “悟空与你关系不浅，你自去问便是” 菩提祖师道。 “那还是算了，你不说，师弟怎可能会说” “不过师弟藏的这么深，不知道憋什么坏呢！这是得有多大的仇家，这可劲的阴人，我得为他的敌人唱一声佛号了” “阿弥陀佛~” 年轻道人有模有样念了一句。 随即便有些嘻嘻哈哈，看向两位仙童，使劲眨了眨眼。 奈何仙童将目光放在他处，硬是装作看他不见。 片刻后，云端上便只剩下年轻道士一人。 祖师走后，年轻道人便自顾自的躺于云端，看着越发返璞归真的悟空。 心中啧啧称奇。 师弟这从无到有，已是到了极为精深的地步。 怕是已经参悟了一丝从有至无的道意。 妙啊！ 收回目光，年轻道人手中撕下一块云朵，其形状在手中不断变换。 很快便是一猴子模样。 其样貌，与悟空一般无二。 “哎，得其形而无其神，无聊啊！” 手轻轻一挥，云朵便恢复原状。 年轻道人打了个哈欠后，便躺下呼呼大睡。 换了一舒服的身形后，扯下一团云朵当做被褥。 时不时响起磨牙声。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 不觉间，已是有一年有余。 山中桃树桃花盛开，悟空身上已然覆盖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落叶。 便是花瓣，也于空中随风飘舞。 “悟空师弟虽然悟性不佳，可这求道之心，怕是我等当中最为坚定的了” 众师兄看着那道稳如磐石的身影，有些羡慕的说道。 “有此心，何愁大道不成” “他本无慧根，若是还不勤勉，坚定道心，祖师也不会收他，你等也应收心，如他那般，否则如何对得其祖师教诲？” “散了吧” 一男子神色平静说道，言语严肃。 “韩师兄教训的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男子看了悟空一眼后，也是微微点头，而后在桃林布下一层结界。 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他人看到这层结界，便知道有人在此处修行。 此间乃是祖师道场，一般也不会有人打扰。 他只是添了一层保障。 而后便缓步离开。 “天天冷着个脸，搞得好像别人欠了他万八百似的，就这副模样，哪家的姑娘会稀罕他” 年轻道人看着离去的身影，趴在云端自顾自的说道。 下方的人竟是无一人发现其踪迹。 又是数十日。 这日，东方有朝阳升起。 霞光透彻天际，日月同天。 相邻而望。 桃林中的身影微动，身上枯叶簌簌落下，灰尘尽散。 眸中精光霎时消失。 五彩云光若隐若现，数息间，桃林之树花草木竟凭空长了一番。 树上的桃子转眼间便成熟，晶莹可口。 悟空一呼一吸，周边桃林便又恢复如初。 他参悟妙法玄机，得益的不仅仅是他，周围的草木精怪亦是受益匪浅。 只不过他念头微动间，便将此间异象归于平静。 “师弟修行有成，可喜可贺，今天要是不出点血，师兄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年轻道人靠着树梢，朗声笑着开口。 “多谢师兄，感激不尽” 目光交汇，两道身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只？” “五只！” 第9章 道无尽，人有尽时 山中，悟空架火搭灶。 年轻道人则是去山中打了数只野味。 “师弟，此间飞禽，长的倒是壮实，这肉的滋味想来不会差了” 道人身上的道袍迎风摇曳，正向着悟空所在大步走来。 “尔等去往幽冥，得我因果，可转世为人，算是我全了这段缘法” 道人一边对着手中飞禽开口，却是已经开始拔毛，处理食材。 “师兄，当人也不一定是好事，世间多苦难，人世更甚之！” 孙悟空闻言，笑着说道。 “那又何妨，诸般轮回，意在修行，悟的透，大道可期，悟不透，也非我之罪” 年轻道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手中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孙悟空也接过一只开始处理皮毛。 凡人苦寻一生，也不过是得道飞升。 而飞升成仙，非道尽头，乃道之始也。 修行枯燥，若不能时常找些事情来做，很容易让他忽略了自己以前是一个人。 再说这有仙气的世界，这飞禽确实好吃。 稍微处理一下，便是一道绝美的佳肴。 天地人神鬼，皆有所求。 欲之一字，说不清道不明。 真要无欲无求，那不是他所求之道。 和尚念经参禅，欲达觉者，以成佛道。 百姓劳作，挥舞汗水，面朝黄土背朝天，以求五谷丰登，吃饱喝足。 为官者求飞黄腾达，上应天命，下顺民心。 位极人臣。 为君着望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江山稳固，流芳百世。 …… 世间之生灵，少有无所求，无所欲者。 奈何道途无尽，欲念无极致。 即便目的达到，也会衍生新的欲望。 大多数生灵，此生皆不如意。 何为？ 欲念无穷而已。 而这如何一一满足？ 不过，这不也正是一代又一代人奋发图强的动力吗？ 如人一般，你饥不果腹时，只想一顿温饱。 吃饱喝足后，也许便想有些肉食。 有肉便要有酒，有酒，便想美人相伴。 有了美人，一个或许还不够…… 正因如此，世间才会有变化。 只是是好是坏，便看你如何看待了。 有人生不逢时，有人恰逢其会。 有人心灰意冷，躲入山林，远离尘世纷扰。 有人踏入红尘如鱼得水，留下自己的足迹。 有人对世界失去希望，了结生命。 有人热爱生活，纵有千般磨难，只要不死，便心中烛火不灭。 所思所想，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那么他自己呢？ 求死还是求生？ 修得长生大道，与天齐寿又如何。 依然有烦恼在心间。 “师弟你胆子是真的大啊，放任心魔于心海间横行无忌，不阻不禁” 年轻道人咂咂嘴说道。 自己这位师弟，状态时好时坏，善恶之念，之道，在一条极细的钢丝上左右摇摆，不断徘徊。 连他都搞不懂。 “堵不如疏，万般皆是我，又何必分的太清” 悟空轻声说道，三清之法，斩去三尸，便可成道。 这也是大罗之道。 他与此法无缘。 一人之善恶，只是角度不同，定义不同而已。 谁又能分的清楚。 “好啊，你们两个家伙，吃好东西不叫我，偷偷摸摸的” 突兀的一声娇喝，光影便瞬移至此间。 “小师弟，你个没良心的，枉我如此对你，真心竟换来的不是真心，呜呜呜” 女子掩面欲泣，悟空和年轻道人却是置若罔闻。 依旧在收拾着手中的食材。 “两个没良心的，安慰人都不会，活该你们遇不到佳人” 来人正是自城中一别之后便销声匿迹的苏清怜。 此时见二人无动于衷，便也消了表演的心思。 大大方方的走到二人身旁，坐下后看着二人的动作，悄咪咪的咽了下口水。 “苏师妹，说的你好像就择了道侣一般，还不是孤身一人，啧啧啧” 年轻道人言语一出，苏清怜脸色便黑了。 三人中，悟空话最少，倒是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各自拌嘴。 哪怕是食物进入口中，亦是没有停歇。 悟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问到他时，他才会答一句。 “我听说师弟你没过多少时日，便又回了，怎的没有多留一些日子，外面的世界，可比这里有趣多了” “成天修行，多枯燥” “你也学学你那几位师兄，下山后虽不至于寻花问柳，可也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 见悟空不言语。 苏清怜又开始说教起来。 这个闷葫芦，愁人啊。 她要是悟空，多半是憋不住的。 小半日的时间。 三人小聚后又各自离开。 苏师姐好似一直很忙，悟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十三师兄看似慵懒，随意，在山中的日子亦是不算多。 多数日子也是在外云游。 便是其他师兄弟，也时常下山游历。 闭门造车总是不可取的。 他自己，亦是劳逸结合，并未一直钻研道法。 初学时，未有多少时日，他便觉得会了大半，已有所成。 可时日稍长，他便心有疑惑。 自从之后，学的越多，懂的越多，他便越发认识到自己所学之浅薄。 犹如沧海一粟。 道之一途，无穷无尽。 一人之力，终是渺茫。 若是让他成为书中那个猴子，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花园中，悟空正拿着铲铲，松土除草。 一众师兄在远处瞥见后，便兴致冲冲的朝着这边而来。 至近处，孙悟空才抬头，起身行礼。 “见过众师兄” 众师兄随即回礼。 “见过师弟，师弟无须多礼” 说罢，其中一人又道。 “师弟，师父传你道法已有数年，可学会了多少？” 众人也是目光灼灼的看向悟空，等待悟空开口。 孙悟空心中有些不解，不知众师兄到此，是何意。 “师父传下话来，不日便会有道法考核，合格者，可下山游历甲子，我等打算结伴而行，故来寻你！” 一人忍不住率先开口道。 悟空随即挠挠头，见此，众人眼中的光芒褪去不少。 以往他们虽可下山，可都是在道场附近。 并不敢离开太远。 一是道法未成，外界凶险。 二是山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不敢逾越。 他们和悟空的进门时间差的不多。 只是早了七八年而已。 亦无悟空的悟性天赋，机缘。 上次苏师姐带着悟空下山，让许多人心生羡慕。 他们这些弟子中，大多只是堪堪踏上修行路，勉强算个仙人。 比起苏师姐等人，可谓天差地别。 悟空师弟的悟性虽差，可人缘却是不一般。 入门短短时间，便引起了诸多师兄的注意。 别的不说，苏师姐，十三师兄，入门的年月已经不可考察。 却唯独对孙师弟照拂有加。 这份机缘，羡慕不来。 此番若是能够合格，一起下山游历，也是幸事。 “师弟资质愚钝，只参透了其中一二，考核之时，我尽力而为，不敢辜负众师兄的心意” 孙悟空一本正经的说道，心中默默说了句对不起。 他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众人的。 众生平等，永远只能是一句空话。 便是一家之事，也难以平衡。 总是会有一个处处忍让，受委屈的。 家国如此，遑论天地万物生灵。 人心善妒。 他不是喜爱招摇的人，劫难当头，这个时候若是下山，惹了祸事。 说不定真要陪那和尚去灵山拜佛求经，还是老实点，待在山里好些。 他可不想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五六百年。 所以啊，这次考核，还是得悠着点。 演戏从来不是他的强项，可是被逼无奈的话，还是要演一下的。 若是太过张扬，遭师兄弟羡慕嫉妒不说。 自己便是祸从口出，虽究其根本，还是无法平衡。 平衡非平均，何况平均也无法使人平衡。 他也不可能让师兄弟都与他一般，所以还是要低调些。 人心之古怪，便在难以预料。 他连众师兄弟的心思都无法猜透，又如何去揣摩那满天神佛的心中所想。 故天下大同。 永远只能是梦中阁楼。 起码在这里是。 第10章 祖师讲道，考核之日来临 “师弟宽心，就算此次不成，亦有下次” 一人出声宽慰道。 修行天赋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论之。 “就是就是，孙师弟你尽力便好，若是合格，我等一块下山，若是不成，也是无妨” 众人一番言语，悟空也只是轻轻点头。 脸上一无喜悦，亦无伤感。 众人只觉得孙师弟心大，若是换作他们。 如此年月，依旧不得其门，怕是会离山而去。 一群人别了悟空，渐离此处后。 “孙师弟悟不了道法玄机，有门而入不得，真是可惜了这求道的决心” 一师兄轻声感叹一语，众人皆有所感，纷纷点头。 “也不能这么想，师弟已修道法，在此修身养性，亦是旁人不可得的机缘，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 “也是，倒是我等庸人自扰” “此番考核，我等通过后，亦可下山弘扬道法，济世救民” ··· 山中岁月飞逝，稍不留神便已过了两月。 这日，祖师再次开坛讲道，妙演三乘。 莲花自开，异象纷呈。 鸟兽皆静，灵性自现。 事毕，祖师看向弟子良久。 众师兄只觉回味无穷，余音绕梁，意犹未尽。 “青辰，今日你便负责你师弟们的考核之事，切不可舞弊” 祖师看向一弟子，平静开口。 “是！” 悟空回过神来，微微叹息，又是这样，听的云里雾里的。 不知是听了还是未听。 悟道难啊！ 也不知其他师兄是如何悟道的。 祖师走后，众人纷纷看向青辰。 青辰乃是韩师兄的名号，亦是师父所赐。 “青辰师兄，敢问是怎么个考核法？” 一师弟心中难耐，忍不住出言问道。 “尔等修道已有十数年，多则数十年月，虽未飞升得道，却也算个人仙” 青辰沉思片刻，率先走出前门，看着青石小道。 沉声道。 “我设此法门，你等在三个时辰内若是可得其门，便可下山，若是不成，便老老实实修身养性，勿做他念” 说罢，手指掐诀，一指精光乍现。 霎时间，周围亦是云雾四起，不见山峦。 众师兄心神微凝，眼中凝重之色渐浓。 这一手道法，亦是绝妙，他们再修个十年八年，怕是也不及韩师兄。 几息后，便有人神色坚定，一步跨出，走进法阵。 很快，诸位师兄便已然全入了法阵。 只留下孙悟空立在原地。 “孙师弟，你也入门多年，当参加考核，怎的不进去？” 青辰见悟空没有动的意思，露出些许异色说道。 “师兄，我道法低微，去也无用，再者留在山上，也无不好，便不考核了吧！” 悟空看了四周云雾一眼，轻声说道。 “你下山与否，那是你的事，师父让我考核，便不能漏掉一人，你进去吧！” 见韩师兄铁面无私，神情严肃。 孙悟空无奈，只能走上前去，一步跨入这法阵。 霎时间，眼前景象突变。 竟然已经不是道场之内，孙悟空眼神微凝。 心中却是苦恼。 演戏，他不在行啊！ 当下暗暗封禁自身修为境界，使之如初修道法一般。 这才松了口气。 四周瞬息间便云遮雾绕，视线约莫七八米的距离。 此刻看似在一片幽暗竹林间。 他提提神后，便向着一处前行，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依旧好似在原地踏步。 样子不能不做。 韩师兄只是运用阴阳五行变化当中的些许道法。 要破开着实不难。 可他并无下山的心思。 又不能叫其看破自己的伪装，这个却难。 人家修道多年，自己又是主动进了他的法阵。 要是稍有疏忽，怕是会被其察觉一二。 那时想瞒，便难喽。 无奈，悟空只能这处看看，那处瞅瞅。 看着一处像破绽的地方。 便呔的一声。 掐一火诀，试探一二。 青石台阶处，青辰心神荡出，看着在阵中的众师弟，有的蹙眉，有的叫苦不迭，神色各异。 见孙师弟认真寻其出口，也是微微点头。 之前心中那种怪异的模糊感觉也消失不见，便未作他想。 祖师道场当中，不会有人敢放肆。 看着孙悟空掐诀攻击，神色也是微动。 见识还是有一些的，可惜就是修为弱了点，看懂一些东西，也没办法从中出来。 心中有些犹豫，最终他还是没有有所动作。 祖师说了，不能舞弊。 三个时辰的时间不长不短，时辰到后，已是有十六位师弟通过考核。 这第十七位，也是没有通过的一位，便只能是孙悟空了。 “三个时辰已到，你们已通过考核，自己择个时日，便可下山游历” 众人点头称是，云雾散去时，悟空还在一处敲敲打打，一身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 毛发皆湿。 微微喘着粗气，看向众师兄时，有些尴尬。 “你虽未成功，可也差的不远，若是再给你一两杯茶的功夫，也可出来，以后勤加练习，也可像他们一样下山” 韩师兄难得的说了几句勉励之语，让悟空都有些讶然。 悟空拜谢，青辰却是径直离开。 得，还是以往的性子。 孙悟空只能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师弟你道法已是大有长进，比之我等也是仅仅差了些许，假以时日，定能有出头之日” “嗯，孙师弟不必灰心，连韩师兄都认可你的努力，让我们多向你学习” 几人走过来安慰没有合格的悟空，说些好话。 孙悟空也是应酬一番。 下山？ 他才懒得出去，外界之事，他着实不想参与。 还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山中修行，岁月悠悠，逍遥自在，与天同寿，岂不美哉！ 数日间，山中便清静许多。 也无人打扰。 悟空乐得自在清闲。 时而打坐修行，时而看书诵读，挑水砍柴，养花修树··· 一处山中空旷处，茅草屋内，孙悟空静坐参悟妙法。 此处他看着清静，早先来时，也是少有人来。 他便找了处平坦些的位置，建了这茅草屋，围了不大不小的一处院子。 在当中建造围栏，养些鸡鸭鱼鹅，瓜果蔬菜。 也让自己在修行之余，有些事做。 毕竟自己与众师兄的住所处，若是养这些玩意，怕是众师兄早收拾他一顿了。 再一个，做些美味佳肴，也是不用特意去寻些食材。 这里处于洞天福地，他稍微打理一番。 便比起外界的生物强出不知凡几。 咯咯，嘎嘎，咕咕··· 茅草屋外，好些鸡鸭和飞禽在此叫个不停。 尽是一幅农家景色。 第11章 猴儿终出山门 这日，朝阳初升高。 霞光异彩。 悟空福至心灵，体内气息涌动，亦是有仙气萦绕。 异象迭生！ 一时间鸡飞狗跳，齐齐聚在茅草屋外，神采飞扬。 等动静退去，悟空敛去仙气，看着屋外的飞禽却是有些古怪。 “不曾想，你等亦是有了仙缘，踏上了修行之路” 悟空无奈的自语说道。 可惜可惜。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 大抵只是想着让其滋味好些。 没曾想到这一茬啊！ 院子里诸多飞禽，或多或少通了些灵性。 眼中已有灵光显现。 悟空一出来，便安静下来，各有好奇之色，看向眼前的悟空。 各自挤在一块，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罢了罢了，既然已有灵性，便还你们自由，他日若是祖师讲道，自可前去寻些机缘” 悟空轻叹一声，挥挥手便让他们散了。 若是普通飞禽，听不懂人言，就是在祖师身边听道。 也是听不明白。 当然，听的次数多了。 亦可以通其灵性。 孙悟空也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这帮鸡鸭也会有灵性渐通的一天。 灵性已生，虽然还是飞禽，可是已经有了一丝修仙得道的机会。 在这之前，它们和顽石无异。 不过哪怕生了灵性，想要修行也是有着千难万难。 这却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又过了些时日，悟空六六天罡数也悟得一二。 懂了皮毛。 不过他依旧是低调做人。 事以密成，祸从口出。 这些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悟空师兄，祖师寻你，你可去一趟” 林间，仙童赶至此处，大声呼道。 闻言，悟空跃下树来。 便与仙童一块驾云至祖师门外。 仙童退下后。 “悟空，进来吧” 菩提祖师的声音自屋里传来。 “弟子拜见师父” 孙悟空推门而入，诚心拜道。 “悟空，你来洞中多少时日了？” 见祖师询问，悟空微微思索，便开口道。 “回师父，约莫已有十三年矣” 他寻仙访道，至灵台方寸山，拜入祖师门下。 在此间已是待了十三年有余。 前七年的时间，他多是修身养性，和众师兄讲经论道，习字焚香··· 真正修行道法的时日，只有六年而已。 “你道法颇深，连你一众师兄也都蒙在鼓里，然你之道途不在这方寸之间，寻个日子，便下山吧” 祖师一言，让孙悟空愣在当场，脑袋犹如挨了一重击。 这天终究是来了？ “师父，你这是要逐我出山门？” 孙悟空一时心急，脱口而出，言毕，又觉得有些不妥。 菩提哑然一笑，未曾想到这猴儿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你这痴儿，我只是让你下山修心，解开心结，何来驱逐一说，莫不是魔怔了” 而后又道。 “你心魔渐壮，这山中闭门造车终究不是解决之道，下山或可拨开乌云见明月” 孙悟空心神微松，原来是自己想岔了。 至于心魔，是神是魔，哪里分的清。 他也未曾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师父，我下山多久？” 孙悟空试探的问道，紧紧盯着菩提的脸色。 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莫不是师父哄骗他。 “你若是想回，便回，哪有时日可言” “不过下山后，切不可志得意满，招摇过市，如那脱缰野马” “亦不可任他人欺辱，一退再退，悟空，你可明白” 菩提淡然说道，这猴儿在山间修身养性，看似平和。 可内心之傲骨，亦非他人能及。 虽不至于专横跋扈，倚势凌人。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至于是否会惹出祸事，这世界哪有人步步皆对，不犯丝毫。 便是圣人，也非完人。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孙悟空拜谢道，不是逐他出山门就好，至于任人欺凌。 师父却是想的多了。 他所忍让之事，皆是芝麻般的小事。 大家都是师兄弟，一些无伤大雅的行为，忍忍便过去了。 没必要非要辩个是非黑白。 真要有人三番五次找他不快，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他也不会任人拿捏的。 别了祖师后，悟空回了住处，拿了些衣物，带上师姐给他的些许银两。 告别众师兄后，便要下山驾云而去。 苏师姐、十三师兄皆不在山中，他也就没有特意去寻二人。 行至山腰，见韩师兄立于幽亭。 “韩师兄” 悟空行了一礼。 “你要下山？” 青辰负手而立，身着玄衣宽袍，闻言看向悟空，见其背着行囊，不由的问道。 “师父说我心魔未消，于此已是无益，不如下山走走” 孙悟空开口说道，这些事也无须隐瞒。 青辰闻言点点头，既然是师父开口，便有其道理。 “你修为尚且不高，孤身下山，亦无宝物傍身，我这有一物，你先凑合着用，待归来时，还我便好” 言罢，青辰手中出现一物，青光一闪后便不再有动静。 宝物自晦！ 孙悟空定眼瞧去，乃是一根约莫与他一般长的棍子，非凡铁所铸。 不过他也没见过多少知名的宝物来。 在韩师兄抛来时，悟空稳稳接住。 入手微沉。 倒也能使唤。 “不用谢了，算借你的，以后也需还我，下山之后不可堕了师门的名头，不要滋事，但也不用怕事” 他虽觉得悟空悟性不佳，时常神游物外，可说到底，也是同门师兄弟。 二人之间亦无仇怨。 只是依旧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多谢师兄，师弟告辞” 悟空又是行了一礼，谢过后，便沿着青石小道一路下山而去。 待出了山界，悟空便扯身驾云。 这韩师兄嘴上说是借的，却是将炼物法门一并给了他。 让他炼化。 要是那张脸能笑笑，怕是会好很多。 他们师兄弟，就数韩师兄性子孤僻，不善言语。 极少有师兄和其走的近。 有人偷懒，他也是毫不留情的训斥一番。 悟空算是挨骂比较少的了，也时常会被批，就别说其他师兄了。 云海中，孙悟空驾起筋斗云。 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修行多年，如此道法有所得。 却是不知他那花果山境况如何。 既然下山，师父亦没有规定时日，他便回去一趟。 他离开花果山已经有二十多年。 路过南瞻部洲一处时，悟空停下身形，射入一片山林当中。 林中，一处凸起的小土堆上。 已经长满杂草。 往日记忆又自脑海涌出。 “小五小六，我要去寻那长生之道，这一去，怕是不知何年何月方回···” “大王，我等愿随你同去” “求道路途艰险，生死难料，是否有仙人还是两说，你们何必跟我一起···” ··· “大王，他们不去可以，我必生死相随，愿与大王共患难，同求富贵，以身报此恩” “我也是” 小五小六两只猴儿，乃是其他猴类弃养于山林后。 他偶然遇之。 初见时骨瘦如柴，命不久矣。 若非运气好，怕是难以养活。 幸好他有着与其他猴儿不一样的记忆。 一番照顾后，竟然生还下来。 缘起于他，不曾想亦是自他缘灭。 “小六，这世间当真是有仙佛的，我来带你回家了” 悟空喃喃自语，想起往事，不自觉已是泪流满面。 第12章 初回花果山 两只猴儿连个名号都没有。 小五小六，是他按照顺序随意排的。 排在前面的四只猴儿，早在花果山时，便和其他生灵起争斗时丢了性命。 小六尚有尸骨幸存，被他葬在此处。 小五，却是与他漂洋过海是葬身汪洋大海，连尸骨也早被鱼儿吞食，于水中消融。 悟空于此伫立良久，而后大手一挥。 此间土堆便已消失在其手间。 悟空身影早已消失在云端。 云海中，孙悟空以自身因果推算小五的遗骸去向。 却是无从推演。 便知道其尸骨怕是难以寻回了。 茫茫大海，便是他亦无头绪。 悲从心起，眼眶亦是被泪水模糊。 他虽修道法，却也至情至性。 悟空良久，才平复心绪。 当时需要想尽办法才可渡过的汪洋大海，群山峻岭，如今却是顷刻间便至。 当真物是人非。 未消片刻，他便已经看见了花果山的地界。 一个念头，便已至山中。 “猴儿们，我回来了” 孙悟空声音传遍山林，于各自耳边响起。 似是在其身旁叫喊一般，让众猴纷纷抬头。 “大王，是大王的声音，大王回来了” 树林间，众猴喜出望外。 纷纷叫喊着，向着水帘洞奔去。 一时间，树林中，花草间，水面上，巨石处，皆探出身子。 翻身跳跃，一路向着水帘洞旁的一处山石赶来。 “大王，你可寻得那仙，求得长生？” 不多时，已经有千八百只猴儿来到，将孙悟空团团围住，一脸希冀的神色。 看着此间并未发生多大变化，孙悟空也是心有感慨。 眉间郁结之色也消了大半。 “不敢说已得长生，却也寻到了仙道人物，得了些道法” 悟空看着源源不断奔来的猴儿，也是笑着开口。 他被尊为猴王，此刻见此情景，心中亦是欢喜。 “只是小五小六···” 孙悟空开口时又是有些哽咽，悲伤之色掩盖不住。 “大王，求道之路凶险异常，大王如今得道归来，小五小六知道了，亦是欢喜，他们定不想大王因其伤神” “说的是，小五小六也算全了和大王的情谊，生老病死，乃是轮回之定数，大王应宽心才是” ··· 一时间，众猴也开始纷纷宽慰起来。 “你等在此，这些年可过得安好？” 悟空长出一口气，压下心中黯然，出声问道。 他可是记得，西游记当中，有许多妖物在其离去时，和猴群起了纷争。 死伤甚重。 “幸好大王有先见之明，教会了我等许多救命的法子，又时常强身健体，演武练兵，我等日子倒也安稳” 一老猴此时应声回道，眼中亦是有些许得意。 大王真当是老天爷派来助他们的圣人。 听闻那人族有生而知之的异人，他们大王也不差多少。 “猴儿们谨记大王的教条，不敢主动惹是生非，和其他妖族，我等也是能合作的合作，能交涉的交涉” “实在无法沟通的，大多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些性子凶恶，蛮横之妖，也奈何不得我们” 孙悟空闻言点点头，没出多大事便好，他虽与这些猴儿无多少感情。 可毕竟是自己同类，他又是众猴之王。 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只是三五年前，这里又来了一波妖魔，毫无道理可言，要我们交出山头，否则要我等顷刻间灰飞烟灭” 老猴喝了口水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神色也是较为凝重。 “我等未等到大王，自然不可能相与，免不了一番苦斗，好在有不少妖族是站在我们这边，倒也没吃太大亏” “只是死了不少儿郎，又被其捉去了一些子侄，时常来骚扰我们，没个安生日子” ··· “不过大王今日归来，我等也不用受他的鸟气，不知大王可学成了多少？” 老猴说了近几年的状况，犹豫一番后小声问道。 孙悟空闻言，当下就是有股怒气自心间冲起。 他临走前为了防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也是叮嘱过猴群，若是些许地盘，让也就让了，万族间和睦相处，比起打打杀杀不知好了多少。 他猴群也不是非要占尽这福地。 大家和和气气，过个安生日子也就罢了。 未曾想到还是有故意滋事的。 花果山的地盘却也不小，你占也占了，还想独占山头，当真贪得无厌。 “我虽学的不深，可是寻常大妖，倒也不怵他，你们可细细说来，是何妖物，敢如此嚣张，我要向他要个公道” 孙悟空声音微沉，他不欺人，可也不会任人欺辱。 要讲道理，也得有那实力。 他寻仙访道，为的就是他日讲理时，让他人能够安安静静的听他讲道理。 “大王，这厮自称叫个什么混世魔王，在此间以北，来去时云遮雾绕，雷电轰鸣，手段了得，不如我们从长计议” 一猴言毕，其他猴儿亦是点头。 眼间亦是有些许惧怕，毕竟对方的手段，他们无可奈何。 能够保住山头，全靠他们拼命相护。 才未让其得逞。 “我先去走一遭，看看他到底有何倚仗，尔等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孙悟空摇摇头，从长计议，那得等到何时。 听其所言，还有好些猴儿被其拿住。 性命难保。 他既学道法，这个时候不用何时用？ 说罢，悟空扯身便跃起，腾云驾雾。 直往北方。 不消片刻，便瞧见一险山直立云霄，妖气浓厚。 凶妖盘踞。 尽显狰狞之色，附近再无他处，悟空定神后，想必就是此处了。 又想起师父叮嘱，便压下怒意，念了几遍清心咒。 此间亦是一个好去处，看其景象，也未必比他的花果山差了多少。 只可惜占山之妖物不走正道，未得正法，竟是一片凶恶景象。 “此间妖王何在？” 悟空显现身形，立于山腰，开口道。 声音远远荡了出去。 “我乃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尔等心中自清，能做主的出来一个，我欲求个公道” 山中小妖听见此言，心中一惊。 慌里慌张的便朝着洞中跑去。 “大王，大事不好，那个寻仙访道的猴王回来了，他要来寻个公道” 他们初来时，便听闻这附近山中有个猴王，为寻长生道法。 离家寻道去了。 只是不曾想今日会归来。 “怕甚，区区一猴，就是修了道法，也不足为虑” 妖王带着些许轻蔑之意，淡定开口。 “哦，对了，他可带了什么兵器，有何行头？” 第13章 悟空初斩魔王 “未曾见他带什么兵器，穿着一身人衣，非佛非道，也不知什么来路” 小妖道。 妖王起身，眼眸淡漠，赤手空拳就敢只身前来。 这是学了些门道，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大手一挥，便让小妖拿来兵器，穿上甲胄。 “水帘洞洞主何在，不在你的花果山好生待着，是活腻味了，来此做我刀下亡魂，给你那猴子猴孙作伴不成？” 妖王与众小妖一并出了门，妖王高声道。 孙悟空定睛看去，果然长得凶神恶煞。 一身甲胄在阳光下闪耀，寒气逼人。 手中杀孽怕是不小。 身足足几丈高，与之相比，他倒是显得小了许多。 “你就是那混世魔王，我且问你，你数次犯我花果山地界，使我猴儿死的死伤的伤，又拿了我猴儿，我那些猴儿何在？” “快快放出，与我赔礼道歉，便好商量，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孙悟空沉声道。 话语未毕，妖王与一众小妖便放声大笑。 嘲讽之意响彻四周。 “你这妖猴，不敢与我动手，说甚废话，你那猴子猴孙，我已剥开猴脑，俱已享用，不得不说，滋味颇佳” 妖王肆意大笑，尽显跋扈。 孙悟空拳头微紧，眼中亦是多了些不明之色。 “你此话当真？” 悟空憋着火气，再次出言询问。 那妖王却是当悟空怕了，不由得更加嚣张。 “骗你作甚，莫说猴脑，就是人脑，我亦吃得，尔等不过是我口中食物，也敢叫嚷，若是识相，速速交出山头，留下身子供我享用” “否则，我定让你魂飞魄散，连那幽冥也去不得” 此言一毕，孙悟空已是怒火冲天。 不想多言，与人尚可交流，此妖全无一点灵性，尽做恶事，还敢如此张狂。 杀心自起，也未等其摆开架势。 孙悟空刹那间便已至妖王身前。 也不使诸多道法，全凭自身力量，一拳荡出，妖王的身影便已飞起，砸进山石中。 地动山摇。 离得近的数只小妖，被力量波及，已是化作肉泥。 “爷爷饶命，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你老，饶···” 被镶嵌在山中的妖王心中骇然，连连出声求饶，只是声音戛然而止。 原是悟空怒容未尽，火气未消。 轻飘飘挥出一掌，看也未看。 霎时间便将其所在小山打穿，自中央出现一道洞，贯穿前后。 而那妖王，却是连魂魄也未剩下半点。 一众小妖胆战心惊，尿了裤裆。 心智弱小的更是已经晕了过去，倒地不起。 “尔等踏上修行道途，不思为善，助纣为虐，为恶一方，难让你等活命” 孙悟空开口，眼神冷漠，只是那挥出的拳头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他也懂些因果道法，又想起师父教诲。 不想学那齐天大圣一般，最后落得个斗战胜佛的下场。 便生生忍住。 虽难分善恶，可是作恶多少，他还是能够感知一二。 一番下来，他不禁冷笑。 此间小妖，却已有不少恶因，他了结了他们，也算是全了恶果。 不消片刻，便将一众小妖打杀在此地。 走进洞内，在一偏僻角落，却是见到零零散散几只小猴。 便知其应是近日被捉来，未来得及享用，因此躲过一劫。 “猴儿们莫怕，我来救你们出去，此间妖王已命丧黄泉，再也不会有人欺辱尔等” 孙悟空脸色缓了下来，轻声言语，说话间加了些法术。 让其心神稍安。 洞内亦是残留着不少猴儿的尸骸残骨。 孙悟空也施展术法，收了起来。 他骨子依然有着前世思想，总觉得入土为安的好。 至于其他妖物的尸体，皆被火焰化作飞灰。 “大王，你是大王？” 一猴儿眼睛瞪的老大，惊喜交加的说道。 孙悟空微微点头，他离开时间太久。 新生的猴儿不认得他也是正常。 不曾想其中竟有认得的。 几只猴儿倒头便拜，却是被悟空拖住身形，迟迟拜不下去。 “以后不用拜我，咱花果山没这规矩，此间事了，咱们回咱的花果山去” 孙悟空说道，念头一动，便施些术法。 将几只猴儿带出洞去，几息间便已回了花果山。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漫山遍野的猴儿皆未散去，俱在等孙悟空的消息。 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忧虑。 此刻见其返回，又带回来几只猴儿。 顿时喜形于色。 四周尽是欢呼之声。 其情感真挚，不像后世那般虚情假意，孙悟空也是多了些笑容。 “大王，那混世魔王可曾难为于你” 身边老猴让几只猴儿将悟空带来的小猴带回去好生照料，便又开口道。 “无须担心，今日后，这世间再无混世魔王这一号人物，他诸恶做尽，已被我打杀” 孙悟空话语未落，便已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而后就是震天的高呼声。 众猴神色激动，上蹿下跳，叫声响彻云霄。 他们只以为自己大王学了道法，可以和混世魔王斗上几个回合。 让其放了子侄。 未曾想到，自家大王如此威风，来去不过盏茶功夫，竟已打杀了对方。 这本领，怕是比其高出不知凡几。 当真了得。 “大王万岁，大王威武，大王牛逼~” ··· 前两句孙悟空还很是受用，只是这最后一句，让他脸色微黑。 他初来时，行为多是与前世无异，一些口头禅也不可避免的被猴儿听到了。 果真是因果自受。 看着猴群中不断爆发的尖叫声，有的都喊破音了。 “安静安静，大王学成而归，又去除了那魔王，想是身心俱疲，猴儿们迎大王回府，先让大王休息” 老猴高声道，压下的了欢呼声。 众猴儿想想也是。 就是仙人，也会有心乏之时，他们一时激动，忘了这事。 也不由分说，便推着悟空进洞。 洞内景象比他离开时更好上些许。 一些本来没有的物件也都摆放在一旁。 兵器，桌椅，虽是凡间之物，可是也是稀罕物件。 一众猴儿簇拥而入，将洞内堵的满满当当。 皆是想多看几眼大王的风采。 一些胆大的，更是挂在藤蔓上，只是很快便被年长些的猴儿揪了下去。 洞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可以看得出来，这些猴儿很是用心。 “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孙悟空有些感慨的说道，那混世魔王手段虽弱，可是那是相对于他而言。 这些猴儿未习得一丝一毫道法，与之对敌，断然不会好过。 “不苦不苦，大王才是辛苦，不过，如今大王归来，也算苦尽甘来” “大王，你已修了仙法，得了仙道，也该想个名号” 老猴思虑片刻后道。 似那各方妖仙，人间道场，皆有名号。 如今猴王归来，也该有个名号了。 美猴王的名号虽好，可是与仙人而言，已是有些不匹配。 第14章 世间亦无万全法 “想甚名号，虽修得些许道法，不过是初窥门径，若是招摇过市，却是违背初心，不要不要” “不过咱这一门，却是有了姓氏，乃是喜事” 孙悟空连连摆手拒绝，要什么名号，他可不想在这猴儿口子嘣出齐天大圣四个字。 那不是走猴子的老路么。 “姓氏？敢问大王是何姓氏” 老猴问道。 “我今以孙为姓，名悟空” “尔等以后皆可以孙为姓，此后，咱们花果山的猴儿，也是有姓氏的猴了” 孙悟空说话时眼中有光，有了姓氏，就意味他们也不是山中的野猴。 也算一族群。 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大王，我等未曾念书识字，虽有了姓，可未曾有名···” 一猴儿出声道。 孙悟空也是微愣，这个确实是个问题。 总不能一二三四五六七··· 直接排数字吧。 “无妨，等我梳理一番，过些时日，也给你们一个名字便可” 孙悟空直接说道，这也不是难事。 只是有些费时而已。 与众猴又交谈几句后，老猴便让悟空歇息，让猴儿都退了出去。 只是在洞口留了几只猴儿，随时听悟空吩咐。 以后有的是说话见面的机会。 猴儿离开后，孙悟空也松了口气。 这场面，密密麻麻的，虽然不至于紧张，可是终归有些不太适应。 四周清静，孙悟空也未疲惫，一步便出了洞口，到了后山。 这里是死去猴儿的埋葬之地，本来只是他这样做，后来当了猴王。 众猴也有学有样，凡是离世的猴儿，便都埋葬在此。 二十多年的光阴，这里已经是多了大大小小数百座小土堆。 轻轻一叹，悟空随手又清出些地方，将小六与其他猴儿的骸骨，尽数葬下。 随后，悟空站的笔直，怔怔无言。 “大王，生死之事非人力可逆，还须向前看，猴儿们也不希望大王徒增伤感，伤了心神“ 老猴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不远处。 见悟空心情低沉，故出言道。 “若是我有那逆天之法，可使他们死而复生，再活一世呢？” 孙悟空冷不丁出口，让老猴瞳孔一阵收缩。 “大王，想必此法亦是有代价的吧，大王常说，一啄一饮，皆有因果，世间万物，皆有其数···” 老猴思索片刻后说道，万物生灵，所行之道，皆是其选择。 世间亦无万全法。 有得便有失。 有舍便有得。 他因大王习得长生道法而心喜。 可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世上哪有称心如意的事。 孙悟空黯然，他如何不会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天下还轮不到他胡来。 纵是下了幽冥，销了那生死簿，破了轮回。 他也无法护住花果山。 杀生易，救世难。 当初那齐天大圣虽下了幽冥，划去了那生死簿。 让花果山猴儿与天同寿，再无生死之忧。 可结果如何。 被天兵天将，二郎神君打杀的，猎人偷猎的，最后亦是落得一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因果之道，当真难以琢磨。 连那天地未开之时的因果魔神，亦是没有逃脱因果二字。 他一个初踏修行路的毛头小子，如何能超脱？ “大王传我等生存之道，如今更是有了大王坐镇，已算福缘深厚，不敢贪求” “小五小六，诸多猴儿若是在天有灵，怕是也不希望大王如此” 老猴说完，见悟空神情平静，便松了口气。 他虽听过地府之名号。 可也知道其中怕是凶险万分。 那勾魂索命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岂是易惹的。 遑论其之上更是有判官阎罗，酆都大帝··· 孙悟空苦笑一声，他也是突起一念。 不想还没有一个老猴看的透彻。 “大王，如今花果山的境况已是超前，丰衣足食，乐得自在逍遥，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如此景象，已经知足” 老猴说起时，眼中亦是有光，心中欣喜。 孙悟空虽外出寻道，可是离开前，与他们说了许多未曾听闻的事物。 猴群亦是已经立下了规矩。 他们不曾挥刀向更弱者，亦是团结一心。 和猴王一起度过了那最艰难的日子。 若是没有大王，他们焉能有今日。 “放心吧，我也知道此事不可为，不会冲动的，你们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也舍不得毁了这花果山” 孙悟空微微叹道。 “猴儿如今有多少？” 见悟空询问，老猴心中大概算了一下。 而后开口道。 “算上近些日子刚出生的，约莫有十三万之数，少了些” 悟空闻言，心中亦是有些惊讶。 他离开时，不过三四万而已。 如今却是有十数万，不算少了。 像之前，他们和其他妖物亦是多有争斗，时常有死伤。 猴群的数量一直不上不下。 如今却是多了将近十万。 “我无法传猴儿们长生道法，不过却有些修身养性之法，演武练兵之术，可日日修行，他日亦会有所得” 孙悟空轻声道，老猴是退位的猴王，见识比起其他猴儿，强了不少。 长生道法是祖师传于他。 师父传道，亦是慎之又慎，未曾广收门徒。 他就更不能由自己性子，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一些修养心神，平心静气，延年益寿的典籍，却是可以。 便是凡间一些富贵人家，亦是有几本。 只是不像他一样，看的齐全罢了。 “大王圣明，有此，咱花果山的猴儿定然欣喜，真如那人世间所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老猴眼神亮了几分，有那修身养性之法，已是难得，至于长生道法。 就是再愚昧的人，也知道其珍贵。 便是大王传了，他们也未必有那个天赋学。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拎的清的。 多大肚子吃多少饭。 孙悟空自怀里拿出几本书籍，上面的东西，皆是他自己看过各类书籍后总结的。 经过自己实践，确实对身心有益处。 至于演武练兵之术，他倒是懂的不多。 大多只是照搬一二。 排兵布阵等法门，也只是懂个大概。 一指灵光射入老猴眉心处。 不消片刻，老猴便是对着悟空深深一拜。 悟空也未躲避，坦然受了。 猴儿们虽可言语，可是并不识字迹， 他将自己所学之字，尽皆传了老猴，以后也不用他费心费力去教。 “你找些聪明伶俐，记忆好些的，先教会他们识字读书，再给他们学这些法门，咱的猴儿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落下” “以后哪怕脱离了这里，也能安然生活” 孙悟空轻声言语。 书中的知识，学了才是自己的。 一些基本都吐纳之术，虽不能修的法力，可也能使得身强体健，少病少灾。 若是天赋异禀，就是从中领悟出修道法门也无不可。 天地人神鬼，凡是踏上修行道路者，皆为道友，可称仙！ 第15章 邻居拜访 夜深人静，月光皎洁。 微风吹来，却也无多少冷意。 星光在夜空中散发光芒，亦有云雾萦绕，时而将月辉遮蔽。 孙悟空和老猴聊了一些近况后，便也回了洞府休息。 不知怎的，他也真的困了，躺下未多久，便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回来的这几日，孙悟空也未闲着。 他从记忆当中挑选了一两首诗词，将其提取出来，便算是猴儿名字当中的一个字。 也定下辈分。 至于另一个字，等各自识字后，自己取一个便可。 老猴年长，得了一个真字，又自取一个瑞字。 孙瑞真。 孙悟空对于取名也没什么概念，有个名字便好。 有将年长的，正值壮年的猴儿们皆聚在一起，商量着定下来一些条条框框。 也算是对大家的约束。 其中细则，却是要由他们自己商量着定。 他只是掌握一个大概方向。 师父怕他出来后由着性子胡来。 他何尝不怕这些家伙得了他的势，在外面横行霸道。 若无规矩束缚，虽不至于闯下大祸，可是时间久了，也难说。 道理可以同他人讲，德行却是自己修的。 他没想将猴儿教导成一个一心向善的猴，可也不想让他们为恶一方。 飞扬跋扈。 有些东西不跨越自己的底线，他便可以接受。 唯一让猴儿觉得奇怪的，就是不能吃人。 他们渴饮山间水，饿食林中果，哪里吃过什么人来？ 此间亦是连个人影也未瞧见过。 不过却是从其他妖怪口中，听说过人的滋味。 有的妖奉为美味佳肴，说是大补之物。 也有妖说其肉难以下咽，若非饿极，端的不想碰。 不过大王定了规矩，他们也就守着便是。 只因吃人的后果，竟是驱出花果山，且消了他的户籍名号。 不得姓孙，对于他们来说，这也忒严重了。 这比杀了他们更加难受。 转眼间数日已逝。 这日，孙悟空正于桃林间修行。 “大王，大王，咱邻居来访，说是想见您一面嘞” 一猴儿蹦蹦跳跳，在林间枝头跳跃。 至一旁喊道。 孙悟空睁开眼眸，眉头微挑。 邻居？ 他倒是听老猴说过，他走后，这花果山也来了几个修行的精怪。 也无恶意，只是询问过老猴的意愿后，在旁边各挑了几处地方修行。 混世魔王来时，也是他们出了不小的力。 猴儿们也才好过些。 “我知道了，你去玩吧” 孙悟空点头说道，一股念力荡出，知晓其大概位置后。 身形便已消失在原地。 “见过孙大王，我等听闻大王归来，想来大王前几日必忙，故而等了些日子，才来拜见，大王勿怪” 瞬息间，悟空的身影便已出现在水帘洞中。 见悟空到来，三道身影起身相迎，老猴见悟空到来，便挥手让小猴离开，他也在其后走了出去。 孙悟空微笑着看去，果真是踏上修行之路的精怪。 只是未完全化形，身体亦是残留一些妖的形态。 只是瞧了一眼，他便看出了各自的本体。 原来是黄牛，鲤鱼和槐树成精。 “失礼失礼，我身为主人家，这几日甚忙，未来得及拜访周边邻里，也是我的过失，望三位体谅” 孙悟空温和道，与三位各自行了一礼。 又推脱一番，才各自坐下。 “久闻大王盛名，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大王风采，我等不及一二，先前未得大王首肯，便在此扎根修行，特来告罪” 三妖见孙悟空性子平和，亦无半点倨傲，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感慨。 凡妖王之属，那个不是戾气冲天，傲视一方。 像猴王这般，却是少见，怕是在哪家高人道场修行。 心中亦是不敢怠慢。 “天地乃万灵之居所，非我私人之属，何罪之有，都是邻居，只要不生事端，彼此和睦相处，便是喜事” 孙悟空亦是笑言道。 人敬他一尺，他当敬其一丈。 花果山中生灵之多，不知凡几，总不能他得了智慧，便断绝其他生灵的修行之路。 “大王圣德，我等感激不尽，他日如有差遣，尽可吩咐，我三兄妹定当尽心尽力” 黄牛精起身道。 “这位是我二弟，黄淮” “这位是我三妹，李清月” “至于我，也学那人间诸家，取了一个柳姓，名云生” 其向着悟空一一介绍了三者的身份。 孙悟空也是起身一一回礼。 又让猴儿上些果子，酒。 “我的名字诸位应该已经从老猴儿处知晓了，姓孙，名得悟空，三位道友请” 孙悟空举杯道。 他看得出来，三妖皆是清修。 皆有向道之心。 柳云生老成稳重，黄淮内敛，李清月倒是时不时看向悟空，眼神清澈，颇为灵动，眼中难掩好奇之意。 只是碍于初见，不敢多问。 “之前仰仗三位道友，护我猴儿，此恩情不敢忘，来日若是有棘手之事，可来找我” 孙悟空又道。 “举手之劳，我等也只是自保而已，不敢贪功，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柳云生轻轻摇头道，若是让混世魔王占了山头，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利人利己之事而已，他如何敢携恩图报。 再者，这人情说轻也轻，说重也重，全看对方品性。 如果孙悟空看重，以后他们有所求，就是今日不说，也会帮忙。 若是悟空不看重，哪怕今日应了，他日求见，亦难答应。 悟空与三妖交谈良久，酒过三巡，三妖皆是有些醉意。 言语间便也少了些拘谨。 “我来时看大王演武练兵，尽是些竹枪棍棒，大王为何不去寻些刀枪剑戟” 柳云生问出心中疑惑，以孙悟空的能耐，应该不难才是。 其他二妖也是抬头，他们也有此疑问。 “我让他们练习，也只是给他们找些事做，强身健体，锻炼体魄，刀剑伤人，须知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难免惹些祸事” “所以这些已是足够，若是换了刀剑，反而不美” 孙悟空轻声开口，再一个，这些东西学懂了，他日若有敌人来犯，换些真兵器也是不难。 当然，最好没有。 打打杀杀的，难以善终。 柳云生微微点头，原来如此，这倒是解了他心中疑惑。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邻居在，又无驱逐他们的意向。 这次拜访，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 以后也有些安生日子过。 之后又是一番交流，眼看天色渐晚，日将西落。 三妖便拜别悟空。 出了洞府。 掐了诀离开了。 三妖行至半途，李清月才长舒了口气。 “二位哥哥，这猴王的一举一动，比人还像人哩，让我都忘了这是妖王洞府” 李清月眼睛忽闪忽闪的开口。 “我看着他面善，也不像个恶人，挺好相处” 李清月来时，谨记两位哥哥的吩咐，不敢胡乱言语，生怕惹了妖王不快。 得罪了人家。 这一路上可是快憋坏了。 第16章 护山迷阵 山林上空，三妖凌空而行。 “这猴王道法深不可测，我留意许久，其气息未泄一丝一毫，端的恐怖” 柳云生神情凝重，昔日混世魔王的本事虽高，可也有个限度。 他们虽不及，可也差的不是太多。 如今归来的猴王，虽然暂时未有冲突。 可是其修为境界，他是半点都感知不到。 可见其厉害。 “我等还是小心些，以免惹其不快，否则祸事临头，悔之晚矣” 柳云生告诫二妖道。 黄淮点点头，李清月却是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人家好好的一猴王，礼数周到，性子温和。 怎么到自己哥哥嘴里。 好像比那混世魔王还可怕。 “大哥你也忒小心了些，我看人家就挺和善的，临走前还邀咱们常来呢” 李清月努努嘴，小声嘀咕道。 “三妹，大哥也是为了咱们好，那猴王虽客气，可也是初识，其性情到底如何，还得靠以后的接触才知晓” “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人心还隔着肚皮嘞” 黄淮少有的出声说道。 大哥的看法他也同意，对方客气，他们却不能当真， 否则得寸进尺，最后吃亏的也是他们。 柳云生点点头，二弟说的有理。 人无贪念，便少了许多祸事。 他们修行才刚刚起步，断不能自满。 也不能因有了强大的邻居便心生懈怠。 说话间，便已到三妖的住所。 三座竹子小院相邻，周围亦是有许多小妖在张望。 “仙长来了，仙长来了” 见三妖回来，一些小妖不由得出声喊道。 “三位仙长，那猴王果真让我们可以留在此地？” 一妖惴惴不安的开口，先前他们虽从一些猴儿口中探听到些消息。 却不敢当真。 妖族多是为了地盘争的头破血流，大打出手。 领地意识极强。 很少有妖王不在意这方面的。 他们要留在此地，免不了要上贡称仆。 若是猴王性子恶些，驱逐倒也还好，就怕哪天不由分说，将他们打杀在此。 “诸位且安心，孙大王非极恶之辈，我三兄弟拜见，大王甚是客气，也无驱逐之意，各位可以安心留下，只要不惹事端” “大王也不会降罪于咱” ··· 一番言语，也是安了诸妖的不安。 从三妖嘴里得知确切消息后，诸妖也是欣喜。 花果山乃是福地，他们虽不在核心之地，可是只要挨到，亦是福缘深厚。 现又有妖王庇护，其他妖物也不敢轻易进犯。 他们的日子，会安逸许多。 又过了几日，虽不见猴王，可是众猴儿依旧是日日识文断字，演武练兵。 景象颇为壮观。 “大王，有几路妖王来拜见，皆是以往有些冲突，此间怕是来请罪求谅解的，见是不见？” 水帘洞中，正于书案看书的悟空闻言。 “老猴，你去看看吧，以后这些拜访的，你们自己商量着来，不可仗势欺人，也不要弱了自家气势” “便不用一一问我了” 孙悟空看向孙瑞真轻声道，一个两个倒无所谓。 可这一个个的，来来往往，他也烦了。 也无大事，他也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就是亲兄弟，小时候也时常有冲突。 真要是欺辱他猴儿，讨个公道亦无不可。 可近日来的，皆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好比有人来找你道歉，说小时候不小心踩脏了你的鞋，亦或者抢了你喜欢的石头疙瘩。 如何不烦人。 他只是打杀了混世魔王。 至于周边其他妖王，是否做恶事，只要不跑来欺辱自家猴儿，其他的与他着实没有半点关系。 “明白” 老猴点点头。 别说孙悟空烦，这些日子，连他也烦。 以往大家相遇，总因地界，属地之分吵的不可开交。 一些无关紧要的，他们也是按照大王的吩咐。 能让的就让了。 不能让的，他们也十分硬气。 次数多了，对方也知道底线，不敢胡来。 如今倒好，一个个都上门请罪来了。 端的可笑。 这边，悟空也不再理会，静下心在纸上写写画画。 时而思索一番。 他这里虽是福地，可是与外界并未隔绝。 进出自如。 虽是好事，可也有弊端。 花果山东边数百里外，有一国，名为傲来国。 乃是人族居所。 他记得齐天大圣去取经后，有不少猴子猴孙遭到其猎人猎杀。 只因有一道名菜，食材要新鲜的猴脑。 让不少猴子遭了殃。 此事断然不可让其发生在他的花果山。 他读过不少五行阴阳之典籍。 八卦也是了解一二。 故而想在其周边构建一道天然阵法。 虽不能遮掩天机，隐于世间，可也能让凡人止步。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便是好事。 若是起了刀兵，非花果山之福。 定下基调后，孙悟空念起，便使出万千分身，化作小猴，于山林间奔走。 探查周边各处。 了解地形。 爬山入水，上天入地。 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依据地势，布下迷阵。 凡人若入内，不消半个时辰，便会折返回外界。 次数久了，他们也就知道这里进入不得。 于此间飞禽走兽却是无碍。 若是有人想利用飞禽之类，想取巧进入。 只要深入些许，亦会迷失，如孩童般懵懂，自己走出这片山界。 他只是不想让猴儿受到伤害，未想着伤害别人，故此费的时间久了些。 否则，随手布下杀阵，别说凡人，就是妖王，仙人到此，也得折在此地。 桃林间。 悟空看着这满山遍野的林木花草，各种飞禽走兽，心中亦是感慨。 鸟兽齐鸣，龙虎盘踞。 仙鹤凌空。 便是仙境，也就这般景象了。 山中的露水花果，亦是可以自给自足。 “见过孙大王” 正行走间，一道声音打断了孙悟空的思绪。 不由得闻声抬头。 却是一只鸟儿，停在枝头，口吐人言。 眼睛灵动，亦是有好奇之色，飞至孙悟空身前。 扑棱着翅膀。 “你如何知道我是孙大王？” 孙悟空好奇问道。 他时常转悠，一些猴儿见了他，也是远远的看几眼。 不敢走近。 非是惧怕，只是老猴交代过，大王喜欢清静，若是没有要事，就不要打扰。 如今一只鸟却是认出来他了。 “大王不知，我与大王有过几面之缘哩，大王未出海寻仙时，我就与大王见过，只是那是灵智未启，不能言语···” 鸟儿停在悟空伸出的掌心，细声言语道。 悟空这才明白，不过他那时哪里会注意到一只鸟。 自然没这些记忆。 毕竟这里的鸟儿多了，同一种类，颜色模样都差不多。 如何认的出来？ 第17章 身闲心也闲 “你叫什么名字？” 孙悟空好奇问道，不过又转念一想，一只灵智初开的鸟，哪里会有什么名字。 自己这脑子。 “孙大王，我还没有名字呢，大王见多识广，能不能给我取个名字呢” 鸟儿的眼中有些希翼的光彩，认真说道。 孙悟空微怔，这个世界对取名字一事远比他那个世界慎重的多。 妖族顾忌虽少。 可是真名亦是比较看重。 只是他也不好拒绝。 不由得低眉思索起来。 他以前也不是一个文化人啊。 看着羽毛青红绿各色相间的小鸟，孙悟空思索一番后说道。 “不如叫燕羽如何，你以后若是觉得不喜，改了也是无妨” “燕羽，燕羽，谢谢孙大王赐名，我以后就叫燕羽了” 鸟儿眼中微亮，试着念了几遍，心中甚是欢喜。 翅膀在悟空手心不断扑打，显得十分兴奋。 悟空轻轻一笑，对方喜欢就好。 “孙大王再见，我有名字啦···” 离开前，鸟儿慎重的将自己身上最好看的一支羽毛啄下来送给悟空。 算是谢礼。 悟空也未拒绝，将其收了起来。 这可真是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花果山如今一片祥和，猴儿们也都越来越好。 孙悟空心中亦是欣慰。 如此下去，他也不用操心太多。 就是他不在，花果山也可以诸事无忧。 今日无事，倒是可以去别处看看。 静极思动，孙悟空有了想法，便扯身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已是在祥云之上。 这种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间的感觉，让他心情大好。 整个人神清气爽，额，如今算是整个猴儿。 却是算不得人了。 他随心而行，无所拘束，一直于云间游荡。 看着这大好山河，此情此景，我想赋诗一首。 咳咳！ 孙悟空轻咳两声。 他有作诗的心情，却无作诗的文采。 天宽地广，任尔逍遥。 奈何胸无点墨。 哪里会做什么诗。 下方已经是宽阔无边的海面，不知不觉，他已是到了东海地带。 虽说东海有那定海神针铁，如意金箍棒。 他却是不想去取了。 如此，他还能大闹天宫？ 上天做官？ 就更不会被那如来老儿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了。 此刻，不同于悟空的悠闲。 东海龙宫。 一片霞光亮彻海底，金光四射。 惊了诸多海族。 “大王，那天河定底的神铁，今日不知怎滴，霞光四射，瑞气升腾，动静不小” 一虾兵急匆匆来报，颇为惊慌。 “那神珍自大禹治水，置在那处后，不曾有过半点动静，今日怎的如此？” 龙王心中疑惑，霞光万丈，将他的龙宫都映的金碧辉煌。 犹如金日凌空。 “小的也不知，见此异象，特赶来通报” 虾兵回道。 龙王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当下大步出了龙宫，与一众海妖来到一处。 便见一数丈高的柱子绽放万道金光，将四周之物照亮，似是披上一层金衣。 颇为壮观。 “大王，莫不是此宝该今日出世，才有此异象” 一海妖道。 “此物只是一根定江海深浅的定子而已，虽是神珍，却无大用处，谈何出世？” 龙王摇摇头，不以为然。 可是也想不出其他缘故，亦是看不出什么。 逗留一会后，他见再无其他变故，便朝左右吩咐道。 “派些虾兵在此留意，若有其他动静，再来告知于我” 说罢，便又回了龙宫。 他自己断然不可能因为一点异动就守在此处。 虾兵得了龙王的令，便驻守此地，在一旁看守。 时间未过去多久，一女子的身影也行至此处。 “见过龙女” 四只虾兵见其走来，立马行礼道。 “无事，你们忙自己的，我就是过来看看” 女子轻声道，龙女见那柱子依然在散发光芒，心中好奇。 走近查看，也未感受到什么异样。 心中难免有些古怪。 手掌按在上面，却是入体冰凉。 与铁柱并无不同。 只是不晓得为何会有此动静。 “你们注意些，若是发现什么异常，及时去通报我父王一声，以免误事” “是，属下不敢疏忽“ 龙女微微点头，见那柱子无其他动静，也离开此处。 此后，众龙子龙孙，听闻后也生出好奇之心，过来端详一番。 只是亦无所得。 悻悻而归！ 云雾中，一条小龙时隐时现，颇为快活。 不知不觉，便到了悟空近处。 “呔，你这小猴，怎在我的地盘上憩息” 小龙口吐人言，霎时间便立于云端之上，化作一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 甚是可爱。 一双眼睛泛着蓝光，此时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道。 “此处除了些云彩，再无他物，哪里见得，是你的地盘了？” 悟空睁开眼睛，看着稚嫩的面孔，轻笑一声道。 微微侧身，依旧躺在云端。 这小孩生气的模样还挺惹人爱。 只是这肚量小了些。 不过人长得可爱，也是有优势的。 起码他此刻就生不起气来。 “哼，我天天在这里玩，这里自然是我的地盘，你这只猴儿，忒无礼” 女孩鼻孔哼出些气儿，叉腰道。 看着其轻轻皱起的眉头，恩，还是可爱。 若是教那些女儿奴瞧见，怕不是心都要化开。 “也罢也罢，既是你玩耍的场所，我另寻他处” 悟空闻言，笑着说道，也无与小孩计较的心思，微微打了个哈欠。 念随心动。 驾着云儿便悠悠行向他处。 “噫，你这猴儿脸皮也忒薄了些，我说是我的就真的是我的不成？” “连那凡夫俗子，也常常因为地皮吵的激烈，你起码也应该和我理论理论” “连那山野间的小猴，也有怒气哩” ··· 女孩并未罢休，而是跟着悟空，嘴里说个不停。 原来，她也常常到岸边玩耍。 那附近的猴儿，她时常逗弄，经常惹的对方哇哇叫，她便哈哈大笑。 以此为乐。 今日见到得了修行的猴儿，亦是有些玩心。 想着逗弄一番。 哪里想到猴子不禁逗。 全然不像猴，倒是像得了道的高人，老仙儿。 “你这是往哪里去哩？” “你驾云的道法看着玄妙，是哪位仙长传于你的啊？” “猴子，你哑巴啦” 女孩几次言语，都不见悟空回应。 嘴巴便又嘟噜起来。 气鼓鼓的。 “你这呆猴，甚是无聊，跟闷葫芦一样，不好玩，不好玩” 说着便作势要离开。 只是用余光看去，这猴儿亦是不慌不忙的驾云远去。 女孩跺了跺脚，又加速跟上。 “噗！” 悟空似眠未眠，闭着的眼眸忽的睁开。 眼中的茫然褪去。 原来是这女孩见悟空不搭理她，心中赌气，便吸入一口云雾，化作雨水，浇在悟空身上。 “哈哈哈，让你不理我！” 女孩叉腰大笑，看着茫然无措的猴子，心中怒气顿消，得意的笑了起来。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猴子，忒是无礼” “我要告诉我父王，呜呜呜，你这猴子欺负我” “呜哇~” 悟空只是起身将其在腰间提了起来。 女孩便已经泪珠子四处乱飞。 嚎叫着哭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悟空下了多重的手。 悟空微微扶额，颇为无奈！ 第18章 东海小女孩 “小孩子太顽皮，被恶人抓住，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孙悟空在其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后说道。 随即松开手，见女孩要溜。 轻轻掐诀使了个定身咒。 见其委屈的模样，又使个禁言咒。 要是其哇哇嚎叫，也吵！ 如此，孙悟空才盘腿坐了下来。 二者大眼瞪小眼，女孩说不出话，眼睛已是通红。 不一会，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如珍珠般落下。 “你如此调皮，若是与你相识之人，或因亲人关系，或惧你长辈，只怕不敢言语” “你长辈对你怕是又多半为溺爱，才让你如此” ··· 孙悟空心平气和，开口说道。 小孩子生性活泼，顽皮一点也很正常。 只要大人及时引导，纠正其过错，多数可改。 别说是他人，就是他，前世尚幼时，也时常犯错。 见到喜欢的东西，拿起来便带回自己家了。 后来才明白，不问而取是为盗。 被他人冤枉，欺辱，已是不敢吭声。 长大了，才知晓校园霸凌这几个字。 小孩无善恶之分，这个世道却有。 若是因自身家世优越，眼中无人，欺负些弱小也罢。 有朝一日若是得罪了比自己家世更为优越之人。 悔之晚矣。 “以前有一小孩，时常站在树杈，朝着过路之人撒尿，其乡邻因识其父母，又念小孩尚小，多是呵斥，又或者微微一笑” 见这猴子开始说故事，女孩不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日，这小孩又朝一过路之人撒尿，此人见此情景，倒也不恼，轻笑几声后，竟从腰间拿出几两银子，扔给小孩” 孙悟空似是在对女孩说，又似自言自语，自顾自开口。 “小孩心中欢喜，亦是将银两拿去，回了家，与父母说了此事，父母亦是带着充满爱意的眼神，夸赞了小孩一番” “此后，小孩更加肆无忌惮，逢人便尿” “又一日，一位大将军骑马而行，好巧不巧，小孩站于树杈，一泡尿淋下” “将军大怒，着下属将其拿下，手中刀光闪过，那小儿便已人首分离，生息全无” “将军又抓来农夫，问清楚谁家小儿，又着属下砍下其父母脑袋，烧了房屋” “这谁之罪？” 悟空说完，神色亦是有些怅然，随即伸手一点，解开了禁言咒。 “这将军咋这么小心眼，不就是一泡尿么，竟然连杀三条人命，可恶啊，要是教我遇见，我一定将他一口吞了” 女孩生气说道。 “那给银子的家伙也是个坏东西” 女孩蹙眉，嘟着小嘴唇思索一会后说道，不过说孰轻孰重，她却是有些迷糊。 孙悟空轻笑，若是究其根本，是父母养而不教。 父母罪过不小。 若是行人严厉喝止，出手教训一番，却不伤其性命，其多半也不会肆无忌惮。 将军若是宽容，亦不会轻易要了其性命。 似乎谁的罪过都不小，可又好像谁也没多大错。 最终却导致了如此悲剧。 女孩突然明白过来，气呼呼的看向悟空。 “好你个坏猴子，你是不是指桑骂槐，咒我呢？” 只是此刻她只能言语，却是动弹不得。 一时间，眼中又泛起泪花。 “我父王是东海龙王，掌管一海，还有三位叔叔伯伯亦掌管其他三海，天大地大，我岂能与那小屁孩相提并论” “你这臭猴子，赶快放了我，不然教我父王看见，哇哇，张开血盆大口就吃了你” 女孩气急，带着威胁的味道喊道。 孙悟空不作理会，微微叹气。 “你今日敢朝我喷水，明日就敢朝我撒尿，后日便敢教你父王杀我” “我若是打不过你父王，定然丧命于此，既如此，不如趁无人注意，了结了你的性命，毁尸灭迹···” 孙悟空话未说完，女孩的脸便已经开始发白，心中不禁有些惊惧。 她只是开个玩笑，怎么就突然涉及生死··· “你父王虽强，叔叔伯伯亦是一方风云人物，可此时此刻，我若要杀你，易如反掌” 孙悟空平静说道，似是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般。 眼神虽平和，却更让女孩心颤。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孙悟空似笑非笑说道。 女孩苍白的面孔更是有些委屈，她如何想到，本意只是想逗一逗这个猴儿。 转瞬间就有了性命之忧。 若是死了，也太冤枉了些。 更让她惊慌的是，这猴子的实力太强，只是一个定身咒，便教她动弹不得。 无法挣开束缚。 难不成她的龙生就要在今日结束？ 只是抑制不住的恐惧涌上心海时，女孩的身子陡然间一松。 却是悟空解开了术法。 也不言语，转身继续驾云而去。 他也是，与一小孩计较什么。 女孩轻轻的舒了口气，拍拍小胸脯，眼中大为困惑。 不明白为什么猴子要放了她。 微微犹豫，竟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悟空察觉到远远跟着自己的小屁孩，转身看去，女孩便又停下脚步。 “我也未为难你，怎的跟着我不放？” 悟空开口，东海龙女，也算是有身份的神仙了。 多少人无缘得见一面。 他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便多说了几句。 龙女再如何，也轮不到他来教育。 刚才已经算是多管闲事了。 “猴子你这家伙虽然讨厌，可刚刚有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本龙女刚才确实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对不起” 女孩嘟着嘴，有些不情愿，可还是俯身微拜。 认认真真的赔礼道歉。 “我可不是怕你啊，只是自己做的不对，才向你道歉而已” 女孩觉得面子上似乎有些过不去，又找补道。 低头用自己的小脚踢来踢去。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悟空瞪大眼睛，微微诧异。 “你？？？” 女孩语塞，嘴巴撅的老高，都能挂个灯笼。 “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吐口水，是我不对，能听到吗？” 女孩敞开嗓子，朝着悟空喊了一句。 “听见了，我原谅了，回去吧” 悟空挥挥手，笑着说道。 从始至终他也没想让女孩怎么样。 对方龙女的身份他也不能忽视。 他还想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哪里会真的对她出手。 本就不想参与俗世纷争。 哪里会傻到自己趟进去。 得罪了龙王，到时候龙王要是奈何不得他，免不了上天庭告御状。 他到那时，岂不是又要步猴子的后尘？ 哎！ 龙女他也惹不起啊。 第19章 东海三公主 “你咋还跟着我？” 孙悟空说道，看着紧跟着他不放的小女孩，有些不解。 “既然你都原谅我了，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依灵” 女孩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嘴角微笑。 孙悟空看了一眼，并无回应。 反而扯身一个筋斗云，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孩见状，整个人愣了好些时候。 “臭猴子，本龙女好心想和你做朋友，你···” 女孩狠狠的跺脚，有些生气。 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用得着跑的这么快吗？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阿谀奉承的家伙。 转眼间就没影了。 不得已，她也只能闷闷不乐的回了龙宫。 另一边，孙悟空却是微微打着哈欠，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稳坐云端。 看着下方的山河，甚是惬意。 师父说心魔渐长，须主动应对。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可对他来说，心魔也是是他心中的杂念。 天下万灵，哪有当真做到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 便是圣人三清，那天庭玉帝，西天佛祖，也有烦恼之事。 真要无欲无求，万事皆空，那还修什么仙，悟什么道。 直接把自己埋了，烟消云散，岂不是更方便。 人本身就有诸多念头。 修行之人，也未必就比那凡人高到哪里，只是人有强弱之分而已。 他唯一忧虑的，就是应了西游的劫数，最后落得个和尚的下场。 西游记到最后也没见唐僧取得的真经度化了众生。 也没见世道真就变好了。 什么众生平等，天下大同。 皆是些狗屁言论。 他讨厌那些披着高尚皮衣的伪人。 儒释道三教，又出了几个真正的高人。 多是些卖弄玄虚的假货。 “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孙悟空自言自语，喃喃说道。 看着头顶云卷云舒，天光洒落，悟空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日光西落，悟空跃下云头，只身来到下方山林。 此地亦是荒山野岭，杳无人烟。 想来不是人族的地盘。 来到河边，悟空下河，在浅处捉了几条小鱼。 寻来枯木枝，坐地便生起火来。 师父教他下山炼心路，却不知这心劫如何得解。 罢了，顺其自然。 东海龙宫，一处宫殿。 “十妹，怎滴这副表情，可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惹你生气了？” 一女子看着在窗前生闷气的小家伙。 轻声问道。 女孩摇摇头，便又看着远处游荡的鱼儿发呆。 “我的好妹妹，有什么心事不能与姐姐说，说出来姐姐也可以为你出谋划策，再不济，也能当个倾诉的对象” 女子一身珠蓝绿裙，身上裙子闪闪发光，显得十分亮眼。 此刻缓缓走来，轻轻坐在女孩身边，好奇道。 “三姐，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啊？” 女孩忽的开口，转头看向自己姐姐。 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可是谁欺负你了，哪个不长眼的敢如此说我东海龙公主，告诉姐姐，我帮你出这口恶气” 女子攥起拳头，在女孩眼前晃晃。 “没人欺负我，我是不是特别任性，蛮横无理···” 女孩苦着脸，将自己能想到的词语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还说没人欺负你，若不是如此，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这些” 女子闻言微怔，表情认真几分，看样子，是有人说话真的伤到了自己这妹妹。 当下眼中有些冷意。 “你是东海龙女，又还年幼，每天开开心心就好，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女子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轻抚着说道。 “再说，便是你任性些，那又何妨，有我们给你撑腰，谁还敢自找不快？” “父王母后爱你，哥哥姐姐也都喜欢你，这便很好了” “你年龄还小，正是该玩的年纪，你若是像大人一样懂事，那我才担心” 女子笑笑说道，说着给女孩做了一个鬼脸。 故意逗自己妹妹开心。 “谢谢三姐，我明白了” 女孩也是对着姐姐笑笑，轻轻的抱住姐姐。 感受着她身上温暖的气息。 那猴子说的果然没错，在自己亲人眼中，自己任性，娇蛮，亲人也大多不会在意。 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她得到的反馈永远是美好的。 却不真实。 因为亲人爱自己，疼自己。 便是自己做的有些不对，也多是包容和关心。 女孩心中想道。 那些虾兵蟹将又不敢说真话。 自己要是长大，会不会如那猴子说的那样，变成一个讨人不喜的坏家伙呢？ 又或者，与那故事当中的小孩一般。 得罪了一个父王惹不起的人物，导致全家遭难。 一念至此。 女孩不由得将姐姐抱的更紧些。 她可不想与那故事当中的小孩一样，因为自己的顽劣让家人受难。 女子看着怀中的妹妹，心中微微诧异，又有些疼爱。 这小家伙，以往可没有这么黏自己。 她这妹妹虽说任性了些。 可性子也不坏。 纯真的天性未泯，龙宫里的长辈也都宠着她。 一些小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比起大部分龙子龙孙来，已经很是乖巧了。 有些事情虽然她不算清楚。 可是多多少少还是知晓一些。 只是连父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无力去管。 只要不闯出大祸事来。 以龙宫的身份和实力，尚且兜得住。 半晌，女子出了宫殿。 “去查查，今日小公主去了何处，为何回来后就闷闷不乐” 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对着守卫的虾兵蟹将说道。 “启禀三公主，小公主也没去什么地方，只是在西边一处海域玩耍了几个时辰，回来便是这个样子了” 一海妖低头说道。 “你等可曾说些不中听的？” “我等不敢，小公主如此可爱，夸奖还来不及，怎敢惹小公主伤心” 一群虾兵蟹将连忙俯身说道。 这罪名要是安在他们头上，这辈子就完了。 你就是得罪龙王，也不能得罪小公主啊。 这在东海几乎成了共识。 便是那些跳的欢快的龙子龙孙，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惹不起啊！ 你要说东海的霸主，那肯定是龙王无疑。 可是这霸主之上，还有一个小霸主呢。 惹了龙王，你顶多死翘翘。 惹了小公主，想死都难。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让小公主不开心。 “好好照顾我十妹，若是怠慢了她，我决不轻饶” “明白，我等不敢大意” 女子冷声道。 她也估摸着不是这些家伙惹的。 否则不会是这个态度。 呼~ 见女子远去，一群海妖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这三公主的威势，比一些龙子都不弱。 越发让小妖心颤了。 第20章 深不可测 “那神珍可有什么其他异样？” 龙王坐于宫殿高处，平静问道。 “大王，依旧霞光四射，经久不息，此外，并没有什么动静” 下方一背着龟壳的老龟开口道。 “你看起来有些忧虑，可是有事？” 龙王眼神扫过老龟，沉声道。 老龟闻言，缓缓行了一礼，才抬头开口。 “大王，那定子断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光，我也是因此焦虑” 老龟说完，言语微顿，而后继续开口。 “突生此异象，我等却毫无头绪，不知吉凶祸福，若是不能早日弄清楚其中缘由，老臣心中不安” 言毕，老龟便又侧身站立。 心中却是微松，他将利害呈明，提醒到位，其他的，便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无论龙王做何打算，他当下属的支持便好。 龙王微微沉吟，他虽神通广大，管辖一海之地。 可也不能全知全能。 对于那根定子，并无多少了解。 一根人族先贤定海的铁柱而已，以往哪里值得他去关注。 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却是不能不重视。 他琢磨不透，便意味着可能会发生他意料不到的事情。 如此，确实是得留意一下。 只是，除了让人看守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这个位子，看似风光，高高在上。 可是稍有不慎，便能让他一家老小从云端之上跌入深渊。 不过是表面风光！ “以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 龙王看着老龟问道。 既然提出来了，想必是有所见解。 “启禀大王，依老龟拙见，不如我们上报天听，到时若有什么意外，那责任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此言一出，龙王都有些气笑了。 “不过是一根柱子，若是这点小事，都要奏禀玉帝，我这位子也坐的太窝囊了些” 说话间，神色已是有些不悦。 最起码，他依旧是这东海之主。 “大王息怒，不用大王特意启奏，只消递个折子上去，告知此事，若他日无事，自然只是一道平常的折子而已···” 老龟一番言语，让龙王眼中闪过亮光。 这倒是个法子。 只需在上奏的折子当中轻描淡写的带过此事，也无需多少言语。 只教玉帝知晓。 日后真要发生祸事，他也知会在先。 他人也断然无法在此事上抓住把柄给自己使绊子。 心中有所打算，龙王当即取出一道折子，思虑片刻，便写了一道问好的折子。 老龟见龙王已有打算，微微躬身后道。 “老臣告退！” ··· 东海，海域。 一道女子的身影陡然间出现在海面上。 正是那东海三公主。 此刻微微动些法术手段，便将自己小妹的气息显现出来。 果然，小妹近日想必是见过生人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方人物。 女子手中掐诀，唇齿相碰，念念有词。 一道湛蓝色光芒自眼中浮现。 她只是感受到与小妹截然不同的一股气息，只是自己小妹的气息尚且清晰。 那股莫名气息却已是极其微弱。 女子周身气流静止，云间似有模糊重影显现。 几乎寻而不见。 “噗！” 骤然间，女子屹立于云端的身形微颤，脸色一白。 唇间竟然有殷红溢出。 “好一个高人，如此修为，怎会和小妹有所交集” 女子心中惊疑不定。 刚才，她只是想印刻下对方的气息，若是他日遇见，也能及时察觉。 只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差点伤到她自身根本。 如此修为，别说小妹，就是她遇见，怕是也很难全身而退。 此刻，她才明白，对方应该并无恶意。 否则，小妹焉有命在。 一念起，女子已闪身不见。 “小妹，你白天是去外面玩了？” 三公主的身影再一次折返，只是此刻却是显得急了些。 连守卫的行礼都视而不见。 急匆匆的来到小公主住处。 “嗯，三姐你怎么了？” 女孩见自己姐姐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忧。 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三姐你也去那了？” 女孩突然瞪大眼睛，冷不丁开口问道。 随即想到些什么，脸色微变。 “三姐你不会也遇到那只臭猴子了吧，难不成是他打伤的你？” 女孩见姐姐气息有些不稳，连忙扶着其坐下。 疑惑的问道。 “什么猴子？我没事，你先将你今天出去玩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三公主示意自己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弄清楚自己小妹究竟遇到什么人了。 她本意只是想找到那个惹自己小妹不开心的家伙。 告诫一番。 此刻她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现在哪里还是告诫的事，而是想着应该如何赔罪了。 女孩见姐姐神情严肃，没有开玩笑。 便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呼~你呀，吓死我了” 听了小妹的话，三公主舒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大事。 笑着拿手轻轻刮了刮女孩的鼻子。 “幸好是你，若是你那些哥哥姐姐···” 三公主止住话语，算了，家丑不可外扬，她和小妹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位前辈既然已经原谅了你，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无需担忧” “小妹你真是长大了” 三公主欣慰的说道，将女孩轻轻抱住。 她这小妹虽然调皮了些，心性却是一点不坏。 若非如此，那位前辈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原谅。 她刚刚没有说出来，若是那些龙子龙孙，年长的几个倒也有眼力见。 不会轻易得罪人。 可是其他的，性子已经不仅仅是顽劣了。 若非有龙王罩着，怕是十八层地狱皆有一席之地。 “姐姐，明明是一个猴子，哪里是什么前辈，看那样貌，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女孩努努嘴，没好气的说道。 不就是法力强了点，还满嘴都是道理。 一只猴子，学什么不好，非要弄的跟教书夫子一样。 张嘴就是道理。 虽然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是就是··· 她哪哪都不得劲。 “你下次遇到他，可不能这么任性，十妹，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能得罪，有些人···” 三公主语重心长的开口，她难得如此认真。 自小看着这个妹妹一点一点长大。 心中的疼爱，她不比其他人少。 本以为有她们护着，可以让小妹无忧无虑过这一生。 可是，到今天，她才发觉。 有些事情是不受她们控制的。 “行吧，那我背后叫他臭猴子” 女孩眨眨眼说道。 女子扶额，心中无奈。 小妹确实懂事，可是懂的不多。 怎么就跟猴子较上劲了。 第21章 老太白领旨下凡 天庭，大罗天金阙云宫凌霄宝殿。 玉帝驾临。 文武仙官早朝之际。 玉帝忽的开口，有些笑意。 “这东海龙王敖广也过于小心了些，一根铁棒神珍，只是些许异象，也要奏禀一番” 玉帝笑着将龙王的折子说给众仙，他如何看不出来，这老小子的小九九。 只是一根铁棒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帝君，此铁棒乃人族大禹治水之物，亦是神珍，威力却也不小，若是寻常仙家，被擦着碰着，非死即伤” “只是其分量不轻，无人能够拿起，此番有异动，想必是逢主出世···” 太白金星出列启奏道。 玉帝面色平静，将手中折子放下。 “哦，依太白所言，我应该如何回复龙王” 一块神珍之物而已，只是天庭众卿，手中宝物便无数。 有什么可担忧的。 “启禀帝君，既是宝物出世，想必其主人也不远矣，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龙王既忧心其事” “他日其主人出现，不如由龙王引荐，召其上天庭，封他为官，亦是一桩美事” 太白说道。 龙王所忧心之事，众仙都看着明白，只是没人点明而已。 这种事情，大家明白就行。 既然龙王示好在先，天庭也不好拂了龙王的面子。 “太白所言，甚是有理，此事便交由太白办吧” 玉帝平和的开口，看不出喜怒哀乐。 “？？？” “小仙领旨！” 太白虽然无奈，可也只能应下。 谁让出主意的是他呢。 其余仙家皆是目不斜视，脸上却是有些笑意。 太白老儿能者多劳啊！ “众卿家可有奏？” 玉帝目光看向众仙，开口问道。 各仙家依次出列，奏禀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琐事，玉帝也一一批复。 很快，早朝便已结束，众仙也都散去。 “哈哈哈，老太白怎滴如此闷闷不乐？” 哪吒拍拍太白金星的肩膀，笑言道。 “三太子何必取笑老夫，帝君给我的差事不好办啊，这神棒既已逢主，想必其出世之日不远” 太白金星说着叹了口气。 苦闷的摇摇头，都怪他多嘴，若是不提便罢。 此事是他提出来的，交给他办，他如何拒绝。 如今只能祈求自己福运强些，那主人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若是性子恶些，他引荐其上天授官，若是嫌弃官儿小了。 受累的岂不是他。 本意是让龙王引荐，怎的把自己也扯进来了。 “老太白不必忧心，龙王既然已经上表，他也定会关注，只是神珍遇主而已，又不是劈山救母，无须惊慌” “哈哈哈！” 见哪吒笑的愈发大声，太白眼皮子却是狂跳。 这个乌鸦嘴，也不盼着他点好。 若是再遇上一个杨二郎那般的人物。 他多少条命都不够陪着玩的。 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后，太白便白光一闪，直接远去。 哪吒摊摊手，得，这老太白太脆弱了些，都不禁逗。 天上地下，像杨二郎这般的人物能有几个。 我开开玩笑，你怎么还认真了呢。 咦！ 哪吒灵光一闪，说起这个，他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也不算人，那日遇到的那只猴儿，虽未真正交手，却是实打实的给他带来了危机感。 这种心悸，比起杨大哥也弱不了多少。 说不定真的可以和其交手一二。 不过只是一面之缘。 却不知是哪家的弟子。 说是太乙仙，他是不怎么信的。 只是三清门下，他也未曾听闻有师叔收了弟子。 念头纷飞，哪吒不多时也出了南天门，只是不知道又去何处找乐子去了。 东海，一道白光忽的出现。 “大王，天庭的太白金星来了” 一虾兵匆匆来报，龙王精光一闪，当下大步走出龙宫。 “太白上仙到来，未曾远迎，望乞海涵” 龙王连连大声说道，拱手相迎。 “龙王折煞小仙，我冒昧拜访，不知龙王可有时间” 太白金星连忙还礼，开口说道。 “哈哈哈，贵客到访，岂能没有时间，太白请！” “龙王请！” 二者相视一笑，一块入了龙宫。 龙王摆上宴席，与太白共饮几杯后，才开口说了正事。 “不瞒龙王，我正是为了神棒异动之事而来，龙王所奏，帝君已知晓···” 太白将凌霄殿上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不知龙王可否引我一观，那神珍我虽曾听闻，却无缘得见” 太白金星轻声道，龙王也未拒绝。 只是一铁柱而已，平日里就是他请人家去，也未必答应。 说话间。 一行人已经到了。 太白金星眼睛微亮，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好神铁，好神珍，好一个如意金箍棒” 细细的端详一会，太白口中连说三个好字，心中亦是惊叹。 此物置于此地无数年头，已然不是凡物。 只观其表，便已觉不凡，此物主人，怕是也不会简单了。 “太白上仙所言，是此物即将出世，感应到其主临近，故而金光不散，瑞气万千” 龙王顿了顿，又继续道。 “只是我东海之地，能人异士虽多，却都已成名多年，近来，倒是不曾听闻有天赋异禀之人出现” 显然，龙王对太白的说辞，不怎么相信。 只是不好明说。 “龙王若是不信，小仙便与龙王打一个赌如何？” 太白笑道，他在天庭多年，见识之广，虽不是数一数二，可也排在前列。 此地景象，他来之前，可能还有那么一丝不确定，可见过后，便没什么疑虑了。 “如何赌？” 龙王淡定开口，要是说些别的，他没什么兴趣，可是要说赌，这个他就一点都不慌了。 “小仙也无甚宝物，这里有王母相赐琼浆玉液一壶，若是小仙猜测为真，这神物遇主，龙王可否将此物相赠于其主？” “反之，若是小仙猜测不真，这壶琼浆玉液，便当是我···” 太白微笑道。 龙王闻言微喜，琼浆玉液，虽说比不得顶尖仙物，可也是难得的物件。 只是王母赏赐的名头，便教众仙羡慕。 其中效果，反而是最不值得关注的。 可是王母所赐之物，价值岂能小了？ “如此，倒是本王占些便宜了，若真如太白所言，真有此人，这定子送与他又何妨，我可让他在我宝库再挑一件宝物，一并送与他” 龙王笑着说道。 本就是一件观赏物，若说价值，肯定是有的。 只是他龙宫宝物无数，多这几件不多，少这几件也不少。 九牛一毛罢了。 太白金星想做个顺水人情，他断然不会小气。 至于打赌，一是他本就颇感兴趣。 二来么，这顺水人情，太白送得，他也送得。 都是人精，大家互惠互利，一举多得。 就算什么都没得到，和太白的关系近了几分，也是好的。 第22章 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 “不过，这对赌须得有个期限” 龙王又道。 若是没有个期限，那得等到何时？ 十年百年倒也罢了 若是千年万年，说不定出现个主人将其带走。 他这赌约输的也太冤枉了些。 “自然，若是三十年之内，此神珍未得其主，便算我输了” 太白微微一笑，抚须说道。 此等宝物，断然不会平白无故现此异象。 龙王见太白胸有成竹，心中微怔。 此时，连他自己都隐隐有些认真了。 难不成真有什么天骄现世？ 才使得这定子有所反应？ 太白与龙王定下赌约，而后又留下与龙王交谈甚久。 才迈着微醺的步伐离开东海。 架云而去。 龙王以礼相待，将其送出龙宫后。 眸子深深的看着太白离去的身形。 心中微微叹气。 到底是天上的太白金星。 处世为人滴水不漏。 在天庭这样的地方，依然能让大多数仙官对其多为好感。 非一朝一夕之功。 在这方面，他自认不及太白半分。 否则龙族就不会是这般尴尬的境地了。 另一边，临近南天门时。 太白散去一身酒气，整个人又恢复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 脸上亦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这三十年自然是地上的三十年。 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 不多，却也不少。 若以他生命中度过的时光而已。 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赌约输赢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也无关紧要。 不过是给生活添些乐趣。 人活着太久，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依道祖所言，西方大兴乃天地大势。 非人力所能阻。 只是不知从何而始，又从何而终··· 太白进入南天门，与南天门守将相互行了一礼。 又交谈小一会，才回了住处。 这南天门守将，今日正是四大天王中的增长天王轮守。 此刻看着太白离去的身影。 久久后才将视线收回。 太白下界所为何事，他自然是知晓的。 身边八将之一见太白金星远去。 不由得出声道。 “这太白上仙为这些小事来回奔走，全然没有···” 其话未说完，便被天王凌厉的眼神制止。 “属下多嘴，请天王赐罪！” 那人见气氛不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拱手道。 “下不为例，尔等身为天将，平日里应本分守己，谨言慎行，须知祸从口出” 天王冷声道。 武将多有一个毛病，就是心直口快。 难听点就是一莽夫，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哪怕是在天庭当值如此之久。 只见武力增长，这脑子是一点都没变。 稍微警告了下属一番。 他才恢复之前模样，目光似是穿透云雾，看向下方那南瞻部洲。 南天门乃仙界与人间连接之地。 不容有失。 他又岂敢大意。 仙凡不过是一念之间，哪怕是他。 平日里看似高高在上。 实则亦是如履薄冰。 棋差一着，便是满盘皆输。 遑论手下的人。 见识到的越多，便越发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卑微。 都说世间苦难十之八九。 须知神仙也难当。 老太白这些年越发和善，广结善缘。 可又有谁能想到，他，当年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杀星。 其风采在天庭无出其右者。 让皆惧。 仙佛也惊。 如此人物，亦是敛去锋芒。 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可志得意满的。 念头渐渐散去。 白云如同棉花般，层层相叠。 时而有仙鹤鸣叫。 彩凤相和。 瑞气万千。 却是人间少有。 东胜神洲，花果山。 “大王，你如今修为通天彻地，亦可朝游北海暮苍梧，只是却少一件像样的兵器” 一老猴在旁，挠挠手，呲牙咧嘴的说道。 正在桃树上思考人生的悟空身形一滞。 突然传入耳中的声音让悟空脑子一白。 随即怔怔的看着这只老猴儿。 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突然觉得，那只猴子心态转变。 这花果山的猴儿也占了一部分因由。 “大王，咱那邻居东海老龙王离的甚近，何不找他要件兵器” 老猴未察觉到悟空的心态变化。 依旧接着说道。 手又不自觉的挠挠咯吱窝。 “老龙王宝贝甚多，想来也不差那一件两件” 咳咳咳！ 悟空一阵轻咳。 你是真的自来熟啊。 宝贝再多，也无白送的道理。 须知免费的东西最贵。 冥冥中上天早就为其标注好了价格。 他不一定有那个福运消受啊！ “孙知命，你这名字起得倒是很有个性，只是兵器之事，还是休提” 孙悟空轻舒口气。 微笑言道。 “老龙王宝贝再多，也是人家自个的，哪有白白送咱的道理” 悟空见老猴眼中有些疑惑，便出言解释道。 “似那人间，国与国，家与家之间，亦是寸土必争···” 悟空平静的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人之欲念，也逃不过名利二字。 盟约，律法，亲情，友谊··· 在某些东西面前，脆的跟纸一样。 一捅就破。 便是老农家的那三寸土地，几亩薄田··· 亦是有亲兄弟闹的不可开交，一刀两断者屡见不鲜。 老龙王宝贝再多。 也不能让天下人手一件。 人若失了本心，迷障自显。 有时候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以恕己之心恕人，以责人之心责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悟空的话语让老猴愣住。 久久未动。 脑海中似有惊雷炸响。 他只不过是山中一猴儿。 此生所见，皆不过是眼前天地。 所谓一叶障目。 此刻悟空的一番言语。 让他心中的世界有了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他突然想出去看看那个外面的世界。 那个让自己和猴儿们心生恐惧的人间界。 他恐惧之心未减丝毫，可也对大王所说的世界有了些许期待。 “大王点化之恩，老猴儿万死难报，唯念大王日日平安···” 老猴忽的一跪，神情认真，学着那书中所写。 向着悟空深深一拜。 让悟空一脸懵！ ？？？ 脑子里全是些问号。 什么点化之恩。 他说什么了？ 不过是自己想让老猴熄了找老龙王索要宝物的心思。 怎么就扯到点化之恩上面了。 他脑子一时间都没有转过弯来。 直到老猴走远，他才回过神来。 算了。 自己和老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面。 看样子也是好事。 只要不让他去龙宫借宝就行。 那老猴回了住处，终是下定决心。 他前半生懵懵懂懂，为活而活。 幸得大王开化。 他要去那人族走一走，看一看。 虽死不悔！ 第23章 朝闻道夕可死矣 老猴儿回去后没多久。 便有小猴来报。 孙知命走了。 一只上了年纪的猴儿，只因被悟空的一番话点破心中迷障。 生出了去外面看看的心思。 也是之前在悟空闲下来时，跟周围的猴儿说了很多外面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 大多数猴儿都知道外面的天地十分广阔。 他虽未添油加醋。 可依然有猴儿对外界心生向往，这是猴之常情。 花果山不过是一隅之地。 不过天机难测。 待在花果山，如今有他的存在。 相对来说是安全些的。 有他在，多多少少能够威慑附近的妖王。 若是到了外面。 生死之事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悟空也不知道老猴儿是想通了还是抽风了。 不过他并未阻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他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不过悟空还是在悄无声息间。 在其身上留下了自己的一根猴毛。 没多大用。 只是让其能够避开一次必死的劫难。 另外，也就是打个标签。 上面有自己的气息。 若是其他修行中人看见。 便知道这老猴背后是有人护着的。 只要老猴自己不作死。 又不遇到那种脑子里全是水的家伙。 一般不会有人故意找他麻烦。 “大王，孙知命已经出了花果山的地界，向南瞻部洲的方向走了，我也向周围的妖王知会了一声，让他们稍微帮忙照看一些” 这日，孙瑞真进来说道。 悟空点点头，其实在这一带，算是最安全的。 附近妖王多多少少也会给他点面子。 不至于为难一只寿命将近的老猴。 只是以后的日子，老猴怕是要吃不少苦了。 不过比起他那个时候。 还是好了些。 他和小五小六一块出海时。 那才是真的两眼一抹黑。 啥也不知道，就四处瞎转悠。 人世间尚有温情在，可险恶亦是只多不少。 他遇到过看他可怜，给他几块粗粮的老伯。 面恶心善，故意丢给他包子，却又骂骂咧咧追了他半条街的大娘。 也遇到过见他模样俊俏，想抓他卖个好价钱的猎户。 亦有富商大户想尝一尝他这脑中美味。 其中凶险，说不完道不尽··· 人心难测，好与坏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的完的。 希望老猴能找到他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悟空轻叹一声。 将目光放远。 “知命今年有将近两百岁了吧？” 悟空扭头看向孙瑞真，忽的问道。 “约莫已经两百四十多了，算起来，他比我也就晚了二十个年头左右” 孙瑞真微微思索后答道。 花果山猴儿的寿命比起外界，却是长了些。 可是两百岁，也相当于六七十岁的老头了。 这里的猴儿，若无意外，寿终正寝。 大概也都能活个近三百岁。 寿命悠久些的，也就三百五十岁左右。 比起普通人族，确实活的挺久的。 当然，要是踏上修行之路的，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了。 稍微学些个旁门左道，四五百岁轻而易举。 若是得了真传。 寿元的束缚就更弱了。 你若是有些人脉，便是飞升为仙，上那天庭做个小官。 便是拿到了金饭碗。 逢人便可以吹两句。 孙瑞真在猴群中已经是年纪极大的一辈。 若是附近的势力争斗的厉害些。 他们这些老骨头也没办法活这么久。 早就替儿孙开道去了。 如今日子过的安稳，他们心无所忧，念无所虑。 也无疾病缠身。 这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始于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大王。 虽是一只无父无母，亦或者可以说是天生地养的石猴。 让他们这群猴子不至于居无定所，衣不蔽体。 哪怕有些要求和规矩他觉得有些限制了猴儿的天性。 可他也从未反驳过。 那是他们的猴王。 他们没人类那么复杂的心思，为了当个头不择手段。 猴王要承担的责任远远高于其他猴儿。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苦差事。 只要猴王尚在，猴王的命令他们这些猴儿只需要执行就行了。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哪怕以后发生了变化，亦是怨不得旁人。 连那狡猾如狐狸的人族都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们这些猴儿岂能差了。 “族中若是有些年龄到了，亦是想出去见识一番的，也无须拦着” 孙悟空想了想说道。 他不能像养小动物一样将所有的猴儿限制在这一亩三分地当中。 “不过也应设置一些有难度的阻碍，无论是读书识字，习武修行···” 悟空只是提出一个构想，其中的具体框架，都需要许多猴儿，一代又一代的去总结经验。 不断作出更改。 尽信书不如无书。 他说的也不一定全对。 在有些时候也许适用，可是换个环境，说不定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那一套现代人的思想也不能凌驾在这个世界之上。 起码现在不能。 他让老猴设置些难度，只是不想这些猴儿以后出去轻易便丢了性命。 人死如灯灭，猴儿也一样。 都只有一条命。 还是珍惜点好。 像他这样的终究是少数。 亡灵在地府走上一遭，入了轮回，便是一个崭新的生命。 前世的一切，基本上与他无关了。 当然，你要是关系够硬。 什么规矩都可以为你让路。 “大王，我明白，猴儿们这些日子也经常念叨，如今的日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不过大王，你至今无一子嗣，亦无伴侣，便是人族，也该到成婚的年纪” 老猴一副老父亲既视感，让悟空一阵无语。 不是，怎么到这里了，还躲不开催婚呢！ 更关键的，是现在的他。 是一只猴啊！ 可他内心还是一个纯情小男孩。 向往爱情。 让他和一只猴儿交配··· 这个，有点··· 咳咳咳！ 悟空一阵轻咳，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 “瑞真啊，修行之路无穷无尽，我一心向道，此事暂且不急，不急···” 他思想开放归开放。 可是这种开放只是相对于两个不同时间线而言。 也许他那个时间过个千百年，法律上也会认可不同生物种类结合。 可是他那个年代，暂时没达到这个程度。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猴儿还没有化形啊。 要是踏上修行道路，你九窍皆通，修了人形，那个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不少前辈玩蛇玩鬼··· 花样迭出。 他的接受底线稍微降一点也不是不行。 “唉，看来我那孙女和大王无缘了，大王要不见见我那孙女再做决定？” 孙瑞真试探的说道。 眼中已然有些意动，人族不是还有一句话叫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只是话未说完，眼前的悟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迹。 哪里还有大王的影子。 第24章 妖王突来 外界春去秋来，花果山却是四季如春。 随着时间消逝，四周的大妖也都知道了花果山当中有一猴王。 修行有成，却又极为低调。 鲜有抛头露面。 也不参与各处的地盘之争。 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 这种行为已经算不上妖了。 有人喜亦有人忧。 这日，原本万里无云，大日高照的天空忽的刮起了风。 不消片刻，已经狂风大作。 树欲折腰。 霎时间雷声大作，乌云掩日。 如同黄昏般，不见半点阳光。 “谁是花果山猴王，速速出来，否则我便砸了你这破场子” 骤然间，一闪电照亮天空，划破天际。 一道身影于上空云层当中喝道。 声如惊雷，一时间小动物纷纷匆忙逃窜，惊叫连连。 悟空自水帘洞走出，猴群已经拿起棍棒，列队迎敌。 “退！” 悟空轻声开口，眼睛却是看向上空那妖王。 一字出口，周围狂风骤止。 原先被风尘迷眼的猴儿也纷纷大喜。 这等狂风，大王一言退之。 当真威武。 “散！” 悟空神色平静，声音传出，便让让本来心情焦躁，不安的生灵如同春风拂面。 心海宁静。 同时，天空上的乌云，惊雷尽皆消散。 “道友来花果山，未曾远迎，多多包涵” 孙悟空一步跨出，言语时，已在云层之上。 看着面前的妖王，微微拱手。 “呵，学什么不好，非学人族那一套虚伪做派，当真恶心” 妖王嗤笑一声，并未回礼。 眼中不屑之色更浓。 “汝身为妖王，却搞人族那套，置我妖族脸面于何地？” 妖王话语间充满讥讽，神色更是毫不掩饰。 对于悟空刚才的举动，亦是有些不满。 虚头巴脑的，哪里像个妖王。 其身形高大，二者站在一处，十分不协调。 悟空身体不过是正常人族左右。 那大妖也未遮掩真身，身高三丈有余，身形也极其魁梧。 身披不知是何动物的毛皮。 嘴中的獠牙更是似有寒光般。 “今天本王到你这地方转转，刚刚运气不错，抓了几只吃食，便让与你几只如何？” 妖王声音响彻云端，从背后一把抓出几个人族。 呲嘴笑道。 说着便从上面解下三人，一把扔向下方。 “妖王，我这里并不流行吃人肉，也未曾以人为食，不过好意我心领了，请妖王入内一叙” 悟空手中掐诀，一道法术将坠落的几人兜住，稳稳当当的落在下面。 同时他又好言邀请。 “哼！别的妖说你将人当祖宗供着，这不许那不许，今日看来，传言非虚” “你当真是我妖族一大败类，看锤” 霎时间，那妖王也未报出自己名号。 手中紫光陡然出现，已然挥舞着一只巨大的铁锤砸向悟空。 声似雷电，看其架势，像是要将悟空砸成一堆肉泥。 “大王小心！” 孙瑞真一声惊呼。 他心猛的一跳，看着一言不合就在上空大打出手的妖王。 忍不住大喊道。 眼中充满担忧，自家大王的修为虽高，可是具体有多强，他也没有直观的感受过。 此刻二者身形，气势，自家大王好像都不占优势。 若是大王折在此处，他们这些猴儿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怎能不担心。 电光火石间，那铁锤已经到了悟空头顶。 有些胆子不太大的猴儿，已经吓的闭上了眼睛。 砰！ 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大锤砸来之际。 悟空转手一掌，将其拍开。 身形纹丝未动。 面色依旧平静。 妖王瞳孔紧缩，脸部肌肉直颤。 喉咙却是微微浮动。 “妖王所言差矣，吃人与否，是我自己之事，暂时还轮不到别人指指点点” “至于当祖宗供着，就更是荒谬，我花果山地界，可有半点人族踪迹？” 悟空平静的说道。 他从未将别人想的多坏，可也不觉得这个世道有多好。 真要把人当祖宗供着，别人愿意，他还不愿意呢。 世道不是非黑即白。 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在其位谋其政。 什么人做什么事。 这妖王岂可凭空污猴清白。 “你这猴子巧舌如簧，虚的很，半点信你不得，看锤” 妖王心中微定，吃惊于眼前这豆丁大点的猴子。 却有这般力气。 术法未动一丝一丝。 便可轻易接下他的大锤。 实力当真了得。 只是这嘴皮子似比其实力，更强三分。 “人猎杀妖，以妖为食，妖杀人，以人为食，此乃天道” “你这杂猴，偏偏就做那鹤立鸡群之事，跌了妖族脸面，饶你不得” 这妖王咬牙切齿，好像猴子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脸上怒意不减反增。 怒吼一声，霎时间四周浓雾并起。 层层乌云聚拢。 淹没了二者的身影。 只听得见撞击声不绝于耳。 雷电交融。 下方生灵瞪大眼睛，依旧瞧不真切。 只是隐约间，看的到二者的身影在动。 悟空数次挡下对方的攻击，并未反击。 只是对方好似不知道一般，依旧不依不饶。 见此，悟空微微蹙眉。 心中也是一怒。 不识好歹的家伙，给你脸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得寸进尺也不是这样的。 轻哼一声。 在其再次攻来之际。 化掌为拳，微微使劲。 轰隆！ 震天的响声亮彻云霄。 乌云骤散，金光显现。 那大锤已然碎裂，向着下方射去，只是未到地面。 其便化作几分，被风吹向他处。 那妖王惊骇欲绝。 本以为悟空只是比他强上几分。 肉身有点硬罢了。 便是耗气力，他这体格也占上风。 只是一瞬，他的兵器就只剩下手中的半截。 刚才那惊人的一击让他臂膀近乎废掉。 手中已无半点知觉。 好生恐怖。 “以你所言，不过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孙悟空面色微冷。 淡淡出声道。 “如今我实力比你强，拳头比你硬，别说是我这花果山不以人为食，便是让你日日吃素，你之奈何？” “强者视弱者如玩物，随意夺取其性命” “强者挥刀向弱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 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世道如此，他无意和任何人起冲突。 也不想去改变别人的观念。 无论是人吃妖，还是妖吃人，关他屁事。 只是他心中尚存人性。 才对自家猴儿有些约束。 至于其他妖，他何曾在意过？ 大家各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他便乐得自在。 是非对错，他已无意言说。 再者说，这个世道，当真有什么对错可言吗？ 他不会接受不了妖吃人。 起码其他妖吃人，他眼不见为净，不去看便是了。 人站在人的角度指责妖以人为食，和妖指责人以万物生灵为食有什么区别？ 这妖有一点没有说错。 人确实虚伪。 繁荣盛世，教人向善。 乱世当头，易子而食者不计其数，与兽何异？ 满足了温饱，便开始无所事事，教起你做人的道理了。 他只是不想去争辩这些。 知者自知。 明者自明，其他的，说了也未必明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亦无法以一己之力抗衡天下大势。 所以他始终是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不是他境界有多高，而是心中善念亦存。 因自己变强而肆意去欺凌虐待，以折磨他人为乐的事他做不出来。 第25章 震慑 “妖王既然不是来做客的，那我便不留你在此地了” 悟空淡淡说道，从始至终，心中都未有多大波澜。 对方的修为，虽是一方妖王，可也着实一般。 除了力气大些，舞弄雷云外。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花果山无意与众妖为敌，可也不曾怕过谁” “今天是第一次，我就当道友和我开个玩笑，恕不远送！” 悟空言语间，衣袍轻轻挥动。 那妖王只觉一阵晕眩。 脑子清醒时，已经身处花果山之外。 看其周围景象。 怕是已经在千里之外。 额头上禁不住冷汗直冒。 这已经不是有些许差距了··· 对方要做掉他，怕是轻而易举。 此刻，他才明白过来。 自己这一番举动，当真丢人。 与蝼蚁何异？ 对方连杀他的兴趣都没有。 他却一直嚷嚷个不停。 若是真不知好歹，怕是就要将性命留在此地。 “多谢猴王不杀之恩，他日若有差遣，可来雷云洞寻我” 这妖王只觉脸上滚烫，可还是朝着花果山微微一拜。 而后说道。 这番是他不识好歹了。 若是换作任何一位妖王，断然不会留他性命。 也是自己犯蠢。 误信了他人的蛊惑之言。 一时上头，就跑来丢人现眼了。 我的猴大王啊！ 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牛逼，打死我也不来啊。 妖王一脸苦涩。 有这个实力，你别说不吃人。 你就是抓妖王吃。 他屁也不敢放一个。 此时哪里还考虑什么脸面。 捡了一条狗命已经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他来寻猴王的不是，也是以为猴王实力也就那样。 无论是在哪儿。 实力都很重要。 拳头够硬，才有说话的权利。 否则，谁会在意你讲不讲理？ 蝼蚁的生死不会有人在意。 今日若是孙悟空不够强。 花果山早已易主，这些猴儿的下场也未必能够好到哪里去。 妖王狼狈的离开。 悟空也有意无意的向着各处扫过一眼。 而后消失在云端。 径直回了水帘洞。 四周隐藏在各处的妖王，他如何会察觉不到。 只是不想撕破脸皮。 这样大家的脸面都好看些。 他给足了这些妖王的面子，他日若是有些得寸进尺的。 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他是心存善念，不想多沾血腥。 不是杀不了人。 群峦层层叠叠，绿意盎然。 不一会，各处隐藏的强大气息一个接一个悄然离去。 “大王威武，大王万岁···” 猴群中一阵欢呼，本来紧张的心情随着乌云散去。 自家的大王再一次战退强敌。 而且看起来并不吃力。 自家大王越强，他们在山里也就过的更加安稳。 哪怕是见了其他妖怪。 这腰杆子也硬的起来。 不用向其他妖点头哈腰的。 “孙大王的实力在这一片区域，怕是很难有其他人企及了” 柳云生站在一处山间小道，轻声道。 心中微微感慨。 能够和妖王在交手间如同闲庭信步。 毫无压力的。 他是第一次见。 “这么多妖王在旁边虎视眈眈，硬是没一个敢吭气的，单说这个，孙大王已经在另一个层面了” 黄淮抚须感慨道。 眸间光彩闪过，亦是有些羡慕。 无论是原身实力，还是仙家手段，皆属顶尖。 只是不知道猴王是从何处学道。 得此手段。 当真教人艳羡。 他们苦修多年，一身实力却不及猴王一二。 说没有妒忌之心，怕是连自己都不信。 至于那些隐藏的妖王。 便是他们三兄妹，都有所察觉。 说猴王不知道，谁信？ “走吧，猴王退了强敌，我们也应该祝贺一番，不能失了礼数” 柳云生道。 这些日子他看猴王作风。 越发觉得猴王不一般。 怕不是欲登仙道。 虽说九窍皆开者便可修行。 而踏上修行道路的生灵，皆可称仙。 可这种仙，虽不至于遍地走，也大差不差了。 天地人神鬼··· 天仙鲜有入红尘者，一般在那九霄之上。 地仙以镇元子为地仙之首，亦是自在逍遥。 神仙者，在天庭当值，虽受管束，可也享人间香火。 人仙虽可称仙，不过是人界修行之人自诩而已。 鲜有真正得道飞升之人。 在那仙界当差的，无不是人间数一数二的豪杰英雄人物。 真正靠修行登上仙界的，少之又少。 鬼仙属地府辖管，他们也无多少了解。 似他们这些精怪，也自称妖仙。 也不过是自己抬举自己而已。 便是人间界，也有那三教九流之分。 修行中人，此风更甚之。 太乙之流，常说以出身论高低，如何如何··· 可言语间，哪怕是与大罗道统扯上一分关系，也颇为得意。 不过都是以五十步笑百步耳。 教人耻笑。 三妖驾起小云，不消一会便至水帘洞附近。 一些猴儿见了，也不惊慌。 这三妖在他们这里，也是常客了。 若是没有修行，三五日便要来上一趟。 也不去见大王。 只是与一些猴儿打打交道。 聊聊天，亦或者指点些猴儿的错误之处。 算得上半个自家人了。 “柳仙长，黄仙长，李仙长，里面请” 孙瑞真大步迎来，笑着道。 今日三位齐至，他便知道三妖不是来闲聊的。 怕是来找自己家大王的。 “孙大王刚退强敌，我等便来叨扰，实在抱歉！” 柳云生道。 “欸，三位里面请，何来叨扰之说，花果山向来冷清，我等欣喜还来不及···” 孙瑞真笑着说道，也不做作。 他与三妖的关系，一直不差。 也不需要那么见外。 “孙大王可有空闲？” “有有有，三位道友快请！” 悟空的身影也在后面出现，此时笑着道。 他虽然与三妖交情不深。 可对方的善意，他却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平日里对自家猴儿的一些指点。 他也有注意到，只是专门为道谢，显得有些刻意了。 他也就没有拿这个说事。 悟空将三妖迎进水帘洞，叫猴儿拿了些水果，好酒来。 又吩咐厨房做些熟食。 才与三妖交谈起来。 “孙大王与野猪王一战，震慑四方，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安逸许多，此举当敬大王一杯” 柳云生笑道，说罢，便饮了一杯，先干为敬。 是尊敬，也是感谢。 孙悟空越强，他们也有些好处。 毕竟自己这些安居于花果山的精怪，无形中已经打上了花果山的标签。 行走在外，这个身份是抹不掉的。 哪怕孙悟空没有此意，别的妖王也不会信。 “今天大王也算是双喜临门，还有一喜，七日后，乃是东海小公主诞辰，老龙王摆下宴席，邀四方好友，近邻，递上请帖···” 柳云生言语间，已从袖袍中拿出一道请柬。 微笑着递给孙瑞真。 “我有一好友恰巧在东海当差，又知我就在花果山，便托我将请帖带给大王” 柳云生解释道。 而后又解释了一番，生怕孙悟空误会。 老龙王向来大方。 此番又是小公主诞辰。 哪怕是单纯去赴宴，吃的东西也断然差不了。 更何况，龙王为东海之主，此番能够见上面，瞻仰尊荣。 以后说出去也是倍有面子的事。 再者，宴会上各方人物汇聚。 交些朋友，都是好事。 怎么算都是赚的。 只是此刻，悟空听了之后却是微微一愣。 脸色复杂。 让三妖大是不解。 怎滴是这副表情？ 难不成妖王和东海有怨？ 第26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大王可是有难言之隐？” 黄淮不解道。 “只是有些惊讶，我这小山头也能收到请柬，难免惶恐！” 悟空摇摇头开口道。 那东海的龙女他只见过一个。 是不是最小的，他也不知。 他与对方也无多少恩怨。 李清月眼中闪过莫名的意味。 只是见两位兄长不言，也就熄了开口的心思。 她这张嘴经常因为没遮拦，得罪了不少人。 这猴王显然是不想跟她们说真正原因。 她也没必要自找没趣。 “孙大王谦虚了，大王先前一战除了混世魔王，附近妖王皆知大王名声” “此番收到请帖，也是情理之中，老龙王好客之名四海皆知” 柳云生微笑道，毕竟是东海之主。 且龙族财大气粗，这些年虽不复当年，可底蕴还在。 举办些宴席不在话下。 便是以往，有些重大盛会，老龙王也会让人向周边妖王发出请帖。 他们虽不是贵宾。 可是去蹭顿饭，见见朋友，还是很平常的。 “既是龙宫请帖，我也不敢推辞，三位道友前往之日，也来告知我一声，咱好一同前去” 悟空微微沉吟，而后开口道。 他一个新晋妖王，许多妖王都想掂量掂量他这个妖王的实力。 先前一战，算是让那些暗自看戏的收敛了一些。 如今龙宫的请帖送上。 他若是拒绝。 教有心人看见，怕不是以为他和龙宫不对付。 只是去赴宴而已，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吧？ 孙悟空眉头微挑，心中却是暗暗念道。 “这是自然，大王让我三兄妹有个容身之地，不胜感激” 柳云生有些犹豫的说道。 这种事情他本不应该提，可是他在花果山清修。 这些俗事上面，能够提醒一下，他也是一番好心。 不然去了龙宫，让他人笑话，于是再次开口。 “我这里有一株千年参王的遗宝，送于大王，算是一点心意” 柳云生道，又从袖子中拿出一玉盒。 里面正是一株参王。 只是少了些许灵性。 “此等珍物，道友自己留着便可，花果山不是我一人的，万物生灵，皆可在此修行” 悟空摇摇头，他要是要人家的东西。 这都不是投桃报李了。 那岂不是成了真正的山大王。 他自己都没这个脸。 对方的意思，他也猜出来了一点。 早不送晚不送，这个时候送他珍宝。 估计是担心他手中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件，在龙宫落了脸面。 悟空和三妖浅谈片刻。 又请其吃了晚饭，才将其送走。 “该送些什么好呢？” 悟空低头自语，他在这里待这么多年。 去赴宴却是头一遭。 他虽然拒绝了柳云生的好意。 可是送些什么东西，还真把他难住了。 这方面，他属实是一个愣头青。 再者，他也不知道行情啊！ 太好的吧，他没有。 太差的吧，拿不出手。 欸，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大王，若是为难，这山顶有一颗灵桃树，那上面的桃子却也不差” 孙瑞真想了想说道。 他们这里虽然说是福地洞天。 可论及珍宝，那就有些··· 龙宫大概率是瞧不上自家的这点东西的。 一个宝物无数的大族，如何看得上他们这点芝麻大小的玩意。 孙悟空微微点头，却并未言语。 老猴儿的建议算是好的了。 那棵桃树他也晓得。 每年只会结一颗桃，不大不小，可是却有奇香。 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 可是若是有些猴儿生命垂危，得了重病或者重伤时，那玩意有奇效。 只是当做贺礼，还是有些，额怎么说呢。 就是人家里和那玩意差不多价值的东西，一大堆。 送了人家不会在意不说，自己这边还心疼好久。 不划算。 第27章 东海盛宴 他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没必要死撑着。 只不过送的太过寒酸，也说不过去。 最好，就是送一个价值不怎么高，但是又比较稀罕的。 大家都说得过去就行。 悟空思索良久，眉头才舒展开来。 孙瑞真见状，便知道自己家大王想必是有了法子。 也就不再多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东海龙宫，上上下下已经忙的不亦乐乎。 各海族皆奉龙宫的命令。 装扮龙宫，布置海景。 来来往往。 很是热闹。 虾兵蟹将也都早已迎来送往。 请来的早些的客人入龙宫赏玩。 水晶宫更是映射出七彩光芒，灼灼生辉。 看着各处逐渐多起来的身影。 就可以看出来龙王对这次宴会的重视。 “小公主当真是大王的心头宝贝，往年龙子龙孙的诞辰，也未见如此大的场面” 道路两旁，一虾兵带着些许艳羡之色说道。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可大王对小公主的喜爱，却不是假的。 而且小公主的模样那么可爱，他们就是跑断腿，也乐意啊。 “那可不，小公主年纪最小，人又乖，便是普通人家中，老幺也是最受喜欢的，遑论龙公主” 另一个虾兵附和道。 有些事情，谁也免不了俗。 家里的最小的一个，难免受的宠爱多些。 当然也容易被宠坏。 如今这场面，其他三海龙王皆到，便是天庭，也派人提前送来贺礼。 面子上怎么说都有光。 “我听上面说，这次除了小公主的诞辰，还有其他事情，你们谁知道？” 此话一出，顿时让附近虾兵蟹将侧目。 皆是有些兴趣。 他们只当大王疼爱小公主。 至于其他的原因，倒是没听说。 “咳咳！” 突然间，不远处一声咳嗽，让几个海妖连连站直身子。 心中的一副八卦的心思却是止不住。 纷纷猜测起来，除了给小公主办生日宴。 还能有什么事情。 随着时间消逝，来客也愈发多了。 “啧啧啧，小妹真是好大的排场，想当初，便是龙太子，也没有这般大办特办过” 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言语间亦是不满。 一副表情已经充分的表现出自己的嫉妒了。 只是四周的海妖全都装作听不见，看向他处。 人家家里的矛盾，也不是自己这些小小虾米能够掺和的。 “那是，小妹是谁啊，可是父王最疼爱的小公主，哪是咱们能比的” 又一道声音传来。 “比不了比不了” 说话间，三道穿着锦衣玉袍的身影也在不远处走来。 “九殿下，十殿下，十七殿下” 一众海妖出声迎拜。 “免礼免礼，今日是小公主的大喜日子，尔等不用管我等，我们哥几个就是来看看” 九殿下随意挥挥手说道。 语气却是充斥醋意，有点发酸。 虽然知道父王偏心。 可是见到这场面，也偏的太厉害了。 便是他们出生之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场面。 那小东西就一次平常的生日宴。 搞的这么大。 如何不叫龙妒忌。 便是那人族，也常说一碗水端平。 就一个公主而已。 将来还不是要嫁出去。 值得吗。 老龙王莫不是老糊涂了。 还是花了眼。 九殿下表面微笑。 心中却是一阵腹诽。 第28章 东海赴宴 另一边，四道身影也来到东海。 正是花果山的悟空四个。 “这龙宫我虽也来过几次，可是每次都免不了有些惊艳” 柳云生感慨道。 寻常妖物，便是拿水晶打造一些小物件。 也颇为肉疼。 龙宫却是直接打造一座座宫殿。 极尽奢华。 四处流光溢彩，光彩夺目。 硕大的明珠更是布满四周。 照亮周围的道路。 老龙王宝贝多，是半点都不掺假啊。 悟空也很是认可的点点头。 以前听说龙族喜欢这些明晃晃亮堂堂的物件。 却未当真。 如今看来，传言还是收敛了。 啧啧啧！ 悟空也是惊叹。 这有头有脸的人物，出手就是阔绰。 只这么一个宴会，就是把花果山的家底掏干净，怕是也弄不出来。 仙神的差距也大啊。 一行人跟随虾兵进入龙宫。 此刻宾客依然不少，或妖或仙，各族皆有。 悟空一行人放下贺礼。 便入内找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 今天到场的人物，大多身份都比他们高些。 悟空也没想着抛头露面。 心中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东西。 他感觉和前世亲戚朋友结婚时吃顿饭没什么区别。 只是换了个场景。 等人家弄完，然后回花果山便是。 拿起桌子上的葡萄，揪下一颗。 悟空尝了尝。 额，好像和普通葡萄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是，真要是什么仙珍，也轮不到他这样的小妖。 “孙道友，今天龙宫多数区域可随意出入，游玩，这种机会却是不多，何不去看看？” 黄淮相邀道。 他们之前称呼悟空为孙大王，悟空觉得别扭，便让他们以道友相称。 老龙王虽好客。 可是在平常，他们这些普通妖仙，想要见老龙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龙宫赏玩就更别说了。 此刻有这个机会，他们自然是不想放过的。 “你们去吧，我比较喜清静，就不扫三位雅兴了” 悟空微笑拒绝，若不是有这道请帖，他可能都不会来。 至于龙宫，这一路走来。 那个新奇劲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既如此，那道友稍坐，咱们一会再聚” 黄淮道。 对于悟空的性子，他们也算清楚。 却是不是爱热闹的性格。 附近妖王时不时相邀聚会，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 起先悟空也不好拒绝，去了几次。 此后就很少去应酬了。 便是差小妖来叫，悟空也是婉拒。 或者让猴儿代自己前去。 很快，黄淮三妖便离开此处。 至于悟空，静静的坐在蒲团上。 时不时拿起一块水果。 夹起几片小菜送入口中。 又饮一口小酒。 独自在此干饭。 对于周围打量的目光，也并未在意。 突然间，周围一阵摇晃。 让悟空眼神微凝。 这海中也地震？ 轻微的摇晃感让头顶的海水翻滚。 不过被一层薄膜隔绝在外，无法进入龙宫。 不过震颤感很快散去。 “各位贵客不必惊慌，只是···” 一海妖话未说完，四周金光忽的大盛。 让人不由得眯起眼睛。 一阵呼啸声传来。 悟空只觉得脚下狠狠一颤。 他的面前金光闪过，便凭空出现一道光影。 待光芒敛去。 已然是一根巨大的柱子伫立在眼前。 一种莫名的感觉涌现。 让悟空神色微微错愕！ 第29章 如意金箍棒 “大王，那定子···定子不见了！” 一海妖急匆匆跑来。 惊慌失措的喊道。 他本来奉命在一旁看守。 今日又是大宴。 大部分虾兵蟹将都被召回去干其他事了。 那定子旁也就留下四个虾兵而已。 谁知道突然暴涨的金光让它们本能的闭上眼睛。 等睁开时，那铁棒就已经没影了。 大殿之上，龙王闻言微微皱眉。 好端端一根定子，怎么会不见了。 “龙王勿虑，可还记得我们先前的赌约，想必是那主人出现了” 太白金星闻言笑道。 “这赌约···” 太白起身，抚须微微摇头，嘴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 颇为自得。 如今连一年的时间都没到。 龙王闻言微怔，难不成真如太白所言。 此神珍有了主人？ 便在这时，又一海妖飞奔而来。 至殿外通报。 “报！大王，那定子不知怎滴，突然出现在明龙殿外··” 龙王闻言，又是微微蹙眉。 “行了，你们退下吧，这事我来处理！” 龙王挥挥手，挑眉道。 “太白上仙既然说是其主人出现了，正好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人物，让这棒子自行择主，金光不熄” 西海龙王抚须道。 大哥敖广和太白的赌约，如今看来，大哥怕是要输了。 这根神珍先前就金光万道，瑞气升腾。 让龙宫小半区域都可以直接看到其散发的金光。 让四周的宫殿都覆盖了一层金黄。 此等异象，他们自然早就知晓。 如今看来，太白金星所言，八九不离十了。 多半是感应到属性相合之人。 才有此动静。 这边，四海龙王以及太白金星等大仙挪步明龙殿。 明龙殿外。 悟空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先前他身前的桌子已经被砸的粉碎。 地面却是完好无损，此前的动静已经让周围的大妖惊惧。 纷纷避开。 此刻看着悟空所在，只当是来东海寻仇的。 也不知龙王怎的就惹上了这么一号人物。 心中已然开始猜疑。 悟空抬头看去，这玩意像是硕大的柱子一般。 快接近十丈高了。 便是其宽度，看着也接近一丈了。 着实不小。 待凝神看向上面的字迹。 悟空心神一震。 眼中浮现一抹错愕。 上面的字迹，赫然是： 如意金箍棒 此时其虽金光内敛，可厚重气息更甚。 让四周海妖心神颤栗。 悟空尴尬的收回目光。 曾几何时，他也曾年少，意气风发。 随便拿根棍子，便幻想着自己如那齐天大圣般。 腾云驾雾，逍遥自在。 可此刻已非往昔，他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这玩意不是猴子自己去要来的么。 怎么自己蹦跶过来了。 难不成西游记骗我？ 悟空有些懊恼，他也是此时才明白。 那玩意就是前世人家写的一本书。 他也不是书中的猴子。 如何会按照书中的剧情来。 真的是当局者迷。 咳咳。 悟空轻咳两声，装作茫然的样子。 准备离这柱子远些。 只是刚刚迈出一步，一道冷喝声在左侧传来。 “何方妖孽，胆敢扰乱龙宫，欺我龙宫无人不成” 众人只觉眼前青光乍现。 便有一道身影闪过。 直击悟空面容。 悟空脸色不变，只是微微侧身。 那要砍中的大刀便已经劈在脚边。 不曾伤到悟空一丝一毫。 “此物与我并无干系，朋友不要误会！” 不知何时，悟空已经将刀踩在脚下。 语气平淡道。 第30章 止息 “此物乃我龙宫海藏，你这妖猴胆敢盗取我龙宫宝物，虾兵蟹将何在，给我拿下！” 那人不由分说，眼神阴冷，大声喝道。 言语间，身影已经退至后方。 这妖猴修为甚高。 他竟不是一合之敌。 心中已然大惊。 脸上却是不敢表露丝毫。 “住手，不得无礼！” 正当海妖准备拿下悟空时。 远处传来一声娇喝。 让一群海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能纷纷杵在原地。 “三姐，这家伙欲盗龙宫至宝···” 身着蓝色锦衣的男子开口说道，只是话未尽，便被后来之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低着头将话咽进肚子，不敢言语。 “待会再收拾你！” 女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男子一眼。 再不出现，怕是要让这家伙给龙宫平添一桩笑话。 经过男子身边时，女子轻声说了一句。 而后便朝着悟空走去，微微行了一礼。 “妖王勿怪，舍弟年少无知，冒犯了妖王，还望妖王见谅” 言语诚恳，语气真挚。 让悟空都怔住片刻。 “姐你···” 男子见女子如此行为，看向悟空时一脸怒意，想要阻止女子的行为。 可是看着女子凌厉的眼神，硬生生的将话憋了回去。 冷哼一声。 神色不满的甩了甩袖子。 区区一个小妖王，哪里值得如此低微。 岂不是落了龙宫的脸面。 “三公主客气，只是些许误会，当不得如此大礼，此物不知因何缘由，落在在下面前，若是无事，还请将其挪走！” 悟空淡笑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礼数周到，态度诚恳。 他也不会斤斤计较。 之前见那男子喊其三姐，四周虾兵蟹将又听其令。 应该就是东海的龙女无疑了。 称呼一声三公主，也没什么不对。 “此事是我们疏忽，惊扰了诸位，十分抱歉···” 三公主先是向周围众宾客致歉，而后让虾兵蟹将将其带至另一殿中。 才转身向着悟空再行一礼，悟空连忙还礼。 幸好拜师后那几年他对各个方面都有所了解和学习。 此刻才不至于失礼。 “此物奇重，难以挪动，又生灵性，非普通术法能够驱使，还请妖王移步他殿” 三公主轻声道。 颇有些无奈，这定子早不动晚不动，偏偏今日生此异动。 好在只是砸坏了一桌子。 没有伤到他人性命。 看向悟空时。 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心中暗念道。 此妖王虽是妖身，却无半点妖气。 好似一副仙风道骨。 目光清明。 举止间不见半点野性。 要么修行了得，要么便是一心向道。 清修多年。 只是不知是何方妖王。 悟空点点头，也没有去管对方所说是否为真。 以他了解来说。 仙神之力，挪动些重物并非难事。 别说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便是千万斤，也不能说挪不动。 移山填海之能，这世间也并非没有，而且不在少数。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回头再次看了这玩意一眼。 悟空眼中闪过一抹感慨，心中微叹。 你还是好好留在东海吧。 要是拿了你，我以后就别想清静了。 大家各自安好，便是好事。 “小友留步，我看此物与小友有缘啊！” 悟空神色微怔，还未离开，便被一道声音叫住。 闻声看去。 一发须皆白的老头手拿拂尘，与几人一并拦住他的去路。 “父王！太白上仙，众位伯伯” 三公主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诸位龙王，太白上仙” 悟空也是行礼，面色从容，心中却是微紧。 他一只猴子怎么就钻进人家的圈里了。 早知道不来了。 棒子虽好，可是他不想当和尚啊！ 第31章 悟空终得如意 见到传说当中的太白金星。 四海龙王。 悟空心中惊讶过后，反而没有多少波澜。 很快便恢复平静。 对方也不神秘。 面容与普通老头也差不多。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这位小友在何处修行？” 东海龙王好奇问道。 面前这猴王，他却是面生。 想必以前没有见过。 “在下居于花果山水帘洞，算是东海的近邻，得龙宫邀请，今日前来赴宴” 悟空淡笑道。 几位龙王闻言却是微怔，就连太白金星眼中也是闪过一抹精光。 多看了悟空两眼。 “可是那斩了混世魔王的美猴王孙悟空？” 西海龙王不由的问道。 悟空点头，这件事确实是他所为。 如今看来，好像谁都知道了。 众人心中了然。 “小友不知，我曾与太白上仙打了一个赌” 老龙王见悟空神光内敛，谦逊有度。 当下将二人的赌约向悟空解释了一番。 太白也是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此事。 “此物奇重，非有缘人不能驱使，近日突生异象，金光闪耀，今日又有此异动，显现在此，不知小友可拿的动？” 龙王道，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悟空身上。 难掩好奇之色。 “龙王折煞小妖，此宝比我重了不知凡几，又粗又壮，怕是难以使得，却难却难！” 悟空话音未落。 便见这定子金光微闪，陡然间小了一截。 已经不足三丈。 众人心惊，未来得及反应，又是一变，却是其再次变化。 在空中翻转几圈。 化作一根人手能持的棍子。 两头套着两个金箍，中间乃是一段乌玄铁。 定在悟空身前。 悟空嘴角微微抽搐，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这张破嘴。 我谦虚谦虚，你咋当真了。 “哈哈哈，果然果然，此物合该遇此明主，真乃天意使然” 太白金星笑出声，一时间心情大悦。 便是几位龙王亦是惊愕。 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没想到太白之言，真就应验了。 若说其中有计，此物放在龙宫多年。 无一人能够撼动。 神珍有灵。 便是强行拿起，也不会这般听话。 看来确实是逢主出世。 才有此瑞气霞光。 “还不谢过龙王赐宝！” 太白再次开口道。 “重宝珍贵，我一无功二无德，不敢要！还请龙王收回” 悟空摇摇头，并未应下。 此言让众人心中微异。 却是对悟空高看了几分。 此物在龙宫虽是无用，可亦是神珍。 其价值断然不会低了。 他人不说抢着要，可是相赠，必然欣喜。 不会如悟空这般。 几次推辞。 “欸，小友此言差矣，我既是与太白打赌，这话便当不得假，否则便是失信于人，二是此物遇小友而绽放霞光，便是与小友有缘” 龙王声音温和，轻声说道。 可其身上自带一股威严，有些不容拒绝。 “你我又是近邻，此后也该多多来往，小友来此赴宴，想必是认我这个近邻，还请收下，不要推辞” 众人皆是点头。 “此乃一桩美事，望猴王不要推辞” 太白金星含笑说道。 “既如此，小妖多谢龙王美意，诸位上仙，长者赐，不敢辞” 悟空无奈，只得再次拜谢道。 若是再推辞，对方难免心生不悦。 要是再给他扣上一个蔑视东海的帽子，那乐子可就大了。 此番是二人赌约所至，他才得此宝物。 应当不会有人跑天庭告状吧。 没了此事，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悟空心中念道。 在众人目光之下，悟空抬手。 缓缓握住身前棍子。 骤然间，金光大盛。 似有龙吟虎啸。 海水翻腾。 一道金光破开海面，直逼长空。 震散了天上祥云。 晴天似有惊雷炸响。 第32章 悟空选宝 悟空心念微动。 异象顿消，金箍棒便被收入心海。 覆盖龙宫多日的霞光瑞气也随之消散。 悟空再次拜谢，虽只是初次接触。 时间也短。 可是握住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这玩意算是顶尖宝物。 且与他心意契合。 威力不会弱了。 收了人家的东西，算是承了对方的一份人情。 “此定子算是攻击重宝，小友可再去我龙宫海藏中任择一件宝贝，所谓好事成双嘛！” 龙王却是笑言道，见悟空又要拒绝。 直接挥手制止。 “碧璇，你带孙小友去海藏一观，再让他择一件” 龙王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女子上前，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朝着龙王微微点头。 “是，父王” “孙道友请！” 悟空见状，只能无奈苦笑。 像他这样。 别人送宝贝，他还不敢收的。 怕是天底下少有。 谁能懂他心中的苦涩。 这样下去，怕不是会离西游大劫越来越近。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说。 心情一瞬间当真是郁闷至极。 无法言语。 “龙王可记得，前些年花果山异动，惊动了陛下，命顺风耳千里眼察看” 太白见悟空离去，微微沉吟道。 大家都是人精，不用点破，只需少许提醒。 在场众人便都了然。 “此事自然知晓，上仙是说···” 龙王微微停顿，见太白点头。 心中微惊，太白之意，他如何不明白。 看来，这就是那仙石所化石猴。 只是其出世不久，未逢仙师高人，又食山间桃果，山泉之水。 先天金光不显。 与寻常猴类无异。 如今看来，其已踏上修行大道。 “此猴神光内敛，性子沉稳，神清目明，他日之成就，怕是不会低了” 太白悠悠道，随即又微微蹙眉。 心中灵光一现，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可又什么都没抓住。 微微掐指一算。 却是天机已隐，什么也感知不到。 四海龙王微微点头，却是不以为然，此方天地，道法高低，重要却也不重要。 如今天地安宁。 也无战事，更无灾劫。 如那人间盛世一般。 需要的是能够懂大局，识大体，开辟那兴盛之路的奇才。 若是只以道法论高低，与那人间武夫何异？ 太平盛世文官势大，武官势微，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便是漫天仙佛，亦是如此。 他们龙族若说与人斗法，凡遭大劫，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如今还不是遵天庭旨意，做些给人界行云布雨之差事。 无他，天下太平尔。 人鬼仙，三界当中，万物生灵间趋于平衡。 便是实力出众，也不过一太乙仙。 不是正统，终究闹不出什么名堂。 似那大罗仙，他们就是一巴掌能拍死，敢吗？ 还不是要笑脸相迎。 论实力，他们高出不知云几，论地位，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太白见众位龙王的神情，便猜到他们心中所想。 只是天机不可测，更不可泄。 连他也只是有所猜测。 今日结下善缘，是福是祸，来日自会知晓。 龙宫海藏，光华千万，照亮了大殿各处。 “孙道友请，遵父王之令，此间宝贝，道友可自行择选，若是有不解之处，也可问我！” 龙女轻声道。 “多谢三公主！” 悟空道谢后，目光扫过大殿各处。 反正人情已经欠下了。 不拿白不拿。 放眼望去，却是看的眼花缭乱。 宝贝！ 都是宝贝！ 第33章 三公主 龙族底蕴丰富的传言非虚。 悟空心中暗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说龙族也不是骆驼。 虽不再是这天地间的主角。 可是其分量，也不会轻了。 只是他眼前所见，天底下又有几个势力能够将如此多的宝贝如同破铜烂铁般扔在各处。 堆满大殿。 如果不说其价值，你说它是垃圾场也差不多。 摆放没有任何章法。 更多的，已经蒙上一层灰尘。 悟空眸子一片明亮。 这老龙王和古代的地主般。 将这么多东西都放在此地蒙尘。 这可不是铜钱金银之类的。 随便一件，拿去扔在人间，就能让诸多修行中人争的头破血流的存在。 呼！ 轻舒口气。 悟空放松身心。 微闭眼眸。 此间举动被三公主看在眼里。 眸间有些困惑。 她带孙悟空来此选宝贝。 你不去挑。 反而不动身形，愣在原地。 宝贝难不成还会和那定子一样，自己跑过来么！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那个小妹说的猴子。 是否就是眼前这位猴王。 嗡！ 三公主陡然抬头。 只见悟空往一处轻轻手一招。 一片白光划过。 悟空手中已然出现一件物品。 悟空嘴角微微抬起。 而后转身看向女子。 “三公主，此物与我有缘，不知可否？” 悟空手中之物。 是一葫芦。 却只有巴掌大点。 上面虽沾着一丝宝气。 可在这诸多海藏当中。 算不上最差的，也差不多了。 “道友若是喜欢，自然可以，只是此物价值不高，父王既然让道友来此，为何不选些价值高的” 龙女不解道。 这也不需要谦让，龙宫海藏众多。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不过九牛一毛。 猴王完全没这个必要。 “与我有缘，便是最好，至于价值，大家各有异同，也无法一概而论” 悟空微笑道，手中却是轻轻把玩此物。 甚是喜爱。 龙女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各有各的喜好，价值一说，从来不是固定的。 她倒是有些着相了。 “三公主他日若是空闲，也可来花果山做客，让我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悟空平和而又诚挚，双眸澄澈道。 三公主闻言，笑问道。 “这算邀请？” “自然算！” 悟空认真的点点头，他去邀请龙王，怕是没这个资格。 东海之主，如何会轻易答应他人邀请。 而且他那地界，也算东海之内。 对方称他一声小友。 是给他面子。 待人当如待己。 又是近邻，自然不是虚话。 “我会去的，到时候希望道友不要觉得我麻烦！” 三公主眼底含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悠悠道。 这让一旁的悟空微怔，不想三公主除了严肃清冷的一面。 还有他未能想到的一面。 多了些活泼。 那一双幽眸如若清泉，又似深海。 很好看！ “不会，道友若来，是寒舍之幸！” 悟空摇摇头道。 三公主看着一本正经的悟空。 心中也是轻笑。 世间之猴属。 大多心性跳脱，便是静坐，也难以安稳。 面前的猴王，却是多为严肃，看似平和，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与人交谈虽感受不到陌生，疏离之意。 却也让人难以亲近。 一只猴子修成这样的性子。 让她除了讶然，还有一丝不解。 二者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一个界限当中。 她若是贴近几分，悟空便有意无意的拉开几分。 先前她特意逼近。 却是让悟空脸上出现少有的慌乱。 以及那一丝很快消失的不自然。 让她不禁对这位花果山的猴王心生好奇。 如他这般的妖王。 少见！ 甚是少见。 第34章 仙神也有高低尊卑 “恭喜道友，贺喜道友” 悟空与三公主分开后，刚到宴会场地，柳云生便迎上来道。 看其神色，比自己得了宝贝还高兴几分。 “道友有此神珍，修为定当更进一步，可喜可贺！” 柳云生眼中亦是有一抹艳羡。 先前之事，他们也已听闻。 “机缘巧合，都是运气！” 悟空无奈笑道。 “道友不必自谦，若非道友有此立身之基石，又何来运气一说” 黄淮也是爽声道。 悟空得宝，他们俱有荣焉。 皆是在花果山寄身修行。 以悟空的心性修为。 再加上今日和龙王有了交情。 这东海妖属，附近妖王，当不会再去打花果山的心思。 日后的麻烦事，少了不少。 今日之事，益处多多。 并非眼前所见一处。 自然可喜可贺！ 他们也是从心之言。 悟空也只能笑笑，不再言语。 四处环顾一周，却也都是些妖王之属。 虽有虾兵蟹将在此。 不过龙王等位高权重之人，却是不在此间。 就连那小公主，悟空也未看到。 心有不解。 悟空便好奇的问了一下旁边的柳云生。 “道友不知，咱们只因是近邻，老龙王又好面，才接到邀请，说是宴请，这已是颇善” 柳云生以心声言语，并未让他人听到。 “哪里有当座上宾的份，身份颇高的，又是在另一大殿中，那里的宾客，才是可以和诸多大人物近身交谈，咱们却是无缘得见！” 柳云生无奈笑笑，便是这般，他们亦是觉得此行不虚。 似那其他地域，远些的，便是连这请帖都收不到。 连入座的机会都没有。 每个人的圈子都有所不同。 而在一个圈子向另一个圈子跨越，亦是艰难。 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亦是多少生灵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悟空闻言，也是微微点头，他却是忘了这一茬。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却也没什么不同。 万变不离其宗，究其根本，是一样的。 此刻，他也明白，先前三妖为什么为此小事道喜。 有缘得见龙王，太白上仙。 并且与之交谈。 又得赠宝物。 普通妖王碰上一件，便是能够吹嘘个把年头的事。 似他这般，的确难得。 再一个，他受前世观念的影响太深。 本能的忽略了这方面的东西。 他以读者的角度去看待西游世界，自然只觉得值得注意的，只有寥寥数人。 让人印象深刻的，无不是身份地位俱高。 师父，玉帝，如来，观音，老君··· 可是若真身处这方世界。 莫说这些，他若无此机缘，便是那南瞻部洲人族所在。 一方县令郡守，也是高不可攀，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似龙王这般仙神，更是遥不可及。 一切，只是因为他拥有，便觉得无足轻重。 地位，实力，永远重要。 哪怕是东海的一小妖，走出去时，也是让无数凡人心惊胆颤的大妖。 所有的东西，就看你站在哪个角度去看了。 “孙大王，恭喜，我是东海遗仙岛洪庆，若是有机会，可来我洞府做客，敬你一杯” 悟空走神间，一大妖微笑上前，开口说道。 “自然，道友若是有空，也可来花果山···” 悟空也举杯说道，这一举动，却是引得多位妖王纷纷上前。 举杯祝贺。 悟空也只能一一回礼。 当你身份达到一定高度时，身边确实都是朋友。 第35章 拜受仙箓? 宴席上，众妖所在大殿虽属末流。 龙宫却也未曾怠慢。 珍馐美味，香气萦绕。 席间乐曲悠扬。 觥筹交错，云衫侍女，频频倒酒。 舞女载歌载舞，曼妙动人，婀娜多姿。 便是悟空，也只能一阵感慨。 谁说古人的生活就差了。 此等场景，在他看来，亦是惊艳。 不过直至宴会结束。 龙王和诸多龙子龙孙，以及那位今日的主角小公主。 也是未曾现身过。 不过悟空也能理解。 此地皆是各地妖王，以及东海大妖。 和东海也无太亲近的关系。 不被重视也是意料之中。 宴罢，悟空独自出了龙宫。 柳云生三兄妹与龙宫有旧识，故先逗留几日。 此前也来邀悟空。 只是被悟空婉拒。 他人居所终究不如自己花果山畅快自在。 闪上云头，悟空心神微定。 轻轻舒了口气。 此间一行，算是圆满。 也无祸事。 倒是自己忒小心了些。 “小友暂行，暂行” 正欲驾云离去时，远处忽的出现一道白光，定眼看去。 竟是那太白金星。 “见过太白上仙，不知上仙唤我何事？” 悟空行礼，不解道。 “小友，小老儿我忘性大了些，险些误了正事” 太白整理仪容，看向悟空忽的一笑，后正色道。 “我奉玉帝旨意下界，请小友上天界，拜受仙箓” 太白说完，笑吟吟的看向悟空。 这等好事，却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只是悟空的表情，并不见喜悦之色。 反而微微蹙眉。 让太白含笑的嘴角微滞。 此刻悟空的反应，超出他的预料。 这可是无数修行生灵梦寐以求的好事。 怎的到了悟空这。 就好似坏事般。 就这般嫌弃？ 悟空一瞬间脑海中便闪过诸多念头。 便是眼中也出现一抹警惕之色。 眸子中更多的却是疑惑和不解。 “回上仙，我只是一花果山小妖，未曾造福大千生灵，也无功德，身份卑微，不敢受箓，此事还请上界三思” 悟空凝神道。 “不是客气？” “不敢客气，此事让我惶恐，请仙家收回旨意” 悟空肃然，正色答道。 上界为官，不符他之本心。 不管因由，他都无答应的必要。 “此事乃玉帝金口玉言，你这猴儿，当真会给人出难题，罢了，你跟我上天，面见玉帝，此事须你自己开口，成功与否，便与我无关了” 太白金星一双眸子定神看向悟空。 却见其眼中极为坚定，不似虚言。 沉吟一会后无奈道。 莫非是今天出门没看日子，不然怎的会是这个情况。 当真是初生牛犊，如今三界之内，玉帝开口，谁敢不尊。 哪怕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个下界小妖可以拒绝的。 这点人情世故，他不信这猴儿不懂。 既然懂得，还依然坚持拒绝。 那其中缘由，可就引人深思了。 “多谢上仙！” 悟空拜谢道。 太白肯带他面见玉帝，已经是难得。 “你因何拒绝，我不想深究，只是待会面见玉帝，不可失了礼数，亦不敢冒犯天威，否则便是我，也难救你！” 太白驾起祥云，连带着悟空消失在云端。 直奔南天门而去。 一路上，悟空眉头微拧。 如何拒绝，也是难事。 总不能说他不想步那齐天大圣的后尘，为了躲避西游大劫，才拒绝上天受箓。 未来之事，他如何得知？ 太白见状，亦是轻叹。 “此前龙王上奏，言那定海神珍霞光万丈，瑞气万千，异象不消···” 等太白徐徐说来，悟空才明白事情缘由。 心中却是苦笑。 难不成当真是命中注定，躲不掉，避不开？ 否则这也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怕是难以用巧合来解释。 第36章 面见玉帝 “天王，我奉玉帝旨意，带其受箓，还请放行！” 南天门外，太白身形初至，声音便同时响起。 “不敢，太白直行便是！” 增长天王点头示意道，打开界壁，让两道身影入了南天门。 悟空和其对视一眼，心神微凝。 这就是四大天王之一？ 只是不知此时镇守南天门的是哪位天王。 天庭人物，他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人。 见其手中的青光剑。 悟空心有猜测，难不成是那增长天王魔礼青？ 世人误我！ 虽只是匆匆瞥过一眼。 可其面容，哪里是民间的那个模样。 这夸张的也太过离谱了些。 好好一个玉面郎君是怎么被俗世之人刻画的那般面目狰狞。 看着是威风凛凛，可样貌着实一般。 入了南天门。 悟空算是真正意义上到了天庭所在。 悟空对天庭的了解知之甚少。 便紧跟太白金星的身影。 云霄各处，时有身形显现。 金凤飞舞，金龙盘踞。 仙禽亦是不在少数。 天清地宁！ 一片祥和。 各处天宫更显庄严肃穆。 大气磅礴！ 钟声悠扬，仙乐飘逸，让人心旷神怡。 各处尽是瑞气万千，紫气东来。 四处皆有金甲神人巡逻。 听闻这天庭有三十三座天宫，又有七十二重宝殿。 名花瑞草无数。 悟空跟随太白来到那玉清宫，却并未进凌霄宝殿。 而是去了一处偏殿。 悟空看着那凌霄宝殿不由得愣神。 随即很快收回目光，不过心里却是有些惊艳。 那里便是玉帝和众仙官上朝的地方。 当真巍峨，气势宏伟！ 便是殿门出，亦是彩凤齐飞，龙凤翱翔。 不坠天境之名啊！ 太白领着悟空，至偏殿一处。 直至御前。 进而朝礼奏禀道。 “陛下，臣领旨意，已带妖仙孙悟空到此” 太白说完，语气微顿，又道。 “只是其觉自己法力低微，未曾造福生灵，身无功德，不敢受这仙箓” 太白说完。 一道目光便看向悟空。 悟空顿感压力。 低着头心想这下完了。 就连手掌中也生出不少虚汗来。 毕竟是三界之主，自带威严。 只是这名头，就能让无数生灵不敢造次。 “哦！这倒不是虚言，你一下界妖仙，也有此心境，难得难得” 玉帝目光中露出打量之色。 颇为好奇。 见悟空目光澄明，心海宁静。 微微点头。 “既然此前未造福生灵万物，那便等受箓之后，再行其事，司其职，也无不可” 此言一出，孙悟空却是慌了。 此刻他真是有苦难言。 “你有话说？” 玉帝见悟空欲言又止的神态，不由得好奇道。 “陛下哦，小妖修行尚浅，根基浅薄，行事但凭心性，难以自持，不敢受此仙箓，若是只为满足虚荣，得此仙位，他日恐惹大祸” 悟空从心之言，肃然道。 他所言非虚，凡登仙位者，皆是历经万般劫难。 心性圆满，神性自显。 德配其位。 如他这般，哪怕是得了仙位，也难以担任。 玉帝闻言，眼睛微亮。 看向悟空的眸子有了 些许变化。 不由得抚须道。 “好，好一个妖仙，你有此觉悟，便是授了仙箓，也不会有祸事” 玉帝心中微微计较一番。 此事是因那东海龙王而起。 这妖猴既是那定子的主人，心性又佳。 便是上天为官，也是好事。 “你既恐惹祸事，不敢受箓，而我金口玉言，更不可随意更改，既如此，我便许你三次闯祸的机会” “若是祸事满三，便说明你确实难承仙缘，福德未到，我许你下界，反之，你便留在天庭如何？” 玉帝语气平和，亦是带着威严道。 太白心中微惊，连忙开口，看向悟空道。 “还不向陛下谢恩！” 玉帝刚才所言，可是给了悟空莫大的机遇。 天庭虽是上界。 众仙也皆是修行有成的生灵。 可也并不意味着一片祥和安宁。 朝堂之事，与那人间大同小异。 玉帝给了悟空三次惹事的机会。 倒不如说是给了悟空三次避祸的机会。 这在以往可是从未出现过。 “承蒙陛下看的起，小妖多谢陛下恩德” 悟空看再无拒绝的机会。 只能俯身拜谢道。 第37章 得了个御马的差事 “太白，天庭各处官职可有空缺” 玉帝看着悟空微微点头，而后便抬眸问道。 “陛下，据我所知，现天宫各处，并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 太白微微思索，又看了一眼悟空，而后俯身道。 闻言，悟空却是眼皮子轻跳。 来了来了。 他还是避不开这弄人命运的天意。 “哦！既如此，你便做个御司使吧” ”谢陛下！“ 悟空微怔，而后拜谢！ 从殿中出来后，悟空心头沉重。 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又绕回到原路上了。 过程虽有所区别，可是似乎真的躲不开。 不过他不是酷爱比较的性子。 官职高低，对他来说无多大区别。 如今得一个养马的差事，也没什么不好。 他并未大闹龙宫。 也未销那生死簿，而是被太白直接带上了天庭。 好在也没有那个“弼马温”称号。 也算是多多少少有些安慰。 毕竟那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好官儿。 太白见悟空神色凝重，全无半点喜悦。 便知这猴儿是真的不喜欢上界当这仙官。 “小友可是嫌弃这官职小了？” 太白微笑问道！ “非也！” 悟空轻轻摇头，眸中情绪有些复杂。 “我见小友不欲为官，想必是不想受官场的事束缚，这御马监官职虽小，可却是一处清闲地，无甚琐事，也鲜与各方接触” “只需照顾好那些马儿，便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 玉帝着太白带悟空去御马监到任。 这路途中，太白才向悟空解释了一下。 他也是一番好心。 毕竟是自己带上来的。 多多少少有些私心。 悟空若是惹了祸事，他也少不了有些责任。 养马是个清闲的差事。 手下又有其他人办事，也不用向别人阿谀奉承。 也算自在。 他也是经过一番思虑才说出来的。 比这大的仙官并不是真的没有，可是提出来后。 便是玉帝准了，众仙听闻，心中难免不会妒忌。 若是有人眼红，必会处处为难。 反倒落了下乘。 阴谋诡计也不是人间独有。 一个初到上界的妖仙，稍有不慎，人家便可让你跌落云端。 不消片刻。 两道身影便到了目的地。 豢养天马之地。 御马监！ “上仙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道身影靠着墙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揉了揉眼睛后。 连忙跑过来，惶恐开口道。 “休要多说，将此地大小官差叫来，今日叫你们面见御马监主管” 太白沉声道，这些人如此懒散。 他虽不是顶头上司，可见此情景。 也是脸色稍沉。 “小友，你已是御马监司使，我本不该多言，只是恐你性子淳厚，管不住这些懒惰人儿” “无规矩不成方圆，犯错宁罚勿容，不可与下属过于亲近，更当不得朋友，否则威严便失，他们不惧你，便会惹出祸事” “至于其中力度，你自行把握便是！” 话毕，门内便走出数道身影。 朝二人齐齐一拜。 “见过上仙！” “御马监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皆到，请上仙检阅” 一道身影上前开口道。 “我奉玉帝旨意，特领御马监正堂主管，御马司使孙悟空来此上任，尔等还不拜见” 太白正色道。 众人齐齐称是，又朝悟空道。 “见过孙司使！” “免礼！” 悟空轻轻点头。 太白微微一笑，看向悟空。 “小友安心在此当值，若是有事，可来太白殿寻我！” 说着拿出一块令牌放到悟空手中。 “太白上仙留步，何不歇息片刻，喝杯茶水再走” 悟空见太白欲走，开口挽留道。 “不了，今日你初来，琐事不少，他日空闲时，我再来叨扰，你忙去罢！” 太白化作白光远去，声音远远传来。 同时一道声音在悟空心中响起。 “小友无须担忧，在天庭当值，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接管此地后，你可下界去花果山安排事宜，再来当值” 悟空闻言，心中微暖。 太白对他的照顾，可谓尽心！ 御马监的众小仙，却是好奇的看向悟空。 偷偷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大人。 第38章 各人心思 “各位同僚好，认识一下，鄙人孙悟空···” 悟空语气平和，面色从容。 轻声道。 “沈三跃，现为御马监监丞” “文兴，御马监监副” ··· 众人逐一上前，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职务。 悟空被众小仙迎进堂内。 又拿出文簿，带着悟空来到马厩。 良马千匹，皆是精神抖擞。 神采飘逸。 “大人，御马监现有天马三千，皆为壮硕神马，出之可战” 沈三跃上前一步，开口道。 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向悟空。 “本监中典簿管征备材料，力士···” 见悟空神色平静，便又继续向悟空介绍众小神仙职务。 一一说来。 悟空点点头，养马也是一件技术活。 这些人也算尽心。 起码天马的状态也都还不错。 “大人可有指示，我等必将尽力辅佐大人” 沈三跃介绍完后，又道。 “无事，我初至此，你们照旧便好” 悟空轻轻摇头道，他对这些都只是初步了解。 知之甚少，胡乱指点，怕是错多对少。 纸上谈兵不可取。 事毕。 悟空让众小神各司其职。 他便返身出了南天门，回了花果山。 只是在天庭待了些许功夫，下界便已过去数日有余。 这边悟空离开后。 御马监众小神也并未散去。 而是聚在一起。 “沈哥，这大人面生的紧，以前也没见过，怎么空降到咱这里养老来了？” 一身材瘦小，眼睛却非常突出，好似要爆出来般的男子看向沈三跃道。 “莫不是得罪了哪方大人物？” 见沈三跃不言语，他疑惑道。 “无须多想，上面派来的人物，岂是你我可以胡乱猜测的” 沈三跃摇头，沉声道。 “也是，太白金星亲自送来的人物，就是被贬估计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只是沈哥你···可惜了” 瘦小的男子说罢，轻轻叹气。 “瘦···” 沈三跃声微沉，他平常都叫其瘦猴儿。 此刻话未出口，便想到如今的上司也是一猴儿。 他若是再如此称呼，怕是会让那位大人不喜。 随即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此话以后休言，我等不过是微末小神，遵守上面的旨意便可，再者若是教大人听到，误以为我等对其不满···” 沈三跃的眸子有些严厉，他看向这帮家伙，肃声道。 虽说之前对于御马监正堂这个位子，大家都以为会是他担任。 可如今既然来了新的大人，他们自然不能有怨言。 他也不需要别人为他鸣不平。 “散了吧，做好自己的份内事，这位孙司使脾性如何，咱也不知道，都小心些，若是冲撞了人家，我也不好护着你们！” 沈三跃眉眼微皱，扫了一眼众小神淡淡道。 “是” 众人齐齐道。 这才各自散去。 沈三跃目光看向那一匹匹天马，轻叹一声。 神色间有些寂寥。 若说此间最难受的，莫过于他自己。 毕竟自己离那个位子最近。 便是芝麻大小的官，其中也有道道。 争的人不在少数。 遑论是一御马监正堂。 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可能是一小官。 可对他们这些一眼能够望到尽头的小神来说。 亦是不可多得之物。 大家眼里的香饽饽。 如今天下安宁。 四方皆定。 战事少的可怜。 就是有，也用不上这天马。 第39章 闲言碎语伤人心 更多的，算是一种象征。 只是在某些场合会出场露面，充当一下吉祥物。 他们这些养马的，地位自然也就愈发不显眼了。 这边，一群人在此洗刷马匹。 给马儿护理毛发。 “这新官上任，什么都没干，就跑没影了，当真是少爷做派！” 一人嘀咕道。 手中活却是没停。 “你懂个屁，人家上来给你一顿训你就舒坦了，要我说，不管事好啊，真要管起来，外行指点内行，岂不是更麻烦！” 另一人嗤笑一声，悠闲开口。 “如今这般，咱也舒坦” “话不是这样说的，人家万一不是外行呢，上面派一猴子来养马，我看这其中意味颇深” 又一人反驳道，同时眼中有些得意，自以为摸透了上面的心思。 手中抹布往栏杆上一丢，靠着马儿说道起来。 “人家是孙司使，莫要失了礼数” 一人看看四周，小声道。 那人却不以为意。 “大家都是熟人，共事了多少年了，谁没事当那大嘴巴，再者，我也没说什么” 咳咳咳！ 那人轻咳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而后神秘兮兮的道。 “你难道就不知道，这马儿和猴子放在一块，恩···？” 那人意味深长放慢语调。 眼神示意其他人。 给了一个你们自己意会的眼神。 “人间可是有古言，这马厩常生瘟疫，又称马瘟，可是有一古方，可解决此疫病，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 那人言语有些得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来人。 “什么古方！” 后面的声音响起，那人拍拍脑壳，眉毛轻扬，话便脱口而出。 “当然是放只猴子在马厩里···” 话未尽，看着众人的脸色，又觉得这道声音莫名的熟悉。 随即脸色一苦，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脑壳。 “头儿！” 那人老老实实的转过身，低头诺诺道。 “我没你这样的下属，我刚说过的话你当放屁是吧！” 来人正是过来检查他们工作的沈三跃，此时眉眼满是阴沉。 “孙司使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是你们随意编排的？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你们这是什么，觉得很有趣不成” “你不但丢自己的脸，连带我一块跟着你害臊” 沈三跃说着愈发来气，一脚将其踹翻。 欲再动手，却是生生忍了下来。 冷哼一声。 “头儿，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给兄弟们解解闷，没别的心思” “再说，那孙司使不是不在嘛，大家都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那人被踹，也不气恼，起身拍拍衣服，又嬉皮笑脸的说道。 沈三跃并没有像往常一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而是眉间皱的更紧，深吸一口气。 “你们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想法，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环顾一周，说道。 看到众人眼底的闪躲，和四处飘忽的目光。 有些无奈。 “这里是天庭，不是下界的市井街头，讲荤话，粗言鄙语，调侃别人还自以为是，混日子可以，可是随意嚼他人舌根” “以前没有正堂，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如今···” 沈三跃语重心长，他虽然修行不高，可也是在底层摸爬滚打，一路修行，才飞升仙界。 与这位新上司虽是初见，可也能察觉到其异于常人。 虽是猴儿身，可不见一丝劣性，目光澄明，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气。 身形飘逸，全无猴子的顽性。 便是那修行有成的儒生，夫子，又或者道长清神，也稍有不及。 与太白上仙并处一处，也未见其神态卑微。 妖仙之属，大多不愿露其本体。 一是如今三界当中，人族气运鼎盛。 多以修成人形为荣。 二是漫天神佛，皆属意人族，其他万族，大多被视作披毛带角，湿生卵化之辈。 甚至有说人形才是得天独厚，天道垂青。 大多走兽飞禽之流，开了灵智，踏上修行道途，也多是费心费力转修人道。 何曾有像孙司使这般。 以原始身游走天地间。 丝毫不在意他人目光。 如此行事，虽不见傲气，却必有傲骨。 未随波逐流，能够在这滚滚大势当中依然脱颖而出。 让太白金星亲自领路的妖仙，岂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哪怕对方心胸宽广。 可听到这些言语，心中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不快？ 若是不计较还好。 一旦计较，便是将碎嘴的家伙削去仙骨，打入轮回。 也谈不上过分。 合规合矩。 所以，混日子可以。 可在背后调侃，取笑他人，真要讲法理。 这些人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开玩笑，也得别人愿意开玩笑才行。 以开玩笑的名义行嘲讽，侮辱之事，为人所不齿。 尽出下作之言。 实乃大忌。 第40章 人心最难琢磨 沈三跃一顿训斥。 让男子涨红了脸，低着头一言不发。 便是其他人也都噤声，不敢与其对视。 他们虽没有出言嘲笑。 可是也未阻止。 亦是当个乐子来听。 未必就比他好到哪里去了。 “你们也是辛辛苦苦修行数个甲子岁月才得此神位，若是觉得做这活计委屈了你们，可以向我请辞，继续做你们那太乙散仙也无不可” “可若是再在人后腹诽他人，冠以玩笑之名，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以正礼法” 沈三跃面色冷然，带着些许不悦道。 天庭天条天规可严可不严。 平日里随意些也就罢了。 可若是失了德行。 祸不远矣。 “头儿，我错了，你罚我吧！” 那人低头认错，其他人也是出口求情。 沈三跃也不好驳了众人面子。 说了一声下不为例后便冷着脸离开了。 呼！ 既然长出口气。 互相看了一眼后摇头苦笑。 “行了行了，干活吧，头儿话虽重，可却是为了咱们好，这心意咱得记着” 一年长的力士道。 他们也曾年轻气盛过。 天之骄子见过不少，甚至可以说，就是他们。 在到上界之前，也算是那天赋异禀的天骄。 可天界各处。 又有谁不是呢？ 你随便揪出来一个，就是。 天才多了去了。 想要更好的待遇，你就要天骄再天骄。 比那天才更天才才行。 若怨世道不公。 可这世道又何时公正过。 下界生灵依旧苦苦挣扎，欲求仙道而不可得。 他们在此虽是末流。 可也未曾受那饥寒交迫，生老病死之忧。 亦不为那延长寿元之物争的头破血流。 日子当真有那么说不过去？ 不过是欲壑难填罢了。 说到底，还是修行不够。 欲念作祟而已。 花果山中。 悟空驾了筋斗云，不消片刻。 便已至山头。 入了水帘洞。 孙瑞真见自家大王回来。 面色微喜。 便迎了上来。 “大王此去龙宫，日子实久，可是那老龙王留大王做客” 悟空摇头，却是让孙瑞真有些疑惑。 挠挠手。 “此去龙宫，不过一日便返，可在途中遇到太白金星，唤我上界受箓···” 悟空轻声开口，将自己这些时日的遭遇简要的说了一下。 孙瑞真却是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脑子好似嗡嗡的响，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出去几天。 自家大王就已脱离妖王之属，直登仙界。 这可着实震惊了他一把。 “玉帝让大王养马，想必是不知大王的本领，不过大王也不必气恼，那天界仙神，便是一末流小仙，也是咱仰望的存在” 孙瑞真眼睛转了几圈，怕自家大王嫌那官小，出声宽慰道。 “如今大王登了仙位，着实是一件喜事，我这就去唤猴儿们，当大摆宴席，贺他个十天半个月” 孙瑞真欲唤猴子猴孙，却被悟空抬手制止。 “没必要，只是一小仙，无须大办，我也需要及时上天任职，不能久留，只教猴儿们知晓便可” 悟空微微沉吟。 “如今受了仙箓，我便不便时常下界，你可与众猴儿商量一番，再推选出一位猴王，我虽登天界，可也势单力薄，不可教孩儿们自满” “当与邻为善，少恶于他人，若真有肆意欺辱我花果山的，也无需忍着” 悟空言语间，手中掐诀。 洞中一面墙壁顿时无比平整。 指尖舞动，丝丝法力铭刻在其上面，霎时间便出现一打坐参禅的猴子。 光华消散。 那石刻却尽显灵动之意。 上面的猴儿似是活着一般。 “我只是上界为仙，又不是死了，遇到无法解决之事，可呼我真名” 孙瑞真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连连称是。 第41章 天王告诫 悟空来的快，去的也快。 与孙瑞真说了一些事后，也未召集众猴儿。 便折返天庭。 本想见见柳云生三兄妹。 可是孙瑞真未曾见其归来。 想必是还在龙宫好友那里逗留。 他也就熄了这心思。 只是让孙瑞真和其多多往来。 有他这层身份罩着，其他妖王也不会来此找事。 居此福地，此地生灵灵性已足。 稍得修行之法便可一步登天。 比起普通修士来说，好过太多。 其实如今他不在，花果山的境况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多多少少还是让花果山有了一些改变。 未曾向书中的那个方向发展。 猴儿们的日子也在变好。 他自知自己能力有限。 天下永远是那个天下。 再怎么变，也不会太好，自然也不会太差。 又或者说，就算差了，他能做的了什么。 一个穷酸落魄的打工仔。 来到异世后，就真的可以逆天而起，横推一切？ 哪怕成功，然后呢？ 他有那个信心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 自己有这个能力？ 纵观历史长河，无数英雄人物如浪花般溅起。 看似改变了。 无数次改朝换代，又改变了什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也不只是书上面的一句古话。 看过这个世界，你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有多重，有多沉。 他可以修的与天同寿，跳出这三界外，不在五行当中。 逍遥自在。 法力通天。 可也不能改变这乱七八糟的世道。 有心无力。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放在任何一个时间段，都可以说得过去。 古人吃不饱穿不暖，也有自得其乐者。 那科技世界中，高楼大厦，各种科技遥遥领先。 温饱早已不是问题，可又何曾把人当作人过？ 三六九等，阶级名流。 佛说众生平等。 又何时平等过？ 哪一个开国君主不是人中豪杰。 可又能延续多少年呢，万岁不过是一句虚言而已。 他自知自己没那个本事，是以过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可。 世间诸多大能，圣人避世，如那道祖佛祖，天庭之主，人间天子，幽冥帝君，亦或者如师父那般的隐士高人。 难道就真的不知这世间苦难？ 看不到那民生疾苦？ 连那般人物都无可奈何，他一个猴子能溅起什么浪花来？ 世道本就如此，一直如此，过往，今日，将来，变也未变，似是而非。 又生生不息。 万物负阴而抱阳，相生相克。 善恶皆有道。 无始无终。 以他之力，看不到世道变好的希望。 丁点也无！ 既如此，安安静静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诸事随心而行。 他可以是花果山的靠山，可不能让猴儿因此心生骄横。 行事变得跋扈非常。 那样反而是坏事。 以往他们行事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被其他妖物害了性命。 反而日子尚可。 若是因自己，花果山的猴儿变得肆无忌惮，任性妄为。 终有一日，惹出无法平息的祸端。 怕是难以善终。 如此，便是受不得这福源深厚，自招因果。 片刻间，悟空便是又到了南天门外。 “见过天王，天将，诸位辛苦” 悟空散了云雾，来到玉阶上。 向着天兵天将行了一礼。 “嗯！你初到上界，理应斩断红尘过往，才可承此仙缘，念旧虽好，可易沾染因果，反而不美，若是想少些烦恼，便与下界少些来往” 此间值守天王，亦是当日悟空初次上界时的增长天王。 见悟空仪态得礼，好感顿生，不由得多说了两句。 “多想天王，我当警醒，不敢懈怠” 悟空拜谢。 天王微微一笑，也不多言，朝着悟空点点头。 “进去吧！” 有些话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没有效果。 天庭并不禁止仙神与下界生灵来往。 只是其中力度，许多初到天界者难以把握。 以为授了天职，便可在人间百无禁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不是虚言。 可若想如此，也得你那亲朋好友有那福源。 若是福薄，便容易心生骄满。 目中无人。 一旦惹祸，自己遭殃不说，连累上界之仙神也是时常有的事。 所以他才有刚才之言。 不中听，却是良言。 第42章 牧马之日 云霄之上。 重重天宫宝殿好似望不到尽头。 为云雾遮绕，若隐若现。 时有金光折射。 琉璃七彩显现。 悟空到了天界，化作流光，直入御马监内。 查看了文簿，点明马数。 日常去马厩查看一圈。 日日如此。 他也觉得实属清闲。 若无意外，他这官估计能当到头。 一些小事也不用他来督促。 自有下属督办。 监丞监副等分工明确。 他也知道当领导到底有多闲了。 他这也不是一个多忙的职位。 平日也无上级视察。 可以说惬意无比。 闲余间隙，他也细细参悟道法。 师父传他法门，他参悟的越多，便越发觉其中玄妙之深。 无穷无尽。 修行不曾落下。 一些日子过去，他身上的气息更加出尘。 这日，沈三跃找到悟空。 “大人，今日是牧马之日，大人可要去一观？” 见悟空愣神，他又开口解释。 天马每过一段日子，都要拉出来遛遛。 以防其奔跑能力和反应速度变得迟缓。 天界虽无战争。 可驯马还是未变。 天界也有特定的场地供御马监牧马。 听闻此言，悟空眼睛微亮。 “自然要去” 说罢，便跟着其到了马厩。 吩咐众小神放出天马。 一路前往牧马之地。 凡间的马儿都是宝贝，颇为珍贵。 他一路奔波之时。 也曾远远瞧见过土匪，官家之类的御马而行。 可从未自己体验过。 便是前世。 御马骑射之术也是有钱人的玩意。 他一个穷小子哪里舍得花那钱体验。 如今却是有这机会。 心中也是有了一丝波澜。 “大人，这三千马匹皆是神马，或雷或电，善御风云者，各有所长，大人若是喜爱，也可选一神驹，检验一下我等的成果” 不消片刻，却是到了御马的场所。 沈三跃见悟空神情，便知其有些意动。 顺势而为的开口道。 悟空轻轻点头，目光马群间穿梭，这些马儿极具灵性。 见悟空看来。 个个嘶吼长鸣。 悟空最终停留在黑不溜秋的马儿身上。 此马不这么显眼。 却极其厚重，眸若幽潭。 身无杂毛。 漆黑如墨。 如利剑藏于鞘。 蓄而待发。 见悟空停留，沈三跃会意。 让人将其牵来。 “这马儿唤作轻尘，速度耐力皆属中等，就是性子懒惰些，时常无精打采的，也无疾病” 沈三跃介绍道。 “其实大人若是想试好马，当属那匹最为顶尖，也是头马” 其实这其中，好马不在少数。 只是顶尖的，只有那么几匹。 要他说，既然是试马，不如选一匹上上等。 悟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却是轻轻摇头。 他选什么东西都是看眼缘。 那匹天马的状态却是更好，甚至无出其右者。 只是选东西，也不一定要选最好的。 “不用，就它了” 悟空轻声道。 “这牧马地界可有界限，若是出了此方区域，怕是不好” 悟空跃上马身，询问道。 “此处甚广，亦是天界边缘所在，除却咱返回的这一方向外，其他地方皆可” 沈三跃解释道。 只要不在回去途中横冲直撞，四处晃悠。 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所以这片区域也是最好的御马去处。 “那行，你们怎么御马，照常便可，我去遛遛便回” 悟空说完。 轻喝一声。 便御马而去。 轻尘踏云雾而行。 顷刻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只留下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 久久回荡在此间。 “大人当真是好风采，一骑绝尘，初次驾驭天马便行云流水，教人羡慕” 一旁的文兴感慨道。 其他人也是点头赞同。 他们与马儿相处无数时日。 御马之人。 他们从驾驭的身体动作便知其是否会御马。 自家大人上马的动作绝对说不上老手。 神态间的喜悦也未掩饰。 他们便可以看出来，自家大人碰马次数，怕是屈指可数。 亦或者从未接触过。 可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 与马儿相合的坐姿便被大人调整合适。 他们自然能察觉到，轻尘不愿被一猴儿骑着。 所以初动时那惊人的速度。 换作常人，怕是早被甩下来了。 便是他们，稍有不慎，也是一个踉跄。 悟空却是稳稳当当的御马而行。 不见半点惊慌。 他们如何不羡慕。 第43章 心宽则诸事无忧 有些东西日积月累也可达到同样的高度。 可是一些与生俱来的天赋。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彼此之间的差距说大也可，说小也可。 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这边，悟空御马而行。 察觉到马儿的抗拒情绪。 “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不想让别人骑在你身上，还得自己努力啊，如今暂且安分点吧” 悟空轻抚马儿脖颈上的鬃鬣。 笑着道。 “若是有朝一日你本事比我大，你骑我也无不可” 悟空说话间，眉宇也是舒展开来。 天马不愧是天上的马儿。 踏云而行，御风而疾。 比起寻常马儿，速度惊人。 嘶嘶！ 马儿长鸣。 好似不服气般。 悟空却未理会。 天边星辰明亮。 云雾渐少。 景色宜人。 看向下方的山川大地。 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悟空拍了拍马儿。 一道流光便划破天际，落在那山林当中。 让轻尘收了神威。 他也从背上下来，牵着轻尘。 走在林间小道上。 悬月当头。 人间已是星月高悬。 夜间的树林也是迷人。 轻吸一口气。 鼻间满是草木清香。 让悟空心神舒畅。 不由得发出舒服的呻吟。 轻展身躯。 “怎么样，这地方是不是比那马厩好多了，我对你好点，你也对我好点，大家都是打工仔，就不要互相为难了” 悟空悠然道。 轻尘低吼一声。 眼中有些疑惑。 似乎不太理解悟空刚才的话语。 更多的，是对眼前猴子的好奇。 目光中罕见的露出打量的神色。 “马兄，如今得片刻闲暇时光，你也不要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否则这两边景色，大好山河，岂不可惜” ··· 悟空时不时对着其说两句大道理。 一会自言自语。 一会心生感慨，吐出几句名言。 可惜，轻尘没什么文化。 也没念过书。 不知道悟空嘴里叽叽喳喳，叽里呱啦的说些个什么玩意。 “走，带你去看看这世间美景，也就你与我投缘，有这福气，其他马儿可都是在天界游荡，脚踏实地四个字都不曾体会过” “驾！” 悟空放声朗笑。 声音惊飞了在枝头栖息的鸟儿。 悟空道一声罪过。 随后翻身上马。 轻尘打了个响鼻。 轻踏几下。 便消失在这林间当中。 这一天。 有人夜观天象，便看见了奇奇怪怪的一幕。 一道流星在那天际。 如同有人操控般。 四处划动。 好像一支被握住的画笔。 有那婴儿在胡乱涂抹。 直至天边泛白，那流光才逐渐消失不见。 时日渐长。 对于养马之事，他也不嫌弃。 反而处处观摩。 对于刷洗马匹，扎草，饮水，煮料··· 悟空都有所了解。 都说马无夜草不肥。 只因马儿的食量大，消化快。 夜间要是不给其投喂。 饿着肚子过日子。 当然肥不了了。 做什么事都要粗中有细。 悟空不了解前，他也不会瞎指挥。 否则哪怕是一个御马监。 也能搞的乌烟瘴气。 人人埋怨。 轻尘对他的抵触也已经消失。 看到他过来时也打哼哼。 略带亲昵。 果然啊，万物生灵，相处的时间久了。 都或多或少有些感情在。 这三千马匹也养的个个膘肥体壮。 眸若雷电。 御马之时，马匹尽出。 个个威风凛凛。 风驰电掣。 叫那千军万马，气势磅礴。 波澜壮阔。 便是悟空看着也是心喜。 悟空感觉马儿常驻足马厩，身心受困。 多有束缚。 便将牧马的日子改多了一些。 在那无仙无神之地。 时常御马狂奔。 时见马儿激鸣。 他尽兴，马儿也撒丫子狂奔，释放郁气。 甚是舒坦。 第44章 悟空登门拜访 太白殿外。 值守的仙童打着瞌睡。 低头晃脑。 昏昏欲睡。 眼皮耷拉着就要合到一块。 模糊的视线当中却是出现一道影子。 咳咳！ 听闻轻咳声。 精神微震。 眸子视线猛的聚焦，看向来人。 “足下何人？” 仙童起身上前。 定神问道。 “打扰仙童休息，恕罪，在下孙悟空，得太白上仙引荐，授予仙职，今日特来拜见，不知太白上仙可在？” 悟空拱手行礼道。 面带笑容，让俩仙童松了口气。 互相看了一眼。 这才看向悟空道。 “原来是孙司使，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仙童回了一礼，便转身入了门内。 留在原地的仙童看着彬彬有礼的孙悟空。 神色颇为古怪。 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 “司使为何以本相示人，如此，着仙衣，看着不雅” 悟空见对方疑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衣着。 “天生地养，也未将私密之处示人，如何不雅？” 悟空反问道。 身体存于天地间，便是光明正大。 他也非赤身裸体，天庭礼法，他也懂得。 其中亦无那须化人形才可显化人前。 仙童挠挠头，被悟空这么一问。 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只是觉得大家都以人形示人。 独你是个例外。 看着好生别扭。 可却是没什么规矩不准以本相示人。 便悻悻一笑。 露出大白牙。 目光清澈，表明她并无恶意。 只是好奇而已。 “不得无礼，小友既然来了，何不直接进来寻我，我先前给你令牌你也不用” 太白金星声音自远而近。 话毕。 人亦是出现在门外。 悟空行了一礼。 “初次登门，不能失礼，仙童与我玩笑之言，无妨” 令牌他收下了，可也不能因为有此令牌。 随意出入太白居所。 那样未免失了礼数。 更多的，他与太白只是数面之缘。 二者的关系没有要好到那个程度。 非亲非故。 他如何能够任性。 “快进” 太白与悟空一番推辞，无奈，只好拉着悟空进去。 太白殿中。 却是颇为简朴。 并不奢华。 与龙宫那景象大相径庭。 悟空心中微怔，看来太白也是一个喜清静的性子。 “初次登门，我也不知太白上仙喜好，便在凡间寻了些薄酒小菜，还请勿怪” 悟空拿出手中之物。 乃是普通飞禽和走兽之肉，只不过被他用前世的做法加工了一番。 滋味颇佳。 “这酒也是自家猴儿用心酿制的，比不上琼浆玉液，可是有另一番滋味，上仙也可闲时品尝一番” 悟空道。 太白鼻子微动，目光微亮。 却是邀悟空落座。 “甚好甚好，我往日只是受那凡间香火，又因事务繁忙，人间已经许久不曾游过，说起来，真是有些馋了” 他们已得仙位，便是不吃不喝，也不会有饥饿之感。 享受的香火，也只是补足精气神，提升修行而已。 食物对他来说。 也就饱口腹之欲。 此时仅凭油纸中溢出的香味。 他便知道，这菜肴滋味定然上佳。 至于悟空拿出的酒，他却是没有放在心上。 仙界美酒无数。 他也算品过大半。 不觉得悟空拿出的酒，会有什么惊喜。 不过他依然欣喜。 悟空肯登门。 有这态度，他便很是高兴了。 其他的，反而是其次。 心神大悦间。 太白轻轻招手。 “童儿，将我那美酒取出一坛，我要和小友畅饮一番，今日我心情甚好” 一旁仙童应声称是。 不久便拿来一坛陈酒。 刚一打开，便是酒香溢出。 鼻子轻嗅。 悟空便知道其中的酿酒之物价值不低。 当是上好的仙草仙果所制。 如此，他拿的酒当真算不得什么了。 也就滋味奇特。 不至于太过普通。 “小友请，你既登门，便是认老汉这个人儿，以后便不要称呼上仙了，教人生分，称我太白便可” 仙童为其添上酒。 悟空点头称谢。 “那就恕晚辈冒昧，称你一声太白老哥” 悟空起身，也回敬了太白一杯。 “哈哈哈，老哥？这个好这个好，那我便称小友为老弟了” 太白稍愣。 头一次有人叫他太白老哥，感觉新奇。 不过也算认可。 很是受用。 这才打开悟空带来的菜肴。 夹起一片送入口中。 一番咀嚼，眼中不由得划过一道亮芒。 “好滋味，许久不曾尝到如此菜品，莫非是人间又出了一位大厨，此滋味独特，小友若是认识，何不将他引荐至天庭” 太白颇有兴致的开口道。 天庭食神做的菜肴滋味亦是一绝。 只是吃的多了。 便少了些新奇。 无论是何处，都是需要新鲜血液加入。 才不至于衰败。 便是厨子，也是如此。 第45章 小谈 “太白老哥抬举，这口中所谓的大厨，便是不才在下，所以怕是不能引荐了” 悟空浅尝一杯后，无奈开口道。 人界此时是什么光景，他多多少少也清楚点。 这饭菜的滋味。 就是美味佳肴，也顶多是尚可。 那些达官贵人吃的东西，论滋味。 属实一般。 更不要说普通人族日常三餐了。 至于其他各族生灵。 对这方面的研究，还不如人族呢。 草木精怪所食之物。 大多是稍微将食材处理加工一下。 主打一个纯天然。 谁没事像他一样，因为饭菜难以下咽，四处去找一些可以替代前世香料和调味品的东西。 这也是他在拜师后，心思安定下来，才研究这些玩意。 未至方寸之前。 他那日子，便是那些难以下咽之食，对他也是奢侈之物。 吃过苦头，所以倍感珍惜今日之时光。 太白闻言，将口中食物咽下。 心中无比诧异。 “老弟当真了的，这手艺，在这上界，怕也是有一席之地” 言语间满是惊叹。 “错了错了，我若知老弟有此手艺，就应该举荐你去那御厨才对” 太白满是可惜。 “太白老哥抬举，我也就自己做着玩玩，上不得台面，如何去得，如今在御马监，已是幸事” 听完悟空所言，太白轻叹一声。 他看得出来，悟空对于上界为官之事，兴致缺缺。 对于权力的渴望，低的有些不正常。 就好像··· 总之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让他说个所以然，他也说不上来。 罢了罢了，不去想这些了。 太白散去心中杂念，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悟空给他的酒。 顿时停住。 手将那装酒的葫芦拿将起来。 细微端详。 轻咦一声。 “如此宝物，你就这么拿来装酒，浪费浪费” 太白轻声道，他的眼力还在。 稍微一想，便知道悟空是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打开后，太白表情虽无异色。 可心中还是有些讶然。 悟空给他的虽是凡酒。 却是充斥着纯粹的灵气。 并无杂质。 最奇异的，还属其中的酒香。 那是一种多种香味参杂在一块，却又彼此独立，保持着自己应有的特异香气。 随着他仔细嗅入鼻间时。 能够分辨出更多的果子香，花香，甚至有一股草木香。 好东西。 “好独特的酿造手法，该不会也是老弟你自个酿的吧” 太白讶然道。 见悟空并未否认，太白已经明白。 “你这两样东西，都让我无法拒绝啊，美酒佳肴，只是这葫芦有些贵重，我却是收不得” 太白正色道，他初见悟空时，便有些惊艳。 悟空的独特气质，哪怕十分内敛。 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他阅人无数。 许多人见过一面，看其神态表情，双眸，以及行坐姿态。 他便大差不差能知晓对方是哪一类人。 当时他还在想。 这猴儿来历怕是不小。 不知是哪方大能坐下弟子。 他在三界摸爬滚打多年。 一些消息也算灵通。 却未曾听闻哪家道场收了徒弟。 那时，他虽有所猜测。 可也不曾料到，在不久后的今天。 二者间又会有此交集。 “老哥收着便是，这葫芦内部自成空间，装的酒也多些，我那花果山也寻不到好的空间宝贝，若是拿着那些陶罐罐装酒送与老哥” 悟空神色从容，面色温和，微顿后道。 “怕是刚到大门口，就得被旁人笑话” 他说的是真的，花果山真没什么宝贝。 平日里装酒的，也就是他让猴儿们自己烧制的一些陶瓷瓦罐。 模样一般，技术一般，手艺一般。 也就是自己用，没那么多讲究。 若是要达到后世的那般水平。 靠他们一群猴儿瞎研究。 怕是得无数个年头。 太白微叹一声，也知道悟空说的是真的，别说旁人。 就是他那看守的仙童。 若是看见悟空提着几个瓦罐子，说不定都会嘲讽一番。 遑论他人。 “若是其中酒将尽，老哥也可遣仙童去花果山，让猴儿再行装点即可” 悟空出声道， 对于炼制陶瓷，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对烧制一道其并不精通。 所以将就着用便可。 可是送礼，自然不能草率。 神仙也做不到无所不能。 遑论他一个修行短短数年的猴儿。 第46章 缘法 ”此葫芦是龙宫他所选那件。 算不上十分珍贵的宝贝。 可价值也不算低。 他因太白和龙王的打赌，白白得了一件神珍。 这与他去龙宫自行强取不可同日而语。 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想法。 这对他来说就是恩情。 得还啊。 所以太白金星收下后。 悟空心中也轻松几分。 “老弟在御马监待的可还习惯？” 太白道。 “很好，与马儿打交道，也是轻松，不用费心劳神” 悟空点点头道。 太白哈哈一笑，对于自己的推荐，还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是自己思虑再三，才想到了这么一个去处。 “天庭各个职位，清闲的不多，大多需要跑前忙后，亦或者克忠职守，多是枯燥，老弟也是有这福源” “等老弟你待的日子满些，我再向玉帝奏禀，将你这职位再往上提一提，在这天庭当中，你便也有些话语权” 太白抚须思虑道。 “使不得使不得，如此已是甚好，其他的对我来说，也是过眼云烟，惹人注意反而不美” 悟空却是连连拒绝。 十分认真的道。 西游劫难不知何时到来，如今他若不去大闹天宫，这未来便充满变数。 他可不想掺和进去。 巴不得能躲远点。 上天受箓已是无奈之举。 这个时候还要什么风头。 他还是赶紧打消了太白的这番心思。 否则太白认为的好事却成了他的祸事。 他到时候都有苦难言。 “唉，老弟这闲云野鹤的心思，是一点也没藏着，让你升官，就好像害你似的，罢了罢了，老哥我也不为难你了” 太白叹了口气，又饮下一杯后无奈道。 想当年，多少人想与他交好，从而得到那一丝升官的机会。 为了让他在玉帝面前美言几句。 无数宝贝都双手奉上。 他还不稀罕。 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属意的，想给他升升官位。 他反而使不上劲了。 世间之事，当真变幻莫测。 教人琢磨不透。 悟空微微一笑，打了个哈哈。 当官有什么好的。 诸事操劳。 劳心费神，着实没什么好的。 他对权力的欲望小的可怜。 做不了那好官，也当不成那奸佞。 他这样的人。 当个官最难受的，就是自己内心，两面夹击。 饱受煎熬。 倒不如逍遥自在的好。 不知不觉，悟空待的时间已是有些久了。 酒也喝的到了末尾。 等悟空从太白殿中离开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精神却是极佳。 太白拿出来的酒，对身心大有益处。 仙酿当真了得。 太白面带笑意，看着悟空驾云远去。 “此等人物，着实罕见，只做那御马监的司使，实在可惜，可惜！” 太白似是自语般。 嘴中喃喃道。 两位仙童看着自家主人这般。 大为惊讶。 看着早已消失在云端的猴儿。 心中困惑更甚。 只是没敢问出口。 “下次他若来，你们让他进来便可，不必再行通报，若是我不在，便将他迎进去，好生招待，切莫失了礼数” 太白轻声吩咐道。 一旁仙童应声称是。 心中不由得对悟空看重几分。 自家主人对那猴子为何如此看重，她们不知。 可其吩咐，不敢不听。 心中对悟空，悄然间多了些艳羡。 从始至终，太白不曾问过悟空师承。 好奇是必然的。 可若悟空不想说，这以后，他也不会去问了。 交友须交心啊！ 心自然得真心。 第47章 东海九殿下到访? 花果山。 从龙宫返回的三妖从孙瑞真口中得知孙悟空上界任了仙职之时。 神色震惊了好一会。 久久不能回神。 各自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苦涩与无奈。 命运弄人。 他们所求为何？ 自然是为了修行有成，荣登仙界。 从此大道有成。 再也不用受世间轮回之苦。 三人苦苦追求的境界。 却是孙悟空唾手可得的东西。 心中如何不苦涩。 不过难受过后。 他们便认识到这对他们来说，亦是好事。 花果山出了一个位列仙班的神仙。 便是名正言顺。 多多少少能够靠着这个名头护佑一方。 当今天下，天庭威严不可冒犯。 谁没事触这个霉头。 随着心定了下来，这日子也转瞬即逝。 过的飞快。 这日。 天空中忽现乌云。 其中有身影显现。 似禽似兽，翻云覆雨。 “花果山孙悟空何在，龙宫来人，还不接驾” 声音沉闷，如雷阵阵。 声音传入花果山地界，四处飞禽走兽之流皆身心颤栗。 匍匐在地。 不敢起身，这是与生俱来的威亚。 血脉中根深蒂固的东西。 本能般不敢抵抗。 “不知是九殿下光临，恕罪恕罪！” 一道声音诚惶诚恐，带着敬意自下方响起。 话音刚落。 三道身影驾着云雾。 腾云而上。 正是柳云生三妖。 听到东海九殿下的声音。 柳云生脸上便微变。 面容瞬间垮了下来。 心中暗道不好。 龙宫中各位殿下的名声。 在这四海当中早已声名远播。 多是坏名声。 这九殿下，恰好不在良善之辈当中。 此番来花果山，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不过此刻孙悟空不在。 其他猴儿虽是灵属。 却未曾修行。 只能是他们三个先顶着。 此时几道目光相对。 那九殿下也显现身形，化作一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不过为了显露自家身份。 还是将那对龙角披露在外。 不曾隐去。 “怎么是你们，孙悟空何在，难不成架子如此大，想让我去洞内给他请安不成？” 九殿下言语间。 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心中已然不悦。 他一龙宫龙子，身份崇高。 贵不可言。 屈尊来这里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未曾想到初到此地，便被拂了面子。 这如何能够叫人畅快。 “不敢，我等失礼，实属无奈，孙大王被太白上仙提点，数十年前便已经上界为官，不曾有过音讯，这才没有出来迎接” 柳云生躬身拜后开口道。 “还请九殿下入洞就坐，我等为殿下摆下酒席，今日把酒言欢” 黄淮拱手笑道。 九殿下闻言眉头微皱。 上界为官？ 此事他怎的没有听说过。 若是登天界受箓。 乃是喜事。 应大办大贺。 难不成是他错过了？ “尔等什么身份，也配与我把酒言欢，今日是我兴起，才屈尊到此，看看我父王把宝贝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其冷哼一声，藐视道。 三只小妖而已，给他提鞋都不配。 “是是是，我兄弟失言，殿下恕罪，殿下请，我等向你赔罪” 柳云生脸上笑意不变，依然赔笑道。 “也罢，就去里面坐坐，权当散心，尔等且不要拿那些粗茶淡饭搪塞于我，否则要你等好看” 只见其趾高气昂，负手踱步而行。 经过三兄妹之时，连看也不看。 李清月不由得撇撇嘴。 得瑟什么。 拿鼻孔看人的货。 也就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若是没有龙宫这层身份。 早就被人收拾了。 还不自知。 黄淮的脸色也是青白不定。 他是拿热脸贴冷屁股。 白白挨了顿嘲讽。 还不能表现出来。 实在憋屈。 柳云生连忙跟上，给二妖一个眼神。 示意忍着点。 人家是大爷。 他们地位低微，实在没什么办法。 第48章 羞辱和忍让 形势比人强，他们若是不肯低头。 丢的便是性命。 进入花果山，柳云生一路相迎。 直至水帘洞旁。 入内后。 看见那一副对联。 那九殿下不由得嗤笑一声。 眼中蔑视之意愈浓。 “什么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区区一座山头也敢称福地，当真教他人笑掉大牙” 一语说完。 柳云生也连连称是。 一旁迎着的孙瑞真却是脸色微冷。 不过知其是龙宫龙子。 身份尊贵。 便不作计较。 “九殿下来此做客，请，我等略备薄酒，饭菜，请恕招待不周” 孙瑞真带上一丝笑意，开口道。 那殿下却是看也不看。 径直向内走去。 至于一旁新立的猴王，更是被无视掉。 孙瑞真笑意僵住。 感觉如同吃了粪土般。 如鲠在喉。 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柳云生却是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这大爷也就目中无人了点。 看不起他们也是正常。 他们好吃好喝的招待好，送走了也就了事。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孙瑞真如何不明白。 故而点点头，回以微笑。 大家都是明白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那殿下径直朝着那中间上座。 猴王已经是青筋暴起。 呼吸变得重了些。 那是猴王才可以坐的位子。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过。 可是在他们心中，只有自家猴王才可坐得。 如同那人间龙椅般。 便是他自己，当初大家伙推选出他来时。 他也坚决在下方另设一座位。 在他心中，能够坐着位子的。 这天下只有孙大王。 如果不是他。 他们这些猴儿还饱受风吹雨打，飞禽走兽之袭扰。 无一处安身之所。 想到自家大王的位子被那殿下十分嫌弃的拍了拍。 才带着不情愿的脸色落座。 他心中不由得便一阵火大。 不过他见三位仙长的神情，以及自家孙长老始终带着笑意的面庞。 就知道对方势大。 不好招惹。 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猴儿。 否则如何做这猴王。 “你们这也叫酒，呸，马尿也比这强些” “这菜也一般般，果然是小地方，这手艺，当真是一言难尽，你们就拿这个招待我？” 那殿下尝尝酒水，又夹起小菜。 一番咀嚼后又吐在那盘子当中。 “端走端走，看来你们是没把我当回事啊，觉得我这龙宫殿下的身份，比不上那天界仙官啊” 那殿下轻笑一声。 翘起二郎腿。 斜眼看着下方的三妖。 “岂敢，殿下折煞我等，刚刚小妖们不知殿下的口味，是我疏忽，我这就让他们重新上菜，重新上菜！” 柳云生连连躬身道。 “殿下，这一壶清元丹正好放在我这也是蒙尘，你拿去当那零嘴吃，也不算浪费了这东西” 柳云生拿出一玉瓶，奉上道。 同时手中也有些其他东西，皆是他这些年的珍藏。 他知道，今天不出点血，人家是不会离开的。 这摆明了就是来要他们上贡的。 花果山的猴儿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奉上。 孙悟空又不在。 只能是他来了。 “凑合，这味道还能下咽，尔等若是再糊弄，我便是脾气再好，可也不敢丢了龙宫的脸面” 那殿下随手丢进口中几粒。 嚼了嚼道。 其嘴巴一闭一合，柳云生心便好似被揪了一下。 造孽啊。 都是好东西。 好不容易清修出来的东西。 被人家当零嘴吃。 看着这一幕。 他难受！ 还不能表现出来，当真要命。 那殿下吃了几粒，便将其收入袖子。 这才兴致缺缺的抬起头。 一双眸子懒散的打量了一圈。 “你们大王不是去上界做什么官了么，我且问你，是个什么官啊？” 柳云生闻言，上前一步答道。 “回殿下，孙大王蒙上苍垂青，被玉帝授予御马监司使一职，掌管御马监” “御马监？？？” 那殿下猛的睁大眸子。 哈哈哈~ 随即大笑出声。 也不在意是什么场合。 笑声不止。 直至笑的肚子有些抽搐，这才捂着肚子缓了一下。 “御马监，啧啧啧，教一个猴子管马，倒是好主意，还什么司使，我看不如直接叫那避马瘟，才是贴切” 其神色玩味，毫无顾忌的扫过三妖。 悠然开口道。 “也是，一只得了些许造化的猴子，哪怕有我父王的帮助，也就只能上天做那避马瘟，否则，就是任凭他修炼个千百年” 说着，那殿下特意微微停顿，才继续道。 “怕是连那上天的门路都寻不到，这也算是他的造化” “你们大王受了我父王的恩典，如今拿这些来糊弄我，传出去，怕是少不了忘恩负义的骂名” ··· 那殿下说的愈发起劲。 这下便是柳云生，脸上的笑意也在逐渐消失。 他早知东海几位殿下不是好相与的。 可是以前他们连和其交谈的机会都没有。 自然不清楚。 如今却是勉强够了资格。 可这滋味。 当真让人难以笑着听完。 若非他们在人世间修心多年。 此时怕是也忍不住。 “怎么，生气了？” 那殿下似是才察觉到气氛不对。 恍作讶然道。 “是我哪一句说的不对，还是觉得我侮辱了你家大王” 他看着下面低头不言的几只小妖。 扬扬眉头。 心中轻嗤一声。 他可曾说错。 一只会说人话的猴子而已。 不过是修行了几年。 有几许运气。 才得了神珍。 若非如此。 这破地方，他来都懒得来。 第49章 一言不合 “莫要觉得上界受了仙箓，便恣意妄为，区区一个养马的，不过蝼蚁耳” “你们说，我说的可对？” 洞内气氛渐渐冷了下来。 三兄妹自打进来后，连坐也未坐。 便被连带着羞辱一番。 哪怕是他们，此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孙瑞真脸色平静。 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恍若未闻般。 “这花果山在我东海境内，我龙宫为东海之主，你们这些年可曾称臣纳贡？” “据我所知，似乎没有吧” “我龙宫不屑与尔等计较，这过去的我也不计较，今年的也该奉上才对” ··· 呼！ 孙瑞真眼中浮现几许涟漪。 轻出一口气后。 上前一步。 “九殿下，你贵为龙宫殿下，富贵非常，来此做客，本是好事，我等身为东海近邻，自当笑脸相迎，好意招待” 说罢，语气微顿，随即抬头目光与其相对。 “然而你却处处刁难，侮辱我家大王身份，蔑视浩荡天威，我家大王乃玉帝亲封，你在此大放厥词，出言讥讽，教养何在？”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凝固般，陡然一静。 柳云生冷汗直冒。 暗道坏事了。 身形却是拦在孙瑞真身前。 目光凝重，谨慎的看向九殿下。 “小妖言语冒犯，还望殿下海涵” 呵~ 呵呵！ 东海九殿下都被这一举动给逗笑了。 自打他出生以来。 从来都是他刁难别人，为难他人，取悦自己。 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 果然是小地方的土包子。 可笑可笑！ 一股龙威荡出，便如涟漪般。 扫向四周。 唉！ 柳云生心中一叹。 “殿下，冒犯了” 说话的同时。 一道屏障出现，将他们面前的涟漪挡住。 两股力量相碰。 柳云生便闷哼一声。 黄淮与李清月脸色微变。 同时闪身上前。 施展法术屏障。 “蝼蚁而已，也敢朝我出手，不知天高地厚” 一声冷笑，话语未落。 那九殿下骤然起身。 浩荡龙威如入无人之境。 将拦在面前的三妖直接击飞。 “本殿下好心好意来此做客，区区妖仆也敢辱我龙宫，找死” 九殿下神色讥讽。 这才哪到哪，就忍不住了。 嘴角冷冽的笑意遮掩不住。 花果山福地。 名头倒是响亮。 可惜都是一些入不了法眼的小畜生。 孙瑞真不曾修行，可也不能坐视三位仙长为他们挡灾。 见那殿下已经出手，向着柳云生拍去。 情急之下。 “大王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嚎叫响彻洞天。 他自己却是爆发全力。 飞身跃起。 以自己身体挡在柳云生身前。 瞬息间。 九殿下嘴角的嘲讽愈发的浓。 以他的实力。 在这老猴动身时，打死柳云生轻而易举。 可他就爱看戏。 故而依旧轻飘飘的拍向拦在前面的老猴。 “你那大王忙着给玉帝养马呢，怕是听不到你这哀嚎，就让我送你下去，你自己去给他托梦吧” 阴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自他嘴中吐出来。 那手掌便盖在老猴心口。 寒光乍现。 砰！ 一声巨响。 三兄妹的瞳孔同时收缩。 震惊的看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老猴。 预想中老猴身躯炸开的画面并未出现。 那手盖在老猴身上时。 自孙瑞真体内。 溢出丝丝涟漪。 与那耀眼的光芒相碰。 反而是九殿下。 被震飞，连退数步才停下。 老猴紧闭的双眸睁开一道缝隙。 死的这么干脆的么？ 一点感觉都没有。 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时。 老猴一阵讶然。 神情错愕。 看向身旁周围，又连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 竟是毫发无损。 这？？？ 什么情况。 “大王你来了？” 他忍不住开口道，同时四处张望。 只是并未看到悟空的身影。 三兄妹互相对视一眼。 心中有些嘀咕。 怎么回事？ 他们看的清楚。 那清光是从孙瑞真身体上发出的。 并不是有人暗自出手。 第50章 石猴现 “没想到有人在你身上施下那护身咒法，一不小心竟然失了手” 九殿下眼中闪过惊疑。 缓声开口道。 如此术法，非常人所能得。 他眉头轻蹙。 心中闪过一丝疑问。 若是那些山野散修，断然难以习得此法。 只有正统修行道场，才会为了山中弟子护道，在其身上设下这护身法咒。 这花果山的猴子是何来历？ 他收起一丝轻视。 “不过也是一些旁门左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挡住我几次” 说罢，九殿下眼神突变。 狠厉之色亦是不做遮掩。 袖袍无风自动。 显然是较真了。 有些来历又如何。 这里是东海地界，谁敢在龙宫附近造次。 却见此时。 水帘洞中那左侧墙壁之上。 本来打坐的猴子却是突然起身。 自其中走了出来。 “堂堂龙宫殿下，便是这般做派，不怕教人耻笑？” 那猴子落地化作一石猴身。 目光却是一片灵动。 直面那九殿下。 “呵，我还以为是你亲自下界，折腾半天也就留了一缕元神在此” 九殿下并无顾忌。 眼眸微眯。 似是要将其看透般。 一缕灵身，能奈他何？ “老龙王对我有恩，念你是初犯，我便放你这一次，从此之后，你不得踏进花果山地界一步，九殿下请吧” 石猴声音不大不小，目光平和。 随着话语传出。 一道白光却是将那九殿下包裹。 未等其反应过来，便将其送走。 石猴目光穿过层层障碍。 这瞬息间，却是直接将其送到万里之外。 手中出现先前在其身上取下的一根发丝。 追溯本源。 而后打入这地下法阵当中。 自此之后。 这花果山地界。 那九殿下哪怕到此。 也如同瞎子摸象，蝼蚁观天。 不知其貌。 “三位道友，久违了，让三位受此劫难，实属我之过” 石猴将其一一扶起。 同时以指搭脉。 一丝法力涌入三妖体内。 游走一圈。 打通了被血气阻碍的经脉。 一口淤血自口中吐出后。 三妖顿感舒畅。 “老猴儿，我不是让你出事时喊我么” 石猴乃是悟空以法力所化。 此时看着孙瑞真有些无奈。 这里是他的地盘。 你让柳云生他们挡着。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个···大王，我喊了啊” 孙瑞真脸上泛着苦涩。 有些紧张的道。 “你喊什么了？” 悟空侧目道。 “大王，孙···孙长老喊的是大王救命···啊” 年轻猴王连忙上前道。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石猴神色微怔。 无语的看向孙瑞真。 “我让你有事可唤我真名，你喊大王，我如何能够感应···” 石猴若是有表情，怕是脸已经开始抽搐了。 他当初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出岔子。 他因果一道钻研尚浅。 只能在花果山留下痕迹。 再加上有人唤他真名，他方能有所感应。 否则远在天界。 他如何能得知花果山有异动。 “大王，我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这一茬了” 孙瑞真罕有的露出尴尬之色。 挠挠手臂，低声说道。 当时情况危急。 他平时又是叫大王叫顺口了。 便是让他此时喊孙悟空三个字，也是有些别扭。 当时更是不曾想到这。 如何喊的出来。 直呼真名。 放在其他妖王那里。 这可是大不敬。 “多谢孙道友，我等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小伤而已，幸亏道友留下这法身，否则今日我等性命怕是难保！” 柳云生调息片刻后起身苦笑道。 “孙长老也是一时情急，怪不得他，谁能想到九殿下此人是如此刁钻，难以相处” 他亦是长叹一声。 神色有些无奈。 他如今恶了那九殿下。 以后在东海地界，怕是不好生活了。 第51章 九殿下惊惧 一处海域。 那九殿下的身形猛的出现。 其神色惊惧。 脸上骇然之色未消。 额头已经浮现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猴王究竟是何人？ 他大口呼吸了几口。 才勉强镇定下来。 “好恐怖的手段，此处距那花果山，怕是不下万里之遥···” 他喃喃自语，目光失神。 怎么会这样。 他不过是闲时起念。 忽的想起自己父王将那定海神珍送给了一妖王。 想着来花果山打打秋风。 再一个，当日宴会上。 他与那猴子交手落了下风。 失了面子。 自然得找回来。 他堂堂龙宫殿下岂能连一个小小妖王都对付不了。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没想到这厮隐藏的如此之深，倒是我小觑了他” 他禁不住自言自语道。 龙宫那次交手，只是浅尝即止。 并未觉得那猴王有多厉害。 顶多就是他轻敌了而已。 可今天这次。 呼！ 不过是一介灵身，他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轻而易举的将自己送出万里之遥。 如此手段。 怕是神通。 凡习得大神通者，皆是天地间天赋心性俱佳者，且须有大机缘。 拜得名师才行。 无论是哪方势力，他都得小心应对了。 那九殿下见四周并无其他生灵注意到自己后。 便扎入海水中。 很快消失不见。 水帘洞中。 悟空听他们解释了一番事情经过后。 微微蹙眉。 这龙宫九殿下怎滴如此心胸狭隘。 行事乖张。 看来是自己上次在龙宫和他那番接触，让对方不喜。 这是来找场子了。 “道友，今日这事，怕是已经恶了那九殿下，你在天界当值，万一老龙王得知此事，在上界弹劾” 柳云生心中担忧，他们虽向往飞升仙界。 可也知道四海龙王在天庭的地位也是不低。 若是成心找孙悟空麻烦。 怕是难以善了。 “无须多心，老龙王断然不会因为此事归罪于我，我已好言相劝，他便是去老龙王那里告状，也须得有理由才是” 悟空对此并不担忧。 再者，要真是撸了他的仙职，也未必是坏事。 三妖见悟空神色平静，眼中并无惧怕。 便觉得孙道友怕是有些底气。 应当是在天界交了些好友。 “大王，你上界不久，那东海三公主便来过，说是来此作客，不过见你不在，没待多久便走了” 孙瑞真忽的想起一事，冷不丁开口道。 “她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是你此番未尽地主之谊，下次见面，可得好好补偿她···” 孙瑞真一边说一边观察自家大王的反应。 只是此大王乃是石壁画像所化。 他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来。 李清月听闻此言。 目光闪动。 好奇的将悟空上下打量一番。 三兄妹的神色各异。 悟空脸色一黑。 看三兄妹的表情，搞的自己跟三公主有什么事一样。 “莫要多想，在龙宫宴会时，我曾邀三公主来花果山做客，只是中途上界受箓，忘了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悟空沉吟道。 “三位道友若是不嫌弃，便在水帘洞中修行，此洞内部极大，却也清静，三位可各择一处作为洞府” “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猴儿便是” 水帘洞中也并非单单这一处。 悟空曾查看过。 其内部贯通花果山山体内部。 极为宽广。 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柳云生闻言微喜。 有心拒绝，可悟空此言，便是认可他们是花果山当中的一份子。 自此以后，他们也便不仅仅是近邻了。 关系更近几分。 “我三兄妹便厚颜应下了，多谢道友的美意” 柳云生微微拜道。 “以后若是遇到麻烦，应付不了时，可直接唤我真名，我在此的法身自会有感应，哪怕不敌，也可拖延至我下界” ··· 悟空又是叮嘱一番。 才散了法术。 跃进那石壁当中。 再次化作打坐的石猴。 恢复如初。 第52章 李清月窥道 “孙道友如此神通，当真了得，我等修行数百年，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黄淮轻声感慨，便是这一手以石化形的手段。 也是端的精妙绝伦。 其道行之深，可见一斑。 “若非如此，龙宫一行，老龙王又怎会将神珍相赠” 柳云生出言附和，对于孙道友的道行。 他很是佩服。 听闻孙道友登界游方不过数十载。 他虽不知其在何处求道。 可就是出去第一天就遇到仙师。 也不过二十载有余。 便让他们这些修行数百年的小妖望尘莫及。 实在惊艳。 他们现在还能和其说上几句。 再过些年。 怕是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实在是悟空修行天赋太高，速度太快。 旁人如何跟得上他的脚步。 他们兄妹若不是在这花果山中修行。 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悟空这样的人物。 又何谈交集之说。 “三妹，你发什么愣？莫不是红鸾星动了” 黄淮见李清月眼睛怔怔的盯着那石壁上的石猴。 故意打趣道。 “等等，三妹好像有所机遇，入了神，不要惊扰到她” 柳云生忽的开口，拦住要说话的黄淮。 黄淮闻言，有些不可思议。 双眸微凝。 果见自家三妹身形如同入定般，一动不动。 一双清眸更是久久凝视端详盯着那石壁。 眉间时皱时舒。 若是春心萌动，断然不会是如此神情。 难不成真有什么玄机在那石壁上？ 他怎的没有发现。 “孙长老，可否让舍妹在此待上片刻” 柳云生拱手向孙瑞真道。 “小事，别说片刻，便是十年八年，也无不可，李仙长若是参悟出什么，也是喜事” 孙瑞真回礼开口道。 “既如此，咱们出去说话，莫要影响到李仙长” 孙瑞真又道。 他好奇的看了李清月一眼。 也感觉她的状态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他们说话间，李清月身上的气息已经不由得被那石壁引动。 二者间好像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柳云生点点头，如此甚好。 在这水帘洞中，他倒不会觉得孙道友会害他们。 自己三妹的情况他最熟悉不过。 可此时这种状态却是少有。 寻常冥想入定。 稍有动静便可被惊动。 便是再深入些。 也不至于连身旁的人都察觉不到。 修行之人，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能让自己三妹毫无顾忌的在此入神参详。 怕是莫大的机缘。 他虽觉壁上石猴灵动，可也不曾看出什么来。 罢了，等三妹醒来，再问也不迟。 李清月此时眼中所见。 已不是那石猴。 孙悟空离开后，她便因好奇，多看了那石壁几眼。 哪料越看越不对。 上面的打坐的已然不像是一石猴。 那石猴在她眼中慢慢演化出一条鲤鱼在石壁中游动。 渐渐的，连那石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也未察觉到异常。 片刻后，她的眼中，好似整个世界已经消失。 只剩下那一条鱼在游动。 那鱼儿溢出白光，却不刺眼，身形游动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灵动。 玄之又玄。 恍惚间。 随着李清月视线离开那白鱼。 才发觉在其身旁。 还有着一漆黑如墨的鱼儿，跟着其游动嬉戏。 只因四周只有那白鱼溢出白光。 再无其他光芒。 她此迟迟未曾察觉。 她以往的理想，便是越过那龙门，化身成龙。 可是这一刻。 她忽然觉得，这两条鱼儿，似乎比那龙身更加吸引她。 那鱼儿荡漾出来的波纹，像是抚平了她心中的困惑。 使得她心境更加祥和。 心中的层层迷障也渐渐消失。 与化龙相比。 她好像更想做这样自由灵动的鱼儿。 畅游在这天地间。 这才是她想要的。 对。 这就是她想要的。 看着那鱼儿游的欢快，她整个心神也不由得沉浸其中。 化身鲤鱼。 跟着那鱼儿，也有学有样的游动起来。 忘记了时间。 不知多久。 那鱼儿已经变的虚幻。 好似梦醒一般。 连她自己，也渐渐回过神来。 过往的记忆逐渐浮现。 兄长，九殿下，孙道友··· 对了。 她不是在水帘洞中和二位兄长在一块吗？ 终于。 眼中鱼儿消散。 瞳孔聚焦。 眼中景象，再次恢复。 已是那石壁的模样。 那石猴也依然如先前一般。 跃然壁上。 纹丝未动。 嗯~ 李清月回过神后。 顿感虚弱。 好似许久未进食般。 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第53章 我只是感觉很饿··· 她不过修行百十年。 虽可以数十日不吃不喝。 可也需天地灵气滋养。 远远没有到不用进食的地步。 洞内已经不见二位兄长。 她心有困惑。 见身旁有放置于桌上的水果吃食。 连忙抓起一把塞入嘴中，这才感觉好了点。 休息片刻后。 李清月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柳云生与黄淮有所感应。 回头时看见李清月出来，脸色一喜。 “三妹，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柳云生与黄淮上前搀扶。 “你参悟妙法已经三月有余，滴水未进，也未吃点什么，想必是饿坏了” 黄淮紧盯李清月，说话时语气未免有点酸酸的。 他们觉醒自身天赋时，也未如此之久。 顶多三五日。 哪里像这次一样。 黄淮有些好奇，什么法门，能够让自家妹子领悟三个多月。 “三个月？怎么会” 李清月瞳孔微震，失声道。 怎么会三个月，她感觉时间不久啊。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睡了一觉。 刚闭上眼睛。 感觉刚睡着，就醒了，结果天还亮了。 几个时辰就好像没有经历过一般。 她平时入定冥想，对于外界的时间流逝还是有感应的。 这次怎么会这样。 “三妹勿忧，这是好事，你参悟玄机，时间越久，领悟的便越深，这可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机缘” 柳云生扶着她到一旁石桌边坐下。 才笑着开口道。 “参悟什么玄机？大哥二哥，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我感觉自己快饿死了” 李清月看着这二人搁这说些云里雾里的。 奇奇怪怪的话语。 她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随手抓起一颗桃咬下一口。 这种果肉进入喉咙中的舒畅感觉。 她好久都没有过了。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好好吃。 “哈哈哈，三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那日东海九殿下来此刁难···” 柳云生神采奕奕，言语间带着喜意。 给自己三妹解释了一番。 人族有那顿悟之说。 与他们领悟妙法神通一般。 都只是换了一个说法。 有人一生也未必可以迎来一次感悟的机会。 有些天才人物却可以经历数次这样的状态，这些东西，从无公平之说。 皆看各自的机缘而已。 时间或长或短。 虽无明确证据表明，时间越久，领悟到的东西越多。 可多数都是如此。 李清月看了三月有余。 想必不会差了。 这三个多月的时间。 他们也曾进去数次，只是李清月已经入神。 难以察觉。 又怕有其他生灵惊扰到李清月感悟妙法。 孙瑞真便让猴儿们这些日子不要去水帘洞。 他和黄淮更是一直守在此地。 不敢离开。 人族有那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他们修行数百年，如这般机缘。 若是被人中途打断。 那可不仅仅是杀人父母那么严重了。 死仇当中的死仇。 李清月听完，有些不可置信。 “三妹，快说说，你参悟到什么好东西了？” 黄淮忍不住问道。 他已经等的有些心痒痒。 便是柳云生，也饱含期待的神色。 “什么妙法啊，我就是看着那石壁，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好端端一猴不知怎滴，就变成一条鱼了···后来又成了两条鱼···” 李清月微微拧眉，回想之前的画面。 将看见的大概讲了一下。 鱼？ 柳云生和黄淮对视一眼。 皆是浮现疑惑之色。 这是什么妙法。 也没说怎么修行，更无心法口诀。 亦无法门。 “那三妹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没有？法力增长，五感变强，又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 柳云生疑惑道。 李清月闻言，低头细细感受一番。 额··· “那个···大哥二哥，饿算不算？” ··· 两兄弟闻言脸色一黑。 这算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任谁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肯定也饿。 他是想知道有什么地方比以前强了。 第54章 陌生少女 一番探查。 三兄妹皆是茫然。 他们还就真的没发现李清月身上有什么不一样。 那玄妙的气息也在其出来后消失。 “三妹所言，，必是领悟到了什么，可咱们见识过浅，不知其是何妙法” 柳云生沉思片刻后，气定神宁道。 “既是孙道友留下的，他日得见，三妹你可亲自询问一番，想必孙道友定是知道的” 听完，黄淮也是点头。 他们这种野路子。 得到一星半点的修行法门也是视若珍宝。 爱惜的紧。 哪里见过什么上等妙法。 眼界确实有限。 如今三妹得了宝山却不知该如何使用。 着实无奈。 李清月心中有些不敢相信。 可也觉得自己不会莫名其妙的陷入那番场景三月之久。 多半是真的。 可她也确实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兄长，你们要不也去看看，说不定也可以看到些什么” 李清月突发奇想，开口道。 柳云生却是苦笑一声。 天下修行之法。 只传有缘之人。 强求不得。 他与二弟这些日子也是观察过那石壁。 普普通通。 若不是那上面石猴曾现身过。 他也察觉不到那上面有这般妙门。 他与此无缘。 便是多看几次，也不会有什么奇迹。 另一边。 孙瑞真已经让猴儿在水帘洞中又收拾出几个宽阔的地方。 用来给三兄妹做洞府之用。 自此，三兄妹算是在花果山安家了。 夜晚。 皓月高悬。 清风拂动，时有虫儿的细鸣声响起。 李清月困意传来。 便侧卧睡去。 均匀的呼吸间。 其身上却是再次出现那无比玄妙的气息。 一呼一吸间。 与整个身形暗暗相合。 不过此间却是无一生灵察觉。 便是她自己。 也只是潜意识当中。 朦朦胧胧的又看见了那两条鱼儿。 好似做梦般。 天庭。 御马监。 堂内，悟空正在案上休憩。 “大人，来客了” 文兴轻声开口。 嗯？ 悟空听见文兴的声音。 眼眸微张。 入眼，正是一少女模样的人儿。 此时神色有些不满，朝着文兴美眸微瞪。 “不知仙子驾临，有失远迎” 悟空目光微凝，起身道。 只是他这地方素来清静。 今日怎的有人来此。 “你便是新来的大人吧，拜见大人，小女想借匹马儿，不知可否” 少女也行礼拜道。 一旁的文兴嘴直抽搐，只是刚刚少女已经投来警告的目光。 他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只能当作看不见。 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身旁事。 借马？ 悟空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上面来查岗的呢。 “自无不可，只是这马儿不可在天庭内随意走动，仙子若是想御马游玩，须得寻一个去处” 悟空点头道。 天庭当中有些地方是禁止御马而行的。 当然，大多数区域也不会限制。 可终究是各个神仙的府邸和办公的地方。 难免失了礼数。 所以他们牧马时，也是挑些偏僻的位置。 以防打扰到各路仙神。 “大人，我不太懂马，能不能请你帮我选一匹，我感激不尽” 少女模样的女子轻声开口。 轻咬嘴唇，眼中透着期待。 咳咳！ 悟空感觉自己心跳都慢了一拍。 目光看向他处。 这天上的神仙怎么感觉会勾引人。 不！ 是勾引猴儿。 悟空怕误会，打算让文兴陪着她去挑时。 才发现文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无奈。 “仙子有求，我自当帮忙” 悟空目不斜视，正声道。 “请” 少女看着这猴儿一本正经的模样。 眼睫毛轻轻颤动，那一双有神的眼睛像是会笑般。 悟空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神色有些微僵。 以往都是远远看到。 上界的仙女的容貌身材没得说。 皆是各有各的特点。 他本身又不是一个擅长打交道的人。 否则也不会得到一个死宅的称呼。 便是重活一世。 他还是本能般的，不去和女子接触。 除非必要。 悟空带着其一路来到马厩。 此时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目光清明。 他修行这么多年，好歹是有些用的。 二人一路走来。 悟空也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馨禾仙子，这里便是马厩了，三千马匹，皆是良马” 悟空伸手指向那些马儿道。 “不知仙子想要什么样的，疾风性子活泼，行如风，动若···” “虚羽性子温和，御雷电而行，善···” ··· 悟空几个特点突出的马儿一一指出。 每说到一个，对应的马儿便抬头打个哼哼。 眼中甚是骄傲。 少女看着这一幕。 抿唇轻笑。 没看出来，这猴儿将这里管理的还很好。 井井有条。 “大人看着给我挑一匹便是，我也不懂” 少女轻声道。 第55章 邀请 “仙子既是游玩，不如便选它吧” 悟空指着一片毛发如雪的天马道。 少女顺着方向看去，眼睛微亮，轻轻点头。 “大人，我一个人有点害怕，能不能请大人做个伴” 少女唇齿轻启，眼中含笑道。 害怕？ 悟空蹙眉，不会吧。 都是神仙了。 还怕什么。 你这跟会飞的人恐高有什么区别？ “老沈，这位仙子初次御马，怕是有些紧张，你去陪着她玩会去” 悟空看向一旁的沈三跃道。 哪料沈三跃却是连连摆手。 “大人，我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忙了，这马匹照顾不好，容易出事，那草料也还没整理，没时间没时间” 沈三跃说完，悟空微愣，便又看向另一人。 “我也很忙，大人，我看这里就你清闲些，便不要拒绝了” 那人也是连连拒绝。 这让他有些迷糊。 今天这些人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 “大人，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的，我一个人去便是” ··· 悟空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这好像整的他不情愿似的。 虽然他确实不怎么情愿。 “仙子哪里话，在下乐意效劳，如何不愿” 悟空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说着便让人牵来马儿。 一同出了御马监。 “大人怕是还蒙在鼓里呢，不过能陪九公主去玩，也是好事，这可不能怪兄弟们” 一人看着离去的少女和悟空。 笑着道。 “文兴，你也不提醒大人一句” 沈三跃看着悄悄出来的文兴，无奈的开口道。 九公主性子活泼了点。 在这天庭中。 犹爱捉弄人。 今天不知怎么的。 却是来御马监了。 “我哪里有机会，刚看见她，便被她示意噤声” 文兴无奈的摊开手。 微叹一声。 九公主身上宝贝众多。 掩饰行踪简直不要太容易。 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 都已经到堂内了。 就连那提醒，也是他冒着挨罚的风险说的。 否则，那九公主不知道还要手撑着下巴看多久。 “干活吧，以大人的性子，也不会有什么事，回来跟大人再说也不迟” 沈三跃敛眉道。 云雾之上。 悟空看着少女骑着马儿，十分欢快。 也是眉头轻展。 天界中规矩挺多。 似眼前这般纯真的少女。 不多见。 当然，也许是他从未出去接触过的原因。 “驾！” 少女一声娇喝。 马儿的速度便又快了几分。 穿过朵朵云层。 十分轻快。 悟空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孙大人，这马儿果然是好马” 少女声音远远传来。 心中难掩喜悦。 她很久没有这么高兴的御马而行过了。 她可以感觉的出来。 马儿的状态也不错，对于她没有一丝抵触。 反而在配合她。 悟空闻言微微一笑。 别人夸马，就说明他马儿养的没差。 眼前少女的身份，怕是不会低了。 寻常仙子，也不会如此随意的来御马监借马。 只是其没有明说。 他也就没有多问。 不管是谁。 只要没有恶意。 什么身份，他也不怎么在意。 “悟空大哥，我能去人间耍耍嘛？” 少女忽的转过头道。 “不要显现人前就行，否则露了行踪，惹出麻烦终究是不好” 悟空点点头道。 他也时常驾马在人间游玩。 只是并未去那城中。 只是在山林当中，山涧溪流处，沿路而行。 隐去了自己和天马的气息。 亦或者以凡身示人。 便不会有什么事。 “好耶，马儿，我们可以下界玩耍了” 少女轻抚马儿脖子上的鬃鬣。 开心的自语道。 说罢。 便驾着马儿一路如流星般，直奔下界。 第56章 算命先生 悟空看着渐远的少女。 示意马儿跟上。 对于对方短短时间就改变数次称呼。 他也只是惊讶于她能如此不见外，亦或者是自来熟。 说真的，他还有些羡慕。 换作他，怎么也做不到如此熟练的地步。 悟空眉毛轻扬。 看着她在山野间溜达一会后，便驾马朝着人间大城而去。 “走吧，人间不比上界，咱俩去看看，莫要出事” 悟空拍拍轻尘，已是变换一番。 化作一衣着朴素的老汉。 看着轻尘的模样。 又觉得与自己不搭。 指尖白光闪出。 再看去时。 轻尘已经化作一毛驴模样。 毛发略枯，呈灰褐色。 悟空这才微微满意。 那馨禾也知道伪装一番。 只是换了一身素裙，敛去自身与天马的气息。 与那普通人无异。 便是样貌，也稍显普通。 可也绝不会难看。 只是那一身出众的气质，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 看着其向城门口走去。 悟空的身形也后脚跟上。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他们在人间逗留数日也是无妨。 馨禾看着后方老态十足的悟空。 不由得掩面轻笑。 “爷爷，你快点儿，我还想去城里面多玩会呢” 馨禾冷不丁朝着悟空喊道。 这一嗓子。 让悟空身体一僵。 差点露馅。 “咳咳” 悟空一阵咳嗽。 这才牵着毛驴晃晃悠悠的走来。 无视了周围注视过来的目光。 “爷爷，我想买好吃的” 馨禾一句话给悟空超级加辈。 眼眸深处满是笑意。 看着演戏入了迷的少女。 悟空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 他突然觉得答应少女下界是一件错事。 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多难受。 “仙子不要闹了，莫要耍我，我只是为了方便在此行走，才有此模样” 悟空以心声言语，无奈道。 “悟空大哥勿怪，谁让你扮的这么老，我叫你大哥也不合适啊” 馨禾却是似笑非笑，故意扮个鬼脸道。 “莫不是悟空大哥故意如此打扮，我喊爷爷，说不定正合悟空大哥的意呢” ··· 悟空脸上微黑。 得，不能和女人讲理，这是无数年下来的真理。 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回去之后。 他是不会再陪她一块出来了。 悟空朝着四周的人微笑示意。 这才迈着步子，牵着毛驴进了城门。 “老爷子，你家孙女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定能寻个好人家” 一人看着很是水灵的少女道。 “谢谢大哥夸奖，我其实一般般啦” 馨禾故作羞涩，抿嘴笑道。 “爷爷，大哥哥夸我呢” 她又朝着悟空喊道。 呵呵~ 悟空被爷爷来爷爷去。 心中的别扭如波浪般，潮起潮落。 他是欲哭无泪。 只能不断点头微笑。 干脆当一个哑巴算了。 他累了。 入城后。 围绕在少女身上的视线就没少过。 那一身气质难以遮掩。 更别说那一双如星海般的明眸。 让无数男人为之侧目。 便是周围的女性。 也觉得惊艳。 打量少女的同时。 看着被少女喊做爷爷的老汉。 视线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 一脸的古怪。 这老汉的儿媳妇要有多漂亮。 才能生下这么个女儿。 毕竟老汉的容貌，实在是一言难尽。 虽不是难看。 可绝对与好看搭不上边。 二者之间硬是找不到一丝相似的地方。 “好马，好人，姑娘，我可免费为你卜一卦，如何”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一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算卦先生。 此时看着少女和那白马道。 如此马儿，如此人物，贵气十足。 他只是初看一眼。 便知不是非凡人物。 与那一旁老态龙钟的老汉有天壤之别。 断然不会是亲人。 若所料不差，可能是世家贵族出来游玩的人儿。 那老汉顶多是一个障眼法。 多半是仆从。 “好啊！”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却是悟空和馨禾同时出声。 附近人群闻言微怔。 便是那算命先生，也略带不解。 馨禾看向悟空。 神色疑惑。 后又轻轻努嘴。 眨巴眨巴眼睛，似是十分委屈道。 “爷爷，算一算也没什么事嘛！人家想算欸” ··· 第57章 因果 “仙子别闹，他乃凡身，妄窥天机，不论大小，皆得要等同的代价相换，若是修行有成，倒也罢了” 悟空以心声言语，声音中多了一丝严肃。 “若是半吊子水准，这一算，就能在顷刻间要了他的性命” 悟空无奈解释。 卜算一道。 神鬼莫测，若是答应。 叫那先生算出些什么。 便是扰动凡间因果。 惹出麻烦。 便是他们的罪过了。 馨禾听完微怔。 是这样么。 她倒是未曾想过。 只是觉得人间算命的也挺好玩的。 却是忘了仙凡有别。 扯动凡人的因果线，影响可大可小。 可天界仙神，便是世人供奉的神像。 也少有显化于人前者。 多数已是不入红尘。 一旦和普通人有了牵扯。 这因果可就大了。 虽有众生平等之说。 可打死一个平民，和弄死一个县官，造成的影响是不一样的。 牵扯到的因果自然也不相同。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算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馨禾婉声道。 若真是因她而使此人横死。 她也过意不去。 “无妨，姑娘不愿意算，在下也不能勉强” 算命先生微微点头道。 目光却放在了那牵着毛驴的老汉身上。 这姑娘竟然在几息间改变了主意。 他不信和这老汉没有关系。 可他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似乎真是一普通老汉。 他有心算上一卦。 可随意窥探他人隐私，有些不道德。 算命的目光闪烁。 “此姑娘贵气自显，断然非常人，强行窥探，怕是有损寿元，不过这老汉么···” 他微微沉吟。 给这老汉卜上一卦，就算有所损失，应当也不会太大。 他也可借此一窥这少女的命途。 有了主意。 算命先生袖间手指不断变化。 看向悟空的神色却是微怔。 咦。 这当真是一普通老汉，带孙女进城而已？ 他眉头轻皱。 得出的结论让他有些不解。 那这姑娘的贵气从何而来？ 不一会，老汉和少女已经离开。 不见了身影。 原地只留下一算命先生苦苦思索。 为什么他的卦象如此普通。 只凭面相，他也得不出更多东西来。 若是想算仔细些。 便需要看其手相，亦或者测字，本人的生辰八字等。 这些人家不说。 他也没什么法子。 悟空神色如常，对于那算命的偷算自己的事。 也不以为意。 他要是真的能算出什么来。 就不会在大街上随便找人算命了。 找馨禾算命的缘由。 他大致也能猜到几分。 这世间形形色色的生灵，皆有私欲。 或名或利。 大多是为了奔一个更好的前程。 遇上一个贵人。 自然得抓住机会。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算命的在看人一事上，确实比其他人强上一线。 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些。 可万事有因便有果。 能窥这一丝天机，也得付出代价才行。 道不可轻传。 卦也不能随意卜。 那人想替馨禾卜上一卦，自然是为了日后能够得到相应的利益。 只可惜，这个贵人太过尊贵。 若是教他算上一卦。 他那命格怕是不够硬。 鸡蛋撞豆腐上，自然无碍。 若是撞石头上，什么下场，所有人都知道。 悟空虽是不想惹麻烦，却也在无形中为那人免去一难。 当然，这难也是因他俩下界才出现的。 所以究其根本，还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少女牵着马儿。 神色稍有郁闷。 她也发现，到了下界，她反而处处受些束缚。 无法自在。 只是寻常的一件事，稍不注意，便可能惹出祸事。 刚才若不是孙悟空提醒。 她可能已经惹了麻烦。 回去后，怕是会挨批。 自然而然，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58章 买马 “哟，这马不错！”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馨禾的思绪。 看着眼前之人。 她也直接无视。 牵着马儿就要过去。 “哎，姑娘留步，不知可否割爱，将这马儿卖于本公子” 男人拦住馨禾的去路。 侃侃而谈。 一副我有的是银子的模样。 颇是豪横。 “不买，还请公子让开” 馨禾看着这家伙无语道。 看着表情就欠揍。 拽的跟啥似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姑娘，我劝你还是将马儿卖给他的好，你可知他是谁？” 一旁一人道。 “住嘴，让你说话了，光天化日，我岂是那种以势压人的货色” 男人神色不悦道。 “姑娘放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断然不会行那下作之事” 男人声音微顿。 “你便是不卖于我，我也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的” 说罢，男人微微一笑。 神色颇为自得。 男人的目光频频看向那白马。 一阵赞叹。 确实是好马，体型健硕，那身体线条，毛发··· 无一不是上等。 “啰里啰嗦的，赶紧给本姑娘让开” 馨禾微微蹙眉，不悦道。 说的什么跟什么。 买，他能买的起么？ 天马每一匹都是宝马。 哪里是黄白之物能够换来的。 再说，这还是她借出来的呢。 擅自买卖天马，这可是犯天条的事。 她便是想卖，也得有那个本事。 “打扰姑娘了，抱歉！” 男人侧身笑道。 也不恼怒。 “老伯，这位是你孙女？” 看着悟空跟在身后。 男人好奇问道。 “年轻人，我这孙女性子莽了些，你多多包涵” 悟空此时目光浑浊，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 对着这人开口道。 “不妨事，其性子率真，乃是好事，老人家不必担心” 男人笑容温和。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悟空微微叹气。 迈着年迈的步子。 牵着毛驴跟在少女身后。 看着谦逊有礼，如沐春风的年轻人，怎的是这一副心境。 是福是祸。 全看他如何选择了。 悟空微微摇头。 人间诸事，他不想掺和。 世人善恶，自有公论。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城府就已经颇深。 也是新奇的事了。 算了，他想这些干什么。 若不是拜得祖师。 他的境况，怕是与这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悟空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 跟着馨禾，一路在城中走走停停。 便是他身后的毛驴。 竟也似老迈般。 眸子浑浊。 走一会便哼哼两声。 好似累着了般。 悟空也不理会这个戏精。 你一只天马，竟然也学会了逢场作戏。 看！ 这演技，比那前世的大明星不遑多让。 实属了得。 可惜了这天赋。 上个培训班。 估计又是一影帝。 “爷爷，这糖葫芦看着可好吃” ··· 悟空一个神游天外。 便被馨禾挽着胳膊。 明晃晃的眼珠子却是一直瞅向一旁卖糖葫芦的摊子。 悟空身体好似经过一阵电流般。 一阵酥麻之意传遍全身。 他也顶不住少女撒娇啊。 恍惚间，还真挺像孙女跟爷爷要糖葫芦。 “买！” 悟空无奈的开口道。 悉悉索索的自腰间拿出几文钱币。 馨禾眼睛微微放大。 小嘴微张。 诧异的看着悟空。 你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竟然还有零碎钱。 这一看年头就不少了。 哪来的这么旧的铜钱。 她哪里知道。 悟空在登界游方之时，吃尽了苦头。 受尽侮辱。 都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他虽不是老鼠。 可因模样太俊，在猴群中出类拔萃。 如那前世的金丝猴般。 这个时候又没有什么动物保护法。 猎户农夫。 贩夫走卒，王公贵族··· 无一不想得到他这件新奇玩意。 有想尝尝鲜的，有想捉来豢养的，人的脑子中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许多让悟空都震惊的思想，也是层出不穷。 有些人也做的出来，有良善之人，自然也有那恶道当头的。 那些过往且不提。 对于得到的东西，他都格外珍惜。 哪怕是几枚价值极小的铜钱。 那也是他自己的。 第59章 留宿一晚可好 “谢谢爷爷，爷爷对我最好了” 馨禾温声细语。 悟空却是感觉脑袋大了几圈。 他不是变态。 没有当长辈的爱好啊！ 馨禾喊的越起劲。 他就越不得劲。 只能回以微笑。 你这不是折腾猴嘛。 随着他们在城中逗留，天色也渐晚。 街上的行人已经是少了许多。 “馨禾仙子，已是逛了一日，是否该回去了” 悟空轻声道。 这里的晚上也没什么好玩的。 除非能够遇到节日。 可能稍微热闹点。 可比起前世那种盛况，还是小巫见大巫。 没有可比性。 娱乐生活这一块。 更是少的可怜。 玩的花的都是些世家大族的上层人物。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个时代。 都不会缺少物质娱乐。 “啊？这就回去了，我才刚出来一天欸，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我还没有在人间留宿过一次呢” 馨禾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道。 略带期待的目光让悟空无语。 这天上的仙子怎么跟孩子似的。 “就一次嘛，一晚上很快的，咱们明天再走也不迟的，对不对” ··· 架不住馨禾娇滴滴的声音请求。 悟空只得点头答应。 这人间有什么好留宿的。 屋子里一股味不说。 东西这些也非常简单。 被褥这些就更别提了。 一言难尽。 环境自然非常普通。 也就看个新鲜。 他有些奇怪。 眼前这少女以前未曾下界过不成？ 不然为何对什么都这般好奇。 两人找了处近处的留宿客栈。 “客官，住宿还是吃饭？” 刚至门口，便有小斯迎来。 将马儿和毛驴向后院牵去。 “住宿” 悟空淡笑着回道。 身形也是不自觉的佝偻下来。 似乎真是老人一般。 “住几等？” “来两间人字号客房吧” “好嘞，麻烦二位到此登记一下” 小斯笑着开口道。 便带着二人来到案桌旁。 翻开店簿。 悟空拿出符节。 小斯大概查看一番后就还给悟空。 又登记了些其他信息。 才领着两人一路到了楼上。 “这两间便是二位的房间了，这时牌号，二位收好，离开时交与我便可” “多谢” “您客气” 小斯离开后。 馨禾收回目光。 之前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悟空身上。 很是好奇。 为什么悟空对于这些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熟练的很。 一路上都从容不迫。 好像是一种骨子里的淡定和平静。 无喜无悲。 脸上的笑容虽然不会让人觉的假。 可也感受不到其内心是否真的开心。 迷一样的猴儿。 悟空正欲推门进入房间。 便见馨禾还是跟在身后。 不由得诧异。 “仙子的房间在隔壁，这是？” 悟空疑惑道。 “嘿嘿，这不是还早嘛，我想和你聊聊天，待会再回去也不迟” 馨禾轻笑，眨巴眨巴眼睛道。 行吧。 悟空听后点点头，便打开房门。 让她先进去。 这才转身关上房门。 “悟空大哥，我看这里好像有更加好的房间，你怎么不住那个” 馨禾困惑道。 “这个便宜，只是留宿一晚，有个住的地方便行” 悟空直言道。 是有那天字号客房和地字号客房。 可那要花不少银子。 对他来说属于给人家送钱的行径。 人字号已经可以了。 啊？ 馨禾美目微瞪。 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神仙也缺钱花不成？ 不对吧！ 神仙也有俸禄啊。 怎么着也不会缺少这些人间的黄白之物。 这家伙怎么比财神还抠抠搜搜的。 “那个···悟空大哥，你要是没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的，其实我不怎么缺银子” 馨禾试探的开口道。 随即解下她腰间的小锦囊。 随手一倒腾。 便从里面倒出许多金银珠宝。 哗啦啦堆满一地。 悟空扶额。 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眼神去看这虎娘们了。 财不外露这四个字是没听过怎么着。 神仙也不能任性啊。 若是有人见财起意，动了歪心思。 这最后的因果，还是要落在馨禾身上。 而馨禾是经过自己同意才御马下界。 这不就等于落在他头上了。 第60章 呕! “馨禾仙子，并非缺钱，只是习惯而已” 悟空无奈道。 “你我已是仙身，住在哪里的区别并不大，有个容身之处便可” 贪欲无穷无尽。 修行者虽不是像佛家说的那样要六根清净。 四大皆空。 可若是沉迷享乐。 欲壑难填。 今日这里有上好的客房。 可这里自然也会有比这更好的客栈。 普天之下，皇宫里住着岂不是更为舒坦。 当然，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已经习惯了如此。 道理反而是其次。 “悟空大哥叫我馨禾便可，老是仙子仙子的叫，也太生分了些” 馨禾笑嘻嘻的开口道。 没想到悟空大哥成仙后。 还是未曾像一些神仙一样。 肆意放纵。 “不过我觉得大哥你这样老是守着规矩，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可能不太好” 馨禾想了想说道。 她这一路上和悟空相处。 感觉很是奇怪。 听闻悟空也是上界不久。 可这性子。 全无生气和活泼。 待人接物都挑不出毛病。 可是一个刚刚成仙的小仙。 便这般小心谨慎。 处处不敢犯错。 不见喜也不见悲。 这样的人再好，终究是不快乐的。 悟空大哥在担心什么呢？ 馨禾有心想问。 可最终还是犹豫了一会后。 没有问出来。 她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 而且又是刚认识。 问了悟空也不一定会说。 说了也不一定是真话。 倒不如不问。 悟空坐下后，给馨禾和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一会，小斯也端上来酒菜。 住宿是提供晚饭的。 馨禾夹起一块塞入嘴里。 呕！ 她本想咽下去。 可这饭太难吃了些。 哪怕是直接吞下，她肠胃也是一阵翻滚。 直接吐了出来。 毒药也不是这么做的啊。 “馨禾仙···馨禾，他们这里的饭菜确实一般，你若是不想吃，放着便行” 悟空见状，轻声道。 饭里的盐都是粗盐，而且还是很粗糙的东西。 食物也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确实说不上好吃。 凡人也不会法术，科技近乎没有发展。 对于菜品和调料的都掌握，以及那简单的食盐的提纯方法，都很原始。 自然也就做不出来什么好的吃食了。 古代并没有穿越文里面说的那般好。 也不是人人能够穿越成王公贵族，改变那天下局势。 若是较真。 就算真有穿越的，也是十去八九。 你懂的越多，死的越快。 “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这里的饭菜这么···一言难尽” 馨禾吐吐舌头，连忙掐来个诀清空了口腔中的异味。 她蹙眉看着悟空。 却见悟空依然一口一口吃着饭菜。 她又好奇的夹了一片悟空面前的菜。 刚放入口中，呕！ ··· “大哥，你难道没有味觉吗？” 她忍不住问道。 这一个味道啊，粗盐的味道那么重。 哪里咽的下去！ “咱们吃的，其实已经算好的了” 真正的普通老百姓，便是这样的饭菜，也是很难吃到一次。 “民智开启有限，帝王和世家又是死死限制着民生，有好东西也不会普及开来，又无神仙般的法术，自然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悟空不紧不慢的道。 “可今天的那糖葫芦还是很好吃的啊，这饭怎么···” 馨禾疑惑的问道。 那糖葫芦她也吃了。 味道确实挺好的。 为何这饭菜就是这般味道。 悟空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对于古代的历史，他知道的并不多。 这个世界的轨迹又是如何发展的，他也一无所知。 有仙神存在。 科技一道很难兴起。 像术法秘籍，各个道统也都是有着门派之见。 好的东西是不外传的。 这便让许多东西无法普及。 再者，修行道法是为求的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谁没事会把精力花费在其他的旁门左道上面。 便是有，也是少数。 再者，有些东西即便普及开来，也不见得会好。 一句话，一个顶尖学府顶多容纳上万学子。 天下生灵何止亿万万。 便是所有人都是顶尖，个个智慧非常。 这天下也不可能人人当那人上人。 再怎么搞。 也只会是一小撮人手里拿着一大把资源。 哪怕卷成那个样子，也没见大部分人的日子好起来。 反而有人不断的想从底层的群众手里将仅有的一点资源抠出来。 算是废物循环再利用吗？呵呵。 天下再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世道，也就这样了。 第61章 善恶皆在一念间 悟空不紧不慢的将饭菜吃完。 馨禾的那一份他倒是没动。 毕竟确实难吃。 他之前也是忘了让店家不要送饭了。 他俩便是一直不吃不喝。 也不会有事。 正当馨禾不知道她的那一份饭菜该怎么办时。 悟空询问过后。 却是将饭菜送给了街道上的流浪汉。 见那人吃的如此香。 馨禾的眸子中满是惊讶。 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萦绕其中。 悟空大哥说的好像是真的。 她咽都无法下咽的东西。 在某些人眼中，依旧是佳肴。 然后她就有一种更加无法理解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些人日子都过成这样了。 为什么白天看起来还是很充实。 她是下界玩耍几天。 这些人却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数十年的光阴，都要在此度过。 太惨了。 “怎么了？” 悟空端着空盘子走来。 不解道。 怎的这副表情。 馨禾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 随即目光微亮。 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案桌上。 让小斯给那流浪汉一间客房。 好酒好菜招待着。 直到这银子用完。 悟空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并不阻拦。 那小斯看这老爷子没有喝止的意思。 心想这爷孙俩心还怪好。 不过与他却是没什么关系。 有钱赚，什么人都可以是大爷。 那流浪汉知道后更是连连磕头拜谢。 泪流满面。 哭的那叫一个可怜。 馨禾见状。 心一软。 便又给了一锭银子。 等他俩回到屋里。 悟空也未说什么。 只是独自饮着已经凉了的苦茶。 目光有些出神。 “悟空大哥，可是我做的不对？” 馨禾道，她此刻感觉自己的心是充实的。 之前的同情心得到满足。 那种怜悯的情绪也一扫而光。 心中多是畅快。 原来助人为乐是这样的感觉。 好像还挺不错。 “没什么对与不对，修行中人，求的多是一个念头通达，善恶皆是如此” 悟空轻轻摇头。 如那行恶之人，也不一定会觉得自己是错的。 对错之分。 界限向来模糊。 已经上界为仙，对错之念各有异同。 不违本心便可。 许多事，有的人明知是错的，依然会忍不住去做。 有的人明知是对的，却也不敢去做。 既是修行，便做不到事事皆对。 只因对错向来没有定论。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悟空目光看向窗外明月。 轻声道。 “好的，悟空大哥，那我走啦” 馨禾轻轻一笑，嘴角微扬，婉声道。 随即扮个鬼脸，便一蹦一跳的出了房间。 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深夜，客栈早已熄灯。 四周皆寂。 只有那夜猫子的叫声时而传来。 以及附近客房中客人打鼾的声音。 悟空在床边打坐休息。 眼眸微闭。 只是隐匿了自身本相。 床上依然有是一老汉侧卧着睡着。 呼吸之声不绝。 夜近五更。 正是人们睡的正沉的时候。 一间屋子内。 那流浪汉却是忽的睁开眼睛。 起身后看看外面的天色。 天上多有云雾。 时而遮住月光。 四周虽然光线暗淡，却也可以模糊的瞧见道。 男人神色微微犹豫，便打定了主意。 看那丫头的打扮和出手的阔绰气儿。 绝对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 身上想必不会少了钱财。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这可怪不得他。 “你不知社会险恶，我也算是给你上了一课，拿些钱财也是应当” 男人心中想道。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做了件好事。 嘴角不由得泛起些许笑意。 便赤脚蹑手蹑脚，偷偷的出了房门。 他的房间，离馨禾的客房也不远，中间只是隔了两间客房。 男人缓了缓呼吸。 悄悄的来到房门前。 一番捣鼓。 竟然使的打开房门时，声音极弱。 又是趁着夜猫子叫声的间隙。 没有惊动一人。 男人进入屋内，轻轻地合上房门，神色已经止不住露出喜色。 全然没有察觉到床上那明晃晃的大眼睛正侧目看向他。 第62章 色欲熏心 馨禾未曾惊动他。 只是微微蹙眉。 这家伙大晚上跑到她的屋子。 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不是傻子。 只是觉得自己之前的善心好似被狗吃了一样。 恶心的紧。 此刻也是留下虚相，正身在一旁冷眼旁观。 男人伸手摸向挂衣服的架子。 在上面一阵摸索。 同时频频看向床头。 见那少女并未被惊动，心下稍安。 很快，他便摸到一个鼓鼓的小锦囊。 神色微喜。 借着朦胧的月光。 他解开细绳。 露出点点金光。 竟然是金子？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眼睛慌忙看向各处，又见床头依旧不曾有动静后。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 发了发了。 他只感觉自己心扑通扑通直跳。 脑袋晕乎乎的。 他能够猜到这妮子有钱。 可没想到这么有钱。 这哪里来的千金小姐。 随便出门都是这么多钱带在身上。 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呵！真是狼心狗肺，本姑娘好心让你住店休息，你却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馨禾不由得冷笑，心中又是恼怒。 若她真是一普通少女。 这银子岂不是真被他给偷走了。 呼~ 男人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放缓呼吸。 他转身欲走。 有这些钱财。 他日后不愁吃喝。 可步子却是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似他这般人物。 先前见到这少女时便觉惊艳。 小小年纪便发育的如此姣好。 着实叫人心痒痒。 不过奸污女子这种事情，他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再者。 这里还是客栈。 容易叫人发现不说。 他身上穷的叮当响，什么都没有。 倘若有那迷魂药。 今天这事说不定能成。 男人轻叹一声。 有些许懊恼。 他怎么就没备着那玩意。 “不过我看看，饱饱眼福总可以吧！” 男人心中暗暗思忖。 这一意淫，他顿时觉得嗓子发干。 就看一会，只需小心些，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他便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 这时。 他心跳愈发加快。 便是面色也是因激动有些泛红。 “淫贼，找死！” 馨禾眼中第一次有了冷意。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被人拿如此淫荡猥琐的目光审视。 心中已是有了杀意。 男子的手已经微微颤抖着伸向被子。 看动作，似是想将被子掀起一角。 正所谓色壮怂人胆。 色欲上头，男人的理智已然失了大半。 若非如此。 在他拿到钱财的那一刻，便已离开。 此时却是因多年未曾近过女色。 如今吃饱喝足。 便不由得动了歪心思。 “唉！” 一声轻叹。 让男的瞬间清醒。 心中惊慌。 竟是不走正门，猛的跑向窗口。 手忙脚乱的撞开窗户后。 奋力跃下。 “嘶~” 男人一声痛苦的闷哼。 来不及多谢，便一瘸一瘸的向远处跑去。 “悟空大哥，你为何阻我” 馨禾气呼呼的道。 若不是悟空拦着。 她一定一巴掌拍死这个淫贱货。 “馨禾仙子···” 悟空刚开口，便被打断。 “叫我馨禾” 馨禾气鼓鼓的道，随即猛然想到，当时自己给其钱财时，悟空却是在一旁一言不发。 只是她当时没看明白悟空眼中的深意。 “难道···大哥你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馨禾讶然道。 “并不知道” 悟空轻轻摇头。 见馨禾不怎么信的样子。 “只是人心难测，他收了你的钱财后，那目光感激之意并不多，我才觉得此人不怎么样” 悟空解释道。 人应知足，这个道理并不是圣贤才能做到。 便是从未出过村子的村妇，也有许多都明白这个道理。 她们也不是读过书，上过学。 只是因为自己本心良善。 加上家里人的影响。 本能的做这样的事情而已。 他先前给那人一碗饭菜已经是让其填饱肚子。 小惠是恩，大惠是仇。 他若真知感恩。 便不会让馨禾破费钱财，让其入店久住。 哪怕真需要住上几日。 他也大可将馨禾给小斯的银子。 在商量过后，依然可以将大半返还。 住几日并不需要那么多银两。 就算再退一步。 他也应拒绝馨禾再次给他的银两。 可他除了满嘴感激之语，行拜大礼之外。 再无感恩之举。 身处一片污浊地，也无向光明之心。 若真知赚钱之不易，又心怀良善，怎会在一少女手中拿钱。 贪念一起，便再难消。 只会越陷越深。 那人这次却是当了一个典范。 第63章 福祸自招 “馨禾，天庭有规定，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若是你刚才出手打死他，便是卷入这红尘中，入世易，出世却难！” 万物生灵皆有其道。 或为变数，或为定数。 弄死一个人简单，可这染上的因果，便不是那么容易摆脱。 若是有一天劫难当头。 已是晚矣。 “出手事小，惹事是大，若是教上界发现，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 悟空道。 “悟空大哥你只要不说，谁知道是我干的” 馨禾轻飘飘的道，她还是有些不高兴。 那人坏的紧，死了也是活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道知，这事一旦做了，如何瞒的住，回溯因果的宝物和手段不知凡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悟空无奈道。 馨禾太过天真。 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时才算秘密。 上到皇家争储，下到贫民争那一亩三分地。 所谓亲情友情爱情皆是过眼云烟。 一朝反目者不计其数。 “即便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人，只要你不去害人便可” 悟空解释道，哪怕他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他人，相信别人不会害他。 难不成有些人就真的不来害他了？ 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不去出卖馨禾，馨禾又如何能无条件信任他。 馨禾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如何不知道悟空是为了她好。 否则，大可以冷眼旁观。 何必去惊动那人。 天庭责难下来，他顶多也是挨几句责骂。 “再者，你便是不打杀他，他也活不过三日” 悟空见馨禾闷闷不乐，无奈开口道。 “ 啊？怎么可能，我看他身体挺好的么，这么高跳下去也能跑能跳的” 馨禾闻言，微微诧异，有些不相信道。 “跟我来！” 悟空也不解释，示意馨禾跟上。 二人各自留下一道虚相。 悟空施展法术。 到天亮时。 客房的少女和老汉自会带着马儿跟毛驴出城。 他与馨禾却是不紧不慢的跟在那男人身后。 “他当真活不过三日？” 馨禾疑惑道。 这淫贼虽然伤了脚，可显然不致命。 如何能够活不过三日。 “难，他本应苟延残喘，尚能活上十余载，只是···” 悟空目光平静，看着藏在角落中暗自窃喜的汉子。 言语微顿。 “只可惜遇到了我们，你先前施舍银两，又与他客房，本是福源，奈何眼前之人接不住，好事变坏事” “他起了贪念，就算你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悟空轻声开口，神色有些复杂。 以他现在的本事，一眼看穿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并不算难。 “若真如悟空大哥所说，那大哥你真是神了，我怎的就看不出来” 馨禾虽有几分不信，可见悟空的表情，又不由得有些相信。 她倒想看看这家伙是怎么死的。 馨禾眼中难掩厌恶。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微亮。 这汉子便嘿嘿几声。 却是不着急出去。 等街上行人渐多，他才整理了下衣着。 昂首挺胸的上了街道。 去了那卖衣服的铺子，买了一身上好的衣物。 这才大摇大摆的买了两个包子。 直奔一地。 看着这人的目光，馨禾知道对方是有目的的行走。 想必是想好了去处。 悟空和馨禾跟了一路。 等到了目的地。 馨禾不由得脸色微红。 暗啐一声。 淫贼不要脸。 此地乃是一风月场所。 楼上楼下尽是莺莺燕燕。 花枝招展之景象。 她虽少来人间，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悄悄看了悟空一眼。 却见悟空目光平静，并无波澜。 也对，悟空是一只猴儿，想必对这些自然没什么反应。 那汉子抛出一锭银子，便搂着几个姑娘进入其中。 悟空脸上出现些许讥讽。 所谓饱暖思淫欲。 古人所言，乃大实话。 “要进去吗？” 馨禾小声道，她虽觉得恶心。 可架不住有些好奇。 “想进便进，若是不喜，咱们在外面等着也无妨” 悟空轻声道。 他虽面色坦然，可到底是带着仙子来这个地方。 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 他也没看活春宫的爱好。 “那就等一会” 馨禾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 对她来说，三五日不过一瞬，自然等的起。 悟空走到一处墙柱旁，便坐了下来。 看着路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儿。 或忧或喜。 时不时也有那浪荡淫靡之声传出。 他却是不为所动。 第64章 红尘炼心 世人皆以己度人。 如那娼妓，不觉得有女人是不能卖的。 所谓清白，不过是价钱不够高。 又或者，觉得没有男人不嫖的。 只是缺少机会罢了。 垃圾堆里自然多是垃圾。 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认知便决定了眼界。 此人得到些许财富，便想着的是风月场所。 死的倒是不冤。 悟空如是想道。 一旁的馨禾，看着门口的姑娘迎来送往。 喜笑颜开。 她眉头轻皱。 这凡间的人儿当真古怪。 不过是一些肉欲之欢，却有这么多人沉沦其中。 实在教人难以理解。 看着悟空心神不在此处。 她心中多是好奇。 天界管的那么严。 一些负面的东西平日里压根接触不到。 听着那些糜烂的声音。 “只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馨禾自语道。 再说，她已是神仙。 心静神宁。 不入轮回，世间红尘对她来说，便如那流水般。 想到这里。 她眼眸当中清光微闪。 便无视那层层壁障。 穿透房屋。 顿时一幅幅活春宫图出现在她眼前。 满目春光。 很快，那淫贼的身形便被她寻见。 此时正与几位青楼女子进行着不可描述的事情，画面当真糟糕至极。 一时间她心神微乱。 “静心！” 一道轻喝，将心神摇摆的馨禾拉了回来。 呼！ 馨禾心中大受震撼。 那一幕幕久久在她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竟然看的有些入神。 “馨禾你···” 悟空面色疑惑的看着状态奇怪的馨禾。 怎么回事。 神仙虽不至于斩断那七情六欲。 可也不会轻易陷入欲念迷障。 馨禾怎么会轻易便着了道。 “那个我···刚才没忍住好奇，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馨禾脸色微红道。 “人有七情六欲，更何况交合繁衍是生物之本能，世间多是疾苦，这里也算是寻常人发泄的一种途径” “一阴一阳，有那男为阳，女为阴之说，故男女相互吸引···” ··· 悟空并未避讳。 而是大概为馨禾解释了一些生物学。 自古以来，人们对性皆闭口不谈。 好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因此犯下错事之少男少女不计其数。 长辈多是训斥。 将其当做家丑，不敢让其见光。 若是深究，这其中未必没有长辈不教之过。 知其因，方能运用得当。 减少做错事的次数。 你若是一直避着不谈，等他日犯下大错，悔之晚矣。 馨禾神色复杂。 脸色变了又变。 她实在是好奇，悟空怎么懂这么多的。 连男女的情情爱爱都懂不少。 “你心起波澜，多半是初次接触这些，猝不及防，等以后接触的多些，便不会这般了” 悟空轻声道。 “这些人或沉沦肉欲，或为发泄压力，或释放本能，或寻求新奇，目的各异，可都是殊途同归” 说到底，终归是人的各种欲念作怪。 可若无这些欲念，还能称一个人字否？ 与异性交合是为欲。 四处奔波赚钱亦是欲。 奋发图强，认真读书是为欲。 人心种种，不也是欲望支撑。 若是无欲无求，与那棺中尸体何异？ 馨禾听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个···悟空大哥，我已是神仙，为何会对这些也有反应” 馨禾有些不解的问道。 “三界生灵，皆有其念，仙神也在其中，你已修得仙身，却未曾修心，不曾入世修行过，如此这般也是正常” 悟空缓缓开口道。 天界也有许多神仙，未曾入世修行，便已上界为仙。 久居仙界，自然不会受红尘困扰。 可若是下了界。 心性纯净，便容易被这滚滚红尘蒙蔽心神。 又不懂修心之法。 便容易堕入轮回道。 说到底，是没有经历过红尘炼心。 容易受外物所困。 馨禾恍然，原来是这般。 “那悟空大哥，怎么样修心呢” 馨禾好奇道。 第65章 这个怎么试? “修身难，修心更难，道无极致，再怎么修，我们也只是在路上而已” 悟空轻叹一声。 修行没有尽头，有的只是远近的区别而已。 有时候，甚至连目的地在哪都不知道。 “悟空大哥， 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同样在此地，就没有像我这般” 馨禾羡慕的说道。 她若是有悟空这样的定力，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悟空闻言微怔，笑了笑并不言语。 他也曾像馨禾这般，懵懂之时，对此多有好奇。 他那个年代。 手机只是个通话的工具。 有时从书上读到描述情爱的只言片语。 也觉得面红耳赤，心情兴奋。 到了后来，时代发展很快。 他接触的也就不止文字，有了图片，声音，影像。 到如今，他对此并无太多感觉。 再加上修行道法，眼前的画面，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小场面。 他也不再是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 “有时间到人间各处多走走，多看看，脑子里多想想，修行不能一蹴而就，修心亦是，时间到了， 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有道是道理全在书内，做人却在书外，你不亲身实践，我便是说千遍万遍，也不一定有你亲身体验一次来的真切” 悟空不疾不徐，淡然开口说道。 “哦，我明白了，悟空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亲自体验一番，不过，这种事···” 馨禾双颊滚烫，整个脸都肉眼可见的变红。 直到耳根儿，她低着头支支吾吾的，不敢去看悟空。 这种事怎么体验啊。 她总不能跑去这种场所··· 啊？？？ 悟空猛的一愣，这家伙在说什么。 怎么感觉两个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面。 他在说修心。 馨禾在想什么？ 悟空看着眼前青楼，突然反应过来。 “咳咳，你想错了，我是让你在人间多走走，这修心，也不是非盯着情爱一处，人间虽苦，可也有其独特之处” “对于修心有不小的益处，可若沉沦其中，也可教仙神堕落” 悟空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了一下。 至于色欲之念，既已成仙，体验它作甚。 若是馨禾动了凡心。 他罪过就大了。 哦！ 馨禾红着脸点点头。 原来是她想岔了。 她还在想，这和凡人亲近是违背天规的事。 悟空怎么会让她去试试。 若是和神仙去试，天界又没有这样的风月场所。 想要找一个道侣亦是不易。 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一番交谈。 馨禾了解了不少。 原来繁衍是因为本能的欲念作怪。 才有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不过这些人也是可怜。 许多已经沉迷其中。 耗费精气而不自知。 多数已经被伤了身子。 一念至此，她神色陡然怔住。 悟空大哥说此人活不过三日，难道？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些猜测。 眼睛向屋子里看去。 这次她却不是因为好奇之心。 而是想验证些东西。 那种异样的情绪一闪而逝。 她微微松了口气，果然，只要心神镇静些。 便不会有事。 她这次就没有被动摇心神。 凝眸看去。 果见那汉子还是不知疲倦。 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见其精气，已是挥霍的不多。 若真是在这里住上三日。 说不定真有死的可能。 “悟空大哥，他总不会是累死的吧！” 馨禾有些讶然，眉眼微动，轻声道。 悟空闻言微微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说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男人不是没有。 可这汉子还没到嗜色如命的地步。 怎么可能把自己玩死。 “有一点点这个原因，不过不多！” 悟空眼中流光闪烁，嘴角轻扬，轻笑道。 是吗？ 馨禾微微蹙眉。 她也觉得有些离谱。 看来自己猜错了。 那怎么会横死呢。 这淫贼可恶归可恶。 怎么也不像短命的模样。 就冲这已经折腾了小半时辰到还不知疲倦的体力。 她觉得怎么着也不会三天之内就丢掉性命。 第66章 死劫 悟空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 对于馨禾的脑洞大开。 他也是颇为沉默。 很快，一日的时间便已然流逝。 整整一天一夜。 那人都是在青楼中度过。 直至第二日太阳挂上半空。 接近正午时。 其才迈着虚浮的步伐。 自其中出来。 双目无神。 看这模样，想必是处于圣贤时刻。 整个人少了些许精气神。 男人自然不知，已是有人盯上了他。 对于他突然有了这么多钱财。 如此挥霍，有心人早瞧在眼里。 悟空在一旁也瞧得明白。 与馨禾跟着他们。 等夜幕降临时。 果不其然。 有三人趁着其不注意，将其拖入一条暗巷当中。 馨禾瞧得眼睛微亮。 “你们···你们是何人，我可是何时得罪过几位？” 男人被捂住的嘴说话时沉闷不清，只是模模糊糊的传了出来。 倒也听的明白说了些什么。 “顾大少，这就忘了，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一人嘿嘿笑道，声音带着几分冷冽。 只是面容被粗布裹着，男人仅凭声音，也不知其是何人。 “放心，我等不会害你性命，只须交出身上的钱财便可” 另一人压着声音笑着说道。 男人一阵挣扎，他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些金银。 如何愿意给这些人。 他才舒服了多长时间。 正所谓食髓知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让他再过那种乞丐般的日子，他如何肯。 剧烈挣扎下。 竟然使得他一只手挣脱束缚。 反抗之际，在那人腰间摸到一把手柄。 情急之下，男人直接握住后胡乱一捅。 噗呲！ 湿热的液体溅出。 “你···你···” 抓住他衣领的蒙面人发出一声闷哼。 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话未出口。 那手便陡然松开，其腹部竟然已是受了刀伤。 “老六，六子！” 另一人惊呼一声。 朦胧夜色下。 其余二人瞧见男人手中泛起寒光的匕首。 那上面还挂着他们兄弟血液。 “我干嫩娘，敢伤我兄弟，找死” 二人目光狠厉。 本是劫财。 你这狗东西伤了我兄弟，哪里还能留你性命。 二人怒发冲冠。 杀意陡浓。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把钱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男人颤颤巍巍道，他纵欲太多，脑子还没恢复过来。 到此刻才惊觉他伤了人，心中惊惧。 已是六神无主。 “拿命来！” 两个蒙面汉子不由分说，齐齐抽出短刀向着汉子挥去。 汉子只来得及挡住一下。 刚要求饶！ 便被另一人的短刀插入胸膛。 刺啦！ 刀与血肉摩擦的声音响起。 男人只觉一阵晕眩，眼前景象渐渐模糊。 隐约间之瞧见两道身影拖着另一人着急忙慌的逃离。 “救···救我” 他想出声求救。 可已然没了气力。 摇晃着身子晃了两下，便倒在血泊当中没了生息。 馨禾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连那逃离的三人也没心情关注。 只是惊异的看着孙悟空。 这··· 当真是没有活过三日，可是悟空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他有那未卜先知之能？ “验明正身！” 忽的薄雾微起，自其中传出一道声音。 馨禾本欲开口，听到声音后压下心头疑惑。 侧目看去。 那汉子身旁，却是出现两道鬼影。 原来是那阴间的鬼差。 “顾良景，男，家住···” 阴差拿着一道册子，翻开后道出汉子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以及那生平旧事。 念完后。 册子上一道清光亮起。 便将其魂魄拘出。 “真是奇了怪了，此人应该还有十余年阳寿，这几日突然有了变化，若非我细心，差点误事” 一鬼差嘀咕道，若是不能及时将其拘拿。 这阳间便又要多一道孤魂野鬼。 “本来一日前就应有一道死劫，不知为何又没了，这才让咱俩赶的上，古怪古怪！” 鬼差上下打量了一眼此人的魂魄。 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由得轻声嘀咕。 “你瞎操心什么，干好咱们的份内事便可，其他的，不要多事” 另一鬼差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冷声道。 他俩就一底层办事的。 谁也惹不起。 干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节外生枝。 说罢。 二人轻唱一声。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起道！” 不一会，薄雾便已消失。 只留下逐渐冷却的尸体。 在证明着，此地昨夜出了一桩命案。 第67章 回了 “此人年少时家境尚可，只可惜其父母对其过于溺爱，百般纵容···” 悟空言语间多了几分感慨。 “数年前因与人打赌，被坑光了家产，连带着害死了父母妻儿，至此流落街头” 说他作恶多端，倒也不是。 顶多算上一个败家。 悟空顺着他的因果线探查一番。 连自己的妻儿都能拿来押作赌注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才让那腹中有孕肚娘子不堪受辱。 跳井自尽。 其父母惊闻噩耗，相继离世。 只可惜哪怕如此，也没有让这人醒悟。 随着悟空娓娓道来。 馨禾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陈年往事。 也是轻叹一声。 神色复杂。 她只是为那汉子的妻儿可惜。 遇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才导致早早丢了性命，何其无辜。 “我想回去了” 馨禾轻声道。 人间确实有很多新奇的东西。 可也处处藏污纳垢。 不过是一些金银之物，便引得这些人心生邪念。 不惜以身犯险。 白白失去了活着的机会。 她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 欲望当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好！” 悟空点头应声。 没有多言。 知道以馨禾这些天的状态，眼前只是对她的冲击比较大。 怕是得需要一点时间来淡化。 说罢。 便掩去行踪，飞身离去。 城中一如既往，并不知晓，短短几日的时间。 已经有神仙下界，又已离去。 悟空与其不过瞬息间，便已至城外。 只是眼前一幕，让馨禾又是一惊。 只因那荒野之中。 赫然是自己与悟空所化老汉的尸身。 以及在那装死的马儿和毛驴。 “没事，只是一个障眼法” 悟空笑着撤掉法术。 又是一指灵光点出，之前发生的一幕便再现出来。 原来是那买马的公子哥。 叫了些许马贼。 特意在城外蹲守。 悟空也就顺其自然，陪着演了一出戏。 叫那马儿护主。 伤了那些马贼，最后便皆惨死于马贼刀下。 馨禾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她还以为那公子哥是个挺不错的人呢。 怎么心思也如此恶毒。 妈呀！ 这人间真可怕。 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若是没有孙悟空。 她也不会有事。 可惹些麻烦是一定的。 这下界她是不太想待了。 随着此地尸首消失不见，马儿也恢复了原样。 嘶鸣几声后。 悟空和馨禾便御马而去。 这片荒郊地，也再次变的寂静。 只剩下些许虫鸣。 到了天界。 不消片刻，他们便已返回御马监中。 馨禾背着双手，先前的郁气也散的差不多了。 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眉眼弯弯。 “悟空大哥，没事我还能来玩么？” 馨禾轻声问道，悟空轻轻点头。 见悟空同意，馨禾嘴角泛起些许笑意。 神仙寿命悠久。 可除了修行外，日子便有些枯燥。 这天上仙人。 并无几人能够与她玩耍。 这几日间的相处。 她感觉悟空大哥人很好。 明明看着也没多大。 却是总容易把他当成兄长般的人物。 若是细说起来。 她在天庭待的时日。 怕是比悟空的年纪都长。 可她还是喜欢喊其一声大哥。 “再见啦，我以后有时间还会再来玩的” 馨禾驾起云雾，声音渐远。 见其身影远去，化作小点般后。 悟空才收回目光。 不知是哪里的仙子，和他一样闲。 就是心性，太过纯粹。 似白纸一样。 小女孩的心性居多。 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有较好的耐心。 若是一个大男人叫他相陪。 又不是熟人。 他多半是不会去的。 他也不是圣贤啊。 “大人，你回来了” 沈三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对着悟空行礼道。 悟空收回思绪。 正了正神色。 “嗯，刚回来，这馨禾仙子是哪殿的仙子，我以前似乎从未听说过？” 悟空眸子微抬，看向沈三跃问道。 他之前也没问过馨禾，馨禾也没说，记忆当中，对于天庭的仙子。 似乎也知道的不多。 撑死了就知道一个嫦娥仙子。 还是看电视剧才知道的。 其他的，他也没那机会接触过。 反正漂亮好看的天上的女神仙，他都习惯的称一声仙子。 沈三跃神色微怔，有些错愕。 心中却是泛起嘀咕。 合着大人出去的这些时间。 与九公主待了这么久。 还不知道九公主的身份。 他只能感慨一句。 牛啊！ 第68章 王母 少女驾着祥云。 哼着小曲儿，轻快的向着自己寝宫而去。 人间一游，虽是短短几日。 却不虚此行。 没想到御马监来了一个妙人儿。 她以后得常去才行。 像其他的神仙儿，都规规矩矩的，不带她玩儿。 “站住，你这丫头，又跑去哪里疯了？” 刚到寝宫附近，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便叫住了馨禾。 “母后，你怎么来了？” 馨禾微微诧异，眼珠子一转，试探道。 “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你这儿了” 喊住馨禾的人正是王母。 她此刻看着这疯丫头没好气的道。 “哎呀呀，母后和父皇那么忙，平时哪有时间来我这里，我巴不得您多来几趟” 馨禾笑嘻嘻的道。 随即跑过去挽住王母的胳膊，二人一道进了宫殿。 “你这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收收心了，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去折腾人家了” 王母佯装不悦道。 可馨禾最是熟悉王母，哪里看不出来王母的心思。 “我才没有呢，我都已经是大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馨禾轻吐舌头，略显调皮的说道。 “而且女儿还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他人可好了，帮了女儿不少呢” 馨禾眉毛轻扬，炫耀般的开口。 很是高兴。 想到悟空的模样，嘴角已是不自觉的上扬。 嗯？ 王母看着天真烂漫的女儿。 微微诧异。 新朋友？ 看着馨禾这般笑容，她微微蹙眉。 “有机会你给我介绍介绍，这新朋友我也想看一看有多好？” 王母似是无意般道。 可是看着女儿这花痴的样子。 她又有些担心。 太过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受到伤害。 自己的这女儿没见过什么险恶。 容易被哄骗啊。 若是像她的几个姐姐一般，动了凡心。 非要跑去和那凡人在一块。 她又得头疼了。 这般想着，眉眼间已是多了一抹愁绪。 “啊？不好吧，若是母后去了，那我这新朋友估计又不会跟我玩了” 馨禾的脸瞬间苦了下来。 悟空大哥不认识她，可绝对不会不认识王母。 “那你跟我说说，你这几天跑哪里疯去了，我就不找你那新朋友的麻烦” 王母目光微动，带着些许笑意道。 遣退跟随的侍女。 二人坐在床榻上，馨禾努努嘴，心中颇为无奈。 “我下界溜达了两圈” 她坦诚道。 “下界？” 王母诧异道，声音微大了几分，这丫头以往都是在天宫中瞎逛。 怎么想起去下界玩了。 “嗯，我听说老太白引荐上来一个新人，在那御马监做事，前日便去瞅了瞅，与他借了一匹马儿···” 馨禾也未隐瞒，将她和悟空大哥下界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她也知道，母后要是想知道。 即便自己瞒着不说，也会从其他仙官那里知道。 别的不说，只那千里眼和顺风耳。 这两个大嘴巴嘴巴向来没个把门的。 一有风吹草动，准能让他俩到处瞎叨叨。 王母面色温和，静静的听女儿讲。 也不打岔。 那御马监新到任的小仙，她倒是也听玉帝提过一嘴。 当初玉帝还笑东海龙王太过谨小慎微。 连芝麻大点事都要奏禀一番。 听说是一猴儿，没想到这丫头闻着风声就跑去折腾人家了。 馨禾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母后。 见其并未不悦，才放心了些。 “人家也是一正经仙官，有正事要做，你找他玩耍也无不可，可也不能太过任性，耽误了人家的事，知道吗？” 王母语重心长的说道。 她虽是王母，可面对自己的女儿，与那万千父母并无不同。 只是平常事务繁多。 常常照顾不到女儿的心思。 可这也是天家注定的事。 万事难两全。 她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为人父母，大多都是希望儿女平安，生活如意。 “知道啦，我很乖的，这次下界，悟空大哥可是教会了我许多，若不是他拦着，你女儿说不定真就惹下些祸事” 馨禾娇俏的扬了扬眉，俏皮的道。 王母轻轻揉揉女儿的头发，轻叹道。 “真是长大了，你那悟空大哥说的没错，遇事多思多想，神仙杀那凡人轻而易举，可是万物轮回，自有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王母柔声道，她对此也有些意外。 若是换作旁人，断然不会如此。 多的是让馨禾尽管出手，哪怕出事他也可担着。 若是知晓馨禾身份，怕是主动出手将其打杀的，估计也不会少。 故而那猴儿的此番举动，难能可贵。 她虽不曾见过，可从此事上看，那猴儿心性便说不上坏。 第69章 无奈的悟空 “嘿嘿，那母后大人就是同意我去找悟空大哥玩啦，母后不可以去找人家的麻烦哦！” 馨禾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 让王母也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自己女儿还跟自己动心思，不过她也没那么心胸狭隘。 否则也不会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 “只要不失了分寸，交些朋友倒也是好事” 王母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雏鸟也有长大飞向天空的一天。 她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心中的担忧却是不会少一丝一毫。 片刻后，王母已是起驾回宫。 从馨禾这里离开。 路途中，王母眸子再次变得平静淡然。 恢复了以往的那副威仪又庄严的面容。 “去查查这个新上任的仙官儿” 王母平静的开口吩咐了一句，身边侍女应声称是。 若是天庭的那些老仙儿，倒也无事。 可是这新来的，又是妖族，不管是有意无意。 都得查查，她怎么也不会因为女儿的一面之词就对其放心。 孙悟空？ 听下面的人说，好像还在东海龙王那里得了一件宝物。 王母眉眼微凝，只看这名字。 倒有可能是道门或者佛门弟子。 只是不知道是哪家收的徒弟。 能让玉帝在她面前提起，在这天庭当中，已经是很不简单了。 罢了，等调查完再说。 一念至此。 王母也就不再思虑此事。 亦是回了自己寝宫。 御马监中，悟空此刻的神色却是闪过一丝愕然。 只因他刚刚才从老沈口中知道。 那个看着有些天真无邪的少女，居然就是天庭的九公主。 正正经经的仙女。 而且还是来头大的可怕的那种。 虽然在一些俗世小说杂谈当中，对于上界神仙的编排一点不少。 且玉帝王母的儿女更是重中之重。 可那都是放在那个神迹不显的年代，有没有神仙都是两说。 跟这里可不一样。 可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同。 人和人之间都存在巨大鸿沟。 无论是自身天赋，家庭背景，经济，权势··· 各个方面，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这些东西，许多人往往终其一生，也难跨越。 豪门千金不会跑去和常年种地的农夫相亲相爱。 街头混混也不可能把名校女大学生迷的神魂颠倒。 有些东西，看似触手可及。 可永远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深渊屏障。 少年意气最不可挡。 可也有无数心怀理想的少年儿郎最终选择蹉跎一生。 向生活低下了头。 舍去自尊，傲气，傲骨，堪堪苟活于世。 他不过是一只有了几分运气的猴子。 且今生今世，他已经不想掺和任何麻烦事。 与天家的人做朋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 他只想平静且自由的过完一生。 其他的，还是少掺和点吧。 “大人？” 沈三跃看着出神的悟空，不由得有些疑惑。 之前孙大人回来时，看着心情也还不错。 怎么一得知九公主的身份。 反而看着有些闷闷不乐。 甚至有些愁思。 他在一旁，感受最是直观的。 “大人？你可是有什么担心的事” 见悟空一直走神，没有听到他说话，沈三跃再次开口。 “没事，只是有些震惊，我还以为是哪一殿的仙子，未曾想过是陛下的女儿，难免诧异” 悟空听到沈三跃的话，不由得苦笑道。 “大人恕罪，先前公主眼神警示我等，故而不敢相告” 沈三跃也是颇为无奈。 九公主性格率真。 便是说了，倒也不会责怪于他们。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这些在天庭当差的，终究是要守一些规矩的。 如今大人亲自问起，他告知，也不算破坏规矩。 悟空摇摇头，示意无事。 他这个御马监司使，也不算多大个官。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他也没那个兴趣。 他向来不是当官的料。 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下属。 第70章 悟空传法 悟空将目光放在桌案上。 想起之前馨禾在人间的样子。 有天家这层身份在。 有着如此性格，也就不奇怪了。 玉帝和王母手中的掌上明珠。 不谙世事也是正常。 只是以后他以哪种态度去对待馨禾。 这倒是让他有些犯难。 毕竟知道和不知道是两码事。 不过他也没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更不会去攀什么高枝。 正所谓无欲则刚，无所求，自然少了许多烦恼。 堂内，沈三跃见自家大人在想事。 便告退了一声，去忙监内的事务了。 御马监内的大小事务，悟空也多是过一眼便可。 大多都不怎么管。 很多时候都是言语一声，下面的人也就照办。 哪里需要他亲力亲为。 很快，悟空便想开了。 顺其自然便是了。 有些东西，该他遇到的一件也少不了。 不该他的。 想碰也碰不到。 御马监中琐事甚少。 悟空忽的想起，先前因那东海九殿下来他花果山生事。 他走后，那李道友似是有所感悟。 对于石壁上面的波动。 他自然是第一个察觉的。 他留下那东西。 本意是想看看猴儿们当中有没有适合修行的。 那上面他留下数道观想法。 皆是以他自身道法为基石，若是有缘。 自可一窥玄机。 李道友虽得阴阳之玄妙。 却无相应心法。 所谓好事成双，人家三兄妹帮他许多。 他也该有所回应才是。 “也罢，我便承了这一段因果” 悟空轻声低喃，终于下定决心。 与此同时，花果山中。 那面石壁突生变化。 那打坐的猴子眸子微开。 目光看向洞内一处。 终寻得李请月的洞府所在。 “李道友，可有空闲”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于其中休憩的李清月神色微怔，陡然间直起身。 心中微微讶异。 “真的是你，见过孙道友！” 李清月打开洞府后，见立于门外的孙悟空。 有些错愕。 深夜时分，孙悟空怎会来此。 他不是在天庭吗？ 她心中有些疑问，天庭也不是随意出入的地方。 似她们这些小妖。 虽可腾云驾雾，可也不敢近那天庭半分。 只因天地四方。 皆有天兵天将值守。 如这东胜神洲，若入天庭，便只能从那南天门上界。 可天兵天将岂是好相与的。 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连那轮回都入不得。 “我并非真身，还是那石壁上的法身，只是施了些障眼法” 悟空笑言，他若是以真身下界，其实也无不可。 只是若是一来。 难免想多逗留些时日。 他此番只是留下些心法，法身便可。 “请进，孙道友光临，却是我之荣幸” 李清月很快便恢复如常。 若是无事，以孙道友的性子，也不会在这深夜时分前来。 同时，她正好也有些疑问要和孙道友请教。 悟空轻轻点头。 神色平静，道谢后便进入其中。 不等李清月开口。 “借道友纸张一用” 孙悟空便轻声开口，向着那案上灵光一指。 一张纸浮于半空，悟空口唇轻启。 每发出一声，纸张上面便跃然浮现一字。 不消片刻，上面已经浮现密密麻麻的字迹，泛起清光。 李清月只看一眼，便深深沉入其中。 悟空先前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落入她脑海中。 那些先前看不懂的字迹，也在此刻，与悟空的声音相融合。 福至心灵，她也突然间就明白了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的意思。 当真奇妙。 悟空轻舒口气，以法身行此事，还是有些耗费心神。 “李道友先前得阴阳之玄妙，我恰好有一法决，与之相合，便赠与道友，此法对修行颇有益处，便是柳道友和黄道友，也可习之” 悟空似是未曾瞧见李清月看的入神。 依旧自顾自的言语道。 “除却三位道友外，道友若是想传于他人，便须慎之又慎，思虑再三，宝物动人心，此物虽不是宝贝，可也容易惹下祸事，望道友慎重” “既如此，我事已了，便先告辞了” 悟空看了一眼还在入神的李道友。 微微笑道。 而后其身形便消失在洞府中。 好似未曾来过一般。 那石猴也在此刻再次出现在那石壁之上。 于御马监的悟空嘴角泛起些许笑意。 道法不可轻传。 便是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有此一遭。 方寸山的东西他不能外泄。 祖师传他的道法未经允许，他也不能私授。 他所传李道友之法门。 乃是他浏览诸多书籍，结合他自身所学。 自撰而成。 他亦是自己实验过一番。 确认并无不妥之处才留给李清月。 第71章 三妖得玄法 天色微亮，李清月的双眸轻张。 些许茫然后。 清醒过来的她骤然起身。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还见到了孙道友。 只是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难道不是梦？” 她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 若是梦，那孙道友所言，不该如此清晰才对。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看向案上纸张。 李清月瞳孔微微收缩。 那纸上面泛起的清光已然说明，这一切都不是梦。 好奇特的手段。 似梦非梦，以假化真。 李清月来到案旁，轻轻地拿起那张以神奇手段显现字迹的纸张。 上面所写，正是孙道友昨夜所言法诀。 随着她轻声低喃。 身上那股奇妙的气息逐渐被她心神牵引。 她这才发觉，自己体内已经有一股力量与之相应。 李清月心中微喜。 大哥二哥说的没错，先前她所见那一黑一白两条鱼儿。 果真不是凡物。 她已经感觉到，这法诀品级断然不会低了。 虽不是神通术法，也非攻击法门。 可她隐隐约约感受到，此法直达霞举飞升之道。 她们虽可以驾云飞行。 可与那真正的霞举飞升相差甚远。 只是似那婴儿般，刚刚学会直起身蹒跚学步，初窥门径。 撑死离地数十丈左右而已。 便是她大哥，也堪堪百丈左右而已。 如今蒙孙道友相授，得此妙法。 当真是泼天的运气。 确定这是真的后，李清月便急匆匆的出了洞府。 “大哥二哥，快来” 她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于水帘洞口，直直朝着远处的二位兄长奋力挥手。 神色很是振奋。 孙道友说了，这法门是可以传与她二位兄长的。 若是让她一个人藏着掖着，她还真不好瞒着二位兄长。 “三妹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事找咱” 黄淮目光微凝，看着远处向自己二人挥手的李清月。 略微疑惑道。 柳云生亦是回头看去。 微微摇头，他哪里晓得。 “走吧，可能是三妹对那石壁上的东西有所得” 柳云生轻声道，看着三妹那兴奋的模样。 想必不是坏事。 二人的身形腾起，驾着些许薄雾。 片刻后，便已至水帘洞旁。 “三妹，可是有事？” 柳云生微笑道。 “嘻嘻，大哥二哥，我有宝贝给你们看，可不要被吓到哦！” 李清月负手而立。 笑嘻嘻的开口。 打量着二位兄长的神色。 黄淮闻言微怔，随即有些好奇，自家妹妹能拿出来什么宝贝。 倒是柳云生，一直比较平静。 不过眼中依然出现了些许好奇之色。 “看！” 李清月也不吊着二位兄长，手从身上拿出。 将那张闪烁着清光的纸张拿给二位兄长观看。 柳云生与黄淮将目光放在上面时。 本来不以为意的眸子瞬间紧缩。 便是呼吸都微微急促几分。 “这···这是？” 柳云生眸子微微放大，惊异的出声道。 不自觉的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三妹你哪里来的？” 黄淮神色已然凝重几分。 已是施了一道术法，将此地屏蔽。 虽知自己法力低微。 可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不得不警惕些。 有好过无。 “安啦，二哥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李清月泰然自若，又带些俏皮的莞尔道。 一旁的柳云生看着三妹这副神态。 微微思索，眼中随即闪过一抹恍然。 心中已是有了几分猜测。 能让三妹如此气定神宁，安之若素。 想必只有一种来路了。 “好了，我不逗你们了，这是孙道友昨夜留下的···” 李清月见大哥如此神情，知道怕是瞒不过大哥的眼睛。 便将昨晚的事讲了一下。 “孙道友当真深不可测！” 柳云生轻声感叹道。 语气当中满是感慨。 看着这篇法门。 其中之玄妙，他们一时之间看着也是云里雾里。 想要参悟，怕是需要不少时日。 随之而来的，便是喜悦和庆幸。 “这何止算是宝贝，咱仨修的算什么劳什子的道法，这才是道门正法” 黄淮心中激动，神色难以自持。 都快被那上面的玄妙气息钓成了翘嘴。 嘴角的笑容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72章 参详 三兄妹各自对视了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便知晓对方的心思。 不过一会。 他们便到了李清月的洞府中。 围坐在一块。 盯着案上的法诀。 细细揣摩。 有了李清月在旁边讲解，柳云生与黄淮二妖倒也没有太费劲。 加上自己的理解。 上面的东西倒是记了个大差不差。 只是光是记住不行。 李清月的讲解中也多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的。 便是一本普通书籍。 每个人的理解也各有所异。 融入了自己以往的经历和认知。 这是在所难免的。 像那描写世家豪门往事的，你给老农看。 他也很难想象具体的事物。 你跟贵公子哥谈论如何掏大粪的心得，对方也只会觉得你粗鄙。 断然体会不到掏粪之人的感受。 遑论道法秘诀。 适合李清月的，不一定适合他们兄弟。 同样的兵器。 威猛汉子可以挥动的虎虎生风。 女子也可以使的尽显秀气。 关键是谁用，如何用。 这才是根本所在。 二妖默默记下法诀，又依照李清月的引导，将其在体内运转周天。 心中大喜。 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珍贵法门。 只是运行一个小周天。 自身吸纳的灵气便是以往的数倍。 这还只是开始。 若是熟悉后，这速度必将提升不少。 柳黄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抹欣喜和难掩的激动。 “孙道友说三妹领悟的乃是阴阳之意，这秘籍所载法门，是与阴阳相合，我俩未领悟那妙法，便有此变化，当真了得” 柳云生惊讶之余，亦是出声感叹。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来日，他也不知该以哪种身份去面对孙道友了。 他们汗颜，得孙道友称一声道友。 可二者之间的差距，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可如何是好，如今承了孙道友的情，下次见面，我岂不是要喊他一声师傅” 黄淮小声嘀咕道，神色间颇为纠结。 若是较真，便是三拜九叩也无不可，可是他们间的关系太熟了啊。 他也不是一个脸皮厚的。 想起这茬，他还真有些尴尬。 哈哈哈~ 柳云生朗笑几声。 若是这样说的话，他们三兄妹怕是都得喊孙道友一声师傅。 想想那场景，他也是忍俊不禁。 论年月，他们甩开孙道友一大截。 可若是论修为。 他们连孙道友的背影都看不到。 若是生出比较之心。 难免会有些妒忌。 天下生灵机缘各有不同。 这种东西哪有公平公正之说。 “便是喊孙道友一声师傅，也是我们赚了，而且是大赚，可孙道友只是教三妹传下，并无多言，这份胸襟，教我敬佩” 柳云生正色道。 他们这些普通精怪，便是有些机遇，也难得大道。 除非有那逆天的机缘，拜入玄门。 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他们妖族启灵之劫，化形之劫，以及每逢大境界时的雷劫，还有最后那飞升大劫。 次次九死一生。 可见修行之艰难。 一部好的修行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阴阳妙法，便是各教正统，也是极其珍贵。 李清月这才明白，先前她能够看见的那两条鱼儿，是有多逆天的运气。 这不亚于寒门学子一朝得中举人的入场券。 只需稳扎稳打，这是最基本的。 “两位哥哥，孙道友说过，你们也可以常去那石壁观摩观摩，也许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李清月想起昨夜悟空言语，开口说道。 “不过这法门想要再传给他人，便需要慎重些了” 柳云生听完，心中苦笑。 传与他人？ 他们哪里有那个胆子。 天下踏上修行之道的生灵何其多。 可有大半多是自己瞎琢磨，或者得到些残破仙法便视若珍宝。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他们得此法门，藏着掖着还来不及。 哪里会想着外传。 若是哪天寿元将近，想要传承衣钵。 说不定会有此打算。 至于现在，这种想法是半点也没有。 第73章 各人机遇 柳云生与黄淮皆是微微一笑。 他们三兄妹修行年月比孙道友久的多。 可相对来说，还是刚刚起步。 天下间修行岁月久的生灵数不胜数。 他们还是很年轻的那一批。 连一个半个徒弟都没有，哪里去传与他人。 不过那石壁确是有些玄妙。 他与黄淮虽不似三妹那样，悟得妙法传承。 可也受到不小的启发。 越看越觉得玄妙非常，假以时日，想来也会有所收获。 如今有了这法门，他们再去观摩。 必然更加容易。 这恩情不小啊，与之相比，他们曾经做的，倒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边，三兄妹也未将此事瞒着。 而是与孙瑞真说了一番。 让其跟猴儿们说一下，可以有事没事来石壁看看。 或许也有所收获。 很快，自家大王可能在石壁上留下了道法传承的事，被众多猴儿知晓。 一时间，水帘洞中，猴满为患。 挤的是水泄不通，拥挤非常。 都想试试能不能从那石壁上面参悟个长生妙法。 只是这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许多猴儿待上半晌。 眼神直勾勾的望了一会。 见还是一猴儿打坐的画像。 抓耳挠腮后。 只觉自己与道法无缘，便又散了。 真正能静下心来去看的。 实在是少之又少。 猴儿们虽有灵性，却因生性好动顽皮。 难以凝神静心，便是有现成的法门摆在面前，也不一定会耐着性子去练。 如今这自己观摩参悟，就更是急躁。 稍微看的久些的，眼皮都开始耷拉下来。 有些打盹儿。 哪怕是孙瑞真，在一边伫立良久。 看来看去，也只是一只打坐的猴子。 并无李仙长说的那些开始变化的画面。 鱼儿什么的，就更瞧不见了。 看来他们确实没什么道缘。 不过他们有自家大王啊。 无数年过去，也不一定能够走出这么厉害的一位猴王。 他们有自家这样的大王。 已经是逆天的运气和机缘了。 一想到这么厉害的石壁不过是自家大王随手为之。 他心中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 “三位仙长，猴儿们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孙瑞真看着三兄妹微笑道。 “怎么会，孙老弟多虑了，观想非一日之功，三妹算是自身有奇遇，才能在数月间得到一篇完整的观想法” 柳云生轻轻摇头，轻声道。 “像是我等，观摩数日，也只是有些头绪而已，如今得孙道友帮忙，才大幅度的缩减了观摩的时间，可哪怕如此，怕是也需要一年半载” ··· 李清月的那种运气，可一不可二。 在天下中，亦是极少数的存在。 大部分生灵，领悟妙法的速度快慢。 一是法门的品级高低。 二是自身天赋的好坏。 品级越低的法门，自然参悟的快。 有些门槛低的，甚至只需看一眼，照着练就可以。 可同样的，这样的法门掌握的快，弊端也大，修行事倍功半。 甚至对自身伤害也大。 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也不是没可能。 他们的天赋算不上太坏，也没有太好。 悟空给的法门门槛太高，品级自然也不低。 哪怕有那心法，可他们想要观想出来适合自己的意。 还是需要不少的时间。 若是没有这篇心法。 他们也许在石壁前站上十年八年，可能也得不到半点思绪。 孙瑞真听完，心中多少有些讶异。 他这才觉见识少了。 他的性子在猴儿中算稳当些的，若是看个三五日倒也做的到。 可是像李仙长那样看个三月多，他也难以做到。 第74章 各有缘法，皆在己心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 便是这一会，猴儿们散去的也不在少数。 对于三位想将自家大王留下的法门传授给猴儿们的事。 也被孙瑞真婉言谢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倘若大王想传下法门，何须如此麻烦。 随时都可以传授于猴儿们。 且大王也说了。 便是三位仙长，想要授与他人时，须得慎重。 他虽猜测不到大王的具体想法。 可是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明白大王的苦心。 既然大王已经在石壁上面留下了传承。 他们看不明白，便是他们悟性不足。 没有一定的天赋，学了妙法，也是祸非福。 安稳且平静的活上一世，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他已是一大把年纪。 对于修行一事，若说少年时也曾畅想过拜入仙门。 如今，他却是已经看开了。 年纪大了，心中的热血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便是给他一具年轻的身体。 延长些许寿元。 可心态已不复当年。 再难回首。 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花果山的生灵何其多，便是他们猴儿一族，数量也不少。 这无尽岁月中，想着出海寻那仙山，寻仙访道的。 也不是没有。 可真正学成归来的。 却是只有自家大王一人。 如自家大王那般，志向高远的，更是凤毛麟角。 孙瑞真心中感慨。 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 只是站立一会，他已觉身心疲惫，身子骨毕竟不像从前那般健硕。 一些关节处更是有些酸疼。 “我便不打扰三位仙长了，这些猴儿生性好动，虽懂些规矩，可到底是不喜拘束，若是冒犯了仙长，还望海涵” 孙瑞真温和又认真的说道。 “岂会，修行讲究一个心平气和，顺应天意，若是猴儿们能够惊扰到我，我哪还有颜面说自己是修行中人” 柳云生轻声开口道，目光平和，神色淡然。 之前三妹是入了神，不宜惊扰。 可是寻常的动静，也断然无法打断他们的思绪。 遑论如顿悟般的冥想。 他们也只是小心起见，怕断送三妹的机缘。 似他们这般观摩参悟法门。 就更难惊扰到了。 便是寻常凡人，对于喜爱之事，也可如痴如醉，视闹市于无物。 心中只剩下自己喜爱之物。 似那痴迷于琴棋书画之人，莫不是如此。 心神之外再无他物。 这便是性灵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干扰。 似他们这些修行中人。 想要做到就更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这些猴儿也并未肆意吵闹。 来此皆是带着敬意，来寻自己的机缘。 还是自家大王留下的莫大机缘。 按理说，应该是他们该说声抱歉才对。 随着孙瑞真离去。 柳云生三兄妹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那石壁。 结合悟空留下的法门。 他们也渐渐在上面琢磨出些门道。 黄淮眼中所见。 那猴子的身形已然模糊。 似乎要逐渐凝结成一棵树的模样。 已经有了雏形，并且在不断完善。 黄淮知道，等他眼中树影成型，不再模糊时，他的观想法，便是成功了。 柳云生亦是如此。 他双眸所见，却是一头远古莽牛，比起黄淮，他眸子的倒影无疑要清晰几分。 他们兄妹，也终于得到了适合各自修行的法门。 洞内，一只鸟儿也是扑腾着自己的翅膀。 眼睛乌亮乌亮，闪烁着光芒。 时不时歪头看着这些朝着石壁发呆的猴儿。 竟是有一种肃穆的感觉。 似是朝圣般，极为荒诞。 第75章 试探 天庭，瑶池。 王母脸色平静，静静听着手下人调查后的消息。 “娘娘，这便是孙司使的全部消息了，从其出世起，已是不凡，金光虽息，却又踏上修行道途···” 其婢女将悟空的事迹娓娓道来，大多都是有迹可循，想要查到却也不难。 可独独无法查到其师门，她们也只能将范围锁定在西牛贺洲。 这也是唯一点让她心有不解之处。 按理说，若是其师门普通，断然没有查不到的道理。 可若是实力雄厚的，以天庭的消息渠道，和各家的关系，亦是没有查不到的。 “行了，我知晓即可，剩下的也不用特意去查了，你们下去吧” 王母淡然出声，神色平静。 等婢女散去后。 她才轻轻地敲着玉桌，若有所思。 一个蕴含灵性的石猴，拜得了一个怎样的师门。 才可在短短数年时间内习得如此修为。 虽不能确定具体拜师的时间。 可是从其游历轨迹来看。 也可猜到一二。 能让下面的人查不到的师门，连她也心生几分好奇。 这天地间，能让天庭查不到的东西。 不多了。 来历隐秘的师门，极其出众的天赋。 又与东海龙王是邻居。 引发定海神珍的瑞象，神珍认主。 拜受仙箓，得司使一职。 一桩桩一件件。 皆可以看出其身上的福源深厚。 “性子平和，内敛，与人为善，挺有意思！” 王母轻声自语道，行事作风，多了些人性，却少了丝妖邪。 下界妖王，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少之又少。 便是上界为神的妖属。 其本性也极难改变。 多是因天规严格，受其束缚。 才收着性子。 少了些凶性，哪怕如此。 也有不少胆子大的，暗中下界，没少做肮脏龌龊之事。 他们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也就算了。 “西牛贺洲？” 王母喃喃自语，眉间出现几许疑惑。 西方乃是荒芜之地。 虽经过多年的经营发展，可与其他洲相比，还是差了些许。 且其崇尚佛法，讲究一个众生平等，一切因缘生灭。 其修行法门十分容易辨别。 与道家俨然不是一个路子。 可这只猴子，根据其几次出手的情况来看。 似道非道，似佛非佛。 二者皆有，又或者二者皆无。 却是少见。 至于那各家融合的路子。 鲜有生灵敢去尝试。 只因各家信念不同，皆有各自的见解。 若非见识，认知，天赋皆是极佳，谁敢合各家之道。 再一个，便是有这样的人。 又如何得各家真传。 修行之路，虽以儒释道三家为首，可其他修行道路，也未断绝。 皆可成仙。 可因儒释道三家成名已久，声名远播。 也是最难有所成就的。 所以当她知道孙悟空的情况时，才有些难以琢磨。 佛门教不出这样的猴子，道门的根基又不在西牛贺洲。 儒家就更别说了。 这样看来，孙悟空的师门竟是真的成了一个谜。 这世间还真有什么隐秘道统不成？ 一念至此。 她亦是有了些许兴致。 御马监。 内室，悟空正于榻上休憩。 他这正堂，清闲的紧。 左右无事，便静下心来研究师父传与他的精妙道法。 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无论将来发生什么。 他的实力强上一分，便多了一分的底气。 心神流转间。 悟空眼眸微闭，似是依然沉浸在心神当中。 屋内，陡然间出现一道极其骇人的气息。 流光乍现，那身影自其中出现，悍然出手。 看其出手凌厉程度，仿佛是悟空死敌一般，要将悟空绝杀在屋内。 瞬息间，便已至悟空面前。 直击面门。 “何人胆敢犯我御马监？” 一声厉喝，带着惊怒，自屋外传来。 电光火石间，眼见悟空就要丧命于此。 第76章 不躲不避 悟空眼眸陡然间睁开。 却是目光平静，波澜不惊。 “我无事！” 沈三跃心思备紧时，一道平静的声音缓缓传出。 他身形一滞，心中疑惑。 可见屋内并无打斗的声响，刚才也确实是孙司使的声音。 一时间进退不得。 眉间惊疑未消。 他还未来的及开口，房门便已经打开。 悟空朝着其微微点头。 示意自己真的无事。 他才放心的躬身行礼后退下。 “你为何不挡？” 房间中，一道声音幽幽的传来。 赫然是一道女子的身影。 哪怕是此刻。 她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笑意，悟空心中微微一叹。 他最不喜与女子打交道。 可老天爷似是和他对着干一般，他这在自己地盘清修也能遇到一个又一个。 这次还是一个冰美人。 看着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仙子与我无冤无仇，亦无纠纷可言，我想不出你杀我的理由” 悟空不假思索的开口。 悟空上下打量了一眼房间中的女子。 先前她悍然出手。 杀意凛然，出手狠辣。 确实好似要将他格杀当场。 可悟空这些年也不是白白度过。 脑子虽然说不上聪明，倒也算不上傻。 他总不能说你的演技太拙劣。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 他自问没得罪过天庭中人。 便是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也只是当作任务而已。 要个自己的脑袋也就罢了。 你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滔天的恨意。 演的确实有模有样。 可你搞错了目标啊。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这天庭，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 会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恨意和杀意。 所以悟空觉得对方的演技夸张了点。 再一个，他说句自大些的话。 凭眼前的女子的实力。 要弄死他，难了点！ 便是他站着不反抗，你也得有那个实力破了自己的防御不是。 事实也如他所料，这女人确实没有杀他的意思。 那一掌至他眼前，其上面携带的法力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倒是心思细腻，这般镇定自若，看其谈吐，神态，确实俱佳” 女子此时也在打量着悟空，心中不由得如此想道。 对方能如此迅速的识破她不是真正来杀他的。 已经是让她有些意外。 可如此行为，难免有些自大。 须知她先前展示的实力并不弱，若是猜错。 亦或者她不能收发自如。 定会将其重伤。 在她看来，有些托大了。 “仙子今日到访，不知所为何事，需要这样前来？” 悟空被其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搞的有些不喜，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那种居高临下看人的眼神，其中的傲然与不屑，哪怕再怎么遮掩。 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来。 他也非圣人，没办法平等的包容万物生灵。 只是见的多了，不想惹那些没必要的麻烦。 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说没有后台，他是不信的。 自信来源无非那么几种。 自己强硬的实力，自身拥有的浑厚背景，又或者··· 总之，眼前的这女人不会是第一种。 那多半是其拥有的背景，大到可以无视自己的官职了。 说到底，他修行多年，还是免不了俗，依然是看人下菜的性子。 “早就听说新上任的孙司使气度不凡，实力斐然，在下本想讨教几招，哪里会想到孙司使眼力惊人，倒是我献丑了” “还望孙司使海涵！” ··· 悟空闻言一阵无语。 对于这样敷衍的话语，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 可心有顾忌，也不想得罪人。 便也不作计较。 当下开口道。 第77章 无端之灾 “不敢，我只是一无名小仙，当不起仙子称赞” 悟空微微摇头，只是神色依旧平静。 那双眸子好似幽泉。 “小子实力低微，怕是难当仙子的对手，仙子若是想切磋，还是另寻他人为好” 女子嘴角轻微上扬，对于悟空找的借口感觉是如此的蹩脚。 “孙大人也太谦虚了些，可要是过度了，就显得有点虚伪，孙大人你说呢” 话语幽幽传出，声音亦是有些幽冷。 一个可以在她出手时瞬间察觉异常，却不作抵挡之人。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如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哪怕是自负，这妖猴的修为也一定不弱。 “在下再怎么虚伪，也不会随意闯入他人居所，更不会无缘无故对生人出手，我这里多有不便，仙子请回！” 悟空言语间依然带着些许客气。 可也不留余地，亦是带着丝丝冷意，任谁突然闯入自己屋子。 又装出一副要宰了你的样子。 谁都难免会生气。 女子听完，却是嫣然一笑，似有春风拂面，雪山消融。 “司使勿恼，小女子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的如此不经逗” 闻听此言，悟空却是不再多言，手微动。 吱～ 房门便已然打开。 俨然是要送客了。 见此情景，女子神色微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对方这是不想与她多言了。 “小女子先前多有冒犯，颇有失礼，还望孙司使海涵” 只是悟空已经转身不语，见状，女子眼里倒是闪过一抹意外。 “今日之事，是我有错在先，打扰到司使了，十分抱歉，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女子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后转身出了房门。 “不过，孙司使若是为了我妹妹好，还是与她少些往来吧，这样对谁都好，以你的身份，与我那妹妹绝无可能” 女子清冷的声音传入屋内，身影却是已然消失在院中。 妹妹？ 什么鬼？ 悟空微怔，随后嘲弄般的轻笑一声，这算是警告？ 不知这位又是哪个公主殿下。 这一个个的，这是被人看不起了？ 她不会以为我看上馨禾了吧！ …… 这帮神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陪着下界一趟。 就被当成什么了。 不过这也是这帮上位者的毛病，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 平日高高在上，享受瞩目的光环又觉得理所应当。 像他这样的妖哪怕是入了仙籍，被人看低也是正常。 “什么东西！” 悟空无语的嘀咕一句，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一声不吭的闯进来对他出手。 又拿话激他，最后留下这么一句。 搞的他好像对九公主有想法一样。 他一只猴子，能对人有什么想法，种族都不一样的好么。 哪怕前世为人，可他真觉得人没好当到哪里去，以他如今的身份。 去喜欢猴吧，他骨子里面接受不了。 去喜欢人吧，他是个猴，对方能不能接受另说，他自己也感觉别扭。 所以早早的，他就息了那方面的心思。 情情爱爱的，哪有修行重要。 如今被人误会，他也懒得解释，说不如做，日后自然会见分晓。 只是对方那无理的行为，着实让他不喜。 哪怕对方是玉帝的闺女，也不应该如此。 奈何自己身份卑微，没有话语权啊。 太白老头误我！ 所谓的公主殿下来这走一遭，除了试探一下自己的修为之外，便是不想让他和馨禾有来往。 到最后连名字都没留下一个。 若不是因为馨禾，自己怕是很难和其有交集。 哪怕是如今，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如果有，那也是坏的一面的。 果然，哪怕神仙，也是不能免俗。 若是自己真对馨禾有意，那岂不是正应了那些世俗桥段。 底层穷酸少年爱上富家千金小姐？ 啧啧啧！ 无论身在何处，阶级的差距都是难以跨越的。 像小说中的情节就更别想了。 灰姑娘不会与白马王子有交集，豪门千金也不会看上送外卖的。 不过…… 悟空眉头微蹙，对于天家的事，他也未曾关注过。 那七仙女，不会真跟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喜欢上凡人吧？ 怎么可能，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倒不是看不起凡人，只是身份差距就在这里。 认知纬度差的太多，又如何能够真正走到一起。 悟空想了想，还是清空脑海杂念，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哪怕真的是这样，他也不会有多好奇，世界太大。 奇奇怪怪的事情自然也不少。 执着于此对自己并无益处，再者，爱之一字，情之一念，太复杂，他未曾经历过。 便单纯的认为不可能，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 “大人，你没事吧？” 沈三跃思虑再三，还是上前敲门道。 看着离去的五殿下他是一阵心慌，他如何也没想到之前那满含杀意的气息，竟然是五殿下。 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想不通孙司使如何会与五殿下扯上联系。 要知道，几位殿下当中，她是最不好相与的一位。 脾气古怪，性子寡淡，极少和众仙神打交道。 便是与其他几位殿下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融洽。 唯独与九殿下，关系莫逆。 其中因由，却不是他可以得知的。 他也就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这些消息也都是从闲暇时闲聊知晓。 真假难辨。 不过这位却是很少在众仙面露面，今儿难得来一次御马监，更是差点爆发冲突。 他这心里七上八下，更多的是疑问。 “进来吧” 悟空轻声道，对于沈三跃的来意，他心里也明白。 沈三跃心里惴惴，轻推开门进去。 见悟空神色自若，并未有异常后心中稍定。 “还请大人恕罪，先前我鲁莽出手，差点坏了事，请大人责罚” 沈三跃突然拱手道。 悟空神情微愣，随即微微一笑，随意摆摆手。 “又不是你的错，犯不着如此，更何况你也是尽应尽之责，哪里来的过错可言” 悟空一边开口，一边示意其入座。 自己倒了两杯茶水，推给沈三跃一杯后，才抿了一口。 “她是为九公主而来，想必是想考教我的修为境界，可能是怕我无法保护九公主……” 悟空想了想，算是对之前发生之事的解释。 他与九公主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对方想的那样。 所以对方的话，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若说有什么别的心思，可能是他人性未泯，看着纯真良善的馨禾。 也许有一点照顾妹妹的情绪在其中。 男女之情，却是半点也无。 对方未免杞人忧天了点。 “原来如此，我就怕五殿下不喜御马监，又或者与大人有过节……倒是我多心了，呵呵” 沈三跃尴尬的笑了笑，上界也不好混。 人情世故在哪里都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是孙大人得罪了对方，他们这些下属，自然也不会太好过。 对于悟空的说辞，他虽未全信，可还是信了几分的。 五殿下？ 悟空听后，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那就是天庭的五公主殿下了。 他这个官当的也是不尽职，到天庭这么久，也未曾特意走动一下。 除了记忆中熟悉的那些神话人物，对于其他的，他基本上就是一无所知。 “既然知道五殿下对御马监并无不满，那属下先行告退” 沈三跃将茶一饮而尽，拱手说道。 悟空也不挽留，只是微微点头，沈三跃的担忧，他也理解。 若是他真惹上天家的人，他对手下这些人来说，是祸非福。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和大人物有太多接触。 可生活不可能按照他预想的来。 如此，顺其自然就好。 前路漫漫，何时是归途啊！ 天庭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悟空也乐的如此。 可他不知道，下界已经变幻莫测，暗流涌动。 有人欢喜有人愁。 悟空立于云端，举目眺望，离开师门已经许久，不知祖师可好。 师兄师姐他们又在做些什么。 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亦是有些想念。 第78章 人间两三点 此时的人间界，不同于上界的仙气缥缈。 大日炎炎，正午的阳光下。 便是空气中，都好像有一股燥热弥漫。 路边的猫狗，此时也躲在阴凉角落。 未曾去触怒发火的日光。 路上行人汗水点点，嘴里时不时发两句牢骚。 埋怨无情的太阳。 街边一角，一邋遢道人正靠着墙壁，斜着身子轻打着鼾声。 微微张开的嘴巴已经流下些许口水。 路过的行人纷纷掩鼻变色。 实在是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过于难闻。 那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已经油的发亮。 污垢和油脂混合在一起，明晃晃的属实是邋遢了些。 莫说道士，便是乞丐，也不过如此。 如此邋遢的道士可谓是少有。 “咦，你这道士莫不是假的，如此邋遢，怕不是给天下道士脸上抹黑” 路过的小丫头颇为嫌弃的捂住口鼻，闷声问道。 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后，就愈发的嫌弃了。 “荷儿姐，快点，走了，你跟一叫花子较什么劲” 稚嫩的童声响起，不远处的男孩挥舞着手，使劲朝这边喊道。 “你呀，哪怕没钱，去远处的河里洗洗也行啊，这大热天的，一股味” 小姑娘说完，邋遢道人也不睁眼，好似未曾听到般。 只是嘴角的晶莹已经流下，拉着丝掉到胸前。 被油垢包裹的道袍缓缓湿了些许。 见对方睡的跟死猪一样，稚气未退的女孩顿时气鼓鼓的。 感觉是对牛弹琴，微微跺跺脚，轻哼一声后甩手离去。 只是转身时扔下两团黄疙瘩。 “荷儿姐，你也太心软的吧，怎么对一臭乞丐还给吃的” 男孩微微撇嘴，对此有些不理解，不过也并未阻止，那臭乞丐天天在这附近，一天到晚跟傻子一样。 瞧见谁都乐呵呵的。 嘴里有时还嘟囔着要算什么卦，该不会真把自己当道士了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士，穿的比乞丐还寒碜。 不修边幅就算了，就是乞丐，这大热天的，还知道跑河里去凉快凉快呢。 他估摸着，莫不是一个傻子，脑子有问题。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 镇上多了这么一个乞丐，倒也不是多么惊奇的事儿。 “哪有，他这不是可怜巴巴的，我看着不忍心么” 小姑娘辩解道。 “……那你怎么不给些水，那馒头硬邦邦的，哪能吃的下去” ？？？ 女孩猛的一怔，拍拍脑袋。 对啊，这么热的天，好像是有些难以下咽。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邋遢道人依旧一副打鼾的模样。 只是两块馒头已经不见踪影。 她会心一笑，这家伙，手倒是挺快的。 “说的对，我去给他弄些水来” 女孩认同的点头道。 这让男孩微微错愕，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 不是！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让你真的去弄水啊！ “你这臭乞丐，也就荷儿姐把你当人看，懒的要死，还不如死了拉倒” 男孩嘀咕道，这里出去不远，就有条小河，夏天炎热，若是勤快点，去洗洗也不是多难的事。 不，只要不是懒得要死的人，乞丐也知道洗洗。 毕竟这个天气，就是乞丐也受不了。 唯独这个家伙。 天天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照顾附近邻居的感受。 邋里邋遢的。 能懒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 不一会，小姑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一旁。 手中拿着一木水瓢，里面盛着少许清水。 本来有着大半，只是这一会的时间，她摇摇晃晃，迈着步子走到这边时。 里面的水已经晃掉小半，剩下的已然不多。 男孩翻了翻白眼，不过也未说什么。 反正说了也没什么用。 谁让他摊上这么个朋友呢。 “呐！要是渴的话就喝点吧，我知道你能听见” 小姑娘将水瓢递到他面前，嘟着嘴道。 这天气，谁能睡得着啊！ 嘘！ 她轻出一口气，用手擦擦额头的汗水。 哪怕是干坐着不动弹，这天气也是能让人出许多汗。 话语一出，邋遢道人果真微微睁开眼，一双眼珠子顿时盯着水瓢。 “真的是瞌睡来了有枕头，渴了就有人递水，小道正好渴了” 道人伸手接过水瓢，当即喝的一滴不剩。 完事还吧唧吧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 “啧啧，少了点，好在不怎么渴了” 道人咂咂嘴道。 这话顿时让一旁的男孩火冒三丈。 “不要脸，你怎么能说出口的，怎么就没渴死你丫的” 男孩厌恶道，这么大个人了，手脚齐全，怎么能邋遢成这样。 不远处就有口井，你要是真渴，不至于连几步路都走不动。 “此言差矣，我乃修行中人，早已辟谷，口腹之欲，已然不是必须，渴是渴不死喽” 道人盘膝而坐，老神在在的开口。 男孩闻言，忍不住讥笑一声，眼中的嘲讽意味愈发浓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还辟谷！ 就你这鸟样，说什么修行中人，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这里随便拉出来个人，不，就是把路边的大黄拉出来。 也比这家伙有修行的样。 男孩的神情说明了一切，那明显是半个字都不信。 道人却浑然不在意。 目光放在女孩身上，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和蔼的笑容。 轻言道。 “我得小姑娘饭水之恩，无以为报，不如这样，小道给姑娘来一卦如何？” 第79章 是祸也非福 哈哈哈！ 男孩猛的笑出声。 手更是指向道人，他听到了什么？ 算一卦？ 就他这样的，还会算卦？ 这怕不是今年最冷的冷笑话。 女孩白了一眼发笑的男孩，她虽然也不信。 可是也不会肆意嘲笑。 “道长还会算卦？” 她有些疑惑的开口，可还是称了一声道长，从她稚气未脱的口中说出来，只觉可爱。 不是她不相信，实在是她无法将眼前这人和算命先生联系到一块。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带着些许好奇。 她虽然没见过正规的算命先生，可是也从老人那里听说过不少。 她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算命先生，怎么的也得和镇上的教书先生那样。 虽不是仙风道骨，可也有一丝君子风范。 知吉凶祸福，晓天地阴阳。 …… 反正绝不是眼前这般邋遢。 “咳咳咳，小道自然是正儿八经的道人，卜算略懂……略懂” 道人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 好似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荷儿姐，走吧，他就是个骗子，这你也信” 男孩已经从心里认定，眼前的邋遢道人就是骗吃骗喝的。 真是可恶，连荷儿姐这么善良的人都骗。 真不是个人。 他的目光已经故作凶狠，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似乎下一刻就要这家伙好看。 “要不，算算？” 女孩试探的开口，她也不是真的信这个。 只是这也没什么坏处，让对方算算也没什么。 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对方是真是假。 就算是假的，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看着一脸纯真的女孩，男孩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蛋。 白白浪费这么多口水。 “臭道士，你要是敢胡言乱语，我一定饶不了你，我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可吓人了” 男孩恶狠狠的扬起拳头，朝着道人开口。 眼中全是不满。 他又不能阻止荷儿姐算卦，只能威胁这家伙别满嘴喷粪。 “小枫，别这样，你好好说话” 女孩嗔怒般微微瞪了男孩一眼道。 邋遢道人见小姑娘并未拒绝，对于男孩的威胁也毫不在意。 只是微微眯起眼，目光看向小姑娘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 男孩嗤笑一声，这家伙是看面相吗？ 倒是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离的近了，道人身上的那股味道就更冲了。 他不由得掩鼻退后几步。 真不知道荷儿姐怎么受得了的。 这味儿，比那猪圈都难闻。 与之相比，猪都算爱干净了，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有些不通透。 可见这味道之浓厚。 小姑娘见道人盯着自己，小脸微红，被一个大男人盯着。 难免有些紧张。 良久，道人的视线也未曾挪动半分。 那目光好似要将小姑娘看透一般。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看了。 她已经紧张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那不断加快的心跳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与之对视的目光也移向他处，故作镇静的看看街上的行人。 又低头看向脚下的青石板，总之就是不敢再与道人对视。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 她对视的时候，老是莫名的心慌。 这种感觉太古怪。 “再这样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老色鬼，要不要脸” 男孩生气的叉腰道，作势要打。 邋遢道人此时也终于收回目光，小姑娘也松了口气。 再看下去，她都觉得对方是不是流氓了。 “姑娘你……” 邋遢道人欲言又止，脸色略微有些复杂。 “臭道士，嘴里要是没好话就闭嘴，你可别想忽悠我姐” 男孩扭头，他就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知道人面色微肃，一本正经开口。 “罪孽滔天，业障无边，今生为人，是祸非福啊” 见这道人满嘴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男孩顿时忍不了了，他都警告了，这家伙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而是六岁小大人，怎会容这家伙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飞起一脚踹去，他今天要将这臭道士打的满地找牙。 然而心中的怒火并没有使他力量增长半分。 道人轻易躲过他的飞踢，更是拿着脏兮兮的大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他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疼。 “臭道士，你……我跟你没完” 男孩觉得打是打不过了，只能先撂下一句狠话。 邋遢道人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的开口。 “我这有三法，可保姑娘无忧” 他似是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说话间伸出一根手指。 “其一，小道助你一臂之力，屠尽这镇上之人，直接斩草除根，从根源上解决此事，灭了因果，自然无事” 这话一出，明明是酷暑，小姑娘却只觉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看着道人那认真的眼神，她居然感觉对方真的做得出来。 明明他说话如此离谱。 未等她多想，道人再次开口。 “其二，姑娘可有未了心愿，我给姑娘三天时间准备后事，而后小道亲自送姑娘上路，替姑娘了了这段因果” 这话说的比之前的更雷人，男孩目瞪口呆，只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子。 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杀人。 要么屠镇上的人，这会连恩人都杀的吗？ 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这第三嘛……” 道人有些纠结，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小姑娘只觉得这道人莫不是疯了，刚才这些定是疯言疯语。 可就是没有挪动脚步，她是不是也抽风了，听这家伙说胡话。 脚底下如同生了根般。 “这三……我有一师弟，他倒是洪福齐天，功德无量，若是你得他庇护，定能安然无恙，只是……” 邋遢道人支支吾吾，面有难色。 好像无比纠结。 手上都搓出一颗泥丸来。 噗呲，旁边传来一声冷笑，男孩听的是直翻白眼。 这不就是大人们常说的，那些骗子常用的手段么。 这家伙用的也太拙劣了。 就是让他来，他也能想几个比这好几倍的理由。 不就是想骗钱么，真坏到家了，连小孩的钱都忽悠。 “荷儿姐，这家伙良心坏透了，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可别听他瞎咧咧” 什么罪孽滔天。 他荷儿姐善良可爱，与人为善，连小动物都不曾弄死过一只。 哪怕是虫蚁之流，要是发现踩踏，也得难受许久。 是真的鸡都没杀过，这家伙张嘴就来，铁定是骗子无疑。 “走了走了，这种人你就应该饿死他丫的” 男孩拉着小姑娘的衣摆，只当今天倒霉。 遇到这么个家伙。 糟蹋了一天的好心情。 要不是荷儿姐善心大发，哪里会有这么一档子事。 “告诉你，要不是小爷年纪小，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挨揍是什么滋味，打的你屁滚尿流，看你还敢不敢忽悠人” 再次恶狠狠的扫了一眼道人后，男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硬拽着女孩走了。 邋遢道人微微叹气。 好好的一单生意，怎么就没了呢。 现在这年头，老实人不好混啊。 罢了罢了，好事多磨。 小姑娘离开时频频回头，她感觉这邋遢道人有些奇怪。 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荷儿姐，他那是胡说八道，你可不能真信啊” 男孩似是有些不放心，再三看看女孩的表情。 “他就一骗子，哪有光看几眼就知道一切的，那算命不还得卜上几卦，摸摸骨，测测生辰八字什么的” 男孩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道理。 神色愈发坚定起来。 “你看看他那样，穿的不知道从哪里偷的破道袍，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咋可能会算卦” “再说，算卦算卦，那不得算么，他忽悠人也不先学学” 他有些嗤之以鼻，这么明显的骗术，三岁小孩都不上当的好么！ “我也没说要信啊，你瞎操心” 小姑娘无语的开口道。 她只是觉得奇怪，要是想骗人，随便编点什么，说说好话。 又或者编点小病小灾的谎话，也比这个可信。 嘻嘻嘻！ 男孩浅笑几声。 “我这不是怕荷儿姐你上当嘛，他那眼珠子滴溜溜瞎转，肯定没憋什么好话” 俩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很快将此事抛在脑后。 老天爷好像是专门与人作对一样，哪怕是黄昏时刻，这天也是热的离谱。 人的后背多被汗水浸湿，一片汗渍显眼可见。 “大祸将至，自求多福喽” 邋遢道人看着晴空万里，眯起眼唱了一句。 “小叫花子说什么屁话，我呸，爷爷我福寿无疆” 一男子刚刚路过，便听到这么一句，只觉晦气。 心中本就烦躁，顿觉一阵火大。 侧面瞧去，看着邋遢的叫花子，心中厌恶顿生。 此时一阵风吹过，空气中的燥热加上那股不知道混合着什么的味道。 已经不是单纯的臭了。 便是茅房，他也觉得比此时的味道强上些许。 呕！ 一股呕吐感涌上喉咙。 却是被他生生压下，厌恶之色更甚。 “臭叫花子，你踏马滚远点，谁让你在这里躺着的” 男人骂骂咧咧，那股呕吐感萦绕在胸口无法散去。 他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只想赶紧离去。 他说怎么这里空荡荡的，少有人停留。 原来是待着这么个货色。 要不是这味道实在恶心，他一定揍他一顿。 现在，还是算了吧。 他怕碰到丁点，脏了自己衣服。 “灾祸降临，尸痕遍野，惨！惨啊！” 道人哀嚎一声，让人头皮发麻。 周围的人感觉鬼叫也没这么难听过，毕竟他说的不是什么吉利话。 这么一听，就跟诅咒一样。 这邋遢道人晃晃悠悠起身，朝着一旁的摊贩走过去。 “大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嘻嘻嘻，你马上就要死了” 看着这家伙嬉皮笑脸的模样。 汉子顿时觉得倒霉。 连忙收拾起东西，这臭气熏天的，再待一会他东西都没法卖了。 本来是见这乞丐不动弹，那味道也就走近这家伙时才能闻到。 他也没怎么在意。 谁成想这家伙还跑过来恶心他。 “滚远点，再靠这么近我对你不客气” 汉子没好气的喊了一声，色厉内荏。 他只当这家伙失心疯。 不想过多计较。 道人却没有一丝惧意，不过还是晃晃悠悠的离开摊子。 随即又指向一人。 “你也得死” “你……你……还有你，都快死了” “哈哈哈，这个镇子大祸临头啦” 眼看着这家伙愈发疯癫，这下大家伙都有些生气。 什么呀，无缘无故的咒别人死。 “狗日的，敢咒爷爷死，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一汉子看着满大街发癫的叫花子。 怒上心头。 当即抄起棍子就准备给这家伙一顿教训。 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哎哎哎！铁蛋你把棒子放下，他一疯子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一人眼疾手快，连忙起身挡住汉子。 这家伙平时就是个暴脾气，属于你看他几眼，他都得来一句你瞅啥。 三两句就能干起来的那种。 可要是跟傻子较劲，那不是傻叉吗。 “就是就是，他失心疯，你也失心疯啊，你要是打出个好歹，他死了两腿一蹬，你家里可还有妻儿老小” “对对对，你跟一疯子较什么劲” 一旁的几人也适时开口，这人要是一时冲动，犯下错事。 想要后悔可就难了。 他们说的也是大实话，人家疯言疯语，死了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们可不一样，都是成年人，家里多靠他们养活。 犯不上因为这点小事打架。 实在是没必要。 人嘛，生活哪能处处如意。 有人拦着，暴脾气的汉子也是清醒过来，那窜上来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这么一想，确实不划算。 他可不是光棍一个，真要出什么事，家里可没其他人指望了。 “今天算你走远，老子不跟你计较，赶紧闭上你的臭嘴” 他放下一句狠话，便扔了木棍，铁青着脸大步离开。 要是再留在此地看他发疯。 他这脾气，万一忍不住弄出个好歹来。 他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邋遢道人却是置若罔闻，依然一边走，一边疯笑。 见一人，便说对方要死。 引得行人纷纷躲避，毕竟他那身上的味道，就让人难以忍受。 入夜。 街上已无多少人。 “大难临头，此时若走，或可有一线生机啊” 邋遢道人猛的喊一嗓子。 让附近的人心都一跳。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神经，给姑奶奶死远点” 有不怕事的妇人，打开窗户吼了一句。 更多的，是默不作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几句不吉利的话而已。 也不会让他们身上少块肉。 第80章 烦恼自生 夜易逝。 第二天，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这里多l一个疯乞丐。 至于是不是道士，谁在乎这个。 逢人就说大难临头，死期将至。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一个乞丐都不乐意碰一下的家伙，精神能正常才怪。 “这疯子搁街上发癫，就没人管管？” 有人厌弃开口。 若是乞丐也罢，可你张口闭口就是咒大家死。 谁乐意让你待在这。 “管？怎么管，你看他身上有丁点油水吗？” 一人轻笑回应，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又不能赶人家出去。 动起手来，有个好歹，官家的人又不是摆设。 不把你扒层皮下来，你连大门都出不了。 正所谓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虽然天底下的衙门不全是这样。 可总有好有坏，他们找地方，说不上好坏。 可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没人乐意管。 “让人说几句又不掉块肉，你全当没听见就行了，多大点事儿” 一人劝道。 “话说那疯子呢，后半夜就没听到声音了，这是搁别处疯去了？” “呵呵，今早我看到了，又搁墙角躺着呢，估摸着是喊累了，傻子也得睡觉不是” 哈哈哈！ 众人大笑，感觉对方说的也没错。 这么一说，大家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都觉得有道理，那疯子来镇子上也没多久。 之前也没人关注，毕竟这年头，哪里多了乞丐少了乞丐。 鲜有人注意到。 要不是昨天突然发疯，也不会有人提起话茬。 “哎，西边的那个老李头你们听说没？” 日头东出，街上的摊贩也逐渐多了起来。 至于卖吃食的，早就收拾好了摊子。 朝食的人并不多，街边临近的几个摊贩边唠起嗑来。 老李头？ 一旁的包子铺老板听完微微挑眉。 看向不远处的小伙。 这人他也有印象，毕竟镇子就这么大。 就那么点人，平时一来二去，多多少少都会见面。 鲜有不认识的，哪怕见的面少。 街坊邻居也常说起。 不认识的人终是少数。 “怎么，老李头身子骨不硬朗了？” 一商贩好奇问道。 那小伙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 让众人面带不解，你这摇头又点头的，什么情况这是。 “你们不知，老李头那闺女前不久病了，他不是老来得子么，心疼的紧” 小伙说完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 “咱们镇上的大夫竟然没有瞧出来是个什么病，他便准备去城里看看” 说到这，小伙深出口气，脸色也是变得不怎么好看。 见众人皆等着听后文。 他也不吊他们胃口，组织好语言后，悠悠开口。 “谁知就是这一去，连城里都未到，便身首异处，听说是山里的妖怪作祟” 包子铺老板闻言一惊，便是其他人也微微变色。 “妖怪？张小子，你可别吓唬人，老李头身上能有几两肉，妖怪能吃他？” 老板忍不住开口，他觉得有些耸人听闻，这天下有妖，喜吃人。 可丧命多是青年壮汉，又或者幼儿孩童。 老头反而是出事最少的。 怕不是给山里的强盗杀的，也比妖怪好点。 “你别不信，我这么说自然是有依据的，听说老李头回来时就皮包骨头，整个人干巴巴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贼吓人……” 小伙说的煞有其事，一番形容下，众人脸色微白。 听他所言，十有八九就是妖怪作恶了。 毕竟若是强盗，撑死就是杀人了事。 听着小伙说的情况，莫不是被妖物吸干了精气。 又食了心脏。 故而身子干巴巴的。 “我可跟你们说，这事大家你知我知，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别乱传，估计今明两天，就有消息出来，到时候肯定是遇匪……” 小伙给一个大家伙都懂的眼神，被强盗杀了，肯定没妖怪出现的影响大。 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操作，已经十分常见了。 “这么说这事刚出不久？” 有人疑惑道。 小伙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那自然，尸体还是昨天晚上送回来的，死的可不止老李头，还有附近镇上的几个，城里的官爷亲自送来的” 他颇有些得意，就这些消息，没点人脉可打听不到。 其实还有些消息他没说。 说出来他怕吓死这些人，是真是假他虽然不得而知。 可起码有人传言，那山里的妖怪好像就是从官家跑出来的。 便是去抓捕的人，也死了好几波。 老李头纯属倒霉，正好撞枪口上了。 这也是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 至于不让外传，自然是官家掩人耳目，毕竟是掉面子的事。 看这反应，他估摸着十有八九假不了。 不过哪怕是真的，他也不敢乱说。 肆意谈论官家的事，若是被人知晓，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这事可不能糊弄。 谁不想多活几年，没事找这个不痛快干嘛。 便是他刚才说的这些，他此时隐约都有些后悔。 可是已经说出去了，那虚荣心被满足之后。 便是后怕，他仔细想想，自己也没泄露什么官家的事。 只是说了一下老李头的事，撑死牵扯上一个云里雾里的妖怪而已。 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哎，这样的话老李头那闺女可就可怜了，她今年才十二吧” 包子铺老板轻叹一声，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由己及人，论谁遇到这样的事，心里都不会好过。 “谁说不是呢，她娘亲走得早，如今老李也没了，家里没个管事的，难喽” 一人认同的点点头，不过也就是稍觉可怜。 那点同情心很快消失。 这年头谁好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没点麻烦事儿。 自家的破事一大堆，谁有心思去操心别人的事。 “那老李头的后事咱得帮忙操办着点，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当作没看见啊” 有人开口道。 “这是自然，总得让他安心走……” 几个人又议论纷纷，针对老李头的后事说了起来。 白事嘛，自然不能太简单。 生死无小事。 而此时的另一边，一小孩却是蹦蹦跳跳往家里走去。 没过多久，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荷儿姐，我听到一个好消息” 远远的，他就朝着小姑娘挥手。 说着便小跑了起来。 “你慢点，别摔着了” 小姑娘扭头看着毛毛躁躁的男孩，忍不住开口道。 “哈哈哈，我没事，我……哎呀！” 男孩刚说自己没事，脚下便被凸起的土疙瘩绊倒。 手里的被纸包裹住的馒头顿时就滚了出去。 白馒头顿时变土馒头。 他那张小脸顿时皱了起来，眼里已经有水雾聚拢。 “你怎么样，哪里疼，赶紧给我看看，没摔坏吧” 小姑娘见男孩摔倒，顿时心一揪，连忙上前将男孩扶起来。 着急的看着男孩的各处，一番查看下，见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姐，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绊倒了一下，就是馍馍给弄脏了” 男孩小嘴一撇，有些难受，这可是家里的口粮。 被他弄成这样，少不了挨顿骂。 他也有些后悔，刚刚高兴过头了，一时没注意脚下。 “人没事就好，呐，我正好也买了，我的给你吧” 小姑娘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将自己怀里的一包馒头给他。 又转身捡起弄脏的馒头，小心翼翼的吹了几下后，便拿衣摆擦拭上面的土渍。 “这不行，我不能拿荷儿的馒头，你这样回去也会挨骂的” 男孩看着的动作，本来微喜的心情瞬间散去。 这样一来，他确实是没事了，可荷儿姐免不了挨顿骂，若是严重些。 说不定还要挨顿打。 毕竟家里都不富裕。 祸是他闯的，总不能错让荷儿姐承担吧。 “废什么话，说让你拿着就拿着，我是你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小姑娘此时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指着男孩呲牙瞪眼吓唬道。 “荷儿姐，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让你一个娘们……哎呀” 男孩话未说完，就被小姑娘揪住耳朵。 “小屁孩懂什么叫男子汉，毛都没长齐呢，什么叫我一个娘们儿，来来来，你给我说说” 她气不打一处来，揪住男孩的耳朵转圈圈。 “哎停停停，疼疼疼，荷儿姐我错了，我真的错啦” 男孩只能不断求饶，由于手里拿着东西，他又怕掉下来。 只能顺着她的手转圈圈。 “你是真英雄，女豪杰，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娘们了” 男孩连连求饶，他知道自己嘴贱，这不是天天听老爹念叨娘们娘们，一时间说顺嘴了。 “哼！让你瞎咧咧，还敢有下次，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 看着已经通红的耳廓，她松开手，不过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 心里却觉得是不是太用力了，一定很疼的吧。 “嘿嘿嘿，我就这一次，荷儿姐你真好” 男孩嘿嘿一笑，想要将馒头换回来。 可微微犹豫后，还是作罢。 他知道荷儿姐的脾气，别看平时柔柔弱弱的。 发起飙来他也害怕，知道是换不回来了。 他只能将其埋在心里，以后一定要加倍对荷儿姐好。 这样才能对得起她。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 小姑娘翻翻白眼，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颇为自在。 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去，又猛的顿住。 “对了，你不是说有好消息嘛，说来听听” 她差点忘了，这家伙就是因为有好消息要告诉她，才不小心把自己绊倒的。 经过这一打岔，她都快忘了问。 “哦！对对对，荷儿姐，我跟你说，那个臭道士其实是个疯子，傻不拉几的” 男孩猛的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 两个小家伙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口道。 “今早我听他们说，这家伙昨天就疯疯癫癫的，见到人就是要死了，什么大难临头，昨天他算卦就是胡咧咧的” 他十分肯定的说道。 他怕荷儿姐信了那臭道士的话，就是不信，心里要是有点怀疑。 怕是也要难受好一阵。 那家伙满嘴胡说八道，要是影响了老姐的心情。 他也跟着担心。 “你是不知道，他嚎了一晚上，说镇子上的人都要死，有脾气暴躁的差点没打死他” …… 小姑娘眉头微蹙，这算什么好消息？ “你就跟我说这个？” 男孩见她没什么异常，就知道她应该没放在心上。 “嘻嘻，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这说明他昨天都是瞎掰，荷儿姐你就不用担心他说的那些屁话” 男孩呲牙直笑。 “勉强算吧，我本来也没信，就你瞎操心，行了行了，到家了，你也回去吧，不然韩叔该担心你了” 小姑娘停下脚步，站着门口说道。 他们两家离的不太远，平日里也常有来往。 要不然男孩也不会和她天天待一块。 “知道啦，只是姐，要不咱把馒头换回来吧，我老爹也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男孩试探开口道。 “滚蛋！” 小姑娘一瞪眼，作势要踹。 吓的男孩一缩脖子，连忙跑开，他知道，荷儿姐是真踹啊。 “大恩不言谢，荷儿姐，等我长大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男孩跑远才喊道，然后也不等她说话，直接跑进拐角消失的没影了。 “小屁孩，知道什么，还对我好” 小姑娘嘀咕一句，她已经是小大人了。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女孩子天生比男孩敏感些。 不过也知道他就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对他好。 想要回报回来而已。 希望长大后还能记得这些吧。 毕竟随着年龄在增长，有些记忆会沉没在意识深处。 呼～ 她深舒口气。 看着手中弄脏的馒头，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刚才想都没想就换了。 可到了自家门口，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她也没比男孩大多少。 馒头弄成这样，肯定要挨骂的。 不过这也是自找的，谁让她是老姐，是小大人嘛。 一顿骂而已，不妨事，她这是助人为乐。 对，就是助人为乐。 想到这，她顿觉好了许多，哪怕还有些紧张，不过可以应付。 “爹，娘，我回来了” 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句，声音微微有些大。 连她自己也吓一跳。 “死丫头，回来就回来，喊什么喊” 她手刚刚推开门，女人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出来。 “让你买个馒头都拖拖拉拉的搞半天，猪都比你勤快” “快点的，你弟弟都饿了” 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丝毫没有察觉女孩紧张的神情，那手中已经不由自主的渗出汗水。 第81章 命由天定 “跟你说说话呢，磨磨蹭蹭干什么” 女人在屋子里探出脑袋，脸色有些疑惑。 小姑娘懦懦不言语，低着头走进屋内，将馒头放在桌子上后就站着不动。 她突然觉得时间有些难熬，希望快些，又希望慢一些。 女人走来走去，一时间还没注意到桌子上馒头的不对。 等将稀饭端上桌之后，这才不急不缓的去打开。 这一刻，小姑娘的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 扑通扑通直跳。 “当家的，小黎，吃饭了” 女人如往常一样喊道。 “啊？秦荷，你要死啊你” 女人突然一声怒叫出声，声音让小姑娘身子一抖。 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你……你……你” 女人指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一阵咬牙切齿后。 “当家的，她是有多不待见我啊，连顿饭都不让我好好吃，这馒头你让我怎么吃” 女人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别说自家院子，就是附近的邻居，也能听的清楚。 “呜呜呜，我们娘俩命苦啊，这次敢掺沙子，下次她就敢放毒” 女人眼中泪花泛滥。 好像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哪怕穿着粗布衣。 依然掩饰不住女子芙蓉般的样貌。 虽不是国色天香，可也算小家碧玉，在寻常百姓家。 这样的姿色已经不多见。 在另一间房间里出来的汉子迷糊着眼，明显还未睡醒。 神色有些困乏。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目光这才清明少许。 “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你干嘛啊” 汉子进了屋子，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呀，这馒头咋成这样了，小荷儿，你也忒马虎了” 汉子故作严厉，瞪着大眼道。 “赶紧的，快给你娘赔个不是” 小姑娘攥紧衣角，小心翼翼的看向妇人。 “阿娘，对……对不起，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脚……” 她此时有些紧张，连话也说不利索。 “哼，摔了一下啊，怎么没把你摔死，自个干干净净像个人儿” 女人冷笑一声，上下瞧了一眼，那衣服干干净净的。 “可惜了这馒头，好像在地里打滚一样，莫不是馒头也喜欢在土里滚两圈？” 听着女人的冷言冷语，小姑娘低着头一言不发。 “行了行了，娃也不是有意的，不就是脏了点么” 汉子及时制止话头，将桌子上的馒头全部拿起。 拿到外面用水洗洗后，又将外面的一层剥掉。 看着虽然丑了点，不过也不影响吃。 “姐，你把馒头弄成这样怎么吃啊，不会是故意的，你不喜欢我可以直说，没必要拿爹娘撒气吧” 不知何时来到一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道。 明明听声音很是可爱，娇声娇气的。 可话里话外，好像都是女孩故意弄脏馒头。 “我……我不是” 小姑娘想要辩解，可看着女人厌烦的眼神。 想说的话又堵在嗓子眼。 这一刻，她解释与否，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小子别欺负你姐，赶紧吃饭” 汉子及时说道。 家和万事兴，他最烦家里吵吵闹闹的，干啥都不舒坦。 “我不吃，都这样了怎么吃” 男孩将头扭到一边，看着老爹递过来馒头，嘴巴撅的老高。 “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鸡，我要吃肉” 男孩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眼中已经充满泪水。 啪啪！ 两只手使劲拍打在桌面。 “好好好，老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行吧，你小子，就知道掏你老子的钱袋子” 汉子无奈的答应，起身轻轻拍了拍闺女的肩膀。 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便抱起男孩，朝着屋外走去。 破财消灾嘛。 “我也气饱了，谁爱吃谁吃” 女人轻哼一声，看也不看，就转身回了屋子。 一瞬间，这屋子里就剩下小姑娘一个。 顿时冷清起来。 她看着手里的馒头，心中的委屈无法言说。 眼泪终于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无声的哭泣并未有人看见。 哪怕有人瞧见，又有谁会在意呢。 她大口吃着馒头，就着混合着泪水的稀饭。 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吞咽着。 本来无比可口的食物在此刻也变得没有滋味。 本来就是她不对，她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可她就是觉得委屈，没有理由。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爹爹能像抱弟弟那样，就那么抱抱自己。 可是…… 爹爹已经很久没抱过她了。 好久好久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那种被抱起的感觉，她也还是个孩子啊。 可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已经不小了，是个小大人了。 应该学会懂事了。 对啊，她要懂事。 不能给爹娘添麻烦，阿娘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娘。 虽然不待见自己，可也没有故意针对她。 至于平时说的难听了点，她也理解。 谁让自己不是亲生的呢，谁让自己娘亲去世的早。 这是她的命。 比起其他人，她已经是幸运的。 她可是听说了，隔壁镇子有人续弦后，直接将亲闺女赶了出来。 只能和牲畜住在一起。 连饭都不让一起吃，日子过得可惨。 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听说有的继母，还有将女儿卖掉的。 至于卖给什么人，她却是不知道。 她不想被卖掉，更不想和牲畜住一块。 如果哪天爹爹不喜欢自己了。 她会自己离开的，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就可以去见娘亲了。 她想娘亲，很想很想。 小姑娘味同嚼蜡，可还是一口一口吃的稀饭。 心思更是陷入过往中。 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难过悲伤时。 她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好似有星月流转。 当然，若是不对着镜子，她也是无法看到自己眸子那转瞬即逝的异样。 而镜子，对她来说也是稀罕物件。 “哎，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因果循环，好像未曾变过” 街头一角，打着鼾的邋遢道人好似在说梦话般。 自言自语一句后，那双微睁的眼眸便要重新合上。 恰在此时，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视线中。 那随着走动摇曳的身姿，让邋遢道人眼睛微亮。 本快合上的眼睛已经猛然睁开。 “大凶大凶啊” 他喉咙微微鼓动，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一双眼睛随着那道身影越来越亮。 视线久久不能挪开。 “呵呵，好看吗” 一道让他顿感酥麻的声音荡入耳中。 第82章 波澜渐起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 有意无意的看向这边，不怪他们好奇。 实在是眼前的女子太过妩媚，那一颦一笑，都似乎在勾人心神。 一副绝佳的皮囊相貌，被似露未露的衣服衬托的淋漓尽致。 任谁看了，都免不了吞咽口水。 这燥热的天气，见到如此场景，心中的燥热也被勾动。 行人脸上挂满汗水，或多或少，而那女子，却是半点也无。 不过也不算奇怪。 毕竟天底下怪异的事多了，有那么几个不出汗的，也是正常。 大家都是俗人，有这机会，自然得多看几眼。 胆子大的，视线停留稍微长些。 稍稍自卑的，只能装作不经意间扫过。 那不舍的目光却无法掩盖。 唯独邋遢道人，自打看见起，一双眼珠子一动不动。 毫不避讳的在其身上肆意搜刮，可谓无礼至极。 好像少看一眼就亏了银子般。 而注意到这一幕的行人，心中大呼不要脸。 这可真是撑死胆大的。 女子娇媚开口，手指更是无意间划过胸口。 好似随意撩拨，更显波涛汹涌。 “啧啧啧，凶恶无比，尽显恶相，施主当心呐，容易被其拖累” 邋遢道人目不转睛，神色自若开口。 眼中依旧一片炽热。 “哈哈哈，道长说话真有趣，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 女子不但不反感，脸上笑意更浓。 自腰间取出几两碎银，微微躬身，将银子置于道人身前。 不经意间又是露出大片春光，让邋遢道人饱了眼福。 “多谢多谢，女施主真乃大善人，将来定有大造化” 道人眼睛又亮些许，拿起碎银乐呵呵的揣入怀里。 女人却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那张娇容始终挂着一丝笑意，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人呐，钱多烧得慌，呵呵，倒是小道财源深厚” 等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轻声嘀咕道。 “小子，将东西交出来吧，那玩意不是你能拿的，乖乖吐出来，小爷我网开一面，不跟你计较” 蓦然间，一道声音响起。 道人的视野中出现一双大脚，穿着极不合脚的破鞋。 等抬头看清，嚯，这是把自己当叫花子了。 “这位兄台，不知要我交出何物，小道身无分文，这衣物尚要蔽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与他人……” 乞丐闻言一怒，这家伙装傻充愣，当他蠢不成。 “别废话，平日里见你可怜，在此乞讨，我也未为难你，那银子却是不行，乖乖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乞丐说明来意，手下已经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他已经说的十分明白。 若只是讨个温饱，大家都是同病相怜，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作计较。 可刚刚那女人给的银两，可不是一文两文。 不是说他，就是此地所有乞丐加起来。 十天半个月也讨不到这么多碎银子，怨不得他眼红。 “兄台错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更是恶缘，于我，它乃财源，于你，可是祸水” 邋遢道人苦着脸，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呵呵，这下给乞丐气笑了。 什么歪理，到你手里就是福德深厚，我拿着就是祸非福了。 混道士混到这个地步，还想着忽悠人呢。 你看我像傻子吗？ “去你妈的，赶紧给爷拿出来，不然，我可要亲手取了” 他晃晃拳头，随即一脚踢在道人小腿骨上。 顿时疼的道人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脸上的表情继而有些扭曲。 “银子是好，可你得有命拿不是，这钱啊，它就不应该是你的” 男人嗤笑一声，就这小胳膊小腿的，他随便拿捏。 一个混乞丐都混不下去的家伙，真以为能保住那几两碎银。 做梦呢！ “兄台，你我结一个善缘不行么，与人为善，善莫大焉” 邋遢道人似是舍不得那刚到手的银子。 依然苦口婆心说道。 “我呸，就你，笑死老子，狗都比你有用” 男人嘴角冷笑连连，好巧不巧，落下的脚恰好踩在道人乌漆嘛黑的脚踝处。 只是轻微用力，便擦下一层皮，那间隙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嘶！ 邋遢道人终于变了脸色，痛叫出声。 “给给，我给！” 道人手忙脚乱，一脸牙疼的掏出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银子。 扔给乞丐后。 对方这才挪开脚，掂量了一下银子。 他之前离得不远，自然瞧的清楚，这家伙要是敢少给，免不了一顿揍。 “贱骨头，非得吃点苦头，忒” 这乞丐飞出一口浓痰，落在道人大腿上。 道人却是乐呵呵的满脸笑意，并不恼怒。 这落在男人眼中，自然是自己打怕了对方。 这才敢怒不敢言，故作姿态而已。 还算识相，否则，他叫对方看看，乞丐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他这种货色，给他提鞋都不配，能留他在这里乞讨。 自己就是良心大发。 疯疯癫癫的，在他面前，疯子也得放聪明点。 看着手中的碎银，他嘴角愈发得意，已经上扬到一个夸张的角度。 有钱就是大爷，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翠花楼的姑娘，自己可是许久没有光顾了。 今天的那娘们真得劲，可惜了。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那种货色，不是自己能沾染的。 也只能想想了。 意淫不是罪过，想想你能把我吃了不成。 “唉，生死只在一念间，想死的，拦也拦不住” 邋遢道人抱着小腿，无奈的摇摇头，而后轻轻吹气，将蹭破的皮撕掉。 “嘿嘿嘿，怎么会拦不住呢，明明是小道不想拦嘛，哎，大意了大意了” 忒！ 一口唾沫吐在伤口上，啪啪抹匀称。 便又靠着墙角，眯着眼打盹儿。 欢喜自知。 街上的行人纷纷，路边摊贩对先前的一幕也未曾理会。 毕竟这家伙前几天就疯疯癫癫的，咒他们命短，那乞丐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窝里斗，他们乐的看戏。 这年头，有手有脚的还去当乞丐，又有哪个不是游手好闲的。 稍微有点志向，都上山当盗匪了。 倒是那娘们，属实太惊艳。 一定是大户人家的。 就是不知道来这里干嘛，毕竟就丁点地方。 也没什么大家族。 怕只是路过而已，他们今日有缘得见。 便是了不得的缘分，以后与旁人说起，那也是有的吹。 小镇外，一男一女的身影逐渐清晰。 年轻男子一身衣袍始终如新，气质与此地格格不入。 腰间的白玉在阳光下光辉熠熠。 小镇上的人露出异色，今天可真是好日子。 先前身姿妖娆的天仙就算了。 如今又来了一对郎才女貌的年轻男女。 莫不是老祖宗得了运道。 他们这镇子要出名了？ 第83章 年轻兄妹 “芊羽，来此地的应该不止你我二人，行事须小心为上” 年轻男子轻轻开口，目光微微有些沉重。 混江湖，从来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知道啦，有大哥你在，哪里需要我操心” 少女般的女子无奈应声道，啰里啰嗦的，跟老妈子一样。 这一路上她全听说教了。 哪里还有半点出来闯荡的兴致，整个人无精打采。 少女脸上的绒毛还未褪去。 如水蜜桃般的肌肤光滑可人，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受。 与之前那女人好像两个极端。 “我亦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这天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马虎不得” 男子微微摇头，他也知道妹妹不爱听，可架不住心里的担忧。 自己年少时，也曾嫌弃父母过于唠叨。 可到了自己身上，他也不得不说。 虽是亲人，可是他自幼就疼爱这家伙。 反而使她不畏惧自己，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 太过随意，如今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倒是自己，束手束脚，说重了，怕她伤心难过，轻了，又左耳朵进右耳出。 完全不放在心上。 故每每出口前，他都要斟酌几分，这哥哥也不好做。 “晓得晓得，哥，你说那东西真的在这里吗？” 芊羽睁大眼睛，好奇问道。 她对那玩意没多大兴趣，主要是也知道，以他们的本事。 拿到了也守不住，所以这次纯粹是为增长见识来的。 “不知道，只是无风不起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哪怕不是，总该有所图谋” 他轻轻摇头，二人步入小镇当中，对于此地也并未察觉到异常。 少女口中的是何物件，他也没有明说。 若不是她非想要来看看，此地他是来也不想来。 每一个旋涡中心，都隐藏着数不清的明争暗斗。 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永远让人感到恐惧。 自己这妹妹，性子太过纯真。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对其多有照拂。 这世间之事，多是缘分使然。 “先找个住的地方吧，既然来了，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看着镇上的百姓，年轻男子面色如常，他走过太多地方。 有许多不如这里的，也有比这好太多东西。 见的多了，便少了些少年意气。 是好是坏不作他论，倒是沉稳许多，不过，在有的人眼里，也许就是无情。 是非对错，唯心一念而已。 “老锅，嫩看我好看不？” 芊羽不知何时，拿起一顶草帽顶在头上，负手而笑。 一双水灵灵的眼中却有着一丝狡黠。 男子微微沉默，着实有些无奈，他能说不好看吗？ 他的妹妹，就是顶着粪桶，那也是好看的。 就凭那张脸，穿什么戴什么仅是锦上添花而已。 “哎呀呀，姑娘这副容颜，怕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戴老汉的帽子，是老汉我的福气” 老人满脸笑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奉承的好话。 他真后悔没读两年书，否则此刻哪里需要如此纠结。 “这帽子便送给姑娘了，姑娘第一次来吧，我也算尽地主之谊了” 老汉觉得此时自己终于大方了一回。 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多少却是有些肉疼，一顶草帽，自己可得编好些时候。 “老伯，你可真是个好人” 少女眉开眼笑，好似弯弯的月牙，那双眸子霎时间更是动人，就连附近的行人，也微微呆滞。 那是一种别样的美，似乎连燥热的天气，都随着少女的笑容清凉不少。 环境其实还是那个环境，有变化的，从始至终都是人心而已。 “那这顶也送我吧” 少女拿出背后藏着的草帽，盈盈一笑。 啊？ 老汉被少女突如其来的操作整的猝不及防。 脑子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不过看着老汉发愣的脸色，少女却是笑的越发开心。 “老伯，舍妹年幼，有些放肆，还请见谅，这帽子我们买了” 年轻男子拿出十枚铜板，放在摊位上。 “呵呵，不妨事，多了多了，老汉我这一顶才两文钱而已” 老人尴尬的笑了笑，却不想多要。 可是拿起钱回头时，哪里还有他俩的影子。 “两位小大人心肠不坏，菩萨保佑” 老人小声念叨一句，他也明白，对方可能就是随手而为。 可再富裕的人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多给他些。 这是善意，也是善举，他总要记在心里的。 哪怕帮不上什么忙，可记与不记，也是自己的事了。 钱这种东西，没人会嫌多的。 这样的好人，他自然希望对方得天庇佑。 老人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两个子随意扔向一处。 那里坐着一小乞丐，年纪不大。 却少了一手一脚，乃是天生残疾，自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早些年被一老乞丐抚养。 老乞丐离世后，便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日子越发惨淡。 唉！ 世间的苦难总是无止境，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处。 便是刚刚的公子小姐，也会有自己的忧愁。 烦恼也许不同，可说到底，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春来客栈？好名字” 少女停在楼前，轻声细语，一江春水向东来？ “哥，你与这草帽甚配，戴着它，你能迷死万千少女的心” 芊羽忍住笑意，看着老哥面无表情的脸，婉转开口道。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口，若是不戴，那迷倒的就不止是万千少女了。 “行了，马屁少拍，今天晚上咱们就住这了” 年轻男人随意说道。 皮囊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老板，住店” 他大声喊了一句，迈入客栈。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向这边。 二人都戴着草帽，与那身上的气质极不匹配。 凤凰就是凤凰，再怎么伪装，也不会融进鸡群。 何况二人也并未有心隐藏身份。 “老板？” 芊羽见没人应声，跟着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哈” 楼上终于应了一声，而后一道身影才缓缓下来。 至于为何是缓缓，那自然是走不快。 便是那肚子，也大的有些离奇。 当成孕妇，起码也得三胞胎才行。 每走出一步，身上的肉便跟着一颤，看这面相。 便是不懂相术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个有福气的。 男人一脸和气，面容和身材并未让人感到不适。 反而瞧着多了几分和蔼。 让人稍感亲近。 “臭小子，迷瞪了，来客人都不知道招待” 胖老板微微瞪眼，下楼后给了小伙计一个板栗。 将其从呆滞的状态敲醒。 这小子，眼珠子恨不得长人家姑娘身上。 人家喊都没反应。 这是得多喜欢啊，可惜，有缘无分，不是一路人啊！ 有道是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门当户对可不是一句空话。 想要跨越门户之见，难如登天！ “哟，这不是云家兄妹么，久仰久仰，今日得见，见面不如闻名啊！” 第84章 小冲突 二楼过道，一女子视线看向二人。 倚栏而笑，可语气中的讥讽谁都能听得出来。 老板心顿时一跳，他就是个做生意的，这几位客官，他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原来是落花宗的莫老三，失敬失敬” 年轻男子并未生气，反而朝着上面微微拱手。 听到此言的妖艳女子脸色骤冷，目光如利剑般。 冷冷扫了过来，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喊她莫老三。 可事与愿违，莫老三的名号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比起她本人，这个名号似乎更加响亮。 明明是一个明媚动人的姑娘，被人用男人的喊法称呼，哪里高兴的起来。 这其中更是有一段隐秘，不知情者，自然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可他，恰好就是其中知情者之一。 大家本来就不对付，见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哼，堂堂云家二公子，也只会在嘴上逞能，叫人不耻” 她嘴上没占到便宜，又开始讲道理。 “不敢，在下倒是想以礼相待，可姑娘也不给我这个机会啊，大家彼此彼此” 年轻男子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便示意老板带他们去看房子。 女人脸上的笑意已消，冷着脸并未接话，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转身进入房间，重重的带上房门。 小镇上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不懂得话里的分量。 不过对他们来而言，不管是云家，李家，张家，没什么分别。 无外乎就是不能招惹，躲着点就是了。 只要不是运气逆天。 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很难惹到这样的大家族。 很简单，人家视他们如蝼蚁，压根不在一个层次。 连让对方正视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起冲突。 “公子请，这边” 老板脸色未变，依旧乐呵呵的。 这些人非富即贵，自个只求不出事，平平安安便可。 其他的，便与自己无关了。 “哥，这妖艳贱货来的倒快，居然在咱前头” 芊羽呲牙故作凶恶道。 她也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对方话语中的嘲讽。 奈何自己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干脆就当个缩头乌龟。 杵在一旁不吭声。 如今走了，她说两句出出恶气。 也算是报了此仇。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 “小事而已，莫要放在心上，他日你若遇到，你不去惹她，她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虽然明面上不对付。 可都恪守着底线。 若是有人不在规则内行事，触碰红线，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们享受着身份带来的便宜，难免会被其束缚。 一得一失，不是自己能选的。 那莫老三，行事看似乖张，不守规矩，反而最守规矩。 他们之间可羞辱嘲讽，可打斗争锋，可算计使诈。 唯独不敢要了对方的性命，大家都没有那个把握，可以在除掉对方后全身而退。 家族和宗门的身份是保护也是限制。 当然事情无绝对，他也只是以常理推测。 若对方真要发疯，他也无法预料。 “啊！舒坦，这一路上累死了” 进入房间，芊羽发泄着情绪，猛的扑在床上。 翻来覆去的打滚。 “若是那臭女人不在这里，就更好了” 芊羽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想到对方也住在这里，她的好心情就没了一半。 年轻男子有些好笑，他这妹妹，有时傻的可爱。 一口一个臭女人，可心中却无多大恨意，心比天大。 若是寻常的千金小姐，有人惹到自己，哪怕是丁点不如意。 就想着置对方于死地。 平日里习惯了高高在上，对于旁人的生杀予夺，不过在她们的一念之间而已。 他见过太多，大到朝廷高官的千金郡主，小到富商地主的富家小姐。 对于旁人的生命，端的漠视。 自己的妹妹虽有些任性，有时也能气死自己。 可跟那些人比起来，好像成了菩萨心肠。 这世界也当真可笑。 真要让她一个人在外面闯闯，除非运气好到逆天。 否则会活的很难。 好人总是活的艰难的，这世道便是如此。 道路万千，天道无情，你选哪条路，结果如何，全靠自己决断。 是福是祸，便看天意了。 云青枫，你的路又该怎么走？ 男子目光下沉，心中自问，却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世人多茫然，他自然也不例外，无法知晓的答案，似乎只能交给时间。 “这里的房间挺干净，你若饿了，便喊伙计端些饭菜上来，比不得大地方，将就一下吧” 说完，他也不等回应，打开房门后退了出去。 又再次关上，向着隔壁自己的房间走去。 对于老哥的话，芊羽自然听清了。 只是懒得回应，谁乐意一个大男人跟老母鸡似的，天天叽叽喳喳的。 长着一张帅脸也不行。 隔壁，男子打开房间的窗户，外面的热风吹过，味道并不好闻。 好在他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没多久，他的行为便引得过路的妇人姑娘一阵侧目。 有些目光更是不加掩饰，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上一口。 这一刻，他好像那江月楼的艺伎，被人围观。 饶是他，此时也是有些不喜，可看几眼，他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为这点小事发火，倒也不至于。 看的心烦，他便想关上窗户。 “阿弥陀佛～” 远远的，他便听到一声佛号，这让他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这声音中蕴含着一丝佛力，让人心绪渐平，烦躁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微微皱眉，衣袍微微荡起，刹那间将那股力量抹除。 与此同时，二人的目光遥遥相望，对视的一瞬间又各自收回。 和尚？ 佛门中人也要来掺和不成？ 是了，若消息是真，那宝物旁是有大妖环伺。 佛门与妖族势如水火，两不相容。 这么多年一直交锋不断，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仇恨。 他也杀妖除妖，可跟这帮和尚比起来，那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佛门的人，见了妖族，好似被其杀了父母，灭了满门。 那是一个金刚怒目，势不两立啊！ 若是一个两个也还好，可他也知晓，佛门中人，个个都如此。 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却是渡人不渡妖。 不过这些事情，与他也没太大关系，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他也不是烂好人，圣母心，没必要管那么多闲事。 窗户缓缓关上，街上顿时发出一声声叹息。 如此良辰美景，竟然看不到了。 可惜可惜。 倒是附近的汉子，一个个的暗啐一口。 不就是长的好看了些，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算什么本事。 说不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头，还不如他们这是庄稼汉呢。 他们长的也不差啊，不就是黑了点，驼了点。 可在河里一洗，也是帅哥一枚。 第85章 大冲突? “多事之秋啊” 僧人轻轻一叹，看着这镇上依然为生活忙碌奔波的人们。 眼神中的悲悯一闪而逝，那双眸子再次变的古井无波。 佛说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然世人皆在争渡，他们也不例外，什么是佛，他也不知道答案。 嗡～ 一道轻微的细响，让僧人本欲迈出的步伐一顿。 微微抬眸，那深潭般的眼眸，再次出现一抹波澜。 只是瞬息之间，便是普通人，也发现了天上的异响。 纷纷抬头望去。 “有东西朝这边过来了，什么玩意？” 一人指着上空诧异的喊道。 很快，刺破空气的音啸声震耳欲聋，狂风骤起。 便是百姓也变了脸色，他们瞬间意识到，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有人好奇看戏，有人却面色凝重，小镇上空出现这样的事，很难说清楚好坏。 “阿弥陀佛” 僧人再次喊出一声佛号，本愈演愈烈的狂风竟然渐渐平息。 附近之人却未曾察觉身边和尚的异常，只是对这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大风有点诧异。 “是一只大鸟” 有人出声，天上的黑点越来越大，有眼神好的，自然看到了那飞过的黑色大鸟。 “真是只鸟，这什么鸟？这么大，看着很不近啊，竟然还能看到这么大一坨” 一人惊奇开口，平日里他们也不是没看过盘旋在上空的大雕之类的。 可与眼前的大家伙一比，那雄鹰都跟鸡仔似的。 “嘶……那……那上面好像有人” 倒吸凉气的声音在人群中出现。 一人只觉得天灵盖上直冒冷汗，嘴巴说话都有些颤抖。 那玩意离小镇越来越近，本来好像只是路过。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东西好像变了想法，拐个弯就朝这边来了。 到了近些时，他才发现上面隐隐约约站着几个小点。 本来只是怀疑，可下一刻，他瞧着又清晰几分。 心却慌了起来。 如果上面站着的是人，那这哪是什么鸟啊！ 分明就是一只大妖。 这下完犊子了，瞧这体格，就是小镇上的人全部加起来。 也喂不了人家几口。 “妖，妖怪啊，快跑啊” 一人惊叫出声，声音中夹杂着颤栗，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商贩本想卷铺盖跑路，可瞧着越来越近的大家伙。 肝胆欲裂，直接就撒丫子狂奔起来。 命都没有了，还要钱干什么？ 短短几个呼吸，街上只剩下蚊子三两只。 家家关门闭户，窗户都关的严实。 静悄悄一片，连清风吹动树梢的声音都听的清楚。 “呵！乡野村夫，见识短浅” 鸟上之人将之前的一幕尽收眼底，讥笑中满身不屑。 蝼蚁而已，脑子也蠢，若真是大妖来临，躲屋子里和站大街上有什么区别。 将屋子当作自己的坟墓么？ 那点可怜的安全感，不过是徒添笑柄。 随即看到青石街上那道孤单身影，让鸟上之人微微蹙眉。 “咦？没想到佛门的秃驴也在，扫兴，真是扫兴” 他话似随意，可眼中并不平静，跟秃驴打交道，最是无趣。 声音远远传出，僧人的面容却是平静，并未因此恼怒。 “下去吧” 男人淡淡说了一句，只见那大鸟离地面越来越近，体型也渐变渐小。 到了地面上时，只有近一丈高而已。 不过片刻，又只剩一人大小。 最后，与乌鸦一般无二，稳稳落在男人肩头。 端的是变化随意，男人扫了一眼四周，看着不远处的僧人。 嗤笑一声。 一身白衣无比亮眼，手中折扇轻摇，俨然是翩翩君子。 温润如玉。 “狗儿，你看那秃驴的脑袋亮不亮” 男人挑衅般出声，遥遥指向僧人，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 “亮，比大灯笼都亮，再亮些，怕不是顶上静湘苑的那颗明珠了” 肩上的黑鸟竟口吐人言，只是话中带刺的嘲讽意味，与其主人一般无二。 至于口中的静湘苑是个什么地方，就不为人所知了。 “阿弥陀佛，我与二位施主并无恩怨，又何故在此刁难于我，罪过罪过” 僧人双手合十，依然面容平静，开口相问。 “哈哈哈！秃驴，你此言差矣，本公子看你不顺眼，不行吗？” 他抬头大笑，却是笑声立止，忽而脸色一冷。 “如我这般，便是宰了你，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有乐意二字奉上” 这话说的是狂妄无比，就连偷偷打开窗户缝隙偷看的家伙。 也是一阵沉默。 好狂。 然而人家有这个资本，他们要是有这样的大鸟。 说不定比他还狂，脾气得随着本事增长么。 有实力，狂点怎么了。 “原来如此，既然不是小僧之过，施主这样若是觉得畅快，多说几句也是无妨，小僧受着便是” 僧人的言语不仅让男子微怔，更是惊呆小镇上看热闹的家伙。 “哼，道貌岸然，恶心至极” 见对方并不动怒，男子眼底也涌起些许谨慎。 他最讨厌城府深的家伙，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 背后阴起人来让人不寒而栗，如芒在背，叫人胆寒。 “哟，原来是韩二公子，你也是，和一和尚计较什么，来来来，相逢不易，来喝上几杯如何” 不知何时，女子的身影出现在屋顶，摆出一副妩媚的姿态，好似勾引般。 “本公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整个一骚浪贱货，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怎么，这是对秃驴有兴趣？” 男人神色自若，嘴上却是一点不饶人，此话一出。 女子当即变了脸色。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皆是些不顺心的破事。 她正是从客栈出来散心的莫家老三。 本想着当个和事佬，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没想到热脸贴上冷屁股。 里外不是人。 “韩万里，你放肆！” 她怒上心头，厉喝一声，他娘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姑娘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出现。 “二位施主，相逢即是缘分，何必生怒，和气生财，动气伤身啊” …… 四周顿时死一般寂静，几乎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不分前后。 “滚！” 二人同时朝着和尚冷声道，又再次横眉冷对。 莫家三姑娘快气死了。 她好心劝架，结果自己倒和韩万里吵上了。 可这臭和尚，竟然还在一旁开始劝架。 气死姑奶奶了真的是。 “阿弥陀佛，人生多苦，何必因小事结恶果，不如彼此各退一步，岂不善哉” 这僧人又道了一声佛号。 “秃驴你他妈魔障了，本公子不是小秃驴，用你教我做事？” 男人黑着脸，这家伙搁这讲什么破道理。 若不是吃不准秃驴的实力，他早就一巴掌拍过去。 送他去见佛祖。 哪里会在这瞎叨叨，真的是气煞我也！ “就是就是，这秃驴心黑着呢，白白看主人笑话，着实可恶” 黑鸟及时插上一句，提醒主人，咱们顶多就是恶心一下秃驴。 跟这骚女人可没什么恩怨。 嗯！ 就是这样。 绝不是因为它怂，怕这俩货联手对付主人。 第86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 “施主，恶语伤人，善言暖心，世间生灵，当有慈悲心” 僧人闻言，依然平和出声，对于黑鸟的恶语中伤，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韩万里冷冷的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后。 终究还是没有言语。 都踏马是人精，做事滴水不漏，没一个好对付的。 倏忽间，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看向远处。 一道凌厉的剑气划破长空，斩入远处的群山中。 如雷声般的轰鸣声才缓缓响起。 沉闷的声音让躲在屋子里的人有些喘不上气。 那是一种天然的压制。 好似死神降临，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 便是三人，此时也是心头微震。 那道剑气的主人，怕是不可小觑，只是一剑而已，如此远的距离都让他们面色凝重。 其威势好似要破开这方空间，细细感受，仍可感受到皮肤的刺痛。 那是他们主动探寻的缘故。 似小镇上的其他人，此时只是感到难受而已。 却不知这一剑的可怕程度，认知让他们无法想象，更加难以理解。 陡然一晃，三道身影齐齐消失不见。 许久后，附近的人才打开门窗，纷纷各自对视一眼。 眼中依然残存着些许慌乱。 “那么大只鸟居然可以变得小巧玲珑，居然还会说人话，差点没吓死老汉” 他此时心依旧扑通扑通乱跳，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冲击。 妖怪什么的，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可见过的就少之又少。 毕竟除了少数不杀生的妖精，其他的，但凡遇到，很难留得性命。 “那鸟就够吓人了，它的主人怕不是更厉害的妖怪，没看见那和尚都不敢发火嘛” 一人故作沉思道。 毕竟换作常人，被人一口一个秃驴叫着，怎么可能不生气。 便是那些行脚僧，也不是没有动过手，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 “你说他们是不是传说中的仙人，那可是刷的一下就没了” 一汉子小声问道，还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四周。 才跟聚在一块的几人嘀咕道。 他们此时也都是站在门口，方便那几人回来后，赶紧关门。 “你懂个屁，哪里像仙人了，你看那女的，说话好像能勾人魂，我看倒像是个狐狸……狐妖” 一小伙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止住，连忙换了一个说法。 他可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听见。 总之，小心为上啊！ 毕竟小命是自己的，不能马虎。 “那……” 几人相视一眼，突然皆是沉默。 对啊，仙人哪里会像他们一样，满嘴脏话。 一口一个秃驴。 便是那僧人，此时想起，似乎也邪乎的紧。 毕竟那男女若是妖，正经和尚，不得降妖除魔，那和尚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顿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一个个再次关上门，气氛比先前还要紧张。 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也都有学有样。 街道再次变的冷清。 一条旧巷中，却是突然轰隆一声。 一处尘土飞扬，以为是先前那大鸟出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生怕那妖怪找上自己家，此时十分沉闷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一处窗户悄悄打开一道缝隙。 汉子身子有些颤抖，看着院子中的场景，一时间抖的愈发厉害。 “婆姨，人……” 男人抬起抖的厉害的手，脸色惨白。 指向外面，声音小的可怜。 可此时四下皆寂，女人自然也听见了。 那响声他听的就静，本以为是妖怪来吃人了，可是半晌都没动静。 他便壮着胆子瞄了一眼。 可情况不比妖怪来好多少，因为家里院子里多了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是从屋顶上落下来的。 何况他们先前也没听到屋顶有什么动静，这才是最吓人的。 既然不是屋顶，那就只能是……天上！ 天上掉下来个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后面追。 会飞的仙人都直接砸下来了，再来一个，他们怕不是会死的很惨？ “怎……怎么办，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女人脸上此时也是没有半点血色，男人怕，她更怕啊。 一双手紧紧抱住汉子胳膊，只是这样，依然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双眼满是恐惧。 正是六神无主时。 男人此时才意识到，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他要是怕了，自己的妻儿就更不知道如何办了。 不能慌不能慌！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可是越想冷静，这心跳就越快。 他是真怕啊！ “没事没事，说不定他一会就走了，说不定……说不定他死了” 男人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说什么屁话呢。 这不是做梦嘛，半晌没动静，肯定是重伤了。 要是一旦醒来，会不会杀了他们灭口？ 又或者，他可是听说书的说过，有些邪法，可以将人炼成药，食之大补啊！ 不会醒了之后把他们一家子给炼了吧！ 左右都是死，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可他知道不能拖。 必须尽快想出一个办法，要不然他一家子难逃此劫。 “荷儿，照顾好你弟弟和你娘，别让我担心” 汉子脸色一狠，随即目光柔和的看向妻儿。 眼中的不舍哪里掩盖的住。 可他也不是个聪明的，是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爹，要不我出去看看吧，等没事了，你们再出来” 小姑娘鼓起勇气开口道，她不想没了娘亲又没爹。 自己若是有事，也算是和娘亲提前相聚，只是不知道下面冷不冷。 男人苦涩一笑，摇摇头阻止了闺女想说的话。 他还没有无耻到那个地步，让自己的女儿去拼命。 他最后看了婆娘一眼，女人此时眼中泛泪花。 她重重的点点头，二人眼神相对，就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汉子释然一笑，心中突然少了些许恐惧。 “当家的，小心……小心点” 最终，女人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她明白男人的意思。 若是他没命回来，那么这个家，就要靠她一个妇人支撑。 他是希望自己对这个继女好一点，她如何不明白。 她也许命不好，可选男人的眼光不错。 “没事，说不定……” 男人本想安慰一下，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最终微微点头，打开那扇好似鬼门关的房门。 又缓缓合上。 他拖着如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走向那人。 对方一身黑袍，看不清面貌，此时更像是死神向他招手。 他眼中再次浮现出恐惧，可是他更知道，自己身后，有着三个自己最重要的的人。 他已无路可退！ 秦三，你他娘的怂什么，上啊！ 男人内心嘶吼一声，眼中已然浮现血丝。 拼了。 双眸中露出决然的男人大步向前，一把抱住不知生死的黑衣人。 将其扛在肩膀，随即打开院门，不管不顾，撒丫子向小镇外面跑去。 此刻，他只想让这家伙离他家远点。 越远越好。 至于救人，他不是没想过。 可是这能赌吗？ 与其赌人家良心，不如选条更简单的路。 就是中途醒来，死的也不过他一个而已。 要是没醒，他还有机会活下去。 等冲出小镇，他眼中的光越来越亮，起码，妻儿没事了。 跑，跑的越远越好。 男人虽觉肩头越来越重，可是不敢停下。 他一个糙汉子，想不到这些人的手段，只能尽可能的增加妻儿存活可能。 “停……停下” 耳边响起的声音很是清脆，如鸟儿一般，可此时此刻，却让他浑身发冷。 不能停，死也不能停。 男人对背上的人的话充耳不闻。 他发了疯般，脚步再次加快几分。 跑，跑，不知何时，他脑子里只剩下跑。 终于，男人的脚步越来越慢，便是正常人的脚步，也比他快上几分。 嘭！ 一声闷响，二人的身影齐齐倒地不起。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我尽力了。 第87章 人间情爱在心中 “咳！” 在其倒地晕死过去后。 背上的人忍不住咳出血来，被他这么一折腾，有命也变没命了。 踉跄起身后，只觉整个人要废掉，一双犹如秋水般的美眸盯着男人好一会，最终只留下一句话。 “就凭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你不应该活着” 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 可她却是没有下手，反而转身朝着山林一步一步走去。 她有一句话没说，凭他敢一个人拼着性命保护妻儿，起码还算是个男人。 这是她唯一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而有时候，有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黑袍的身影渐行渐远，男人却迟迟没有醒来。 依旧死寂的小镇上，再无往日的光鲜亮丽，热闹景象不复存在。 之前的院子中，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 屋子里，娘俩抱在一起，在炕上瑟瑟发抖。 唯独小姑娘一个人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向外面。 心中不知老爹何时归来。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她的心也愈发焦急。 老爹要是出事，她就真的没有亲人了。 那样的生活，与死何异？ “阿娘，这么长时间，还没人来，应该没事了，你和弟弟先在屋子里待着，我出去看看，说不定爹爹在往回赶呢” 秦荷一口气赶快说完，不等妇人说话，就推开门跑了出去。 “我一会就回来” 等声音传来时，小姑娘已经跑出院子了，小小的身影朝着爹爹离开的方向跑去。 “你回来，你个臭丫头，找死啊你” 女人回过神来赶紧朝着外面大喊。 可此时哪里还有小姑娘的影子。 她想出去将秦荷拉回来，可看着怀里的儿子，终究还是缓缓坐下，她可以死，儿子不能死。 这傻丫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若是老天爷有眼，就保佑那丫头和当家的无事吧。 秦荷跑出巷子，一下子有些茫然，她光想着出来了，却不知道父亲走的是哪边。 此刻还不见老爹的身影，想必是往镇子外边去了。 她心一横，就选了一个方向，这边出镇子近一点。 老爹应该不会往另一边走。 娇小的身影跑了一小会，就有些喘不上气，她跑的急了点，可此时哪里顾得上其他。 看着冷清的街头，她只能一声不吭，憋足劲撒丫子狂奔。 远远的，她微微瞪大眼睛，有些诧异。 只因那墙角，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儿靠在那休憩。 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不怕的嘛？ 呼哧～ 秦荷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口气跑到邋遢道人旁边。 “道……道长，看见我爹爹没有，他背着一个人，穿着黑衣服……” 秦荷手脚并用，比划着父亲和那人的大概体型。 “呀？原来是小姑娘到访，来来来，坐” 邋遢道人收起哈喇子，睁开睡眼蓬松的眼睛。 让出一块地方说道。 “道长，我有急事，你看没看到先告诉我，我以后再跟你好好聊可以吗” 秦荷有些急，她只是感觉老爹往这边来了。 如果他没看见，那就是自己猜错了。 只能去另一边找找看。 好在下一刻邋遢道人的话让她心微定。 “你爹嘛，我不知道，不过确实有个家伙扛着一黑不溜秋的尸体跑过去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 “啧啧啧……人心不古啊！” “谢谢道长” 邋遢道人话还没说完，小丫头就直接向着前方跑去，不忘向道人大声道谢。 道人轻叹一声，眼神渐渐清澈。 抬头看天。 “呵呵，天道无情，却有人立天庭，开轮回，以规则束缚万灵，这世道，难也不难” 道人似是感慨，只是话音未落。 轰隆一声，晴空霹雳乍现。 似是警告，也似威胁。 “急什么，我就叨叨几句，也没说什么，这年头，你总不能让人家把嘴剁了吧” 道人身子微缩，有些难受的嘀咕一句。 却是低下头来，不再去挑衅天威。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他这道修的，把自己玩成了一个看客，插不上手啊。 看着小角色一个个在脸上瞎蹦跶，他还不能出手。 这给他难受的，这里的线，他稍微碰上一个，好像就会给自己和师门惹来大祸。 真的是奇了怪了。 知道的太多，他竟然越发受其束缚。 这难道就是作茧自缚？ 那他还修个什么劲，奶奶的，什么是超脱，什么是自在？ 他看不明白啊！ 愁死人，再这样下去，他这头发不得掉光光，到时候岂不是跟佛祖成了一家。 “师弟啊，你在天庭吃香的喝辣的，照理来说不会沾染俗世因果，怎么会……” 邋遢道人喃喃自语，手指在那又掐又算。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轰隆！ 平地突显惊雷，落在邋遢道人头顶，顿时青丝炸裂，汗毛竖立。 呼！ 道人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有些苦涩。 “这不让算，那不让算，你弄死我得了，小道当个旁观者还不行嘛，总得给人一条活路不是” 百姓何辜？ 前世恩怨前世了，现世因果现世报。 又何必牵连无辜。 他不明白！ 做人真难，修道更难，难上加难，何时是个头！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执棋者的想法非他能揣测。 可眼看着同门师弟被人算计，他能作壁上观？ 怎么得也得搅和一下，要不然他这些天抽什么疯，发什么癫。 搁这山沟沟里窝着，饥一顿饱一顿的。 说起来，真有些想念师弟的厨艺了。 那味道，叫一个绝。 可惜师弟志不在此，难为了他的肚子。 微风拂面，空中依然热的发慌。 从始至终，道人的言语，惊现的雷电，皆不为人所知。 此方地界，除了邋遢道人自己外， 其他人，看天也就只是天而已。 蝼蚁不知天高地厚，这是否也是一种幸运？ “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师弟将来知道后，怕是会瞧不上我这个便宜师兄” 道人低头沉思，手指在被自己坐出油来的青石板上画圈圈。 眸光看着油光满面的青石板，眉头却皱的越发紧凑。 天庭御马监，在卧房冥想的悟空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连连默念几遍道诀也是无法压下。 他的眸子蓦然间睁开，眼皮微跳，怎么回事？ 哪里出问题了吗？ 悟空眸光微闪，一股意识直接笼罩御马监，一草一木皆映入识海。 见御马监无事发生，悟空心神微松，可心神恍惚，依然让他不解。 无奈，他直接沟通灵身。 连接花果山地界，一番搜寻亦是无果，这让他百思不解。 天庭无事，花果山无事，难道是他闲坐太久，闲出毛病了？ 至于祖师那里，他是最放心的，以祖师的修为，能够在山中闹事的，可以说凤毛麟角。 这是对祖师的自信。 罢了，既然什么都看不见，那便顺其自然，且行且看。 神仙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 究其根本，只是修行道路上走的远一点的生灵而已。 远远没有普通人想的那么神。 第88章 缘也命也 小镇青石街道，邋遢道人的身影此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喂，臭道士，有没有看见那天给你馍馍的女孩” 远远的，小男孩的声音传来。 他此时亦是喘着粗气，二人的家离的不算太远，女孩跑出来时的声响。 他自然也是听到了。 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家里跑出来。 可他也不知道荷儿姐去哪里了，要不是注意到街上的邋遢道人。 他就得满大街找人了。 倒不是不可以问旁边的住户，可他们都大门紧闭。 敲门都能吓他们一跳。 脚步停在道人身前，对方却是连眼睛都未睁开。 “道长，请问有没有见过之前给你水的姑娘” 男孩压下心中不快，还是捏着鼻子转变态度道。 求人得有求人的样子，他刚才一时口快，说完也察觉到不妥。 邋遢道人虽未开口，可是手却是动了动，指向一边。 “谢谢！” 男孩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谢谢两个字，有些生硬。 想必平日里很少说这两个字，有些别扭。 说完便向小镇外跑去。 道人此时却是扭头，看向小孩来的方向。 目光复杂，最终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 “诸君，一路好走！” 男孩的脚步跑的飞快，他此时心系荷儿姐的安危。 一门心思向外面跑去，丝毫没有察觉，镇子上的鸟叫蝉鸣声都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边聚起一片血云，好似泛着血丝一样。 一股无形的波动将小镇包裹。 只是一瞬，这小镇就死寂一片，如果之前是沉寂，安静。 那么此刻，便是死气沉沉，如山中野坟。 不见半点生机。 春来客栈，少女的房门被轰开。 芊羽此时微闭着眼，趴在男子背上。 云青枫目光凝重，只是一瞬，这镇子上的人竟然全部死绝。 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之前那几人的冲突，他自然知道，只是不想生事。 便没作理会，想看热闹的妹妹，已经沉沉睡去。 他感觉这次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增加阅历，不是找死，如果事不可为，他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此时客栈里的客人伙计，皆已倒地不起。 神情各异，哪怕死亡前一刻，他们也未未意识到危机的降临。 对方为什么放过他们？ 以这样的实力，多杀两个人并不困难。 他不觉得自己有对抗的资本。 “滚吧，如果不想死在这里的话” 一道不含感情的声音传来，却是不见人影。 “多谢前辈，小可告辞” 云青枫走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镇上的人丢掉性命，他也觉得惋惜，可哪里有自己兄妹的安危重要。 两人离开小镇后。 这座不大的镇子便彻底死寂下来，本燥热无比的天气，不知为何，也生出一股冷风。 天上的云彩渐渐汇聚，那朵血云也被乌云遮住。 如若不是细细观察，很难发现厚厚的云层上面。 还有一朵血云存在。 “哥，你发什么疯，突然打晕我干嘛，不就是来了一只破鸟嘛” 数里之外，云青枫的身影在山林间穿梭。 脸上表情冷淡，目光稳稳看着前方。 背上的少女悠悠醒来，语气带着一丝不高兴道。 “今天的事情不对劲，我们可能误闯了别人的地盘了，能活着已是侥幸” 云青枫声音平淡，可芊羽知道自己老哥的为人。 此时的语气，已经不是跟她开玩笑了。 她心没来由的一紧，她是任性了些。 可关键时候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随即闭上嘴巴，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哥要贴着地面穿梭。 可明白必然是有缘由的，天上有什么让老哥避开的东西吗？ 她的修为低的可怜，若是出事，只能是老哥的累赘。 有时候不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云青枫眉头微蹙，他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小镇上的人为什么要死。 又有何益？ 先前那道剑气他也察觉到了，只是此刻不想再去掺和。 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紧。 跑出小镇的小姑娘，在土路上寻着老爹走过时留下的痕迹。 一路寻到山下。 总算是寻到了老爹的身影。 “爹爹！” 秦荷心头直跳，那黑袍人不见踪影，自己老爹却倒在草地上。 本来缓下来的脚步顿时又快了几分。 扑倒在父亲身旁时，才发现身子还有温度，仔细一看。 父亲的呼吸尚存，胸口也有起伏。 没看到身上有伤后，小姑娘的紧张消了几分。 好像没事。 “爹爹，你醒醒，你别吓我啊爹爹” 秦荷摇晃着男人的身体，恍惚中，男人听到了闺女的声音。 以为是错觉的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逐渐清晰的人儿。 “别晃，晃的老爹我难受” 汉子好不容易憋出已经，他此时头晕眼花，身体哪哪都难受，跟大病一场后似的。 再晃下去，他就真下去见无常了。 “啊！爹你醒了，呜呜呜～” 秦荷听到父亲的声音，看着他真的没事，顿时又惊又喜。 随即便是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 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一时间哭成泪人。 男人继续躺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萦绕在心上。 稍微有些力气后，便挣扎着起身，心中猛然一惊。 怎么只有他自己？ 那黑袍呢？ 他又惊出一身冷汗，汗毛倒竖，感觉凉气直冲天灵盖。 大难不死啊！ 对方竟然饶了他一条小命。 他此时也是明白过来，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再来一次，他的选择依然不会变。 他不是一个赌徒。 “没事了，爹爹好着呢” 男人拍拍闺女的背，又轻抚肩膀，微笑着安抚女儿的情绪。 “走，咱回家” 男人笑着说了一句，擦掉秦荷脸上的泪痕。 便牵起闺女的手，大步朝着小镇走去。 未过多久，回去的途中，便遇上了偷跑出来的小男孩。 “荷儿姐，秦叔叔，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男孩脸色顿喜，眉开眼笑开口道。 “是小枫啊，你这家伙，外面多危险，你……” 男人本想责怪几句，可是随即便明白过来。 怕是担心闺女才跑出来的，眼神便又温和几分。 “走走走，一块回去吧” 说着，三道身影便走向镇子，男孩围着小姑娘叽叽喳喳，眉飞色舞的讲他如何从家里溜出来。 显得十分有成就感。 他感觉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踏入小镇的那一刻，三人没来由的心一紧。 有些茫然，镇子上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在此生活多年，自然无比熟悉，正因为熟悉，才会觉得奇怪。 可能哪里不对，又有些说不上来，好像哪里都没变。 古怪。 “莫不是那妖怪来了？” 男人嘀咕一句，看向四周并未有异常后。 直接拉起闺女和小枫的手，加快步伐向着家里赶去。 第89章 人生处处是意外 “咦，竟然还有活人？” 一道带着些许惊讶声音出现。 男人停下脚步，眼中满是谨慎，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还有活人？ 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骤然间变得很难看，有些喘不过气。 难不成…… “呵呵，反应倒是不错，你猜对了，这个镇子上，应该只有你们三个活物了，不过……” 拦在道中的人话语微顿，故意拉长语调。 “你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声音中带着些许嘲弄，那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跑，有多远跑多远！” 男人松开俩人的手，跨出一步。 眼中已有死志。 此刻站在前面独自面对那人。 秦荷怔怔的看向父亲，他在这一刻，依然把活命的机会给了她。 原来，自己想要的其实一直都在。 只是她忽略了而已。 而小男孩此时却是看向荷儿姐，最终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站到她面前。 自己怎么说也是男子汉。 “跑啊，你们两个……” 男人有些着急，刚要催促闺女赶紧跑。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咔嚓！ 咯咯！ 他在这一刻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喉骨碎裂的声音。 “跑……跑啊！” 男人死前的最后一刻，还是希望两个小家伙跑。 可是发出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不过到了此刻，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想抓住对方的衣服，拖延一下时间，可还未曾触碰到，两只手就无力的落下。 男孩已经被吓呆滞，只是眼前一花。 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秦叔面前，轻易就捏断了秦叔的脖子。 他只觉口干舌燥，嗓子眼发干，不断咽口水。 试图缓解一下。 “爹！” 秦荷眼睛突然瞪大，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 一声无助的呐喊响彻小镇。 无声的泪水流下。 小姑娘的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精气神。 “别急，你们很快就能见自己老爹了” 那人笑吟吟的开口，眼前的一幕让他心情愉悦。 似乎极为赏心悦目。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这样才不孤单，你说对么，小丫头” 他说话时，手已然探出。 轻飘飘的两下，两道小小的身影便直挺挺倒下。 眸子的神采开始溃散，死亡，就这么突兀的来临。 “不够啊，只是一个小镇，这样的数量远远不够恢复妖王大人的伤……” 仿佛自言自语般，他的手也是凌空抓向三人。 只是下一刻，看着虚幻的魂体，他有些讶然。 “无魂之人？” 眼前只是出现一大一小两道魂体。 唯独少了地上女孩的魂魄。 算了，两个就两个好了。 只见他轻轻一拍腰间的袋子，顿时就出现一股吸力。 要将二人的魂魄吸入。 只是下一刻他便亡魂大冒，眼中满是惊惧。 一股死亡危机如大山般压下，让他直接跪伏在地。 满天的乌云此时骤散，顷刻间便是晴空万里，只剩下那朵孤零零的血云。 一切的变化。 只是那明明死去的小女孩，此时站在身前，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似不喜，似无视，又或者，视他如蝼蚁，压根没看他。 “这世道变的真快，不知蝼蚁可否撼天” 秦荷此时好似变了一个人，明明是小小的身影。 却只能让人仰望。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压制，已经超出常理。 无法揣度。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时却如幽潭一般，看一眼就让人如坠冰窟。 哪里还有半点小姑娘的天真与灵动。 猩红的云层中，倏忽的出现一双巨眸。 “妖王大人，救命啊，救我！” 那人好像看到了希望，拼命的朝着上方大喊。 “聒噪” 秦荷轻轻开口，眼前之人便如云烟一样随风而逝。 走的无比安详。 那血云微微一颤，两只无比吓人的大眼珠子直接消失。 瞬息间慌忙逃窜，一溜烟就要跑没影。 秦荷却是淡淡的看着，直至其即将要消失在天边。 才抬起手就那么轻轻一拍。 “不！” 一声凄厉的惨叫远远的传来，淡不可闻。 可此时秦荷却已经收回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小镇。 “活的这么卑微，怪不得” 不过她还是要谢谢她，谢谢她死的这么快。 嗯，谢谢你，秦荷。 不然，她怎么会醒的这么快。 “大胆妖孽，竟敢屠杀人族，你罪不可赦，死！”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小镇上空。 不由分说，便裹挟惊天怒意拍出一掌。 似是要将下方化作齑粉。 “白痴！” 秦荷只是轻声吐出两个字，也不解释。 反手一巴掌呼过去。 只见那硕大的手掌直接溃散，反倒是空中的那人，此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在天空中划过，只留下一道残影，生死不知。 “阿弥陀佛，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如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一声佛号，先前离开的僧人此时恰好出现。 双手合十，平和说道。 “如果我不呢？” 秦荷突然鬼魅般的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和尚。 “小僧说过，施主与我佛有缘” 僧人再次重复一遍。 不急不缓，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也是十分平静。 “那要看你本事了” 秦荷随意开口，便向着面前的和尚走过去。 一双眸子无喜无悲，看天下生灵，与一草一木，山河鸟兽，风石沙土并无区别。 “阿弥陀佛，施主又是何必” 僧人轻叹一声，一声佛号过后，手掌托起一座菩萨像。 那菩萨像在出现的瞬间，只见大放光彩。 径直悬空。 “找死！” 一声怒意，秦荷此时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眸光霎时间恨意滔天。 全力拍出一击，四周皆寂，空间凝滞，裹挟着天地之威。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 恍惚间，一道无比平和的声音响彻四周。 僧人的脸上更是出现崇敬，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那道攻击此刻更是荡然无存，化为乌有。 秦荷又惊又怒，脸色难看至极。 谁知道这和尚身边居然带着菩萨像，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菩萨像。 这是有备而来。 不过让她束手就擒，做梦！ 自身气势荡出，抵住那菩萨像的威势，秦荷一双幽眸此时异光流转。 陡然间，阴雷滚滚，无数雷电自周边涌动。 将一僧一像彻底淹没。 毁灭之力向四周蔓延，要将小镇淹没。 无数房屋树木在荡开的气流中烟消云散。 “啊！” 秦荷凄厉叫出声，不知何时，僧人已经带着菩萨像走出阴雷包裹的圈。 出现在她身边。 那菩萨像的柔光在触及她的瞬间。 自身血肉便开始消融，一身修为如坠崖般。 短短时间便被蒸发了大半。 “观自在，本座与你势不两立” 如诅咒般的怒叫之后，秦荷喷出心血，血雾笼罩自己的瞬息。 她便消失在这方地界。 而那血雾也仅仅是阻挡了半息，便在菩萨像溢出的白光下消逝。 僧人此时终于有了一丝意外，不过还是在一瞬间恢复如常。 这般养气功夫，属实罕见。 “慈悲无量，菩萨勿怪！” 僧人也不苦恼，将悬空的菩萨像收回，便渐行渐远。 只留下一片平坦的荒漠。 先前的小镇已然不复存在。 修士斗法，破坏极大，可如眼前这般彻底的，亦是罕见。 小半时辰后，一道血影突然出现在原地。 眸子恨恨的盯着僧人离开的方向。 而后肆意长笑，笑声不止。 可听着属实瘆人。 “小妹妹，大白天的你鬼叫什么，不知道会扰民吗？”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血影忽的怔住，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第90章 因缘际会 “是你？” 秦荷眸中闪过错愕，她虽非之前的秦荷，可对方的记忆她并未抹除。 自然认得这个道人。 对方的那身满身油污，破烂发臭的道袍终于舍得洗了洗。 可她也没想到，此人能够出现的悄无声息，令她惊悚。 “正是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消逝，又何必留恋人间，强占他人身躯” 道人打了个稽首，眼神随意说道。 就眼前这副姿态，真没之前那小姑娘顺眼。 “呵，蝼蚁尚且偷生，你这道人说的倒是轻巧，怎么，你也要收了我不成？” 秦荷冷笑，顿时觉得此人虚伪至极，现在看去，不是一般的不顺眼。 “不敢，小道向来与人为善，怎会结此恶缘” 道人随和开口道，随即眼神微正，直接抬手轻轻一点。 封住对方六觉，那血影的面目也显露出来。 这手段端的恐怖，血影竟然直接就僵在原地。 道人微微皱眉。 看来被菩萨像伤的不轻，其上下已无一处完整的皮肉。 一些地方更是露出森森白骨，缠绕着少许血丝而已。 秦荷此时惊慌不已，她只感觉自己一个恍惚，便处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当中。 似乎只剩下一团意识，连身体都感知不到。 这是什么神通？ 她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哪怕是那僧人再度折回。 她也不可能如此狼狈，只是数千年的时间，竟然就有如此人物在世间行走。 她惨然一笑，若是知道出来是这么个境况。 她还不如继续沉睡。 奈何现在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生死不由己。 道人脸色复杂，不过还是轻声喊了一句。 “秦荷” 此秦荷非彼秦荷，他喊的，正是之前死去的小姑娘。 刚才的她，不过是被妖物占据身体的邪物而已。 “道长？你……我……我怎么会在这？” 小姑娘茫然的眼睛逐渐清明，混乱的记忆搅得她一团糟，有她自己的，也有那女人的，不过终究是自己记忆占了大半。 脑子有些刺痛。 而再次感觉到自己身体后，她没有丝毫喜悦。 连那物理上的痛感，她也只是咬牙硬撑。 “所谓因果循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过一家之言，且容小道细细说来” 道人摸了一把不存在的长须，一本正经地说道。 “算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你知道也没用，大抵就是这家伙早早做了打算，躲避轮回。 寻找命理相通之人，躲灾避劫，你嘛，运气不好，这一世被她看上了。” 道人语速轻快，一口气说完。 微微一笑，随即闭口不言。 等了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有些话我说了你听听就行了，有人想借你的躯体跟我师弟结个恶缘，我想了想，还是结个善缘的好……” 道人说了许多，小姑娘听的云里雾里，她连隔壁镇子都没去过。 如何能理解道人的那些晦涩言论。 可还是在里面听出了些道道。 似乎这一切，都是有一个家伙在背后推动。 她难以理解邋遢道人的强大，眼中也多了一丝敬畏。 如果不是道长插手，她能够感觉到，在自己死去的瞬间，自己的魂魄要么被收走。 要么被那女的抹除。 她一直都在身体里面，先前那男子抓取魂魄时，她便感觉到了。 只是对方将她错当成了无魂之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记下来了。 等自己的身体中出现另一个人时，她同样感觉到被对方盯上了，那种感觉毛骨悚然。 可不知为何，她好像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所在。 她在一个好像没有光的角落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动静。 直至道长喊她。 此刻道人手掌翻转，眼前的景象变换。 竟是再次回到小镇当中。 只不过此时阴风阵阵，天色昏暗，不见半点日光。 “秦荷，我虽将他们的魂魄得以保留，可这些人在地府已无死籍，无法转世轮回” 说着，镇子上便出现一道道往日的身影。 那些皆是秦荷所熟悉之人。 其中甚至有她的父亲，弟弟和阿娘，就连小枫也在。 只是此时皆是一脸懵懂，只剩下呆滞了。 她不明白道长说的死籍是什么意思。 可是无法轮回转世，就说明以后要当一辈子的鬼了，是这个意思吧。 道人再次挥手，秦荷的眼中却是出现两种画面。 一个，是道人打开地界，以莫名手段送她入轮回。 可是，镇子里的人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他们只能在人间游荡，成为孤魂野鬼。 要么被除掉，要么吞噬同类变强，成为厉鬼。 再无回头路。 她摇摇头，看向另一个画面。 在那里，道人给她重塑身躯，可她也背负上了小镇的命运。 一身白衣的她，身后却是悬着一座很小很小的小镇。 那里游荡着许许多多的影子，熟悉的，不熟悉的。 她脸上的血肉消融又恢复，一遍又一遍，便是看着，她也一阵颤栗。 那种滋味，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便是先前被菩萨像照到，她一样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痛楚。 如今想来，可能是道长有意让她体会。 须知世间大恶之人，也可下十八层地狱消除业障。 可没有死籍，相当于不被天地认可。 这个担子，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会压的她喘不过气。 倒是那身白衣，真的好好看！ “道长，你真的会给我那身白衣吗？” 秦荷似是不懂，又有些期待的问道。 “哎，苦命人啊，既然有了选择，我便遂了你的心意” 道人轻叹一声，使劲揉了揉发苦的面容。 他虽然早就知道，可还是开口问了一遍。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若是小姑娘选择入轮回，他难道就真的放任这些亡魂不管了？ 不论是哪种选择，他都不可能对这个小姑娘有一丝责怪和不满。 或者说，选择入轮回，才更符合一个小女孩的心性。 太过懂事，日子好像只会更苦。 罢了，他又如何不是自找苦吃。 只见天地风起云涌，惊雷骤起。 顷刻间天昏地暗，好似陷入永夜般。 一股骇然的气息向着道人所在劈下。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何必绝其一线生机，世道不该如此，滚！” 道人青丝飘扬，眼神瞬间凌厉无比。 向着虚空一掌拍出。 天地色变，鬼哭神嚎。 “今日因果，小道一肩挑之” 话毕，小镇突然变得虚幻，连同全镇亡魂一起，极速缩小。 最后被摄入道人手中，又被其一掌拍入秦荷眉心。 只是小姑娘身体太弱，哪怕之前那女人改造过一番。 可是要承受的因果业障，远超那女人的实力。 可最终，小姑娘身体也未崩溃，这其中，道人出了多少力。 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祸是福，皆在道友一念之间，望道友善用，智用，勿轻用” 道人的声音悠悠入耳，连称呼也从秦荷变成了道友。 可见秦荷变化之大。 随着声音消散，天地间也只有秦荷一人的身影。 莫名的显得有些孤单。 秦荷却来不及回答，她此刻难以睁眼，体内气息无法平复，如猛龙过江，横冲直撞。 可到底无法冲出体外。 其声势也在一次次冲击中削弱，彻底平息，也只是时间问题。 呼！ 她深出一口气，必须先适应如今的状态才行。 此后，这世间又多了一个修行之人。 世人只知她一袭白衣。 一纱巾遮面，无法得见真颜。 百姓称其为白大仙人。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云雾之上，天庭矗立，四大天门皆有天兵天将镇守。 两道身影靠在一起。 低头窃窃私语，交流着自己所知的新鲜事。 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审视目光。 “哥们，不是我吹，我这双眼睛神着呢，古今未来，哪里逃的过我这双法眼” 说话之人想努力的瞪大眼睛。 可无论他如何使劲，那眼睛就跟眯起一样，只是缝隙的大小而已。 不注意看，还以为这家伙睡着了。 “呵呵，好像谁没有一样，我这耳，不一样可以听世间想听之事，便是草木生长，流水呻吟，也是逃不过滴” 两个家伙都觉得自己本事大，已经为此争论许久。 “两位大人好雅兴” 声音突然响起，两个家伙微怔。 随即异口同声道。 “那是，说起雅，这世上还有比我更雅的人吗？” 随即各自对视一眼，皆扭过头。 同时嫌弃道。 “我呸，你算个毛啊！” 第91章 该干活了 “咳！” 眼看这两个家伙说的没边了。 再下去就是得罪人了，一旁的天将故作咳嗽一声。 也是好意提醒。 “哎，毕元帅，你来……” 大耳朵神将正准备拉老毕来评判一番，这一转身，身形立马顿住。 小眼睛此时也察觉不对，回头一看，脸色大变，急忙起身。 即将说出口的话也随风而止，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小神见过天王” 二位神将齐齐肃然行礼道。 他们虽为神将，可是和天王的差距，也是难望项背。 今天真是没看黄历，倒霉。 “千里眼，顺风耳，陛下有旨，命你二人即刻下界，缉拿张天阳，将其带回。” 男子淡淡开口，却是不怒自威。 二人眼前之人，乃是持国天王。 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四大天王虽然秉性各异，可因其地位超然。 哪里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持国天王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也未计较他们之前的失职。 只是将一份手谕拿出，二位神将小心翼翼的接过。 打开一看，脸色微苦。 倒霉啊，怎么接了这么个活儿。 天上的仙子思凡下界，乃是常有的事，玉帝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不问。 这次是怎么了？ “既然看过了，也该知道，这次与你们同去的，乃是新任御马监司使孙悟空，你二人不可放肆” 大耳朵凑近一看，他之前光想着接了个苦差事，心里郁闷。 就没看后面，此刻细瞧，果然是命御马监司使孙悟空一同前往。 可问题是，就真的只有这么一句，这让他们如何理解？ 一个御马监司使的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没低到哪里去。 若是天庭初期，用处可能不小。 是个让人眼红的位子，那么此时的御马监，就已经成了边缘化的职位。 高不成低不就，最适合养老。 他们也没兴趣去结交这样的家伙，以他俩的本事，对孙悟空显然是知道的。 只是没过多在意而已。 “是，我俩这就去请” 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论职位品级，他们俩的身份可能还要高上些许。 哪里需要如此称呼。 持国天王并没有说什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他也没那功夫管。 克忠职守，管好自己便可。 至于不让放肆，他只是怕和对方起了冲突，对方能够初入天庭，就得玉帝赏识，不管本事如何。 该给的面子他会给。 否则因此事之间生了间隙，对方到玉帝那里告上一声。 他虽不会少块肉，可脸上也不好看。 二位神将向天王告退一声，随即目光看向老毕。 可此时毕元帅也只是微微苦笑，玉帝可没喊他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好委屈二位了。 无奈，他们只能驾云去往御马监。 路上，哥俩对视一眼。 皆是齐叹一声。 “陛下让你我二人去缉拿二殿下，这哪里是缉拿，就咱俩，不给一兵一卒，如何……” 顺风耳耷拉着大耳朵只是提了一句，对方便明白他的意思。 说是缉拿，下去之后怕不是好言相劝，求爷爷告奶奶。 当祖宗给供着，就看殿下愿不愿意回来了。 两头不讨好的事，也就能拿捏他们俩了。 不过，这次又多了一个倒霉蛋。 “老弟，这孙悟空咱们怎么办？一起下界，到时候可别是个愣头青，连累了咱俩” 千里眼依然努力睁开他那快要合上的眼睛。 微微思索道。 “怎么办？凉拌，好生招待呗，只要到时候不坏事，把功劳让他得了” 他思来想去，玉帝派他来，无非就是混个脸熟，蹭个功劳。 若真是缉拿，就不会派他俩了，起码也得老毕这一级别的，说不定天王都得出面。 让他俩去，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俩闭上嘴巴，不想把事情弄的人尽皆知。 冷处理嘛！ 虽然不想承认，可天庭好像就自己哥俩最大嘴巴，一张嘴憋不住事儿。 “也是，既然如此，关系就不能闹僵了，哎，这日子过得” 千里眼微微点头道，心中却是无奈，这揣摩心思，真不是自己擅长的事。 俩兄弟也不着急，紧赶慢赶，才看到御马监的大门。 “玉帝有旨，御马监孙悟空何在？出来接旨” 一声轻喝，顿时让御马监内众小神仙心头一紧。 他们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没见过几次玉帝的旨意呢。 这不是山沟沟里来了个大人物，净扯淡呢。 本来无事的悟空，正在马厩里给马儿梳毛解闷。 此时听到喊声，也是眉毛微跳。 有些纳闷，玉帝怎么会想到他，那种人物，应该不会过多注意他才对。 不过来不及多想，他一闪身，便出了御马监。 瞬息之间，他已经是换了一身行头。 正是御马监司使的常服。 “小仙孙悟空，见过二位神将” 悟空朝着两人行了一礼，正声道。 “无需多礼，办事要紧，玉帝有旨，命千里眼，顺风耳，御司使孙悟空下界缉拿张天阳……不得有误” 顺风耳一口气说完旨意，这才恢复如常，乐呵呵的将旨意递给孙悟空。 对方的态度好，他的心情便好了几分，自然不能冷脸看人。 “司使，领旨吧！” 他淡笑道，看着这猴子发愣，显然是有些懵，知道他心中所想。 不过他也理解，换作是他，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以己度人，他要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干些养马的活。 怎么也想不到玉帝会让他下界缉拿犯事的去。 除非天庭的神仙死的差不多了，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养马的上战场。 “小仙领旨” 悟空也不知领旨是个什么流程，只能勉强应付了一句。 正色接过后，仔细看了一眼，便知对方所言非虚。 只是一道旨意而已，上面却是龙凤交融，异彩纷呈。 字迹更是有天威汇聚，让人不敢轻视。 这东西假不了。 正是应了四个字：天威浩荡！ 看过后，悟空便又还了回去，玉帝差他三人一起下界。 这旨意自然不是给他一个人的。 “司使若是忙，可先安排一下堂内事宜，再行出发” 一旁千里眼此时也是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 “玉帝旨意，不敢怠慢，再者，监内诸事照常进行，也无需我过多照看” 悟空也是轻声说道，他这话是对二位神将说的。 亦是对门口一众大小官员说的。 “大人放心，监内事宜，我等会小心照看” 沈三跃站出来道。 悟空微微点头，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不知道此去祸福吉凶。 有些困惑而已。 “既如此，咱们即刻下界便可，有事路上再细说” 顺风耳当即拍板道，也不拖拉，各自对视一眼，便驾云而起，齐齐消失在天际。 “你说，这事大人若是办成了，会不会升官儿？” 一大力神好奇道，陛下能够差人唤大人办事。 说明大人是在陛下那边挂了号的。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个机遇的。 天庭仙神众多，能入得了陛下法眼的，终究是少数。 若是大人升了官，他们这些人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再不济，有些赏赐下来，他们也能沾沾喜气。 “你耳朵塞驴毛了，没听见人家说的吗，司使要抓的可不是什么小神小仙，那可是……” 一旁的男人拍了大力士一巴掌，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出来，这家伙只长力气不长脑子。 这哪是好差事，办好没奖励，办不好免不了一番惩戒。 这家伙搁这做什么美梦呢！ 第92章 奉旨下界 御马监众小神仙只是哄闹片刻，便也各自散去。 毕竟和他们也没多少关系。 更多的，是一些好奇而已，只要把手中事情做好，有事一般也不会牵扯到他们身上。 此刻悟空与二位神将已然出了天门。 飞身下界。 看着脚下的山河大川。 悟空此时眉头已经皱起，消化着顺风耳与千里眼说与他的消息。 本来他听到缉拿之人是张天阳，以为是哪位神仙犯事下界了。 打死他也没想到，这张天阳并非男儿身，竟然是二仙女，也就是他们口中的二殿下。 旨意上只是缉拿，却没说明原因。 他一时间也摸不准玉帝是什么意思，不过一看自己这阵容。 他估摸着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到时候全凭二位神将吩咐。 少说少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天家的事，少掺和为上。 哪有犯事捉拿，一个天兵天将都不给的，怎么也得壮壮天威。 凑出百八十个吧！ “孙司使，此番下界，说是缉拿，可对方乃天界二殿下，想必你也明白，咱仨就是去请殿下回天庭的，不敢鲁莽啊！” 顺风耳先给这位孙司使打一剂预防针，免得到时候冲撞了殿下。 真要拿鸡毛当令箭，怕不是要害惨了他哥俩。 说到底，也没犯多大事，他们犯不上。 “不敢，此行全凭二位神将做主，在下就是个打杂的，你让我养马还行，下界请人这事，还得仰仗二位了” 悟空浅笑一声道。 他乃是真心实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就不出这个头了。 怎么合适怎么来便可。 二位神将眼睛微亮，是个好相与的。 “好说，我俩虽没啥本事，可也就人缘还行，二殿下想必也不会为难我等” 千里眼示意悟空不必太忧心，他们此番下界，也是有些把握的。 他也不是吹，这天庭大小神仙，多多少少都和他们有些交情。 一是他们常走动，另一个嘛，便是得益于他们的天赋神通。 这其中的道道，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当然，他们和孙悟空的交情也没熟到那个程度。 什么都往外倒腾。 顺风耳与千里眼见悟空是个懂事的，心中皆是微微一松。 就怕是个愣头青，争强好胜，若是好大喜功，他们这一遭就得多许多波折。 这也不是贬低，只是上界做这神仙的，初到之时都免不了心高气傲。 心生得意者比比皆是。 怎么说在红尘中都是一方顶尖，也不可能在天庭就低声下气的。 各自之间的差距，也不是简单的实力，眼界，认知所决定。 说到底，与那人间大同小异，你的人脉，朋友兄弟，身后靠山…… 这些，才是决定你以后的上限。 他们也不再多想，各自施展神通。 寻找起二殿下的踪迹。 不过盏茶功夫，两人便收起神通，对视一眼后，皆扭头不言语。 “这次又是个平手，真是巧了，我就不信咱俩分不出个高下” 千里眼有些难受，心情更加郁闷，他实力精进一分，这大耳也会精进一分。 着实叫他难受，怎么就不能赢一把呢？ “你当老子乐意，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居然跟老子一个水平，晦气” 顺风耳耳朵立起，直眉瞪眼道。 “你说什么，你当老子，老子就是老老子，我还晦气呢，看看你那肥头大耳，谁乐意跟你做兄弟？” 千里眼被说急了，直接就盯着顺风耳的痛处骂起来。 “好好好！我肥头大耳是吧，你就好了，看看你那芝麻大的眼珠子……” 一时间二人脸红脖子粗，急赤白脸。 斗的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果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悟空在一旁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干脆就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就当炼心了。 谁能想到两位如此有名气的神将，私下里是这副光景，着实是大跌眼镜。 两人虽在争论，可脚下未曾停过，目的地明确，在各自施展神通后。 就始终朝着一个方向。 见悟空始终一言不发，这下连他们都有些惊奇。 毕竟若是寻常，这个时候多是劝架的。 怎么的也不会任他们二人胡闹。 可这一路上，悟空还真就一句劝阻的话都没说过。 哪怕他们特意询问谁本事强些。 悟空也是乐呵呵谁也不得罪。 直言难分伯仲！ 千里眼也是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御马监司使。 喜怒不形于色，一副妖身却显人心。 这不是贬低，而是重视。 便是许多人位登仙界后，也难有此心态。 何况野性难驯的大妖。 明明是个猴，可言行举止，更多的是偏向于道儒两家。 颇有书生意气。 若是装的，他们也就看个热闹。 猪鼻子插大葱，怎么也不会变成象，只会徒增笑柄。 可这家伙，活脱脱一个书生模样。 不是外在，而是言行举止，一思一动。 这是装不出来的。 这就让他们难受了，你说你一个猴，没事学这些做什么。 这不是恶心人吗？ 就像你正在上学堂，结果跑进来的野猴子，随便答的题，得分都比你苦学多年的分数高。 你能不难受？ 他们二人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 弄的他们也没兴致对骂了。 这样下去，他俩就是那个猴了。 “孙司使，有个不该问的，奈何架不住老哥好奇，你这师门……” 顺风耳与千里眼脚步微缓，特意让出一个位子，让悟空走在中间。 他的话语适时止住，也未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副说也可不说也可的样子。 “不瞒二位神将，在下所在师门籍籍无名，上上下下只有门徒三五百……” 悟空一番言语，说的二人摸不着头脑。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他也明白了，感情这家伙没什么背景，又不好意思直说。 他们要是再刨根问底，就是看不起对方了。 “老弟不必自谦，你师门有你这样的人物，便是最大的幸事，咱们兄弟交友，不问出处来路” 随即觉得也对，这位孙司使虽然气质非常。 可无形中总是太过低调，若不是心思深沉之辈。 便是环境所致，想必是师门给他的安全感不够。 才处处小心翼翼。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猴儿。 嗯，倒是说得过去，能让一只猴儿变成如此。 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不过他们也不能老是揭他人痛处。 猴也不行啊！ 于是便换了一个话题。 “殿下在南瞻部洲一处人族大城，身处闹市，孙老弟还是换副形态较好，莫要惊了凡人” 说着，二人也是齐齐变化，换了一身行头。 那叫一个风度翩翩，面如冠玉。 “自然！” 悟空轻声道，对于他们变化的人，倒是没什么想法。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两位神将其实本身就是人族，倒是犯不上换样貌。 顶多就是容貌怪异，旁人瞧见，也就是觉得丑了点。 可这天下，又有几人不爱美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 连佛也得塑金身。 可见形象外貌的重要性，悟空也是扯身一变。 立马背着一大包行李，身高体壮。 正是一副浓眉大汉的模样。 那满脸的胡须，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嗯，帅气又普通！ 千里眼微微诧异，看这副行头，举手投足之间，好似换了个人。 他们虽能够变化身形样貌。 可内在的东西，也只是模仿个五六分像而已。 毕竟谁没事去钻研这个，所以不经意间露出的神态。 依然会带着些许威严。 哪里像孙悟空这般，变化的如此彻底。 “两位公子，现在起，俺就负责你们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了，还请不要嫌弃” 悟空声音沉闷，却又中气十足。 “哈哈哈，老弟好兴致，不过不必如此，咱们只是换个模样，方便行事，不至于如此彻底” 千里眼大笑道，被悟空这一举动逗乐了。 他们是为寻二殿下而来。 请殿下回去而已。 对于凡间之事，亦不会插手。 没必要事事俱细，便是有些破绽，日后有人瞧出来，又能如何。 他们下次下界时，也不会拿着这个身份行走。 所以完全没必要，不过他们倒是理解。 看来孙司使之前在下界的日子，不是一般的苦啊。 理解理解。 无形之中，他们已经觉得孙悟空在下界，想必是过的惨不忍睹。 才学了这么多的道道。 第93章 这样的二殿下 南瞻部洲，瀚海城。 三道身形行于街上，看着人群往来，心中也是感慨。 尘世间苦难诸多，可享乐之地也不少。 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还真就是乐土。 怪不得能够让一些人前仆后继的沉沦。 天庭多清净，若非盛会，远远没有人间的繁华。 这是本质的不同。 街头的摊贩迎来送往，脸上的笑容从未变过。 他们从事这种行业，少不了微笑待人。 毕竟是为了生活，如果不是变态，很少有人喜欢老板阴沉着脸，看你就像仇人一样。 这条街上全是摆摊做买卖的，从街口便有些拥挤。 不过并不是每条街都是如此。 悟空打量着四处的环境，很难想象，天庭的二殿下，会待在这样的环境下。 此处的气象，更接近平民化，显然不是达官贵人的居所。 天界仙子下凡，已经不是新鲜事，虽不合礼法，可也没有到触犯天条的程度。 撑死也就是批评几句，处罚就更没有了。 所以他有些好奇，为何旨意上会是缉拿。 他倒是和天家的缘分不浅，初来就面见玉帝不说。 机缘巧合下结识九殿下，又被五殿下寻上警告一番。 如今，又是得请二殿下回天庭。 事情好像朝着他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他却想不通，这和西游劫难有什么联系。 正是看不出，所以他才发愁，生怕踏错半步。 那层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好似越发厚重，压的他心中沉闷。 实难轻松！ “孙老弟，走着，二殿下人挺好，不必担忧” 千里眼拍拍悟空肩膀，示意宽心。 本来他还怕孙悟空没分寸。 可见他一路走来，比自己还小心。 顿时又想做个老哥样子，开解开解这位刚认识的孙老弟。 悟空轻笑点头，目光中的沉重却是未散分毫。 千里眼见状也就不再多说，这种事，不经历一次，说了也没用。 等他见到二殿下就明白了。 悟空跟着两位神将，一路上穿街走巷。 最后步入一处宽窄小巷，看着周围的环境微微皱眉。 便是千里眼，顺风耳。 此时也是轻掩口鼻，周围的味道，有些冲鼻子。 食物腐烂，屎尿骚味，种种味道混合在一起。 哪怕淡了些，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区别小的可怜。 令人作呕！ 这里真的住着二殿下？ 千里眼的有些迟疑，不可能吧！ 莫不是搞错了。 呼～ 他长出口气，强忍着不适，可没走几步，就难以忍受。 神仙哪里会遭这个罪。 不经意间掐了一个小诀，隔开了周身的异味，这才从容向前。 至于顺风耳，在闻到异味的那一刻，就已经施法隔断。 只是下一刻，二人齐齐愣在原地，千里眼终于将他的眼睛，瞪到了此生最大。 嘴巴由于张的过于夸张，都有些难以合上。 “二……二……” 两个人同时出声，可那声二殿下，居然没能够喊出来。 声音咔在嗓子眼迟迟未发。 不远处，一个穿着普通粗衣妇人正蹲坐在巷子旁的小水沟边上。 拿着木盆，一遍遍 搓洗手中的衣物。 那副容颜虽施了化形术，可也仅仅是对普通凡人起些作用。 面对身在天庭的神将，自然无济于事。 这也是二殿下未刻意遮掩的缘故，否则，他们俩也不会这么轻易寻到。 顺风耳与千里眼皆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错愕和不可置信。 震惊到他们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 这还是曾经那位和气温柔的二公主吗？ “三位，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坐吧，喝杯茶” 妇人在此刻，却是十分从容，眼神平静的看着三人。 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娘亲，他们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突兀的，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这一刻，哪怕是孙悟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完了！ 顺风耳此时感觉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千里眼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更情愿是不是找错了。 亦或者自己神通术法出了岔子，也不愿相信眼前一幕。 完犊子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事情大条了，他眼睛瞎了也比这好啊！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多谢” 悟空平复心情，神色复杂的看向这位素未谋面的二殿下。 玉帝给他派的，真不是什么好活。 听到悟空的话，脑子有些发晕的顺风耳与千里眼也回过神来。 连忙应了一声。 妇人见三人应声走来，才缓缓俯身，微微一笑，揉着男孩的小脑袋。 “言儿，他们是娘亲那边的亲戚，太远不方便走动，今儿是特地过来看娘亲的，你先去外面玩一会，好不好？” 妇人柔声说完，从身上掏出几文钱，塞给男孩。 男孩的嘴角顿时露出笑容，看着自己手上的铜钱，喜不自胜应了一声后，一蹦一跳的向街上跑去。 微风渐起，有人欢喜有人愁，连带着人心，似乎也微凉几分。 “你们两个，不给我介绍介绍？” 此刻的妇人，终有了一丝变化。 那份恬静的心态，却是愈发从容，三人随着她进入院子。 二位神将却是略显拘谨。 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是这副光景。 这与千金贵体掉粪坑有什么区别。 “拜见二殿下，我等奉陛下旨意，前来迎殿下回天界” 三人齐齐行了一礼。 千里眼压下心中疑惑和震惊，这才开口道。 “这位是陛下钦点的御马监司使孙悟空，与我等一起来迎殿下回天宫” 妇人微微点头，扫了悟空一眼，算是回应。 “你们说的倒是委婉，陛下的性子，我又怎会不知，我会跟你们回去，不过，不是现在” 这位天庭二殿下，语气温和，没有半点倨傲，可此时的话语。 一样没有半点回旋余地，让三人压力陡增。 “若是你二位还念往日的情分，便宽容些许时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陪他们走完这一遭，会亲自向陛下领罪” 妇人那平静的语气，显然不是随意决定。 两位神将此刻心中发苦，便是吃了苦胆，也体会不到他现在的苦。 情分是情分，可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殿下还是跟我们回去吧，陛下向来宽容，不会太过苛责殿下的” 千里眼睁着眼说起瞎话，哪怕明知不可能，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开口。 这哪是苦差事，这分明是黄泉路。 “我说了，事后我会亲自请罪，只不过月余时间，二位神将也不愿意给吗？” 听着殿下的语气，顺风耳耷拉着耳朵。 给？ 这怎么给，玉帝要是知晓，他们帮助殿下隐瞒这些。 怕不是直接魂贬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连当畜生的机会都没有。 “三位，寒舍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薄茶一杯，不要嫌弃” 谈话的时间，妇人已经沏好茶，一一摆在三人面前。 悟空一言不发，两位神将神色发苦。 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端起茶杯缓解尴尬，一口饮下，却觉得如淡水般，没滋没味。 不是茶叶没有味道。 只是此刻的他们，哪里有心情关注这个。 “二殿下，请恕我等失言，陛下下旨让我三人请殿下回去，我等不敢抗命” 顺风耳此时一脸肃然，强撑起一口气，直视二殿下的眸光。 此事没有缓和的余地。 交情归交情。 若是玉帝发怒，他三人承受不起。 天家的事，不是他们能搅和的。 只能公事公办。 “殿下说的我们无法做到，我们能做的，便是给殿下三五日的时间，好好安排一下这边的事” 顺风耳话毕，看了一眼孙悟空。 悟空点头表示自己无异议，三五日的时间，算不上什么。 若是真如二殿下所言，走完尘世这一遭，那断然不可能。 便是二位神将同意，他也不可能答应。 哪怕她学凡人生老病死，起码还有三五十年的时间。 天庭那边要是过去一个月，玉帝还没等到他们的消息。 下一次来的，就不仅仅是缉拿二殿下的人了。 人家虽给了他三次犯错的机会。 可也不是让他作死的。 “我等告退，请殿下早做准备，不要让小神为难” 顺风耳恭敬道，随即给二人使了一个眼神。 他自称小神，便是公事公办，而不是私下叙旧了。 二殿下又岂会不明白。 悟空随即起身，跟着他们朝二殿下微微一拜。 便走出这间小院。 妇人只是平静的看着三人离开，并未出声阻拦。 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这一天，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只是真正来临时，她才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啊！ 可日子才刚刚开始，儿子还没长大，丈夫壮志未酬。 像个普通人一样相夫教子，白头偕老，好难！ 第94章 左右为难 三人走出巷子时，再无先前的从容。 齐齐皱成了三张苦瓜脸。 半晌未发一言，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拥挤的街道。 看着逐渐稀疏的行人，千里眼看到不远处的酒楼，给了顺风耳一个眼神。 便向着那里走去。 至于悟空，一直都是跟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 眉间紧锁，他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如此大的一个瓜。 大到一不小心就能砸死他。 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下界之后看上一个凡人。 他不是瞧不起普通人，只是此事牵扯太大，一旦处理不好。 便是天灾人祸。 爱情有那么好嘛？ 搞的他跟没脑子一样，无从下手。 二殿下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可是他能猜到，若是陛下知道此事…… 说不准已经知道了。 否则哪里会差他们下界。 哎，这事闹的。 别说玉帝，这事发生在哪个父亲身上，都难以接受。 试想，你自己养大的闺女，在不知不觉间直接背着你结婚生子。 连娃都有了。 这比未婚先孕都吓人。 便是寻常人家，谁愿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先别说家境，身份差距。 哪怕他是圣人亲儿子，也没有这样做事的道理。 就是放在自己身上，他也得给她两个嘴巴子。 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父亲的疼爱。 这不是往死里玩吗？ 天道人伦，何时有这般道理。 他感觉头疼无比，跟着两人坐下后，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始终沉默，便是周围的酒客，也察觉到三人的不对劲。 那三张脸，此刻的表情让人感到压抑。 有不想惹事的，直接就付了酒钱，匆匆离开。 实在是这三位，看起来不是一般人。 就连悟空，此刻都是处于失神状态。 平时的状态在不经意间泄露些许，遑论二位神将。 脸色阴郁的可怕，那份沉重压的他们难以呼吸。 哪里有心思收敛自己的表情。 “要不，咱们先给他……” 顺风耳试探的开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先弄死那凡人，到时候带着殿下回天庭，说不定还能好点。 “你想死别拉着我” 千里眼没好气的回道，搞个屁，他能不知道吗？ 二殿下又不是傻子，在这一点上，他很清楚，他们一旦出手，对上的就是二殿下。 打不打得过另说，惹怒了二殿下，他俩能好过？ 至于那小孩，若真是二殿下的血脉，那就不是他们能处理的。 只能交由陛下决断。 所以才觉得难办，就是殿下回了天庭，这事情也未结束，仅仅只是开始啊。 顺风耳一想也是，这样一来他就更愁了。 “如今之计，还是想想怎么请殿下回天庭吧，到时候我怕殿下铁了心要留下，那样的话……” 他微微一叹，他们如何敢与其起冲突。 想着之前还让孙老弟宽心，此刻感觉是在抽自己嘴巴子。 臊得慌。 这不是把他的脸按地上摩擦吗！ “孙司使，别发呆啊，你也出出主意，咱们的劲可得往一处使” 顺风耳愁眉苦脸道，他们三个，此刻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马虎不得。 “二位神将，哪还有什么办法，这几日，必须请殿下回去” 悟空轻声道，却是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 “再耽误下去，事情只能更糟糕，趁早面对吧” 他也不想废话，烫手山芋他不想接，既然接了，那赶紧带回去，交由玉帝定夺便可。 其他的，他打死都不插手。 说到底，还是人家的家事，已经不是他能参与的。 “我俩自然知晓，只是，怎么带回去？” 千里眼无奈摊手道，强行带的话，难免大打出手。 可问题是，他们对上二殿下，没把握。 不说二殿下本身实力境界不低。 便是王母给她的护身法宝，他们都不一定破的掉。 再多一个又能如何？ 孙悟空的实力，他虽然也觉得惊艳。 可也只当是速度方面有些优势，才可以在他们的试探下，始终跟得上他们。 至于让孙悟空出手，他们压根没想过。 若是事不可为，他们只能先回天庭禀奏玉帝。 “这个只能劳二位神将多费心思，我初到天庭，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悟空摆手说道，这么大一个锅，他可不能背。 三人说话时，便将上来的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他们谈论的事，哪怕是送酒的小厮，也都是听过就忘。 消逝在记忆中。 偏偏正主感觉不到奇怪。 其他客人自然亦是如此，否则他们也不会在此谈论此事。 这五日的时间，他们过的格外难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只能选择沉默。 五天的时间，他们就在城里晃了一圈又一圈。 顺风耳他们其实是存了一点侥幸的心思。 期待殿下来找他们，毕竟他们也未刻意隐藏。 二殿下若是想找，只需在城中扫视一遍即可。 不需要费多大劲。 此刻，千里眼看着太阳挂在头顶，就知道没希望了。 已经是第六天的正午，殿下要是愿意回去，早就来找他们了。 “孙悟空呢，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 顺风耳疑惑道。 这小子这几天一张脸平静如水。 整个人无喜无悲，第三天说太无聊，想一个人吹吹风。 他们也只当其有些压力，便没有在意。 毕竟他俩也不舒坦，哪里有那心思安慰别人。 此刻依然不见孙悟空的身影，他才有些不解。 不会是跑了吧？ “我哪知道，谁没事盯着他，殿下要是不回去，咱俩以后也别在天庭混了，先去见殿下吧，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千里眼没好气道，压根懒得用神通找。 孙悟空在不在都没有区别，你指望他能劝殿下回去不成。 也是，顺风耳也没再多想，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他们。 这猴子靠不住啊。 二人的身形再一次踏入巷子时。 神色有些肃然。 目光凝重，一路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与脚步声。 只是到拐角处，便见孙悟空早早等候在院子门口。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够义气，你这个老弟我哥俩认了” 顺风耳眼中闪过些许诧异，随即大步上前，拍拍悟空肩膀。 悟空微微苦笑，没有说话。 “行了，办正事” 千里眼打断了顺风耳的话头，心一横，便敲响了院门。 第95章 始作俑者 门并没有关上，只是侧开半边。 半晌，屋子里也未有任何动静，他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怎么回事？ 殿下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让他们连门都不让进。 明明在里面的啊。 算了，先礼后兵，反正门敲过了。 他也未作多想，便推开了院门。 进入屋子时，屋内的气氛有点不对，一汉子此时眼里满是血丝。 神色痛苦。 张天阳，也就是咱们那位二殿下，抱着孩子沉默不语。 在看到他们三人的瞬间，那眼里竟然有些恨意。 这让二位神将心头一跳。 眸光微沉，又发现好像不是针对他们的。 顺着视线看去，却见孙悟空似是没看见般，神色平静。 孙司使干啥了？ 怎么能让二殿下记恨上？ 他们二人顿时一脸茫然，脑子里全是问号。 而此时二殿下的目光终放在了孙悟空身上。 刚才从两位神将的表情上，她就知道这两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这位孙司使，才是始作俑者。 “是你告诉他的？” “是” “为什么？” 二殿下与孙悟空一问一答，张天阳已经带着些许怒意。 最后更是有些歇斯底里。 “为了让殿下回天庭” 悟空坦然回答道。 他也只是突然想到，能够这样生活在凡间，二殿下告诉对方她真实身份的可能性极小。 一个普通人，如果知道对方是仙子的情况下。 很难不自卑。 这是心境上的差距，在那种环境下，任何一个，都很难有人不自卑。 哪怕是皇家贵族，面对得仙神时，又与普通百姓何异？ 当然，要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话，当他没说。 那么当男人知道二殿下的身份后，两个人还能走到最后吗？ 如果男人愿意分开，自然最好，哪怕不愿意，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顶多就是招人恨而已。 如今这年头，谁还不被记恨几次。 再者。 一个从一开始就是注定是错的婚姻，不可能走到最后。 既然如此，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把选择交给他们自己。 “你觉得我可能跟你们回去吗？” 她好似嘲弄般开口。 “为何不能，殿下不过是体验红尘情爱，何至于连家都不回” 悟空淡然说道。 “人世间的欲念情爱，如同毒药，让人上瘾，可身为天庭二殿下，体验一番自无不可” “只是过程错了，结果哪怕是对的，也只能是错的” 悟空的话语让顺风耳和千里眼心微颤。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孙悟空敢这么和二殿下说话。 悟空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色，他知道，想要和和气气的请二殿下回去已经不可能。 他对人和气，恭敬，是不想惹麻烦。 可麻烦已经找上门了，他跪求二殿下回天庭，有用吗？ 有用的话他立马跪个百八十遍。 反正是要得罪的，得罪二殿下，总好过得罪玉帝。 世间没有两全法，他总得做出选择。 “呵，你懂什么是爱吗？” 张天阳对悟空的话感到荒谬，什么毒药，难不成爱一个人是罪过？ “不是觉得他好看，也不是觊觎他的东西，喜欢可以选择，爱不能” 她此刻笑的有些凄惨。 “在见到他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懂了” “你说神不神奇？” 有些东西，她也没法选择。 悟空点头表示认可，随即又微微摇头。 “我也许不懂什么是爱，可殿下也未必懂” 悟空摇头，而后继续开口道。 “你若爱他，为何要瞒着自己的身份？” “你若爱他，如何不能坦诚相待？” “你若爱他，难道不能向陛下说明，殿下要是下凡历劫，陛下难道会不准？” “你若爱他，便不会明知有今日，却依旧我行我素” “你这不是爱，是私欲，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从始至终，你感动的只有你自己” 悟空平淡如水的话语，此刻却犹如一根根冰锥刺入她的心。 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两个人之间有爱吗？ 肯定是有的，只是这份爱，夹杂着太多虚伪和包装。 男人爱的，是那个温良贤淑，善良温柔，顾家又体贴的妻子。 不是天庭的二殿下。 也许二殿下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可是她的方法错了。 谎言无法当作承载爱的桥梁。 她可以爱，神仙下界历情劫，乃是修行。 哪怕别人不行，作为天界二殿下，向玉帝告知一声，他不觉得玉帝会阻拦。 再一个，以玉帝的身份和实力，还需要用自己的女儿来牵线搭桥。 稳固自己的地位吗？ 他已经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存在。 喜欢上凡人，没有那么罪不可赦。 玉帝既然可以给他一个职位，让他在天庭当职。 如何不能给一个凡人？ 随便给个虚衔，成为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有何不可？ 明明有各种选择，来让他们的路途顺畅些。 偏偏选了一个最蠢的。 他无法理解。 父女之间的关系，何至于此。 “上仙别说了，小倩她跟你们走便是了，不仅是她，我也要去，还望上仙应允” 一旁的男人咬牙说道，脸色有些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日日夜夜陪伴自己左右的。 居然会是天上的仙子。 一个天上的仙子，降贵纡尊来与他做一世夫妻。 他是做梦都不敢想。 遑论天庭二殿下。 便是仙人，他自觉一生也是无缘得见。 撑死也就是死了之后，入地府见见鬼神。 “孟郎，你……” 张天阳神色微怔，又不知该如何。 自己上了天庭，也许还会留条性命，可她的孩子和夫君。 若是到了天庭，焉有命在？ “别说了，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躲有何用？这天下，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容身之地吗？” 男子惨然一笑道，若能活，如何想死。 可他能吗，别说仙神，便是得罪一小小的官吏，百姓的日子就可能过不下去。 他倒好，得罪的人比天大。 这要是说出去，谁敢信。 吹牛都没人相信，偏偏让他遇上了。 某方面来说，他也是可以自豪了。 天上地下，仅此一个。 女人颓废坐倒，哪怕她拼死一搏，也不可能护住他们。 哪怕她不愿意相信，可明白孙悟空说的没错。 她一开始，就错了。 错的离谱。 “咳咳咳，殿下，那个，咱们要不回去？” 一旁的二人此刻终于插上一句，心中惴惴不安。 怎么好像他们什么都没做，事情就解决了。 明明进门之前还愁的要死。 这事态发展变化太快，他们脑子有些跟不上。 张天阳久久无言，只是看着怀中男孩，最终无奈一笑。 眼中泪珠滑落，却被男孩伸手抹去。 “娘亲不哭” 男孩有些慌，他不明白这些人说的什么。 可他还是怒气冲冲的扭头看向孙悟空。 “你们都是坏人，惹我娘亲生气，我家里不欢迎你们，出去，我不要你们待在我家” 男孩生气赶人，二位神将尴尬一笑，悟空却是熟视无睹。 完全不作理会。 “好，我跟你们走，不过他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张天阳没说几句，就泣不成声，光顾着抹眼泪了。 那个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天庭二殿下，此刻却是与寻常母亲一般无二。 她可以出事，甚至可以和丈夫共赴九幽，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她不能让孩子也跟着他们，丢了性命。 “殿下你错了，若是陛下想让他活，他死不了，若是不想，纵使天涯海角，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悟空微微摇头，男人和孩子的生死，在这之后，只能由陛下决断。 谁也插不上手。 第96章 意料之外 孩子见母亲伤心，父亲又红着眼眶。 一时间也是眼泪汪汪。 呜哇呜哇的大哭起来，一时间屋内气氛沉闷。 悟空便走了出来，他知道多说无益。 各自的角度不同，考虑问题自然不一。 世间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所谓志同道合，也不过是求同存异。 不可能有一样的想法。 他并不觉得三人可怜，也许孩子是无辜的。 可结果却是二殿下一手造成的。 如果说爱上一个人是自我意志的沉沦，不在自我的控制范围之内。 你没办法选择是否爱上这个或者另一个人。 那么你最起码可以选择如何去爱。 说到底还是欲望使然，怨不得别人。 “孙老弟，没看出来，你是个狠人呐” 千里眼一脸感慨的出来说道。 孙悟空的那几句话说的他心惊肉跳的，那可是二殿下。 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小仙。 有些许差错，便是大不敬，孙悟空就差指着人家鼻子骂你是个蠢货了。 虽然殿下此时跟昏了头没什么两样。 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跟殿下说话。 “无奈之举，神将莫要笑话我，我何尝不是心惊胆战” 悟空苦笑道。 心惊胆战是没有的，不过确实是无奈之举。 他自然明白身份的差距，可他终究一世为人，很难跪下说话。 不是形式上的，而是心里自觉低他们一等。 一旦有这样的念头，这辈子怕是很难有抬头之日。 人有三六九等，可你不能连和上位者对话的勇气都没有。 就像有些人打心底里觉得民不与官斗，就算命丧黄泉，也是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念头。 这样的人，你拿什么去救。 可如他这样，也并不会好过多少，心中的煎熬只会越来越盛。 终究要有一天，他要做出改变的。 只是那个选择，现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二位神将也是明白，不过结果是好的，便少了许多麻烦。 “既如此，此事不宜张扬，你们随殿下一块上界，我先行面见陛下，好知会与你们” 千里眼思索道，他们回去必然要经过天门。 若是大摇大摆走进去，叫人瞧见，必然会有谣言传出。 若是落下天家的颜面，玉帝震怒，他担待不起，还是提前请示一下较好。 “甚好，你去吧，此地我与孙老弟照看就行” 顺风耳随意说道，如今麻烦解决，他心中的大石头也是落了地。 等回天庭后，他得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提心吊胆的，都没精气神了。 悟空也是点头应了一声，是该如此，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 不宜张扬。 话罢，千里眼便施法离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此去是禀奏玉帝，不可怠慢。 自然比来时快得多，时间在指尖流逝。 屋里的哭声也渐微。 男人姓李名兴，不过寻常一百姓，读过些许私塾，却是想投军入伍。 杀敌报国。 只是这些年并无非战时，朝廷招兵并不频繁。 你若是想吃军饷，可能还得找找门路。 他一介布衣，如何识得朝廷中人。 与二殿下成婚后，这念想便一直搁置，有了孩子后，只能埋在心底。 日日在外找些杂活养家糊口。 悟空找到他时，也是在一铁匠铺子。 他看得出来，两个人是有真感情的，可这世上有真心实意的人多了去了。 能够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该讲的不该讲的，他都言尽于此。 之后的事，与他便没什么关系了。 小半时辰过去，一家三口出现在门口。 男人眼睛布满血丝，少了些神采。 看来这事对他打击不小。 倒是二殿下，不再是妇人模样。 一身锦衣秀袍，加上出尘的气质，可以说与先前的妇人没有任何联系。 那孩子依然带着恨意，气冲冲的盯着悟空。 如果眼睛能瞪死人，悟空应该在他的脑海中死了千八百遍。 “殿下请” 顺风耳微微俯身，恭敬道。 “已是戴罪之身，礼就免了吧，这个二殿下，恐怕当不了多久了” 张天阳薄唇微上，却无半点笑意。 只觉心寒。 等走出院门，关上这并不起眼的小院时。 那深眸中，夹杂着些许落寞以及最后的一丝留恋。 回过头来，便只有决然。 云霄之上，南天门巍然屹立，周围云遮雾绕。 等悟空他们到来之时，千里眼早就在旁边等候。 只是看那脸色，有些不对劲。 等几人脚步踏在玉阶上时，千里眼挺直身体。 正色道。 “玉帝口谕，宣张天阳，李兴，李言三人入凌霄宝殿，不得延误” 话毕，顺风耳掏了掏耳朵。 双眸微微放大，他莫不是听错了，此乃朝会之地。 若是进去，便是公事公办，可不是天家一家之事了。 怎么会这样？ 千里眼看着顺风耳询问的眼神，无奈摇头。 他也想悄悄摸摸的把事了了。 可陛下直接让他把人带来，明显是要公开办理。 他能怎么办？ 李兴到底是一普通人，此刻心情已经有些紧张。 在看到一众天兵天将后，更是有些发软。 天威不可直视，自己在这一刻，连蝼蚁都不如。 一种无力感充斥身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张天阳却握住他的手，帮他消除了那份不适。 悟空闻言微怔，却是没有言语，此刻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朝着一旁天王与一众天兵天将微微拱手，他便打算离去。 谁知被千里眼喊住。 “孙司使，陛下说了，你也要去” 悟空有些错愕，他去干什么？ 看戏？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丢了面子的事，少一个人不是好事吗？ 奈何不能违命，悟空也只能跟在后面。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进入凌霄宝殿。 几人一路过了南天门，经过那通明殿，才至凌霄殿外。 得玉帝宣入，一路畅通无阻。 他也没什么心情去欣赏殿内的景象。 只是到了殿内，悟空才发现一众仙家，竟是多数到此。 殿中两侧，已是站了大半。 “启禀陛下，二殿下三人已经带到” 玉帝轻轻点头，目光却是看向李兴，他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自己女儿如此青睐有加。 连家都不想回了。 只是此刻看时，平平无奇嘛！ 还没那猴子顺眼呢。 随即悟空跟着他们行了一礼后，自觉找了个靠后的位置站下。 他不是犯事的，没必要站一块跟他们接受众仙家的凝视。 便是顺风耳千里眼亦是如此。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众仙卿虽各自打量，却不敢像玉帝那样随意。 男孩早被这场面吓的呆滞，紧闭嘴巴低头看脚。 脚趾怕是能够抠出两室一厅来。 李兴亦是没有好到哪里去，霎时间大汗淋漓。 模糊了眼睛，他却不敢动手擦掉。 “众位仙卿，素衣仙女张天阳思凡下界，与凡人结合，育得一子，尔等以为，该如何处置？” 玉帝的目光缓缓收回，面色并无喜怒。 只是淡淡询问道。 众仙家却是低头不言，好似要被上课时叫起来回答问题一般。 便是平常最爱出主意的太白金星，此刻也是神游天外，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莫非还要朕再说一遍？” 玉帝身体微正，一字一句开口道。 这帮家伙一有坏事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的。 实在叫人不喜。 一个个都想着保全自身，那谁还给天庭出力。 “陛下，小仙认为，定是这凡夫俗子使计蒙蔽了二殿下，其心可诛，将其剥皮抽筋，魂贬九幽，永世不得超生，方可以正视听” 一仙家见躲不开，无奈出列开口道。 反正逮着凡人薅就行了。 二殿下他可惹不起，那孩子在玉帝意向未明确前，他也不想招惹。 第97章 求死之道 “正是如此，二殿下修持多年，岂会因思凡之心妄动欲念，想必是有人从中作梗，不可不察” 见玉帝的视线扫过来，托塔天王开口道。 眼看天王出来表态，其他人心中大定，纷纷站出来各抒己见。 “陛下，二殿下想必是一时不慎，致使心魔作祟，情有可原” “启禀陛下，凡人李兴冒犯天威，实乃大逆不道，当处极刑，以正天威” “陛下，李兴乃二殿下祸之因，其罪过不可谓不大，当坠无间地狱，万死万生” …… 众仙家各自出声，可都大同小异，或为二殿下开脱，或把矛头指向凡人李兴。 对于如何处置二殿下，却是避而不谈。 那叫一个圆滑老练。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回到了玉帝这里。 眼看这帮家伙在这里踢皮球，玉帝的脸色不太好看。 眸光微沉，一时间众仙家纷纷止声，再次闭口不言。 俗话说法不责众，大家都这么干，总好过自己说错话被别人抓住小辫子。 “太白，你说” 玉帝见这老家伙在那玩弄拂尘，没好气道。 平时话那么多，怎么今儿哑巴了。 “额，陛下，这个额……” 太白顾左右而言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这家伙装模作样，玉帝的脸都有些黑了。 “老臣以为，此事还是陛下定夺的好，二殿下虽有过错，可也未造成严重后果，至于凡人李兴，其虽有罪，却罪不至死，不如罚他下界，受那生老病死之灾，无尽轮回之苦……” 此话一出，众仙家眼睛一亮，好你个老太白，说的不痛不痒的。 这哪是处罚啊，分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继续回去做那凡人，二殿下依然是二殿下。 这叫一个世故，两不得罪。 不过，这话也只能太白说了，换作别人，怕是又得挨批。 便是悟空，此刻听着太白老哥的发言，也不得不承认，这水划的，妙不可言。 原来天庭议事，跟开会上课差不多。 大家划水的划水，摸鱼的摸鱼。 反正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真正出主意的，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今日随了大流。 毕竟这事不好办，他们很乐意让陛下一锤定音。 若是事情严重，他们自然不会冷眼旁观，可现在么。 顶多就是天家失了颜面，也没什么损失，这事可大可小，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他们就不瞎掺和了。 “好你个太白金星，你怎么不说直接让朕给他们补上两桌酒席，全了这段姻缘” 玉帝双目微瞪，没好气开口道。 没见过你这么能和稀泥的。 跟当年的那个杀星，简直判若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离魂症。 精神失常了。 倒是太白，此刻一副沉思的模样。 而后缓缓开口。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如此，老臣就先恭喜陛下了，喜得外孙” “滚！” 玉帝不想听这家伙瞎扯，直接微怒喝道。 给你根杆子你就真顺着往上爬了。 什么人啊！ “尔等皆为朕的左膀右臂，我在问你们如何处置张天阳，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跟他有个……” 玉帝起身，指着李兴怒道，话说一半，却是自觉不雅，只能重重哼了一声。 那个字，只能憋在心里。 一个个装聋作哑，气煞我也。 “那个谁，孙悟空是吧，我听千里眼说是你让她主动回天庭认罪的，你说说，该如何处置，不可避重就轻，否则我罢你的官！” 玉帝好似不经意间看到后面的那个身影，随意说道。 话罢，又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悟空被实名点到，心中微苦，看向前面的千里眼。 什么意思，这就把我卖了？ 这刚才进来前还一口一个老弟，跟没事人似的。 结果这么大一口锅就砸自己脑袋上了。 千里眼有些心虚，不敢回头看悟空的目光。 孙老弟对不住啊，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锅他扛不住啊，再者，他只是从实禀报，确实是孙老弟干的活。 他们都是打酱油的。 只是此刻容不得悟空多想，只能小心出列，一时间他感到诸多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神色各异。 完了，死球了。 悟空心中哀嚎一声，深吸口气，便挺直了腰板。 “禀玉帝，小仙以为……以为” 悟空心一横，便迎上了玉帝的那道目光，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从中看到些许期待。 莫不是自己脑子抽了。 来不及多想，悟空直接开口。 “二殿下思凡下界，实乃重罪，不可不罚，其由有三” 这话一出，各仙家眉头微跳。 我去，这是个愣头青啊！ 便是千里眼，此刻愧疚之心瞬间消失，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孙悟空。 老弟，你想干什么？ 悟空目不斜视，正色道。 “其一，她只顾私欲，差点祸乱仙凡两界，不可饶恕” “其二，仙人遇劫，自可上奏天庭，下凡历劫，她私自下凡，造成如此结果，如若轻罚，开此先例，必是祸端” “其三，身为天庭二殿下，当时刻警醒自身，为众仙之表率，她却只看一时之得失，因小失大，该罚” “其四……咳咳咳，殿下之罪，远不止三点，不过我就不说了” 悟空轻咳一声，众仙松了口气，再说下去，他们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知悟空却是话语一转，让他们如坠冰窟。 “不过，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殿下犯错，未必没有陛下的缘故” 话音未落，只见太白第一个变了脸色。 众仙心头再跳，这不是愣头青，这是不要命了。 “大胆，御前不可放肆，大力士何在，把这泼猴给我拖出去” “妖猴放肆，岂敢评判陛下，天兵天将何在，给我拿下他” 托塔天王亦是大怒，怒声道。 “拿下，拿下” 一时间众仙家纷纷瞪着孙悟空，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太白扶额，这让我怎么捞。 他急急朝悟空使眼色，让悟空住嘴。 谁知悟空此刻目光平静，静静等待玉帝下文。 “让他说，之前让你们说的时候不说，现在急什么？” 玉帝面色平和，看不出喜怒，淡淡道。 众仙家顿时一个个都回归原位，眼观鼻鼻观心。 目不斜视。 跟没事人一样。 “殿下之所以做出如此选择，只能是她与陛下沟通极少，畏惧天颜” 悟空这才又轻声开口。 “生而养之，也当教之，便是凡间百姓，也明白此道理” “陛下，父子之间，与君臣之间，终究有所不同，若是陛下常常体念各位殿下，关心她们的日常生活，便是她们有错，也可及时改之” “君臣可敬可畏，父子可敬不能畏，若父知子，子知父，便不会有当下的局面” “小仙想问陛下一句，若是二殿下喜欢上一介凡人，非他不可，她跑来向你求赐姻缘，陛下可答应？” 悟空一言，在众仙心里激起惊涛骇浪，一个个或低头或闭眼，或目不斜视。 只是想着，今儿个之后要是还能见到这猴子。 他就跟他姓。 玉帝此刻，却是细细深思，虽说仙凡两界不可通婚。 可若天阳真的喜欢，非他不可，他能拦着不成。 到他这个位置，什么都见过，有什么放不下的。 老君那里的金丹放着也没什么用处，拿几个给他女婿尝尝怎么了。 既然得道成仙了，那就不是凡人了，天庭的灵丹妙药有的是，随便找个由头，都能解决问题。 天庭之事，他也没指望天阳她们帮自己分担一些。 如今却是有些悔意，若是让其在天庭找些事干，是不是就不会天天想着去人间耍了。 也就不会有这一档子糟心事。 沉思良久，玉帝最终点点头。 “可！” 话罢，张天阳脸色陡然一白，身体再也站立不住。 只觉识海昏昏沉沉，乃是心境崩塌之兆。 这一刻，她才知道是自己错了。 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 第98章 尘埃落定 “如此，若殿下想要下凡历劫，更不是什么难事，可殿下却不敢向陛下透露半点自己心事” “想必是陛下威严太盛，未曾亲近家人的缘故” “这是陛下的过错” 悟空没有理会张天阳的神色变化，依然自顾自说道。 “二殿下下凡之事，天庭理应有部门过问，负责监察众仙之部门，难辞其咎” “再者，我等上界为仙，理应为陛下分忧，出现此等情况，便是我也有过错” “依我看，三界生灵不绝，这种事情千防万防，亦是无法断绝” “李兴从道理上来说无罪，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若有朝一日因此祸连两界，他万死难赎” “若要彻底根治，此人要杀，便是那万界生灵，亦是留不得” “天界中浑水摸鱼的仙神不在少数，如二殿下这般的，想必不是一个两个，更过分的，我估计也不是没有” “干脆叫那天地重归混沌，一了百了，我等当可逍遥自在，诸事无忧” …… 悟空如同核弹，此刻敌我不分，说的一众仙家吹胡子瞪眼，就差干架了。 “你大胆，陛下让你就事论事，你居然大放其词，说出如此忤逆之言，实为不敬天地，我看该死的是你” “陛下，妖猴胡言乱语，冒犯天威，微臣请求拿下此猴” “陛下，我等附议” 一众仙官怒道，这猴子发什么疯，从上到下把他们骂了一个遍。 依他所言，这世界没希望了，毁灭吧！ 这存的什么心思，若是如此，天界仙神怕是要十去其九。 三界相辅相成，又各不干扰，上界神灵，大多数依托于下界生灵的香火供奉。 如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大天王，殿前元帅等等诸多仙神。 土地城隍就更不用言语，如若万灵灭绝，他们喝西北风去。 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给人家陪葬了。 这猴子是要亡我天庭啊！ 虽然知道这事就是做梦也不可能，可看着这猴子上蹿下跳，胡说八道，他们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行了行了，人家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看法，你们急什么，让他毁灭三界，他有那个本事吗？” 玉帝平静说道，哪怕有那个心，没有实力，一切皆枉然。 真要重演混沌，无是非善恶，因果轮回。 别说这猴头，就是三清来了，也难以做到。 不过这猴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虽说是有意如此。 可敢这样说，也不是所有人能想到的。 太白金星此刻却是依然老神在在，他虽不知这家伙发什么神经。 可看玉帝的脸色，显然是未作计较。 其他人不过是瞎着急。 这招以进为退，倒是可以。 反正陛下不可能顺了悟空的意，如此一来，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悟空有什么关系了。 “既然你们一个个装傻充愣，传朕旨意” 玉帝缓缓开口，不急不缓。 最终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张天阳私通仙凡，罪难轻恕，身居上位，却纵私欲，既然留恋凡尘，那便剔除仙骨，打入轮回，尝世间百态” “李兴李言父子，虽无大错，可终受其连累，消其记忆，封除李言体内仙气，今生今世，不可为仙” 话毕，殿内皆众仙倒吸凉气。 都说天家无情，这是真狠呐。 要真如此，二殿下不得废了。 一旦剔除仙骨，绝无再次修炼成仙的可能。 可以说是断了她的道途。 哪怕百世轮回，生生世世，必然体弱多病，多灾多难。 绝不是让你过什么小姐日子。 霎时间，竟然没有仙家出声为其求情。 玉帝已然起身，负手而立，侧身背对众仙。 心中不知是何想法。 “陛下，老臣有异议，二殿下并未造成多大过失，如今幡然悔悟，为时不晚，此举不妥”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神情认真，轻声开口道。 “如不能网开一面，此事老臣也有失察之责，请陛下治罪” “小神也有不到之处，请陛下治罪” “小仙附议，此举……” …… 太白一开口，众仙纷纷附和。 只有悟空如同愣头青般，站在那神游天外。 “放肆，此乃天家私事，哪里轮得到你们教朕如何处置” 玉帝大怒，指着众仙怒骂道。 “陛下先前已开金口，我等不过是依旨意进言” 太白一本正经的道。 “再者，此刻乃是凌霄殿内，这里只有公事，没有私事，陛下所言不妥” “小神附议” “小仙附议” “附议……” …… 玉帝顿时气的手指直颤，连续几次都没说出完整的话。 最后无奈闭眼，深深一叹，似是无可奈何。 “罢了，尔等实在教我寒心，张天阳封其仙身，打入轮回，情劫未满，不得成仙，其余不变，下不为例，再有求情者，一并打入轮回” 看着这个处理结果，众仙知道只能如此。 哪怕是想要求情的，也知道事不可为。 再开口，就是不知死活了。 “老臣遵旨” “我等谨遵陛下旨意” 话罢，张天阳却是面色复杂，最终拜伏在地，认认真真向玉帝行了一礼。 而后被天兵天将带走，想要封其仙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另……此事发生，朕也有过，朕要闭门思过三个月，若要要事，可由王母代办” 玉帝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玉帝行事，不对也对，如何能有过错可言，这不是人间帝王家。 不需要下什么罪己诏。 以玉帝的修为境界，和他经历的劫难，若世上只有一人是对的。 那也非玉帝莫属。 “顺风耳千里眼，此事你们办的不错，有功当赏，赏御酒一坛，异宝两件” 玉帝不假思索道。 顺风耳千里眼大喜过望，连忙谢恩。 一时间两人眉开眼笑，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至于孙悟空，你虽有功，可你看看，你把朕的马儿养的如此肥壮，哪里还有天马的模样，罪过不小。 你便去那蟠桃园当差，看桃去罢。” …… “小仙领旨” 悟空微愣，不过还是领旨谢恩。 对他来说，去哪都一样，只是可惜了那些他养的白白胖胖的马儿。 他可是用了心的。 都有感情了。 不过，玉帝怎么知道他把马儿养成啥样的。 不是吧，我都这样了，居然就只是让我去看桃？ 这不得赶出天庭，让我只能当那可怜兮兮的花果山猴王。 棋差一招。 “散了吧！” 眼看此事告一段落，玉帝也有些心累，直接闪人。 玉帝离开后，众仙也是各自离去。 对于猴子被贬，他们只当看戏。 这次被贬，只是征兆啊。 这猴子不知天高地厚，敢如此肆无忌惮，必然为陛下厌恶。 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喽。 哈哈哈！ 该喝一杯。 到底是个猴儿，不知祸从口出。 顺风耳与千里眼对视一眼，便想上前安慰一下。 可却被太白截了胡。 见太白金星找上孙老弟，他们也不好再去交谈。 只能另寻他日。 “孙道友，你今日大展神威，可否到我府上一叙？” 太白金星眼中带着笑意，打趣道。 看着有些郁闷的猴儿，他心中更多的是欢喜。 今日之事意外太多，他也没想到孙悟空能掺和进去。 照理来说，玉帝如何也不会让孙悟空去下界缉拿二殿下。 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他惊讶也没什么用，今日若不是孙悟空搅和。 陛下很难有台阶下，他们要想求情，又得费一番心思。 过程虽然不美，可结果是好的。 众仙皆能接受，只是悟空这边，怕是会惹的有些仙神不喜。 “老哥说笑了，我脑子都快成浆糊了，都是胡话，当不得真” 悟空回以笑容，轻声道。 二人一并出了大殿，便往太白居所而去。 见此情景，千里眼感慨万千。 “孙老弟福德深厚啊，太白很少与人如此亲近，我都没去过他府上几次” 他有些羡慕嫉妒，他去时无一不是公事。 莫名觉得，玉帝的赏赐都有些不香了，嗯，也不尽然。 香还是很香的。 更何况是太白亲自相邀。 这老头看着和善，可与别人之间的距离，一直不远不近。 着实少见！ “我本以为他是个边缘人物，这辈子要耗死在御马监，如今看来，不然也” 顺风耳悠悠说道，看着消失的身影，目光有些幽深。 第99章 祸福相依 太白殿，二位仙童侯在殿门外。 悟空微微犹豫，便说出了自己想法。 “太白老哥，你在天庭能说得上话，既然二殿下是下凡历劫，倒不如直接让她与李兴一家度过这一生……” 悟空没别的意思，只是事已至此，何必再让他们分开。 只要封印二殿下在天庭的一切记忆。 让她把自己当成凡人即可。 也算全了二人的缘分。 李言乃二殿下所生，身上天生带着仙界气息。 修行比起他人不知道快了多少。 玉帝也只是让他此生不能成仙，可毕竟是自己外孙。 悟空估计，等他阳寿尽了，也是要上天庭的。 等以后二殿下回到天庭，也不会对玉帝有多少怨气。 哪怕此事她错了，可有哪个儿女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护着自己。 大公无私对他人来说自然是好事。 可对亲人来说，到底是一种伤害。 太白听罢，微笑不言，眼中笑意盎然。 随即拍拍悟空肩膀。 “孙老弟不用担心，陛下如此下旨，众仙家也不傻，咱们能想到的，他们难道想不到，你看着吧，会有人安排好的” 若是寻常仙子，孙悟空来让他帮个忙，他也不是不可以。 可若是二殿下，哪里需要他去走动。 只要不是陛下将她形神俱灭，不留活路。 无论多重的处罚，都会有人小心打点。 待遇上不会差的。 怎么说和怎么做，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少。 就连凡间之事，不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哪里会把事情做绝。 悟空闻言微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与太白相视而笑。 如此便好。 “老弟心肠过善，陛下将你贬去蟠桃园，你一路上居然在想这个” 太白摇头叹道，与这样的人交友，虽然安心，可有时又有些生气。 恨其不争！ 大道前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怕道家有顺其自然，清净无为，坐忘遗照。 佛家一切皆空，六根清净。 可说到底，皆是有所求。 世人执着成道成佛，仙佛企图教化，普度众生。 也是争。 这小子风华正茂，正是意气风发，年轻气盛的年纪。 却比他这个老头子还无欲无求，实在让他无奈。 能够在如此年纪成仙，是多少生灵求之不得的事。 你怎么就不当回事。 “蟠桃园挺好的，照顾好桃树即可，倒是清闲自在” 悟空不假思索道。 一点没有失落的感觉，若是直接逐出天庭，那就更好了。 可惜玉帝没答应。 “你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白金星扶额，无言以对。 下界的妖王已经到了如此程度吗，他怎么不知道。 这般心境，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没多少。 毕竟天庭建立之时，太缺人手，直接一股脑什么家伙都给招进来了。 这自然而然就有些参差不齐。 众仙为何对二殿下犯错没什么反应，还不是自己手里也不干净。 与之相比，二殿下的那都不叫事。 所以玉帝也难啊！ “不过去看守这蟠桃园也不是坏事，这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太白又坐的离悟空近些，想了想说道。 这蟠桃，最差的，也是三千年一结果，凡人吃了直接成仙了道。 稍好些的，六千年一熟，凡人食之，即刻举霞飞升，长生不老。 最好的，则是九千年一熟，便是寻常百姓家，得之也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悟空听着太白的话，若有所思，不断点头，确实是好东西。 他只知道蟠桃有好几种，吃了肯定有好处。 只是没想到这么吓人。 便是最差的，那也是许多人无法得到的机缘。 要不然妖精怎么光想着吃唐僧肉，怎么不来偷蟠桃。 “蟠桃乃是王母举办蟠桃大会的主要仙果，十分珍贵，可能上宴席的，品相俱佳。 这其中自然有些品相稍次的，无法上桌，这些便是少了些，王母也未计较过，老弟你可明白” 太白眼角含笑，似笑非笑的说道。 天界诸神，每日辛辛苦苦，大多为的也就是一个长生不老。 至于寿与天齐，日月同庚，鲜有仙神敢想。 一朝犯错，说不定就得被贬下界。 谁敢说自己稳坐钓鱼台，跳出这天地之外。 所谓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不过是勉强有了这个资格而已，和真正达到，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这蟠桃，依然是大多数神仙可望不可及的稀罕物。 只有蟠桃宴会上，才有机会品尝一下。 “没想到老哥你也是个妙人，受教受教。” 悟空觉得也不是不行。 只要不是太过分，相信没人会说什么。 大家都一样嘛。 你老盯着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可就真的不合群了。 所以说，老实人不适合当官。 太白见悟空不反感，便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个榆木脑袋。 “老弟今日之言，颇有些不妥，哪怕陛下没有明言，可你到底是僭越了，日后还是小心为上” 太白这才郑重其事的开口，不是怕玉帝降罪。 既然今日揭过，玉帝肯定不会旧事重提。 他怕的是有人想故意给孙悟空下绊子。 以后借此打压。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由头。 “老哥把心放肚子里就是，我安安心心的守着桃树，谁能挑我的刺” 悟空随意道，他巴不得有人搞他。 然后卷铺盖滚蛋。 毕竟这点小事，你总不能要了我的项上猴头吧。 要是这样，他手中的棍子也不是绣花针，更不是观赏物。 你看我敲不敲你就完事了。 “还是小心点好，其他的倒没什么了，来来来，跟老哥喝两杯，咱俩好些日子没聚了” 太白也只是提醒，以孙老弟的性子来说，还真不会有太大的事。 你不争，便威胁不到别人。 这样的人，相对来说是少了些麻烦。 当然，要是有人想让你背锅，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不是还有他在，其他仙家，怎么的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悟空亦是举杯，连连畅饮数杯后，各自都有些醉意。 心也敞开了。 一时间胡言乱语，笑声不绝。 “老哥你是不知道哇，这猴啊，也不好过，我漂洋过海，路过各个地界……” “妖吃人，人吃妖，我这猴脑，就有数次差点被人摆到饭桌上了” 悟空此时说起，已经并无多少感觉，只是当个乐子。 “哈哈哈，老弟风趣，竟有人胆子这么大，他若知晓你今日际遇，怕是能吓的一魂升天，二魂出窍” “都说快意恩仇，如我等修行中的人，讲究一个顺心顺意，你若不快，找到他的前世今生，老哥帮你出气” 太白乐呵呵道，若是因此阻碍修行，那就是得不偿失。 悟空却是摆摆手，脑子有些短路，连思索起来都有些不灵光。 酒中蕴含的仙气都能从脑袋上冒出来。 这酒乃是太白珍藏，对修行也是有不小裨益。 今日却是拿来招待悟空了。 “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忘的差不多了，如今想来，那日的我，若是知道今日之我是如此心态，怕是会伤心吧！” 悟空有些惆怅，可没多少怨恨。 世界太大，事情太多，如今到了这个高度，再去找一个如蝼蚁般的人报仇。 说起来可笑。 着实没多大意思。 往事随风散，他并不是圣母，只是等他修行有成，那些人早已埋入黄土。 再入轮回，他找到的，也不会是当初那个人了。 就连今日的他，想起那些事时，仇恨早淡了许多。 恍惚间，他想到，今日的他，还是那个他吗？ 那个垂死挣扎，历尽艰辛后想要成就的他吗？ 心会变，那么下一刻的我，便不是这一刻的我。 所以有那冲动一说，如此想来，自己倒是把福享了。 可怜了那个受尽磨难的自己。 如果是那日那时那刻的他，看着那些人阴寒，恶毒，无情，让他如坠冰窟的眼神。 想必是掘地三尺，别说入了轮回，就是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我也得把你揪出来，反复蹂躏，以消此恨。 太白本欲拍拍悟空肩膀，示意他宽心。 可手停在半空，却是迟迟不落。 那双眸子中的醉意顿时散了大半，太白眼中出现一丝神采，将周身酒意散去。 眼神恢复清明。 好家伙，你喝过酒都能有所感悟，当真奇才。 见悟空怔怔出神，眼中神采，已然不是盯着此处，周身霞光四溢。 时有时无。 看着周身气韵，又是一桩造化。 “得失之道，当真说不清道不明，难以揣摩” 第100章 走马上任 半晌，悟空才逐渐回过神来。 至于所得多少，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恭喜孙老弟，又是一番造化，老哥羡慕的紧啊” 太白抚须笑道。 他见悟空周身气息消散，这才上前。 “让老哥笑话，不过是自问自答，哪里是什么造化” 悟空却是微微摇头，经此一事，他的酒意也散了大半。 再喝也没什么滋味了。 与太白又聊了大半时辰后，他才离开。 虽然要去看蟠桃，可该有的交接还是有的。 御马监需要回去一趟。 等悟空驾云来到御马监时，却是一众大小仙神已在此等候。 “见过孙司使” 沈三跃率先拜见道，其他官员紧跟其后，朝着悟空行了一礼。 “不必如此，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今日起，御马监的事不归我管了，我此来便是卸任交接的” 悟空还礼后淡笑道。 “大人虽然卸任，可职位高低并没有变化，哪怕大人去了蟠桃园，依然是司使一职，下属理当见礼” 沈三跃认真说道。 他并没有因为孙司使被贬而有所怠慢，不管如何，在孙司使在的这一段时间。 他们的日子好了不少。 有个好的头很重要，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无论哪个位置，都是大同小异。 当家的有本事，下面的人心情也畅快。 何况孙司使从未苛责过什么，也少了些官架子，他们确实心安。 如今要走，自然要送行。 悟空眉头微挑，这个他倒是没想到，他以为连带着他的官职一并撤了。 就只是看桃的，现在看来，还挺好。 有比无强。 “大人，上面已经任命老沈为新任御马监正堂，他这次可是熬出头了” 文兴笑着打趣道，就连其他人也是呲着大牙。 毕竟除了悟空降了，其他人都被小小的升了一级。 虽然不多，可好歹是个喜事。 要是靠资历慢慢往上爬，起码也需要三五年。 这节省的时间真不少。 “好事，恭喜恭喜，得敬沈正堂一杯” 悟空也是微喜道，这家伙跟一个闷葫芦一样。 平时寡言少语，不过做事上面没得说。 也是该升了。 若不是他截胡，应该早就升了的。 “多谢大人！” 沈三跃微微拱手道，见孙司使没什么异常，他才微微放心。 毕竟若是因此让孙司使心生嫌隙，他还不如不升。 随着进入御马监内，悟空也没什么好送的，便留下一些猴儿们酿的酒。 也就尝个新鲜。 他和他们的关系，也没到含泪相送的地步。 有个好的结局，就算好事了。 “大人，临别之际，有件礼物算是小表心意” 沈三跃给一力士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对方便牵着一匹马儿过来。 悟空微微蹙眉，刚要拒绝。 “大人不可推辞，此事我也已经上表，上面也同意了，并不是以公谋私，以后让轻尘跟着，好歹是个脚力” 沈三跃拦住悟空的话头，直接开口道，不容悟空拒绝。 “大人放心，轻尘有力士专门照顾，不需要大人过多操心的” “对，大人让轻尘跟着吧，好歹也能跑路送东西什么的，轻尘脚力不差的” “对极，大人勿再推辞” …… 文兴等几个能说上话的，纷纷开口。 他这是绝了悟空拒绝的所有退路。 轻尘亦是甩开力士，凑上前来，对着悟空直打哼哼。 亲昵的蹭着悟空的衣服。 一时间上面全是它的口水。 龇牙咧嘴，又露出人性化的表情，好似威胁，瞪着大眼睛。 一副便宜了你的模样。 无奈，扭不过他们，悟空也只能点点头。 他要天马有何用，此去只是看桃子的。 不过有力士照顾，他也就不作他想。 “也罢，那我就谢过诸位的美意，他日若是有事，可来蟠桃园找我。 大事办不了，小事也不一定能办，不过帮着出出主意，唠唠嗑还是可以的” 悟空开玩笑似般。 而后 众小仙神闻言皆笑，一时间也是欢乐。 离别的气氛淡了不少。 悟空走的很是随意，毕竟都是在天庭当值。 也没到不能见面的地步。 只是蟠桃园也是重地，离的也不近，常常串门是不可能的了。 悟空别了御马监一众大小仙官。 便与随身力士问了蟠桃园的方位，正式走马上任。 初至，便见那一马平川的地域中，桃林郁郁葱葱，夭夭灼灼。 瑞气霞光尽显，奇花异草并生。 左右楼阁为云雾缭绕，光彩照人，虹光四现。 这一幅宏伟气象，端的大气。 常有仙鹤齐鸣，桃林中央，乃是一棵参天巨树，却并不突兀。 反而将周围桃林连成一片，好似浑然天成。 这便是蟠桃园所在了。 “小老儿拜见孙司使，司使可是来上任的” 忽的，林外雾气聚拢，一老头出现，朝着悟空微微拜身道。 “正是在下，土地公无需多礼，我初来乍到，还望不吝赐教” 悟空笑言道，此地土地不知当值多少载。 懂的远比他多的多，他确实需要请教，倒不是虚言。 “大人折煞小老儿了，若是有想问询的，小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土地有些拘谨道，而后便侧身抬手。 “大人请” 两位力士已经带着轻尘去往住所，依靠桃林养马，倒是比御马监畅快许多。 悟空跟着土地入园，便见一众力士皆已站好等候。 看来是早知道了。 这消息传的倒是挺快，也免去许多麻烦。 “大人，他们乃是照看桃园的一众力士，平日里做些锄树，运水，修桃，打扫的活……” 土地一一道来，又讲了桃树的一些常识。 不过与太白老哥说的大差不差，悟空也都记了下来。 等走遍整片桃林，也过去了不少时辰。 “大人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小神一定遵办” 土地小心翼翼的说道。 毕竟摸不准上司的脾气，他也不敢乱来。 “没什么，一切照旧就行，土地公不必如此，你我乃是同僚，看管好桃树即可，其他的不必拘礼” 悟空轻声道，他还是喜欢随意些，太正式，老觉得别扭。 搞的他要正式一点，可那官腔，他又不熟悉，也不行学。 只能委屈土地随他性子来了。 “小神谨记大人吩咐” 土地行了一礼道，悟空无奈，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这家伙怕是习惯如此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罢了，他也不能强人所难。 “土地公，这蟠桃盛会下一次举办，可知是什么时候？” 悟空突然想起，随口一问。 “禀大人，蟠桃宴会一年一次，下一次蟠桃宴会，还需八月有余” 悟空眉毛微扬，一年一次？ 这么随意的吗？ 他还以为要很久才能举办一次呢。 这不就是跟过生日，春节一样，年年都有。 不过只是对仙神而言。 对下界来说，就是三百多年了。 怎么也不算少了。 这八个月，还是悠着点吧！ 要是躲过去，也就没了大闹蟠桃会那档子事儿了。 悟空出了桃林，便觉一阵轻快，吐出些许浊气。 确实是块宝地。 哪怕是在此地修行，也对生灵大有裨益。 倒是自己小瞧了。 他也未对这些力士指手画脚，让他吃桃还行。 种桃养桃这事，并不在行。 如今看管桃园，顿时觉得自己也是有一片桃林的猴了。 这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桃园。 心中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只是一想到蟠桃宴会上面没有邀请自己，悟空还是稍稍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就随风消散。 这不就是王母过生日嘛，他跟人家不熟，他也不是什么地位尊贵的大仙，不邀请自己也是正常，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彼之蜜饯，吾之砒霜啊！ 第101章 当生当死 月余的时间一晃而过。 天庭二殿下的事也渐渐过去。 结果还真如太白金星所言，张天阳被封了仙身和自身记忆后。 与那李兴一家三口团圆。 那李兴也是运气好，一番波折下也是得了个官做。 至于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因由，谁也不会细究。 悟空也是从顺风耳与千里眼口中得知。 这俩家伙觉得对孙悟空有亏欠，特意来蟠桃园与悟空聚了一会。 关于二殿下的事，自然也就没瞒着。 不过在此之后，蟠桃园也再次清静下来，倒是没什么事。 便是天庭，也是风平浪静。 桃林深处，土地一脸纠结，只因悟空这些日子许是无聊。 将那品相差些的桃子，就那么明目张胆摘些下来。 分与众力士吃了。 便是那马儿，也吃了好几个。 虽然未彻底成熟，可也差不多少。 他是一再阻拦，奈何悟空官大一级，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孙大人找的由头，也不是没道理。 他说这些品相不好的桃儿，人家也不会拿来宴请客人。 而且对那些长势好的桃子，也是一种分流。 还不如直接摘了，让那些桃子长得更快些，得到的滋养也会更多。 众力士也觉得有理，毕竟能吃蟠桃，无理也是有理。 连他也被硬塞了许多。 哎，愁人啊！ 此刻，悟空正在一旁捣鼓，无论他使用何种方法和手段。 皆无法将桃核培育成蟠桃树。 哪怕成功，也是一株有些许仙气的灵桃树。 连仙树都算不上。 与蟠桃之间的差距，隔了不止三十六重天啊。 种子没问题，土也没问题，方法也差不多。 怎么就不行呢。 “难道真就暗合天数，三千六百株，一株不会多，一株不会少？” 悟空轻声嘀咕，看着眼前的一株株小树苗，颇有些无奈。 “大人，若是能种成，早就成了，其他仙家，也不是没有将桃核带回去栽种，可从未有成功的” 土地苦口婆心劝道。 “有些仙家不信邪，或偷或借，连此方的土也拿去不少，可这土一旦离开此地，片刻便会与凡土无异” 他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与悟空有同样想法的。 并不在少数。 可这蟠桃，若是能那么轻易种出来，也不会只有这一处了。 “不成便不成罢，反正闲来无事，我就当打发时间了” 悟空随意道，土地爱跟着，他也不拦着。 左右是闲着，他摆弄这些，亦是对他以为所修之法的实践。 修行也不是非要打打杀杀，才可以增长修为，参悟境界。 一言一行，生活随处皆可修行。 蟠桃园的奇花异草，琳琅满目。 比起去各处洞天福地四处找寻，这里简直是天然的药草产地。 能让这些生长各异的花草集于一处，脚下这片仙土便是不凡。 他对炼丹之术知之甚少，可以说一窍不通。 不过并不妨碍他去了解这些东西。 不能炼丹，可以酿酒啊！ 总归是仙酿，有好过无。 “哈哈哈，你这个傻猴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那么大的桃子你看不见？” 悄然间，一道童声自头顶响起。 却是一小孩模样的桃灵，漂浮在半空中，对着悟空嘲笑道。 其身躯不过一掌大小，乃是从中央那巨树上诞生脱离而来。 巨树有灵，只是无法离开本体，眼前的小桃灵则是它分离一丝本源而成。 千百年来总是在蟠桃园晃荡。 悟空来此后，它观察许久。 不知不觉就对这家伙产生了些兴趣，这些日子下来。 已经不算陌生了。 “喂，傻猴子，你怎滴如此不礼貌，我跟你说话呢” 见悟空不搭理它，桃灵又气呼呼的道。 身形突然坠落，想扑到悟空头上。 却是在来临之际，被悟空随手拍飞。 “小大人，你别闹了，孙大人哪有时间陪你耍，要不小老儿陪你如何” 土地及时开口道。 皱巴巴的面容上浮现些许笑意。 “我呸，他一猴子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些花花草草嘛，坐拥宝山不自知，真是傻到头了” 桃灵没好气的道，三千六百株蟠桃乃是定数。 想要种出蟠桃树，除非他爷爷挂了，否则这世间就只会有三千六百株。 这傻猴脑子被那马踢坏了不成。 看着那摇摇欲断的小树苗，它是真有些无语。 “你一个老头我才不跟你玩，还没那猴子有趣” 桃灵仰起小脑袋，满脸傲娇的道。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这傻猴求求我，不比自己瞎琢磨强。 它身后可还有它爷爷，想要解决傻猴子的问题。 洒洒水的啦！ 土地微微苦笑，这小家伙跟他们认识太久，早腻了。 可孙大人又没空搭理它，小家伙只能自己气自个儿。 上赶着的你不要，你想要的人家都不瞅你一眼。 这世道真奇怪。 悟空没理会桃灵的叽叽喳喳，只是自顾自的将桃核种下，然后施展造化之术。 将其生根发芽。 桃林边的湖畔，有一小块地方，被他当成自己的花园子。 这也是桃林中唯一的一片湖泊了。 悟空在旁边简单搭了一个屋子，整日整夜便在此摆弄花草树苗。 颇为自在。 如果没这家伙叽叽喳喳的话，就更好了。 倏忽间，悟空心有所感。 目光似是穿透天庭，看向花果山所在。 “蟠桃园劳土地公照看几日，我有事须下界一躺” 悟空冷不丁开口道。 说罢，竟是不等土地应答，便若流光消失在天际。 这次，却是直奔东天门。 “见过天王，各位天将，小仙下界一趟” 悟空匆匆行礼，而后直接离开。 此刻值守东天门的，恰好就是增长天王。 悟空初次上界，第一次见到的也是他。 不过却是在南天门。 天王微微一笑，表示知晓，并未计较悟空的失礼之处。 只是眼里有些许异色，这妖仙的行事，他已经看不明白了。 那日凌霄殿内之事，他也听闻。 所以才愈发不解。 这猴子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否则陛下不会轻轻放下。 不过这些，与他没什么关系，倒是不用太在意。 陛下的心思，又有谁能揣测到呢？ 他守好天门，便是诸事无忧。 花果山中，悟空的身影突然出现。 却并未惊扰到他人。 一只老猴儿安详的靠在树干上，看着那落日余晖。 又瞧着四处乱窜的小猴子，心中皆是欣慰。 等回过头来，眼中霎时间出现惊喜，带着些许错愕。 “大王，你来了” 声音中夹杂着的激动，无法用言语表达。 最后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嗯，来了，来看看你” 悟空微笑点头，神色温和，轻声说道。 那眼底的关怀，老猴又怎会看不出来。 悟空欲言又止，可老猴却微笑摇头，轻轻摆手。 “大王，我活的够久了，年少时不可一世，认为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中年认清现实，心气不复以往，蹉跎半生岁月。 好在老了，得遇大王，是我之幸，能够见到花果山一天好过一天，我无憾了” 他知道，以大王的手段，让他多活几年不难做到。 然后呢，几年又几年，终有一日，会是离别时。 他觉得这样离开，挺好的。 人要知足，他虽说是一个猴儿，可也明白这个道理。 “生老病死是自然之道，强求不来的，打破容易，可真的能躲的开，避的掉吗？” 他听大王说过，世人皆想修道成仙，可成仙之后，依然有躲不开的劫难。 哪怕一次次度过，后面也有更多的灾劫。 一重又一重，仿佛无穷无尽。 常说与天地齐寿，可天地亦有尽时。 蝉鸣一夏，草木一秋，他与之相比，已经是幸运许多。 可兴许有那莫名生物，看那天地消逝，也不过一瞬而已。 欲念无止境，他看开了，也想通透了。 活着，也挺累的，他想休息休息。 “孙瑞真，你想好了，我不是说大话，以我今日能力，保你长生不老，并不难，便是与天地齐寿，也不是做不到” 悟空认真说道，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语气与老猴儿讲话。 他希望他明白，他修行，不正是为此吗！ “老猴儿明白，怎会不明白大王的意思，可是大王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让老猴儿不能安生吧” 孙瑞真揶揄道。 这天下尚且有那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在天庭，怕是只多不少。 他如何会不明白。 只是真的没那个念想，有人求生，有人求死，天地大道，各有异同而已。 “大王要是无事，就陪老猴聊聊天吧，我想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老猴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惬意说道。 这一刻，一老一少两只猴儿，终没有任何世俗规矩约束。 也无身份高低，就只是朋友一般。 一个在说，一个在听。 许久许久，直至良久再无老猴的声音出现。 悟空才侧身看向老猴，这老家伙，走的不声不响的。 倒是安静。 伸手摘去老猴儿身上的落叶。 悟空轻轻抱起他尚有余温的残躯，迎着落日一步一步走向后山。 他的第一个亦师亦友的老朋友，离开了。 老猴的魂魄离体，最终朝着悟空所在，微微一拜。 悟空脚步微顿，却是并未回头，只是腾出来一只手，微微摆手。 他不敢看，要不然怕自己忍不住，硬生生让这老家伙活过来。 得大王相送，再无遗憾！ 两个阴差到点拘魂，却不知这老猴儿在拜谁。 不过也未多想，他们只负责拘拿，哪有那心情问这问那。 正是那世间离别事，或喜或悲。 权看今朝！ 第102章 各有去处 孙瑞真一身清气，魂清体净。 虽无功德在身，可亦是福缘非浅，便是入了地府，结局也不会太差。 悟空虽未回头，可又如何会瞧不见，只是不想徒增伤感。 老猴儿来生想必是有好去处的。 阴差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去时，老猴也跟着去了。 将老猴用黄土掩埋，悟空在旁立下一块石碑。 伫立片刻后，终是转身离开。 花果山如今已经不用他处处操心，一切都好，新上任的猴王管理能力比他强上许多。 哪怕有些许波折，可也能很快解决，是块当猴王的料。 三妖此时的修行已经踏上正途，如无意外，有朝一日终会举霞飞升。 对于这些，他不想干预过多。 天大的机缘掉下来，有可能成就一个人，也可能将他砸死。 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 否则站的越高，摔的越狠，老猴说的没错，该知足的。 风声渐起，啾啾，啾啾。 鸟儿清脆的叫声下，黄昏已逝。 夜幕渐临，天边的红霞消散，一粒粒星辰挂在天空，散发淡淡的光芒。 鸟儿扑棱着翅膀，终落在石碑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孙大王成仙哩，想不到有情有义，对，就是有情有义，人族就是这么说的” 鸟儿口吐人言，不过却有些苦恼，它感觉形容的有些别扭。 可一时间脑子里也想不起其它的话语。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这老猴忒傻，长生不老啊！ 那是多么奢侈的事，居然给拒绝了，要是它，它肯定巴不得多活几天。 它已经今时不同往日，这双耳朵灵光的很。 可是看孙大王，依然是雾里看花。 “孙老头，一路走好哇，等到了阴曹地府好好打点打点，等我下来哩，你可要罩住我” 鸟儿眼珠忽闪忽闪，带着些许伤感道。 老早的，它就看出来孙老头行将就木，死期将至了。 可它仅仅是一只初入修行的鸟儿。 想到这个，它摇摇脑袋瓜，自己还没老孙头看的明白。 看来是自己境界不够啊！ 可惜它修行上来了，胆子好像小了些，再次看到孙大王，却是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自惭形秽啊！ “不知道我死的时候，孙大王能不能来看看我呢” 鸟儿轻声言语道，想必是不会的，它仅仅是和孙大王有数面之缘。 孙大王都不一定记的住它，想到这，它便有些气馁。 “燕羽啊燕羽，你胆子得大些，不然孙大王都忘了你了” 最起码，也要做到，它以后死时，孙大王也要来看看它。 嗯，加油！ 鸟儿觉得，这便是自己努力的目标了。 小鸟叽叽喳喳的，站在石碑上讲了许多，也不在乎孙老头听不听得到。 当然，要是真能听到，鸟儿大概是不会讲的。 之后，它便慎重的取下一根羽毛，放在石碑下的泥土中。 便挥舞着小翅膀离开这里。 它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那彩色的羽毛在夜空下，有着别样的风采。 老猴孙瑞真的离世，在第二天便被其他猴儿发现。 看着那石碑上铭刻的气息，三妖便知道，孙道友来过。 想必是专门来送他一程。 众猴儿倒无多少伤感，他们会出生，也会老死病死。 这是天地自然之道，孙长老以前跟他们说过的。 而且出记事那天起，他们就一直在看着族群里的老猴一个一个离世。 伤感也许有些，可早已习惯。 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埋在这片土地上。 与其悲伤，不如让自己活的精彩些。 猴儿很快散去，便是猴王，也是在略作伤感后便转身离开。 他如今也闲不下来。 花果山大大小小的事太多，与其在这伤感，倒不如让花果山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只有三妖，神色各异，久久无言，看着这座新坟，李清月终是不解。 “我不明白，孙道友为何来都来了，又要……又要袖手旁观” 她不解出声道。 以孙道友的性子，为何会什么都不做。 难道真如传言一般，天上的仙神性子寡淡，修为越是高超，便越是无情吗？ “三妹，以孙老弟的性子，怕是想安安静静的走，便是孙道友，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柳云生脸色复杂，明明只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猴子。 可这份豁达与洒脱，他远远不及对方。 从心境这方面来说，孙瑞真是适合修行的。 他也有些许疑惑，以孙道友的境界，不说传些玄门妙法。 可弄一些上等法门，绝对不会是难事。 以他们的想法，自己强大起来，首先就是让身边的人也变强。 甚至是费些手段。 花果山人杰地灵，也是修行的好去处。 这些猴子若是个个修行，不日便是一支强大的修行势力。 可孙道友就真的放任自流，不管不顾。 任其发展。 他看不明白，连他们三兄妹都能得到一玄妙法门。 不给这些猴儿，没道理啊！ 黄淮并不言语，只是微微沉默后便继续去修行。 柳云生与孙瑞真关系莫逆，可踏入修行后，离别的人和事太多。 他也不至于连那些猴儿都不如。 山里四季依旧，只是不复当年。 再无昔日的境况。 悟空不知道花果山众猴儿的想法，对于那三兄妹，他也不在意对方是如何想的。 万物生灵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 做着自认为对的事。 他尊重老猴的想法，强行干预他人生死，不是他想要的。 悟空回归上界，却是心不在焉，入了东天门后，便一个劲儿返回蟠桃园。 却见云霄中，一高大身影突然拦道。 “呔，哪里来的妖猴，竟敢在天庭晃荡，速速招来，你是哪家的坐骑，吾怎不识得你？” 那妖仙拦在悟空身前，大喝道。 说话时已然上下打量着悟空的样貌，稍有疑惑。 原来是错把悟空当作哪家仙君的坐骑，悟空听完也是莞尔。 这妖仙莫不是伤了脑子。 有谁会把猴子当做坐骑的？ “道友，我乃玉帝钦点御司使，实在不是哪家的坐骑，你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悟空平心静气，好话说道。 “放屁，天庭众仙家，我个个都认得，好个妖猴，竟然冒充仙官，呔，拿命来” 这妖仙却是不信，打心里认定悟空乃是私自偷跑出来。 一双眸子如铜铃般，身高丈余，在悟空面前，高大非常。 不由分说，便拿出兵器，朝着悟空砸来。 悟空闪身躲过，不欲与他纠缠。 “你若是不信，可去天门处问天兵天将，我刚从那边过来，还望道友不要太过分” 悟空直言道。 眉间微微皱起，他如今哪有心情与人起刀兵。 “你定是诓骗于我，待我拿下你，到时自然知晓，看锤” 看着这妖仙不讲道理，又没脑子。 悟空也是有些动气。 别说他不是，便是，我出来晃荡，与你何干。 哪里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真不知道是哪个仙官把他家傻子放出来了。 你让他好好待在家里不行吗？ 随即，悟空也不再相让。 只是随意的化掌为拳，一拳重重砸在那大铁锤上。 便将其砸飞出去，如同流星一般消失。 悟空眉毛微扬，倒是件宝贝，居然没碎。 看着这傻大个，在其没反应过来前。 悟空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他下颚处，让他随那宝贝，一并消失了。 就这点东西，你在这发什么神经，他还以为很能打呢！ 这家伙看着声势吓人，谁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你好歹多挨两拳不是！ 第103章 猴哥在线忽悠 悟空不作他想，天庭当中，他还是低调些吧。 如若不然，刚才就不是打飞他了。 少说也得让这傻大个吃吃苦头。 轻轻摇头后，悟空便驾云离开，只是一件寻常小事。 哪里会过多在意。 回了蟠桃园，悟空便见一道身影在此等候。 少女眉眼弯弯，见到悟空的刹那，却是故意将脸绷着。 “馨禾仙子，好久不见” 立于桃园中的人儿，正是许久不见的天庭九殿下。 悟空神色微微一怔，而后淡然一笑道。 “孙大人，我听说你先前在凌霄内大发神威啊，恨不得弄死我二姐一家三口” 少女板着脸，梗着脖子道。 脑袋高高仰起，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怎么会，我明明说的是这万界生灵，尽皆身死道消，才可还天地一片清宁” 悟空故作惊讶道，馨禾此刻哪像兴师问罪来的。 要是真因此生气，之前早就该来了。 “你……你还真说了啊？” 馨禾眸子闪过惊讶，有些讶然，她还以为是那些神仙故作夸张。 毕竟孙悟空如此沉稳冷静一猴儿，怎么会怼天怼地怼空气，不符合他的性子啊。 “当然说了，不但说了，我本来还打算将那李兴打入天庭重狱，只是众仙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悟空一本正经的开口，神色严肃。 “我有一法，可魂炼九幽，身若冥狱，如浸六风六水，生不如死，那叫一个惨字了得” 悟空说的极其骇人，便是馨禾，此刻也是身体一凉。 这是什么恶毒的法子，这家伙竟然想的出来。 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之前的那个悟空大哥换人了。 “不但如此，经过此法炮制后，日日夜夜，皆如下那十八层地狱般，痛不欲生，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悟空说的愈发细致形象，好似亲眼看到过。 让馨禾心一寒。 “你这猴子太恶毒了，快给本殿下住口” 馨禾脸色微变，气鼓鼓道。 一时间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不过看那模样。 再逗下去，就真该生气了。 “小仙孙悟空见过九殿下，殿下吩咐，小仙定当遵从” 悟空直接拱手道。 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前后之反差，让馨禾双眸微瞪。 这家伙居然戏弄我，她本来就不是因为二姐的事找他的。 只是跑过来需要个借口而已。 差点被这家伙给绕进去了。 “你这家伙擅离职守，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应该重罚” 馨禾说完重重的哼一声，那板着脸的样子，却是有一丝殿下的风采，虽然稍显稚嫩。 “就罚你给我端水洗脚吧，本殿下有些乏了” 说罢，馨禾竟然真的靠着树坐了下来，伸出脚丫子，示意悟空该做事了。 “今儿的天气不错，这阳光明媚，是个看桃的好日子” 悟空顾左右而言他，却是没有理会馨禾所言。 “你这家伙，才几天没见，就变得如此不正经，气死我啦” 馨禾好似微怒道，不过却只是装模作样。 故意吓悟空而已。 “不敢，小仙回来得知九殿下的身份，一时惊讶下，乱了气息，有些精神错乱，也是正常” 悟空正色说道，正所谓一报还一报，馨禾哄骗他在先。 他逗一下九殿下，也不算过分吧。 馨禾闻言微愣，这才明白过来，孙悟空这是跟她置气呢，不是吧。 这家伙看着不像这么小家子气的猴儿啊！ 她和悟空下界，玩的挺好的。 馨禾有些想当然，悟空若是知她心中所想。 怕不是会嘲笑一声，馨禾确实玩尽兴了，他路上可是有些难熬。 “悟空大哥，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啦，莫要生气好不啦” 馨禾的一声撒娇，让悟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我身子骨弱，禁不住” 悟空只能报以微笑，平静说道。 “二殿下的事，我也是无奈为之，事情拖下去，只能更糟糕” 悟空轻声解释道。 他也是被玉帝旨意唤去的，这事怎么也不能算他头上。 “没事啦，我也没说真的怪你，就是逗逗你的，二姐她……” 馨禾见悟空说正事，也不再故作姿态，大大方方开口道。 说起二姐，她不由得叹一声。 二姐那样温和寡淡的人，竟然也会喜欢一凡人，实在是教人难以置信。 不知不觉中，她就多了一个外甥。 她还不想长大呢，我也是个孩子啊！ “话说悟空大哥你被扔到这里看蟠桃，不会怪我父皇吧” 馨禾改变话题，瞪大眼睛盯着悟空，用那审视的目光。 像是要看透悟空心思。 二姐的事她也不懂，没必要去评判谁对谁错。 便是三姐四姐五姐她们，也时常溜出去去凡间玩。 与那凡间男子谈情说爱，并不少见。 只是知道把握分寸，没闹的二姐那么大而已。 “不敢，对我来说有个去处便可，官职与权力能不触碰，还是不碰为好” 悟空轻声道。 他实在是没什么政治才华，官场的那一套，他把握不住。 进去只能如身陷淤泥，不得自在。 “你要怨便怨吧，反正父皇也不会在意的” 馨禾大大咧咧的说道。 “好你个傻猴，居然偷偷摸摸的在这里谈情说爱，我要上禀玉帝，告你一个渎职之罪” 桃灵的身形突然出现，在悟空面前上蹿下跳。 声色俱厉，又装的义正言辞，眼中更是洋洋得意。 悟空扶额，这家伙时不时就窜出来。 他来了之后，尽折腾他了。 “哎呀，居然是个小家伙，你好可爱啊” 馨禾看着眼前的小家伙眼睛微亮，一把拽着桃灵的身子。 好奇的打量着。 更是拿着小指头逗这小家伙。 热乎乎肉乎乎软嘟嘟，比棉花球好玩。 “大胆，你这小娘皮怎敢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把你的爪子拿开” 桃灵被人抓在手里，顿时大怒。 觉得丢了面子。 一时间小脸蛋都红扑扑的，水灵灵的眼珠子都烧出水汽了。 使出浑身解数，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也没能逃脱。 “傻猴，快管管你家这傻媳妇，她要捏死我了” 桃灵见无法挣脱，只能可怜兮兮的朝着悟空开口道。 那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让馨禾眉开眼笑。 这小家伙挺逗啊！ “你陪她玩会吧，反正正好解解闷，你不是天天嚷嚷着要耍耍嘛” 悟空随口说道，心中亦是没有初见馨禾的局促。 两个家伙都是爱玩的性子，正好凑一对。 自己乐的清净。 对于桃灵的满嘴胡说八道，他早就适应了。 反正生气的不是他。 要是能抗住九公主的巴掌，你就是说她是我姑奶奶都行。 悟空见馨禾的兴趣在桃灵身上，便朝桃林深处走去。 继续搞他那些花花草草小树苗去了。 没有理会桃灵的呼救声。 他是由衷的羡慕九公主这种大大咧咧，跟谁都能玩的起来的性子。 哪怕过去许多年，只要没有极大的变故让她受挫。 想必性格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而自己，好像打小就跟老头一样，体会不到这样的欢乐。 所以，羡慕只能是羡慕啊。 殊不知，馨禾也是因为悟空宁静平和的性子，才会对他多了些关注。 在逗桃灵的间隙，馨禾看了一眼平静离开的悟空。 目光短暂的有些失神。 悟空大哥好像变了些，可变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绝不仅仅是会跟她开玩笑此类。 在下界的那一会，她虽开玩笑般的喊他为大哥。 可回了天庭之后，她想起悟空在凡间做的事。 觉得他是当得起大哥这个称呼的。 时间悠悠。 “孙司使，孙司使在不在，老牛我跟你赔礼道歉来了” 各自忙活的几人，此时听见那道声音也是微怔。 馨禾见是喊悟空大哥的，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摁住桃灵的小嘴儿，便悠哉悠哉的给它穿自己编制的小衣服。 嗯，不过是几片桃叶与桃花粘连在一起。 勉强能够遮住桃灵的小身板。 第104章 相见恨晚 悟空缓缓起身。 对于这道声音，倒是不陌生。 毕竟他俩先前才见过，就是要忘，也不可能忘的如此迅速彻底，是那被打的妖仙。 这家伙行事让他难以理解，之前拦路的理由怪也就算了。 如今居然上门道歉了，天庭有这样的家伙，怕是乐趣不少。 也未多想，悟空稍稍整理一番衣服，便一步跨出。 出现在蟠桃园外。 “孙大人恕罪，老牛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多大人，特来求大人放过” 这丈余大妖，此刻一脸和气，低声下气的说道。 本来凶神恶煞的面相，此刻却是稍显违和。 多了几分憨态，妖仙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悟空的面色。 “你怎么不继续把我当坐骑了？” 悟空打趣问道，今日他要是不登门拜访，过些日子，自己也就忘了。 至于计较，若是想计较，当时就计较了。 “嘿嘿嘿，那个，老牛我去天门处问了一嘴，就知道了，孙大人勿怪” 妖仙尴尬笑笑，再次拱手，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也是，发什么疯，人家是不是坐骑，跟自己又没关系。 当时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做事就没过脑子。 不过就是过了脑子，他这脑子也不会拦着他不让干。 哎，天生就是四肢发达的命。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以后莫如此冲动就是，干什么事前都想想利弊” 悟空摆手道，没打算与其过不去。 天上的仙神，也有不好相与的，这家伙的脑子，可能没那么多弯。 若是不小心一点，惹祸真不要太容易。 除非后台大的离谱…… 一念至此，悟空稍愣，随即打量起来。 目光微微有些古怪。 不会后台真强的离谱，所以才如此嚣张吧！ 不，不是嚣张，只是单纯的傻了点，憨了些。 否则如何会来跟他道歉。 妖仙则是听完之后有些呆滞，渐渐有些不可思议。 他从未从其他生灵当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不是讥讽，不是嘲弄，而是……在讲道理？ 这是为他好吗？ 看着悟空十分淡然的眼眸，他不由得挠挠头。 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去回应，便只能僵在原地。 “道友在哪里任职？” 悟空好奇问道，看着这个憨憨，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任职谈不上，谈不上，那个，老牛我在葛天师府中当杂役，勉勉强强算个坐骑。” 妖仙有些窘迫，局促道，哪里还有先前那副神气。 “不过，我有个老表很厉害，他可是在给老君当坐骑，那身份面子……” 说起这个老表，妖仙又挺直腰杆，滔滔不绝的开始他的演讲。 那副神气样，又开始上来了。 悟空倒是没有打断，而且听的津津有味，若是有些花生米就更好了。 原来这家伙跟老君的青牛是亲戚，还是老表啊！ 悟空嘴角上扬，有些好奇，那青牛莫不是也是如此头脑。 若是这样，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对于其在天师府任职，悟空也是一听了之，四位天师，他俱是不熟。 仅仅是在凌霄殿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既然来了，便进去喝杯茶水吧，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悟空轻声道，是坐骑与否，他倒是无所谓。 大家都是妖，与妖为善也是善。 “好……好的！” 这妖仙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眼睛却是不敢瞥向一旁的桃林。 生怕悟空误会自己对蟠桃有想法，不过馋也是真的馋，奈何没那个福气。 这孙大人倒是和气，没有与他一般见识。 否则回去怕是要挨训。 跟随悟空进了小楼后，便来到房中。 看了一眼后，妖仙有些羡慕，像他这样的，单独有一间房子便是不错的。 如悟空这般，直接有一座小楼，不，看起来，这附近的亭台楼阁，似乎都是孙大人的。 当真奢华啊！ 虽然与天师府比起来是云泥之别，可天师府又不是自己的。 这里的这些，孙大人可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羡慕的紧。 “多谢大人” 妖仙两手接过悟空递过来的茶水，受宠若惊道。 “无妨，不必拘礼，你与我皆是妖族，虽然不是一族，但也算同道中人” 悟空随意道，大家都是在天庭做事，其实没多大区别。 毕竟哪怕是坐骑，那也算有后台了，办起事来方便不少。 别看这家伙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若是下界，怎么也是一个横行一方的大妖王。 活的必定滋润。 可依然乐呵呵的上天庭当这坐骑，自然是待在天庭中，好处多多。 天清地浊不是虚言，待在天庭，时间长了，你的修行自然顺畅些。 若是同样的时间，你在下界，你修行时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心魔陡生。 可在天庭，便是顺势而下，如何能不快？ 二者同样是云泥之别。 虽然轻易获得的修为，没有下界苦修的那般稳固。 可又有多少生灵，能够在劫难中脱颖而出，走到这一步。 “孙大人过谦了，老牛只是个打杂的，哪里值得大人如此，如若大人不嫌弃，以后用得着老牛的地方，尽管吩咐，老牛定不推辞” 被孙悟空如此对待，让他也脑子一热，开始大包大揽起来。 悟空微笑点头，如此心性，可称纯白。 “那老君家的青牛既然是你老表，不知下界的牛魔王你认不认得？” 悟空突然想起，有些好奇道。 “不瞒大人，那牛魔王，也是我远房的一位表叔，不过到我这，关系有些淡了” 妖仙不好意思的挠头道。 毕竟天庭中人，跟下界的妖王扯上关系，面子上不好看。 哪怕他是个坐骑，那也是天庭的坐骑，拿金饭碗的。 如牛魔王这般，名声并算不上好。 远房表叔？ 悟空讶然，他不过随口一问，竟然真有亲戚关系。 这天下还挺小，随便一个牛妖，嗯，牛仙。 就可以和老君的青牛，下界的牛魔王扯上关系。 这个世界真奇妙！ “我对你这表叔跟老表亦是仰慕许久，来日有空，道友可得给我好好介绍介绍” …… 悟空似是玩笑之言，与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直至许久，妖仙离开之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来道个歉，赔个罪，就跟孙司使聊上了。 而且聊的相当投机，简直是掏心窝子来。 走出许久，妖仙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若非孙大人公事繁忙，他说不定还要多待会儿。 孙大人真是个好官啊！ 第105章 亲疏有别 悟空见这妖仙远去，也是会心一笑。 在上界还能这般憨的，如果不是心思深沉，那就是葛天师对他这坐骑确实不错。 否则经历的多了，再怎么记吃不记打，也该有所改变。 如那相信天底下没有人会偷别人东西的傻小子。 若是被偷上几回，自然会明白。 可若是其运气好，一生有那好心人护着。 那么到死，他也还是一个单纯到让他相信不会有人偷东西的纯真之人。 悟空突然想到，一个傻小子被他认为不可能是小偷的小偷护着。 在这一刻，这小偷还是小偷吗？ 抛去身份，那时的小偷，心态早已发生转变。 从意识层面来说，已经算不得小偷了。 思绪飘的有些远，悟空轻出口气，折身回了桃林。 馨禾与桃灵正玩的起劲，尽管一个是自愿，一个是被自愿的。 看着桃灵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一副任你摆弄的神态。 悟空便多了些笑意，这家伙天天在他周围晃悠。 如今遇到比它狠的，已经蔫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只能说桃灵遇到克星了。 虽然苦难不值得歌颂，不过悟空还是乐见其成。 让这小家伙吃吃苦头，多点桃生体验，好事一桩。 天庭天师府前，两道身影却是看向哼着小曲回来的妖仙。 脸色有些诧异。 情况跟他们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啊，这小子吃蜂蜜了？ 二人正是天师府上的道童，素来与牛安交好。 妖族的身份，在其他人眼里多多少少有些芥蒂。 只有他们俩，待牛安比亲兄弟还亲。 “牛安，你去赔罪了没有，不会只是在外边转悠了一圈就回来了吧” 一道童质疑道。 “去了去了，怎么可能没去，只是孙大人大人大量，没有为难我” 妖仙摆手道。 两个道童互相看了一眼，是什么意思便只有他俩明白了。 转而便上前搭着妖仙的肩膀，笑容满面的问道。 “好兄弟，你没跟他说咱们打赌的事吧？” 说完，二人的神色稍显紧张，静静等待妖仙开口。 “没有，咱们不是说了吗，这赌约要保密的，不能跟旁人说” 妖仙有些不解的说道，看着两个好哥们，随即有些生气。 这两个家伙不会是不信任他吧！ 他可是出了名的的嘴严，更何况他们打赌之事，事先就说好的。 现在居然不相信自己。 “哈哈哈那就好” 两位道童神色一松，使劲拍拍妖仙肩膀，转声安慰道。 “好兄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怕你不小心说漏嘴，再者，若是有人想要害你，我们早些知道也好帮你不是” 妖仙听完恍然，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他就说嘛，他这个脑子，要是没两个好哥们。 怕是要被其他人欺负死。 自己真是该死啊，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走走走，跟咱好好说说，那猴子若是欺负你，我俩还打算帮你讨个公道呢” 道童揽着妖仙的肩膀，说是揽着，其实就是坐在妖仙两边肩膀。 不过牛安早已习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坐骑嘛，不就是驼人的，给好兄弟骑一下怎么了。 两个道童再次互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一道童轻咳一声，随即面色一变，立马唉声叹气起来。 十分惆怅。 牛安微怔，刚才不还高兴的很吗，又是有什么事？ “张兄，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说出来，老弟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牛安说话间，便带着二位道童入了府中。 道童却是连连叹气，一副说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兄弟我帮不上忙” 牛安有些急，大声道。 “罢了，既然好兄弟如此讲义气，你便与他说说吧” 另一道童好似劝告道。 道童随即在牛安耳边一阵低语，本来好奇的牛安顿时纠结起来。 有些犹豫。 原来是两位道童不小心打碎了天师书房的茶盏。 若是天师知晓，怕是又是一顿责罚，道童因此忧心忡忡。 天师近些日子出门访友论道，归来之时，必然要责骂他们的。 “好兄弟不必忧心，左右不过是一顿责罚而已，兄弟受了便是” 道童正色说道，随即强颜欢笑。 “正是，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可惜了那茶盏，那可是天师最喜欢的一副了，唉！” 正所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道童这副模样。 顿时让牛安心有同情，心一狠，便又开始大包大揽。 “二位兄长所说茶盏，可是主人他老人家平时常用的那副茶盏？” 牛安认真问道。 道童苦笑，随即无声点头，若非如此，他们何至于如此发愁啊。 “兄长莫急，此事我有办法” 牛安不假思索道。 两位道童眼睛一亮，愁容也随之退去，跃下牛安肩头。 将牛安按到一旁石凳上，又是捶腿又是揉背。 让牛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尴尬性挠头。 “好兄弟，我俩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你手上了” 道童目露期待道。 “主人所用茶盏，那模样形状，我去我老表那做客时，曾见过些一样的……” 牛安觉得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如今主人外出不在。 他只需去老表那里，将东西借来一套，先对付着。 若是价格不贵，直接买下来也是可以的。 “果然是好兄弟，今日若不是你在，我们俩断然是没有法子补救的，如今只能劳烦牛老弟跑一趟了” 道童齐声附和，手下更加殷勤，牛安被按的那叫一个舒畅。 便大声应了下来。 牛安觉得自己应该算得上话本小说当中，那种为朋友仗义出手，解救兄弟于危难之中的侠客了。 毕竟有什么能比兄弟情谊重要呢，也只有他们如此信任他，才敢跟他说这些啊。 择日不如撞日，牛安没歇一会，便兴冲冲的离开天师府，去那老君的兜率宫找老表去了。 二位道童眼眸深邃，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你说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哪怕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茶盏，用过后也不会一模一样。” 道童悠悠道，每个人的饮茶习惯，方式，和所用茶叶。 都是有所差别的，哪里是一模一样就可以以假乱真的。 “那你还让他去” 身边道童随意开口道，二人不用看对方，就知道各自的小九九。 当然得去啊。 他不去，这锅如何甩的出去。 这牛妖看着憨，实则傻啊！ 说那猴子是坐骑，这家伙居然傻乎乎的信了。 就真冲上前拦着，他们也是好笑。 他俩只是寥寥几句，便让牛安当了出头鸟。 这修行啊，还是不能光修法术神通，脑子该用还得用，别人什么时候被阴了。 还在那傻乐呵，这样的家伙，活该被别人玩啊。 既然左右都是玩，他们玩总好过别人玩。 亲疏有别嘛！ 第106章 已识乾坤大 “话说那猴子的实力不一般啊，牛安这家伙脑子虽然是个残废，可还是有点东西的” 姓张的道童嘀咕道，他们可是远远见到了。 对牛妖动手时，几乎没废力气。 连认真都算不上，就只是随意的两拳而已。 他虽然瞧不上牛安，可牛安的实力，真要和他们打起来。 他们撑死也就强上一线而已，这点差距，起码得数百回合之后。 才能够慢慢见分晓，当然，若是动用法宝之类的，也可以更快。 可像那猴子那样随意一击，他们就是动用法宝，也是赶不上的。 一个妖猴，居然有如此实力，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让牛安去赔礼道歉，瞧不上归瞧不上，可断然不能表现出来。 “实力强又如何，终究是个妖仙，上不得什么台面，也就给玉帝养养马，看看桃了” 一旁道童随意道，手中捻住一块小石子，轻轻一捏，便化作沙土，随风而逝。 “哈哈哈，养马看桃好啊，多自在多清闲” 二人随即放声大笑，心中顿时畅快，这天下，是人族的。 其他生灵，说到底不过是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 能上界谋个一官半职，已经是玉帝开恩。 只有人族生灵，得天独厚，当为天地主角，为大道青睐。 笑声渐消。 悟空也不会想到，便是他这般低调做猴，也一样有人看他不顺眼。 无聊之时故意使使绊子，权当乐趣。 此刻他正将奇花异草酿制的酒装进一个个特制的坛子当中。 封存起来。 有的年份越久，酒味便更加醇厚，滋味更足。 有的却是需要短时间内饮用口感最佳，时间久了反而不美。 算是各有特色。 “孙大人，你拿母后的东西给自己谋私，我若告诉母后，她可是要治罪的” 馨禾故作高深，负手而立道。 悟空却是头都没回，只是随手指向一旁。 那里正摆着数个坛子。 里面所装的正是刚刚酿制好的仙酿，馨禾见状微喜。 不过很快收敛笑容，又一本正经道。 “你就拿这些打发我，这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要知道，我那姐姐妹妹，殿内仙娥，各方好友，再加上父王母后……” 馨禾掐着指头一个一个人算起来，直接给悟空整了一个大无语。 照她这个算法，他一会不用干别的了。 干脆就酿酒得了，否则就这么些，全部拿去也不够分的。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悟空没好气道，他一看桃的，取点花花草草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片桃林更算不上小，便是一棵桃树，也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一棵棵树之间的距离更不近，十分宽敞，下面的花花草草数量就更多了。 他弄下来的，怕是不到万分之一，若不是知道馨禾与他开玩笑。 便是真的有人拿此说事，他也不怕。 他要是整天盯着桃子打转，怕是才有人担心呢。 “这些拿去也不用贮藏，及时饮掉，滋味才好，你若是想要些贮藏的，这边的可以拿些回去，不过短期内是喝不上的” 悟空随口道，反正原材料都是就地取材，不给些说不过去。 只好拿好酒堵住她的嘴了。 馨禾倒是不客气，直接小手一挥，周围酒坛子就少了下半，等再次挥动时，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收不进去了。 “哼，小家子气，你这还有这么多呢，我起码也得给父皇跟母后带些吧！” 馨禾撇撇嘴说道，悄悄观察着悟空的反应。 “两坛” “四坛，我还有两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呢！” 谁也没想到，天庭九公主殿下会在这里跟一猴子讨价还价。 就是为了那两坛仙草酿的酒，虽说是仙草，也算得上奇花异草。 可是对于天庭的大人物来说，与路边的野草无异。 若是好东西，王母的蟠桃会就不只是蟠桃和其它珍品了，怎么也得摘些花草来享用。 对于其他仙神来说，这些东西对修行帮助有限，除非有特殊爱好的。 如钻研丹药，沉迷草木之道，又或者像悟空这样。 拿来酿酒之类的，基本上不会有仙家在意这些东西。 像力士这是最普通的小神小仙，则是没这个胆子，又或者不想惹麻烦，否则，仙草对他们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馨禾开开心心的来，高高兴兴的离开。 高兴的不是悟空给了她这么多仙酿，而是自己讨价还价，在悟空那里多拿了两坛。 如此一想，前面的那些，竟不如这后面两坛来的贵重。 虽说东西一样，可到手时的心情可谓天差地别啊。 桃灵见馨禾离去，终于拍着小胸脯松了口气。 又不放心的爬树头确认几遍，确定对方真的离开后。 这才大摇大摆的现身，气呼呼朝悟空走来。 “你这傻猴，居然娶了如此泼辣的悍妇，害我被她蹂躏了整整一天，快给本桃灵道歉” 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只是被悟空给无视掉了。 “哇哇哇，气死啦！蠢猴蠢猴蠢猴” 见悟空不为所动，它有些抓狂，感觉一拳打空气上了。 实在是难受。 桃灵在悟空面前走来走去，做出张牙舞爪的恐吓动作与表情。 又在周围四处打滚，可劲折腾，皆不见悟空有所反应。 桃灵灵光乍现，身子微微停顿，便一步一步挪到悟空背后。 呲着两颗小虎牙，蹑手蹑脚的朝悟空的尾巴抓去。 傻猴儿，今儿本桃灵非拔你两根猴毛下来不可。 不一会儿，桃灵看着近在眼前的尾巴。 心中顿时一片激动⊙?⊙！ 哈哈哈，傻猴真傻啊。 两只小手刚刚触及尾巴，成了，桃灵刚准备笑出声来。 “啊～” 一声惨叫后，悟空身后哪里还有桃灵的身影。 早被一尾巴打飞出去，在林中划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嘶～” 桃灵有些吃痛的睁开眼，竟无语凝噎，欲语泪先流。 呜呜呜～ 桃生好惨，被傻媳妇蹂躏就算了，竟然连只傻猴都打不过。 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啊！ “臭猴子，本桃灵跟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桃灵抹掉眼泪，指天发誓道。 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有气势，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顿时信心又上来了，大摇大摆的来到悟空面前。 直接一个闪身就站在酒坛子上面，朝里面开始嘘嘘起来。 哈哈！ 让你这个傻猴嘚瑟。 悟空微微扶额，脸色有些黑，这家伙记吃不记打。 哪怕受挫，也很快就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只记得开心的事。 可也记仇。 它能想到最气人的事，估计也就是朝酒坛里嘘嘘，偷偷拔他的猴毛了。 可它这般，除了让自己的仙酿味道更好一些，稍稍恶心下他，便没什么坏处了。 桃灵乃是仙灵，那棵大蟠桃树的本源所化。 身体纯净，自然没有污秽之物。 洒进酒坛的，也是最纯粹的仙灵露而已。 悟空不再理会，随它吧，多嘘嘘些，他的这酒味道更好啊！ 第107章 心有乾坤气自宽 “小大人，不可如此无礼啊” 土地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皱着老脸急急忙忙开口道。 整个人瞠目结舌，这小家伙在此有些无法无天。 如此作为，若是遇上心小些的，怕是已经记恨上了。 如世人敬神拜仙，可也不意味着神仙就肚量大了。 凡间凡是敬神之事，哪个不是有着诸多规矩。 究其根本，还不是上界仙神受用，就好这一套。 若是真惹急了孙大人，就它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 “切，小老头你胆小如鼠，本桃灵可不是怕事的，岂会如你一般，畏首畏尾” 桃灵呲牙瞪眼，说话时，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悟空。 这才仰起下巴，十分傲娇的跳下酒坛，大摇大摆的隐入桃树中去了。 好像用行动在说，我才不怕你。 “大人勿怪，这小家伙在这里确实刁蛮任性，可也没什么坏心思，若是惹大人不快，还请大人宽恕则个” 土地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说道。 小家伙心如白纸，眼中并无善恶，更无对错，一切皆是随性而行。 如桃灵这般的生灵，岁月悠久，常伴天地而终。 故有灵而无慧。 只能靠岁月的磨砺让其渐渐知世事，明事理。 若是强行插手，便如同对牛弹琴，与刚出生的婴孩说圣人之言。 如何指望它能明白。 “无事，小孩心性而已，土地公多费些心，别让它闯祸便可，其他的便由它去是了” 悟空淡笑道，蟠桃园平时也鲜有他人到访。 园中便只有土地与干活的力士，只需留意些，别让其得罪了外面路过的仙神，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如孩童一般，虽然有些烦人，可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 真要是小时候让家长十分安心，一点事都没有的，那样的小孩又有几个。 最起码的包容之心还是要有的。 当然，如果不是桃灵，而是真的一个小孩往里面撒尿。 他少不了要教训一下的。 他好好酿的酒，岂能让小屁孩祸祸掉，起码也得给他屁股上几巴掌。 让他长长记性。 “大人好气量，便是小神，有时也会被它惹的动气，老是忍不住想动手，这小家伙实在是顽皮” 土地公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眼神肉眼可见的心疼了一下。 他的长须以前可比这多多了，可是让他十分骄傲的事，如今却有些美中不足。 无可奈何啊！ “小孩子要是少了顽皮，如你我这般成熟稳重，那才可怕” 悟空声音干净温和，笑着开口道。 什么样的年纪干什么样的事。 如那四季交替，生死轮回，冥冥中自有其道理。 若是随意更改，结果也许不坏，可也说不上好。 土地公认同的点点头，大人所想，确实有些道理。 真要天天如他一般，他估计会禀奏上面，怀疑这小家伙是不是被妖魔替换掉了。 那才是细思极恐啊！ 他们说话间，远处有一力士小步跑来，临近身前，这才缓步上前。 “孙司使，外边有一仙童找您，说是太白上仙府上的” 力士正声说道，同时等着孙悟空拿主意。 他没想到，自家大人会与太白上仙有来往，这可是大好事。 若真是如此，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的这位大人，来头不小啊，若是有机会…… “他有说什么吗？” 悟空有些意外道，太白老哥怎么会让仙童来找他。 “禀大人，没跟小的说，只是说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力士如实回答，将原话一字不漏的说与悟空。 其实他也好奇，可仙童的地位，比他这力士，高上许多。 他哪里有这个资格去问。 “行了，你忙你的吧” 悟空点头表示知晓，他也无需多言，土地便轻轻点头。 他的职责便是看守好这片蟠桃园，大人就是不说，他也不敢大意，哪里会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如他这样的土地，做的好也不会有什么奖赏，可一旦出了差池，定会严惩。 只这一个职位，不知道是多少土地梦寐以求的。 再找一个来看守，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云泥之别啊！ 说的明白些，就是你不做，有的是土地抢着做。 他又岂敢大意，看着孙悟空离开，土地又是行礼一拜。 礼数之周到，怕是谁也挑不了毛病。 悟空出了蟠桃园，便见那仙童在一旁等候，见悟空出现。 方才迎上前。 “孙大人，我家主人有请，特命我来请你去往殿中” 仙童微拜一礼后开口道。 悟空有些讶然，看这样子，这仙童也只是奉命来请。 并不知道其中缘故。 “太白上仙近些日子可好？” 悟空点头应道，而后便随其一起腾云而起，一并前往太白殿。 “与以往一般无二，时常奔波各处，在殿中待的时间屈指可数，今日也是刚刚回来不久” 仙童随口说道，天庭的仙官，最忙的当属她家主人了。 几乎事事巨细，从不假于人。 这份亲力亲为的态度和办事方法，天庭中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上仙公务繁忙，倒是能理解” 悟空眉毛微挑，很是感慨道。 老太白这人做事没得说，滴水不漏，就是他也佩服不已。 毕竟能到那个位置的，便是培养些亲属，帮自己做事，也是很常见。 所以太白金星才会显得与众不同，再加上他那与人为善的性格。 天庭当中，对其不喜的人也许有，可绝对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 “这是我随手酿的一些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仙童勿要嫌弃” 悟空拿出两坛仙酿，眉头微微上扬，带着笑意道。 拿自己亲手酿制的东西送人，这种感觉让他很舒畅。 他享受酿制的过程，亲手做的东西，不管是自己饮用，还是送人，都有一种成就感。 “多谢，既然是司使相赠，小子不敢推辞，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仙童眼睛一亮，而后忍住笑意开口道。 却是接过两坛酒，心中颇有些激动，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又不好当着悟空的面打开，只好收进自己的贮藏空间当中。 向她们送礼的，其实不少，只是主人严禁她们收礼。 每每到了门前，看着那一件件宝贝，她们都得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心里舍不得啊！ 只有与太白相熟的几位，送的东西才可以收下。 这位孙大人虽然来上界不久，可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那些人的礼，皆是送给主人的。 孙大人给的，却是给她自个的，这其中的分量，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仙童抿紧嘴唇，生怕压不住自己的笑意，让孙大人看了笑话。 更是暗搓手指，以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孙大人，听主人说，你在下界也是一方妖王，那你也是有地盘的吧” 仙童忍不住好奇道，能上天做官的妖王，可都不是简单人物。 哪怕很早就在天庭的，甚至就是天庭打杂的。 有的也会在下界偷偷开辟道场，招揽弟子和下属。 在自己的地盘上称王称霸，无比快活，听说有享不尽的美酒佳人。 “算不得什么地盘，只是生于花果山，猴儿们抬举，封我做了一时大王” 悟空笑着说道，对此也没有避讳。 简单说了一下他在花果山的俗事，回首看去，那时的自己，也是稚嫩，如今说起来，心中难免有些尴尬。 “现如今我也是成了年纪大的家伙，猴王也也是代代更迭……” 悟空有些感慨，看着有新猴王管理花果山，而且打理的井井有条。 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大人的花果山，想必是一个好地方，有机会我也去看看” 仙童有些期待道，尤其是听到那句“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之后。 她心中就更是好奇了。 下界当中，能称得上洞天福地的地方，绝对不多。 而有此名号，多半不是虚名，肯定有其道理。 比起她天天守着大门，下界肯定有趣多了。 “哈哈哈，仙童哪天有空，直接去即可，猴儿们也是极为好客的，他们也很喜欢客人来做客” 谈笑间，两道身影却是已经到了太白府上。 悟空微微拱手，便告别仙童，向里走去。 第108章 如何选择 仙童心里微喜，打定了主意，以后定要去那花果山瞧上一瞧。 这看门的工作，耽误几天也是无妨。 毕竟主人经常不在，她们二人待着也是无趣。 “辛彤，什么情况，傻乐呵啥呢？” 门口的仙童看着这家伙从孙大人进去后，就一直搁那傻笑。 要不是神仙不会得癔症，她还以为这家伙发癫呢。 就差流口水了。 这家伙不会喜欢上孙大人了吧？ “呵呵，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呐，孙大人赏咱的” 辛仙童从袖子里拿出一坛酒酿。 大大方方的递给伙伴，她俩一块共事的时间不算短了。 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要想着对方的。 “不会吧，孙悟空一坛酒就把你给收了，这也太那个了，啊哟” 仙童话没说完就被辛仙童赏了一板栗，吃痛的她只能捂住脑瓜子，又舍不得那坛子酒，只能一只手捂住脑袋。 “想什么呢你，孙大人邀请我去他花果山作客呢，这可是下界的好机会” 辛彤随即翻了下白眼道。 到时候主人问起来，她也是有理由应付的。 这可是孙大人让她去做客的，她作为主人的仙童，岂能拒绝主人好友的好意。 到时候岂不是寒了孙大人的心。 反正随便那么一巴拉，主人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你都准备去婆家了” 仙童神色古怪的嘀咕道，越看越觉得辛彤跟悟空有戏。 心里那股子好奇劲止不住往上冒。 “你这家伙被青牛带坏了，满脑子都是黄黄的东西，简直是对牛弹琴” 辛彤无语道，都是青牛从凡间带来的那几个破本子。 当中夹杂着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给好姐妹都污染了，这脑子里面就没干净过。 更气人的，她都不想说出口啊。 “青牛大哥人好着呢，说的好像你不看似的，假正经” 仙童吐吐舌头，小声反驳道。 当初是谁跟她趴一个被窝，一块悄咪咪蒙起被子看话本的。 如今倒是数落起她来了。 要不是青牛大哥带些给她，她哪里找找这些东西解闷啊。 “我那是替你把把关，什么叫假正经，万一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也好给你挡挡灾” 辛彤一本正经的说道，脸色丝毫没有变化。 这一手颠倒是非玩的是出神入化，有些东西果然是天生的。 她自己都觉得有道理，好姐妹能为你两肋插刀啊！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谁，我又不跟主人说，你慌什么，大不了让主人把你送给孙大人……噢哟” 说笑间，两个仙童却是掐起架来，互不相让。 一个劲的朝对方弱点下手。 期间倒吸冷气的声音不断，完事后俩仙童面红耳赤，头顶直冒热气。 各自坐在一角整理自己的衣服，悻悻的看了对方一眼，都不吱声。 殿内，悟空与太白却是没有关注外面的情况。 自然不知道两个仙童在外面打闹。 天庭当中，谁也不会没事就对着自己家探察一番。 毕竟有天兵天将四处巡逻，出事的可能性极低。 “悟空老弟，你看如何？” 太白坦然道。 他与悟空说了此事的利弊，去与不去全看老弟自个。 孙悟空低头思索，有些无奈。 太白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啊，一时之间他也有些犹豫。 地府冥君阎罗齐齐上奏，天下万灵的轮回数量突然暴涨。 搞的地府都有些忙，有些鬼怪更是趁机作乱，扰乱冥界秩序。 不得已，只能向天庭求助。 这数千年来三界一直相对安宁，没什么大乱子，如今地府事，玉帝必然是要派仙家去镇压乱象的。 太白找他，也是想问悟空去不去，若是去，他便在玉帝面前提上一嘴。 让悟空捞点战功，以后好换换位子，老看桃算怎么回事。 悟空不在意，他看着就不舒服，怎么的也得让孙老弟有点存在感。 不能得过且过啊，正是该打拼的年纪，如何能选择安逸。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可不行。 “老哥，天庭能人多的是，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出手，我看还是算了吧，功劳对我来说真不是太重要” 悟空下定决心道，还是不去掺和的好，万一地府出了啥事，别把锅砸他头上。 上次二殿下的事他就挺头疼的，直接硬趟过去的。 他这脑子玩不转啊！ 能悠哉悠哉的过，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唉，你……老弟你……” 太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小子怎么就不上道呢。 他要是在玉帝面前说活说活，八成能让悟空去当个先锋什么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次数多了，就算战功不多，也能在陛下面前混个眼熟。 你整天待蟠桃园算怎么回事？ 干脆太白金星这位子让给他算了，反正不争不抢的，怎么来都行。 “你既然不想去，老哥我也不好勉强你，真要有什么事，我还是能保你一保的” 太白无奈道。 “本来想带你一起去见陛下的，如今倒是不可能了，老弟你便在这稍候，等我回来咱俩一起聚会” 听太白说完，悟空报以一个尴尬的微笑，他拒绝太白的好意，老哥心里肯定不舒服。 只能给一个歉意的眼神了，太白见状，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去便不去，地府阴气太重，对于神仙来说，也不怎么爱去。 毕竟哪有天庭舒服，这次的事不大不小，算是一个大点的蚊子肉了勉强算苍蝇吧。 老弟不去捞一把可惜了。 太白金星却是直直出了太白殿，前往面见玉帝。 片刻之后。 玉帝静静听完太白所奏，将手中茶盏放下。 “亡魂突增，莫不是人间出了什么岔子，太白你可知晓？” 鬼魂作乱而已，地府自己就可以应对，只是上面几个不问世事，都在闭关修行。 大多事务皆是十殿阎罗决断，这才显得地府势弱，否则，那几个家伙随便拎出来一个。 挥挥手的事，就能搞定。 不过这也是给天庭面子，他自然要派兵去相助的。 只是对突然暴涨的鬼魂有些好奇，三界运行，相辅相成，如唇齿相依，向来没什么大问题。 这次却是有些奇怪。 “禀陛下，老臣只是因阎罗求助，便赶来禀奏，人间之事，倒是未曾注意，不过这些，顺风耳他们应当知道些” 太白金星如实回答道，二位神将的职责，便是视察三界，有问题时才能及时上报。 哪怕是不知，喊他们来看一看，听一听，便也可以知晓了。 “嗯，此事稍后你去叮嘱他们便可，至于这出兵的人选么” 玉帝微微沉吟，脑海中划过一道道身影，去地府镇压乱象，着实不是什么大事。 指尖轻轻敲着玉桌，突然微微一顿，玉帝便抬头看向太白金星。 “杀鸡焉用牛刀，那猴儿呢，真把自己当看桃的了，着他领五千天兵天将，去把这事平了去，若是办不好，朕停他的职” “听说当初就是他把天阳给弄哭的” 吩咐完太白金星，玉帝又恰巧不巧的轻声嘀咕了一句。 太白脸色微黑，可还是应声领旨，陛下你跟老臣还演一下，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啊。 老弟，你惨了，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你小子认倒霉吧！ 他可是一句都没有提过，全是陛下的主意。 第109章 大日临空度万灵 太白金星离开后，玉帝眼中敛去些许笑意。 想起那猴子时，不由得轻轻哼了声。 喜欢藏拙是吧！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人畜无害小猴子，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三界之中很久没有出现如此天赋异禀的生灵了。 至于是哪家教出来的，他需要在意吗？ 为帝者，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还不如早早下界挑粪算了。 不过，本以为是威震三界万灵的一员猛将，可看那内敛的性子。 不给他找些事做，这小家伙是打算藏一辈子，准备熬死他吗？ “朕每天尚要日理万机，还要劳心费神许久，若是让你如此悠闲……” 玉帝自言自语，当臣子的，不给朕分忧解难如何能行。 对了，朕还要面壁思过呢！ 差点被太白搅和了，一念之间，玉帝威严的身影却是已经消失。 想必是去思过去了。 太白殿中，悟空还在想着蟠桃园中的那些花草。 都是好东西，不同的配比下，酒的味道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花草果实的种类繁多，给他时间，他能搞出更多不一样的仙酿来，以后世人当称他一声酒仙。 “悟空老弟，你有事做了” 太白还未到殿前，便大声呼道，等进来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只能打着哈哈将先前的事解释了一遍。 听到玉帝指名道姓让他去地府时，悟空眼睛渐渐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老哥你莫与我开玩笑，我如何能去，再说带领天兵天将……” 悟空以为太白拿他打趣，有些无奈，他打架的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干的最狠的一次，也就是打杀了混世魔王而已。 之后鲜有动杀心的时候，带兵这种事，就更是无从提起了。 玉帝就是老年痴呆，也不能让他带兵去。 天庭的将领何其多，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也比他有经验。 “老弟还是接受现实吧，这该你的，你躲也躲不掉” 太白轻轻摇头道，将一方调令连带旨意塞给悟空。 悟空见太白不似开玩笑，心头微跳，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 不会吧。 玉帝莫不是真老糊涂了，真让我去？ 还是让我一只猴独自带兵去，这抽的哪门子邪风。 哪怕再不可能，当悟空打开后，看着那真的不能再真的调令，他脑子有些混乱。 呆滞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是老哥你就没劝着点陛下？” 悟空百思不得其解，而后愁眉不展道。 “陛下亲口下的旨，我哪敢劝，着，这对你来说真不是什么坏事，我没在陛下面前提起你，你就知足吧” 太白颇有些幸灾乐祸，毕竟他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没有陛下一道旨意来的管用。 这年轻人嘛，就该出去闯闯。 哪怕犯错又如何，谁没错过几回，便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也常常有犯错的时候。 不错上一回，你又如何明白什么是对的。 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体会，旁人的说辞，对自己可不一定有用。 “来来来，我与你说道说道，这领兵一事，说起来也不难……” 太白凑到悟空身前，拉着悟空坐下来后。 又传授了一番心得，别看只有五千天兵天将，可这也不是人间小国之间打仗。 能当的上天兵的，已经不能小觑，那天将更是实力强劲。 寻常鬼怪，在天兵天将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与其说是让悟空带兵平乱，不如说是给悟空送战功的。 就是悟空去了闭着眼指挥，只需去地府各处溜一圈。 就能让五千天兵天将解决问题。 地府生灵在面对天庭仙神时，本就被其克制，在太白看来，悟空权当散心了。 “陛下既然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依我看，陛下还是很看好你的，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番用心” 太白拍拍悟空肩膀，语重心长道，若是以往，玉帝何时派过这样的仙官下界。 无论是御马监司使，还是蟠桃园御司使，千百年来能够让玉帝点名的，也就悟空一个。 其他比悟空官职大的多了去了，天庭何时少过征战杀伐之人。 哪怕是他，此刻都觉得玉帝对悟空有些过于用心了。 这其中，想必是有他不知道的缘由，可目前看来，是好事。 “多谢老哥指点，我去走上一遭便是，如此，却是不能和老哥小聚一下了” 悟空晃晃手中调令，玩笑般开口道。 “这是小事，以后相聚的机会很多，我就提前恭贺悟空你了，等你大捷的消息” 太白抚须而笑道。 随即悟空也不拖拉，拜别太白，调令虽说是五千天兵天将。 可悟空自然指挥不了天将，也不想让双方尴尬，便去天兵营中调了五千天兵。 领旨下界入幽冥。 地府之中，阴风阵阵，天昏地暗，一片幽月挂悬空，呼啸而过的风声，都好似厉鬼在凄鸣。 悟空却是凌空而立犯了难心，微微犹豫后便看向这五千天兵。 “诸位可识得去十殿的路？” 悟空轻声开口道，他也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啊。 “禀司使，属下曾来过几次，这便为司使带路” 带头的总兵闻言微怔，心中有些讶异，不过还是马上上前说道。 见悟空点头，便指明方向，众天兵这才飞身前往十殿所在。 “这位大人看着面生啊，陛下怎么派他来此” 天兵各自用心神聊了起来，本以为停下来是有情况。 结果这位孙大人不认识路，莫不是第一次来地府。 “咱们尽好自己之责便可，莫要惹是生非” 一天兵随口道，别说派只猴，就是派只蚂蚱来，他们也得听令行事。 半空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天威自现。 随着临近地府中央，也终于在极远处有了鬼魂飘荡。 悟空心神微凝，皱眉间，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些异样之时。 自周身便有一股清光荡出，好似本能反应。 不受控制般，如大日临空，将四周照的透亮。 这一刻地府颤动，鬼神皆惊，天兵看着眼前的大人瞠目结舌。 一时间瞳孔直缩，只见地府上下本来驳杂不纯的阴气如同被净化一样。 竟是多了一股清风。 所过之处，邪煞之气尽消。 那些孤魂野鬼见那大日竟是喜极而泣，纳头便拜。 顷刻间，诸多鬼魂如青烟云雾般随风而散。 竟是转世轮回去了。 “这……这” 带头的总兵说不出话来，这哪里用得着他们，大人所过之处。 四周尚残存一声声轻喃，那是诸多孤魂野鬼发自肺腑的道谢。 他们被困地府久矣，无法投胎转世，再次轮回，亦不能回归人间，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在地府四处游荡。 悟空在一举动，将四周魂物超度大半，那些剩余鬼物还在不断消散，如同看见绝世美人，远处更多的鬼物如同洪水决堤般涌来。 那是生的希望，是天大的机缘，这是天生圣人啊。 这一刻，天地寂静，再无人声，只有源源不断的鬼物狂奔。 一拜，然后消散，前赴后继。 悟空有些傻眼了，这是求死？ 随着越来越多的鬼物消融，他体内清光大涨，如果之前是大日临空。 那么此刻便是金阳入海，瞬息间，无数鬼魂如海水般被齐齐蒸发，连那一丝道谢都无法说出。 便入了轮回道。 只是一瞬，便有亿万生灵消融。 “大慈大悲，圣人之相” 天兵一时间有些失声道，这位大人是谁，来头有些吓人啊。 有些背景是后天赋予的，可有些东西，不是你势大就能解决的。 他们今日遇到的，怕是此生仅有之奇况。 嗡～ 众天兵心神震惊之时，一道金光自云霄落下，直入地府。 最后将悟空整个身形笼罩在内，强横的气息将众天兵震的齐齐倒退。 “天降功德？” 天兵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忍不住开口惊呼道。 他们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羡慕嫉妒恨，这是什么狗屎运啊！ 这么久轮不到我头上，所有天兵心中都冒出这样的念头。 毕竟光看着实在是难受，好歹让他们也沾沾光啊，蹭一蹭。 许久之后，金光才尽数聚在悟空周身，逐渐凝实。 金光内敛之后，缓缓的在悟空身后凝聚出一道功德金身，算不上大，只有丈许高而已。 悟空有些失神，感觉事情大条了，他这一搞，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空荡，哪里还瞧得见半点鬼影。 完了，阎王这下不得把他告的身败名裂，倾家荡产，镇压五百年！ 好家伙，原来是搁这里等着我了，悟空没弄明白情况，以为是有人阴他，故意引他来此。 好让他踏上西游之路。 一时间目光有些冷冽，神情沉了下来，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一下子弄没这么多的亡魂，这不比消生死簿轻吧！ 见大人得了如此机缘，竟然还一脸怒容，好像什么人惹火了他一样。 四周变的有些死寂，天兵突然感觉这一刻的大人有些可怕，生死好似不由自己控制。 第110章 十殿阎王 “小王不知上仙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人未至，声先觉，天际几道流光乍现，瞬息之间便已至众天兵面前。 稍作打量，便看向前面的悟空。 来人神色微怔，似是意外，毕竟悟空面生的紧，他以往未曾见过。 “拜见阎罗王，我等奉玉帝旨意，前来相助阎罗，未曾想大人出手惊天动地，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见孙司使有些心不在焉，神游天外，总兵及时上前打个哈哈道。 “小王感激不尽，天将客气，这次上仙可是帮了大忙了，诸位请到城内一叙，上仙请” 来人小心翼翼道，实在是先前威势，太过骇然。 他以为是哪位大人物莅临地府，不得不急忙出来相迎。 如今虽不认得，可也不敢怠慢。 此刻悟空蓦然抬头，算计什么的想的脑壳疼，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没必要想那么多了，抬头时，这才发现地府已经来人。 “这位是？” 悟空带着询问之意看向总兵，他刚才太忘我，心思不在这边。 哪里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禀大人，地府阎罗王察觉此间动静，特来相迎，请大人入城一叙” 总兵正色道，眼中对悟空已经有了些许敬意。 跟着这样的大人出兵，是他的荣幸。 阎罗王？ 悟空眉头微挑，立马看向此人，其眉宇之间，果然不同寻常。 身形举手投足之间，亦是有君王威势。 “原来是阎罗王驾临，小仙先前大意之下，让此地亡魂消散一空，多有得罪……” 悟空脸色立马柔和，带着赔笑开口道。 只是每说一个字，都让阎罗心中一跳，听到得罪二字时，身形止不住一颤。 祖宗啊，我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上仙，要如此折煞于我。 他扛不住啊！ “上仙恕罪，是小王失职，才导致亡魂四散，酿下如此祸事，惹的上仙不喜……” 阎罗王带着一丝惧意俯身一拜，就差跪下了，口中更是连连道歉。 “阎王才应恕罪才是，是在下不小心引的地府动荡，如今……” 悟空虽不明白阎王此举何意，可是本就是他的过错，该认得认。 只能比阎王身子更低一点，情真意切的向阎王爷请罪。 心中不免想到，这阎王莫不是一个喜欢背地里阴人的，是了，那厮告状也是事后才上奏天庭。 这是想先稳住他啊！ 一时间两方人马大眼瞪小眼，眼中只有茫然。 这是咋回事？ 怎么就道上歉了，搞得跟犯了天大的罪过一样。 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这是一种特殊见面礼不成。 见悟空低头，阎王只能拜的更低，脑子转的飞快，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哪里有问题。 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本王失职在先，确实是本王的过错，求上仙不要再羞辱小王了，上仙超度亡灵，何过之有？” 悟空欲再次道歉，俯下的身子突然停住。 ？？？ 他没错吗？ 这难道不是惹了大祸，他此时才察觉，阎王的姿态确实有些低了。 半晌，悟空稍带疑惑，试探的开口道。 “阎罗王的意思是小仙没有闯下祸事？须知在下先前可是化尽不止亿万生灵” 悟空出口的瞬间，周围众天兵一片错愕，有些哗然。 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他们还以为大人跟阎王有过节，故意如此，搞半天是大人真不知道。 “上仙莫要开玩笑，地府上下，苦于无法安置这些孤魂野鬼，只能任他们在幽冥游荡，如今幸得上仙出手，感激都来不及，哪里来的过错” 悟空神色微微呆滞，有些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阎王不是逗他玩后。 他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先前两个人都不在一个频道。 彼此都会错了意，悟空不敢马虎，再三确认自己所做，并非祸事后，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有些过于警惕了。 阎王此时也想明白了关键，看向悟空的目光有些复杂。 心中有些怨气，玉帝怎么派这样一家伙过来，可也不敢发作。 什么常识都不知道，便是随便拉来一个天兵，也该知道。 世间万灵，总有些因为意外等各种情况，导致自身无法轮回的。 除了少部分游荡在人间界，其他的皆被鬼差带入地府。 以免影响三界安宁，可无法轮回投胎转世，只能在幽冥界游荡。 日积月累下，数量越来越多，只增不减。 虽有地藏王坐镇幽冥，度化亡魂，可终究是有限制的。 无法彻底解决，只能治标不治本，这位上仙片刻间的动静，起码让这地府当中的孤魂野鬼，少了千分之一。 他如何能不感激，这可大大的解决了地府当下的困境。 连人闲下来，也会生出毛病，何况鬼乎！ 单单是管理就是一个大问题。 阎罗只能尽可能的向悟空解释了一番这其中的紧要之处。 这一刻，就连悟空也是难掩尴尬，他本以为都要动刀兵了，哪里会想到是这个情况。 “天生圣人也不少，可如上仙这般，一入地府就有如此境况的，绝无仅有” 阎罗很是羡慕道，这样的人才，应该留在地府当差啊。 可惜了。 “阎罗客气，上仙不敢当，我在天庭也就是一看桃的，若是阎君不嫌弃，称我孙悟空便可” 悟空解除误会后，也是略带笑意，对着阎罗微微稽首道。 “这如何使得，小王惶恐” 阎罗连忙回礼，却是不敢应下，看桃的？ 打死他也不会信，就算真是个看桃的，以他的这一身修为来说。 也值得他如此对待。 “阎王莫要折煞小可，在下向来对阎君敬仰不已，如今得见，岂敢让阎君如此” 悟空对这种莫名的尊敬有些不习惯，好说歹说，最后只能以道友相称。 以职位，他要向阎君行礼，可阎君不敢啊！ 以实力，他确实不怵阎罗，可他也不习惯被人如此对待。 最后，只能各自委屈一下，以道友相称了。 森罗殿内，悟空被阎罗以礼相待，请上美酒佳肴，十殿阎王尽聚一处，哪怕是五千天兵，亦是被好生招待，只是不在此处而已。 “道兄来此，可喜可贺啊，解了我地府燃眉之急，陛下这次是派对了人” 秦广王举杯说道，先前动静，他以为是某位大神通者出手，相助地府。 哪里会料到是玉帝派来的人，就是将李天王请来，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不敢当，只是误打误撞，险些惹了祸事，只能借道友的酒压压惊了” 悟空面有惭色道，他并非虚言，那一刻是真慌了。 还好是个乌龙。 “道兄说笑了，有如此神通，此事可平，只需道兄多留几日，让各司有一口喘气的机会……” 宋帝王亦是起身敬酒道，他断然不敢让孙悟空一举解决掉这弊端。 先前度化那千分之一，想必也是动用大神通，需要不少精力。 如何敢再次请其动用。 至于全部度化，莫不是痴人说梦，便是发了大宏愿的地藏王菩萨，也无法做到。 孙道友再厉害，还能强过地藏菩萨不成。 只需要天兵帮忙镇压，让地府不至于出乱子即可。 第111章 地藏王有请 酒过三巡，十殿阎王也都放松了些。 身上的那股被压制感也减轻不少，实在是孙悟空身上那股莫名的气息，哪怕内敛于身，也让他们心惊肉跳。 天庭仙神对鬼仙虽有克制，可也有限。 如孙悟空这般的，太过少见。 若不是他们有仙职在身，得天地庇佑，孙悟空要超度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面对悟空，比老鼠见猫更甚之。 如凡人溺水，难以自控，时时刻刻都需紧守心神。 常人皆觉地府阴森恐怖，可此刻，他们又何尝不是觉得悟空惊悚骇人，如芒在背。 “敢问道兄师从何处，竟能习得这身惊天修为，教人羡慕啊” “咳咳” 秦广王刚一开口，便被阎罗王连续几声咳嗽打断。 使了个眼色后，便想扯开话题，若是大罗道场出来的，其师门怕不是巴不得天底下人都知道。 早就宣扬开来了。 之前他们未曾听闻，很大可能是太乙之流。 虽然不是什么隐秘，但是面子上终是不好看。 如那凡间，你若是当官的，便是举人秀才，出门也是人人敬仰。 若是商贩之流，难免被人小觑几分，有些东西不是看本事，还要看看身后的背景。 同是朝臣，两人都是九品芝麻官，可其中一人若是当朝宰相的女婿，这分量能一样么，别人对待你时，也会有所差别。 “在下师从西牛贺洲一寻常道场，不见经传，鲜有人知晓，师父他老人家更是不问世事，几位便是听了……” 悟空却是面色如常，坦然开口，言语中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 就是我没什么背景，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的弟子，诸位这下放心了吧。 随即少了些拘谨，毕竟这个年代，也是看人下菜碟。 领导家的公子哥出来见见世面，你自然得客气招待，可也会多些隔阂。 毕竟再怎么有交情，也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 仙神之间的等级差距，同样不是一般的大。 有些东西在根脚上就已经注定。 他们再努力，也只能是十殿阎王，很难有再进一步的希望。 当然，世事无绝对，可有几个人能够打破常规，更进一步。 “孙道友过谦，如此实力，将来定能在上界有一席之地，名扬三界” 阎罗王正色道，言语真挚，似乎认定了悟空非池中之物。 说着又敬悟空一杯，其他阎王纷纷附和，朝悟空敬酒。 这场面让悟空微微有些无奈，可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知不觉间，亦是有些醉意，酒上心头，眼神也有些迷糊。 阴间的酒醉人啊！ “报，地藏王座下童子到访，求见阎君” 一鬼吏匆匆入殿，行礼跪拜后大声道。 却是不等其起身，殿内便又进一人，阎罗王酒意稍退。 便起身相迎。 “原来是观尘童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阎罗王客气道，却是多了些随意，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大家都相识，地藏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见过诸位阎王，哪个是度化万灵的仙官，地藏王菩萨有请，随我走一遭罢” 观尘童子扫视一圈，虽这样问，却是将目光放在悟空身上。 看着是一只猴子，眼里闪过些许不喜。 天庭竟然派了一只猴子来平乱，这是什么意思。 区区一个妖仙，真能度化万灵，莫不是这些人诓骗他。 天下妖族，大多一身戾气，杀心太重，难以得道。 少数举霞飞升的，也是劣性难改，悟性太低。 当当坐骑倒也凑合，其他的，便没什么用处了。 观尘想当然的，便认为这猴子是拿了件专门克制鬼物的宝贝。 眼里的最后一丝兴致也没了，只是静静的看着悟空，等他回话。 “不好意思，今日有些醉酒，不好拜见菩萨，他日定当登门拜访，还请见谅” 悟空醉眼朦胧，脑子微微有些不清醒，思索一会后还是认真回道。 能流畅说出来，便是他努力控制的结果。 这阴间的酒对身体无碍，却是全部作用在魂魄上。 所以他此刻是真的有些醉了，他一个喝十个，酒量再好也没用。 何况他也不是个酒量好的，只是闲暇之余喜欢咪两口儿。 “哼，玉帝让你来办事，一来就喝的烂醉如泥，当真丢人现眼，去不去由你，话已带到，你请便” 观尘本就对妖族无感，此刻见此情况，语气已然带着讥讽。 说完之后，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悟空轻皱眉头，觉得对方的话有些不中听，可也懒得计较。 事事较真，那他一天安生日子也别过了。 几句嘲讽，又不掉块肉，若是连嘲讽都接不住。 他早跳海里把自己淹死了，哪里去得方寸山。 “道兄勿恼，这童子性子就这样，谁都看不上，无需理会” 阎罗王笑道，那张脸就没见笑过，他们哪个没被说过。 受着就是了，多多少少给菩萨一些面子，再者性子也不坏，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全当一个不会聊天的同僚了。 “只是地藏王菩萨请你一去……” 阎罗王有些犹豫，随即轻叹一声，倒是他们误事了，本来寻常宴席，喝点酒，有事也可以散去酒意。 今儿特意隆重了些，拿出来的皆是不可多得的珍藏。 这乃是对魂魄的滋补之物，那种醉朦胧的感觉，哪里可以散的掉。 只能等酒醒了再去，否则这样去，实在有些冒昧。 两权相害取其轻，不外如是。 地府大佬都躲起来不出面，他们这十殿阎王看着权力大。 实则处处受限制，过的艰难啊！ 否则，地府生乱，怎么着也用不着请示天庭，派天兵相助。 鬼生也艰难！ 只要学会吃苦，一辈子就有吃不完的苦。 属实无奈了。 “无妨，他日我登门赔罪便是，今日是去不得了” 悟空随意道，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别扭，只因他不想与佛门扯上关系。 可该去还是要去，见见也无妨么，那位大名鼎鼎的地藏王菩萨，他也是好奇的紧。 都是大佬，瞻仰瞻仰风采总没问题吧！ 说着，便与几位阎王继续喝了起来，已经这样了，倒不如尽兴而归。 “老阎王，老阎王人呢，本太子大驾光临，居然没人迎接，我可要发飙了” 一道似男似女，中性十足的声音传入殿内。 让悟空神色微怔，这道声音有些耳熟，他却一时间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112章 再见哪吒 “好啊，居然关起门来偷喝好酒，咦？” 来人眼眸微亮，目光移到孙悟空身上，居然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他心中微微诧异，这家伙什么时候跟阎王扯上关系了。 不过还是来到一旁。 “孙道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来来来，正好我也口渴了，大家一块一块” 哪吒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遇到孙道友，许久没见过，他还以为这家伙在人间游历呢。 自那日之后，他却是再也没碰到过。 话语间丝毫没有见外，直接坐在悟空身边，拿起酒壶嘬了一口后。 眼眸微眯，啧啧，好酒啊。 “老阎王，你不厚道啊，我来时可没这么好的酒，本太子的心有些小小的受伤，你得补偿我” 他虽如此言语，可目光却一直在悟空身上。 并无埋怨责怪之意，只是孙悟空这一身修为，越发让他看不透了。 “三太子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来人，给三太子添酒” 阎罗王随即说道，心中无奈，可哪吒的性子他也知道。 只要好心招待，定不会为难他。 这种人其实最好相处，都是实心眼，不会跟你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原来是哪吒道友，在下失礼了” 悟空微微拱手，算是见礼，酒的后劲也慢慢涌上来。 之后哪吒再说些什么，他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老阎王，你们不厚道啊，将孙道友灌成这样，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来来来，我跟你们比划比划” 哪吒直接挽起袖子，开始大展神威，有如此美酒，他也得沾点光不是。 三言两语，哪吒也知道了悟空来此的目的。 只是知道他在天庭当官时，眉毛微挑。 看来他有些日子没回去，天庭变化挺多的。 便是听到悟空度化亿万亡灵，哪吒也没有过多惊讶，毕竟孙悟空的实力绝不会弱。 有几手藏着的底牌，并不奇怪。 只是如今看来，这底牌对鬼魂的克制极大。 老阎王这是遇到一个祖宗，怪不得要供着。 “三太子此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阎罗王笑着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没事，他却是不相信三太子会来幽冥。 毕竟他们这里算不上一个好去处。 “没事没事，只是我一个老朋友寿元将近，请老阎王给它添些寿元而已” 哪吒闷下一大口酒，大大方方的开口道。 颇为随意，添些寿元而已，能是什么大事。 “不知你这位老朋友，是？” 老阎王心微跳，有些好奇的看向三太子。 “哦，是我在凡间养的一条狗，大黄这些天老的快不成样子了，无精打采的，瞧着可怜啊” 哪吒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万灵的寿命有短有长。 大黄怎么说也陪了他好几年，若是死的这么快，他对不起大黄啊。 怎么的也得让它多享几年清福，主要是他搁人间没转尽兴呢。 阎罗王嘴角没忍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一条狗？ 你就特意跑来幽冥一趟，找本王加寿元，他知道三太子向来离谱。 可这么离谱的，他也没想到啊，他一会还做什么阎王。 直接当那大黄得了，躺着就把寿命加了。 “好说好说，既然是三太子吩咐，那便给它加个五年” 阎王委婉开口道，谁知哪吒却是摆摆手，五年够干什么。 一睁眼闭眼就没了，大黄要是知道他面子才值五年，不得笑话死他。 “五年太少，五十年吧，嗯，干脆凑个整，一甲子吧！” 哪吒之言，让十殿阎王齐齐变色，一甲子？ 开什么玩笑，他们是阎王，但不是许愿瓶啊。 哪家的狗能活一甲子，这样随意干扰世间轮回，一个不小心，便是大乱子。 他们虽然有特权，可也是在有限范围之内。 瞎搞，是要出事的。 “三太子，一甲子是万万不能的，你便是把我脑袋拿了去，也换不了一甲子” 阎罗王苦着脸为难道，就差把脖子伸出来，让哪吒把脑袋给剁了。 “是啊是啊，三太子，一甲子不合规矩啊，若是随意篡改，就算它能活一甲子，以后这因果也会应在它身上，三太子能护它一生一世，可护不了生生世世啊” 宋帝王及时劝阻道，他未曾说虚，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如此福源，寻常的一条狗如何接的住，等它与三太子的缘分尽了。 那因果报应便会应在它身上，到时下场定不会太好。 三太子此举，不是救它，而是害它。 “不如这样，我等凑凑，给它加个十年寿元，等它魂入幽冥，再想个折子，让它投个好胎如何” 宋帝王言辞犹豫道，十年而已，倒时不会有什么关系。 “行罢，十年便十年，本太子也不能让你们为难不是” 哪吒心想也对，倒是他考虑不周，便十分大方的接受了这一结果，十殿阎王却只能苦笑，他们已经很为难了。 只是这话不敢说出口的，形势不如人，得罪不起。 不过幸好是条狗，加点寿元也没什么大影响，寿命一事，你加在狗身上，与加在人身上，能牵动的因果不可同日而语。 如平头百姓，与王朝皇子，二者之间哪怕多一年寿命，造成的影响也是天差地别。 这种事情马虎不得。 接下来，这一场酒对于十殿阎王来说，便喝的没什么滋味。 倒是哪吒，拉着各殿阎王聊家长里短。 好不快活。 大黄的命运，便在他们的几个念头之间，被彻底改变。 幽冥无昼夜，那幽月也从未落下过，虽在移动，可数十年也只是挪动一点点距离。 故看不出什么变化。 阎罗殿内，悟空悠悠转醒，心神顿觉一阵畅快。 如鱼得水，一呼一吸之间，脑子似乎都比往日清明几分。 几位阎王真是好人呐！看到歪七扭八的几位阎王，以及此刻还抱着自己大腿打鼾的哪吒。 他亦是有些错愕，这是都醉的不省人事了。 好家伙，他还以为就自己不胜酒力，结果大伙都半斤八两。 心里顿觉舒坦许多，醉酒不可怕，事后有人帮你回忆才可怕。 如今这场面，也只能是他帮大伙回忆回忆了。 悟空轻轻抽离自己大腿，见哪吒没有惊醒，便松了口气。 拿出些许衣物给他垫上，如仙神，其实早已不惧寒热，可悟空看着睡倒的几人。 还是不自觉的拿出衣物给他们披上。 有些东西皆是性格使然，难以改变，都已经上界做了仙官。 他骨子里还是觉得不披件衣服睡觉容易着凉。 嗯，还不能露肚脐眼。 而后，悟空这才走出阎罗殿，一身气息敛尽。 想起之前闹出的大动静，便有些苦恼。 虽未惹祸，可这样一来，他有些东西，便瞒不住了。 以一己之力送走无尽幽魂，此后三界之内，他的名声必然渐显。 也意味着，有些人的目光，会放在他身上。 一波三折，他终是走上台前。 想要低调一点，是没戏了。 猴生有点难，否则，地藏王又怎么会派童子来请他。 第113章 崔判官 悟空行走于城中街头。 那些鬼物见了他纷纷避让，低头不敢直视，好像他才是那凶神恶煞之人。 无论境界高低，此刻皆收敛气息，如犯了错的小朋友般，对悟空敬而远之。 有些更是直接掉头就走，这些城中的鬼物，却不是那些孤魂野鬼。 如人间百姓，是有鬼籍在身。 基本上生前没什么过错，又或者已经还清因果，因不愿再世轮回，便主动留在地府。 阎罗王对他说了不少，故而对阴间之事，他也算知道些。 他能度化那些亡灵，却不是阎王想的那般，用了大神通。 思来想去，只能是他天生就是大气运者。 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不过却不是他现在能探知到的。 度化生灵这事怎么说呢，悟空感觉，就像是这些生灵没有户籍，或者因为各种原因和意外，让天地大道无法验证他们的身份。 估计就与人间的黑户差不多，他的作用也就是让轮回道重新给他们一次上户的机会。 这样想，悟空便觉得事情没那么复杂了，天降功德也就能说得通。 “大人，何不多歇息会” 后方一人跟上悟空，小心说道，见其相貌堂堂，目光如火如电。 一身玄衣相得益彰，尽显威严，哪怕面对孙悟空，也是只有尊敬没有畏惧。 “道友是？” 悟空微怔，此人先前与阎罗王一块而来，只是一直不曾说话。 他也说不上对方是谁，只能以道友相称。 “大人客气，在下崔钰，在地府当值” 崔钰直截了当道。 “原来是判官大人，久仰崔判官大名，今日得见，见面更甚闻名，崔大人一块走走？” 悟空微笑道，其他神仙他多数没听过名号。 反而地府的鬼神，他却是知道不少，四大判官，十殿阎王，五方鬼帝…… 其中少部分更是耳熟能详。 没办法，人们对死亡天生有种畏惧感，他也不例外。 所以对鬼神的传说，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关注。 崔钰轻轻点头，并未拒绝，这位大人，他也很想一块聊聊。 能让天降功德就是极其罕见的事，像孙悟空一样，直接凝聚丈余功德金身的，他从未见过。 便是指甲盖大小的功德碎片，在在这幽冥之地，也比任何仙丹妙药，宝物珍品都好使。 悟空那丈许金身，其中的含金量，便可见一斑。 “大人善举，让人敬佩，在下替他们谢过大人大恩大德” 崔钰十分郑重的向悟空一拜，地府鬼物作乱，可也非那大部分的孤魂野鬼之过。 他们不得已逗留幽冥，也未私自跑去人间作乱。 可以说已经很难得了。 “只是大人之神通，对那些作乱之鬼魂莫要动用，他们犯错作恶在先，若是直接轮回，有损大人功德” 崔钰好心提醒道，超度亡魂也分好坏，那些孤魂野鬼虽不能转世轮回。 可也都经过鬼司审判，一生罪孽，也都洗尽。 若是尚有因果在身，孙大人如此做法，就是那丈余金身，也用不了多久。 就会消耗一空。 “多谢崔大人提醒，我也是第一次，先前没想到那么大动静” 孙悟空无奈道，何止是第一次啊，他都没准备。 完全就是意外，依崔大人所言，他若是运气差点，经过的不是那些孤魂野鬼的地盘，而是作乱反叛之地。 那降下来就不是功德，该是雷劫了。 “崔大人，既然无事，不如大人带我去那作乱之地走上一遭，我好早点回去交差” 悟空正色道，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先把正事办了，再谈其它。 先前与几位阎王喝酒，也是他自身突发意外，需要弄清楚情况。 那个状态他也不敢去办事，万一再生意外，他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孙大人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好拖拉” 崔钰对孙悟空好感又增几分，是个能办事的。 合他的脾气，他也不想拖着。 “大人，这些鬼物本来是一帮散兵游勇，用各种办法逃过阴司惩罚。 只是数十年前有几位鬼王从十八层地狱跑了出来，将他们各自收拢。 本以为很快就能缉拿归案，谁知却是逐渐壮大，如今已然不可小觑” 崔钰及时跟悟空说了些详情，里面的那些道道，虽未明说，悟空也能猜到。 有鬼物能逃脱阴司，看来地府下面也是鱼龙混杂。 有不少办事的接私活啊！ 不拿人家的好处，悟空不觉得有鬼差会冒着被严惩的风险私放鬼物。 不过地府的事，他也不想掺和，其中缘由，与他无关。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瞎搅和会让某些人不痛快，他们不痛快，自己也就别想痛快了。 “这其中最厉害的，有三位，一位在通幽山，那里有一道天然的屏障，这些鬼物据险而守……” 悟空听的云里雾里，这位崔判官尽职尽责，可他了解这么详细干啥。 带兵打仗不是他的特长，排兵布阵就更谈不上了。 平乱对他来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策略。 只有一招，干！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其他的他也不会。 “那个，崔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几位鬼王，比你们家阎王实力强上几何？” 悟空只能打断崔钰的话，直接问道。 崔钰神色微滞，而后微微思索。 “孙大人，若说实力，其中两位与阎君不过是伯仲之间，其他鬼王更是远不及阎君，只是他们的地盘，尽是一些险恶之地，这才……” 崔钰解释道，十殿阎王各自皆有要事，很难分出精力去对付那些鬼王。 地藏王发了大宏愿，每日超度的亡灵不知凡几。 亦是无暇顾及。 他们各自的实力虽不惧鬼王，可是想举兵征讨，也是有心无力。 实在是事务太多，腾不出手，别看十殿阎王与孙悟空喝的尽兴。 回去之后，他们又得加班加点的干活。 上面来个人物，他们就得腾出来时间伺候。 所以像孙悟空这样干净利落的，他也是好感顿生。 悟空听完，心中有数，据险而守？ 他想看看怎么守。 随即拉着崔钰，调集五千天兵，直接出了大城。 朝那最近的一处作乱之地奔去。 城门的守卫脸色不太好，眼中难掩惊愕，似是没想到这次来的上仙是个急性子。 按照惯例，哪次不得大摆宴席，庆祝个三五日的。 这才刚来一天吧！ 第114章 我是老实人 幽雾之上，一众天兵御风而行，崔钰看的是心惊肉跳。 这次来的天兵，这么个个都是好战分子，一个个还没到地方呢，就已经摩拳擦掌。 迫不及待了。 他哪知道，这帮人看到悟空那丈余金身后，心情有多郁闷。 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大的金疙瘩，结果就在自己眼前。 可惜不是自己的，如何能不郁闷。 此刻需要找一个出气的地方啊！ 崔钰的境界，自然不是这些天兵可比拟的，若是一对一，一对十甚至三五十。 他也是有赢面的。 可是对上五百，他都不能说稳胜，至于五千，他也只能跑路了。 天兵最差的也是仙人之境，而且不是人间的那种仙人能比的。 那些修行宗门的老祖宗，飞升之后，说不定有几个就在在五千天兵当中啊。 抛去天兵的身份不谈，各自的手段绝对不会少了。 想到这里，崔钰也是暗自苦笑，他有些羡慕天庭的实力了。 随随便便派下来的五千天兵，在地府当中，都能当作中流砥柱。 地府的阴兵有点不够看。 只是小许时辰，行进速度便缓了下来。 那通幽山已经映入眼帘，天兵虽气势正盛，可看着下方那群山，也是神色微凝。 未到近处，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四处刮起的阴风。 如同沙子一样打在脸上，虽不至于受伤，可也能感到疼痛。 他们可不是人间凡俗，这阴风确实有点东西。 一个个便施展术法，将阴风隔绝在体外。 一个个排列好阵型，严阵以待。 只是瞬息之间，他们的气势便聚在一块，让人心惊。 “上方何人，胆敢闯我通幽山，速速退去，否则叫尔等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一道声音中气不足，略带惧意道，明明是威风十足的话语。 到他嘴里却变了味，这哪是恐吓，分明就是求着悟空等人赶紧离开。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放肆，区区小鬼也敢大言不惭，我等奉玉帝旨意，前来平乱，限你等半柱香的时间，束手就擒，若敢说半个不字，定让你烟消云散” 见悟空并无开口的意思，总兵站出来厉声喝道。 一时间声音传遍八方，泛起些许涟漪，这声音当中，也是含了些许术法。 直接让那小鬼脸色苍白，肝胆欲裂，似重锤砸在心头。 呼吸都急促几分，却是转身跑入通幽山，想必是通报自家鬼王去了。 悟空凝神看向那风障，其中时不时有那似刀般的风刃出现，毫无章法，倒也算是一个险地。 寻常阴兵无法进入，似崔钰这般的，进去之后也是无法剿灭对方。 说不定还有受伤的风险，自然需要小心行事。 “哟，原来是天庭的大人物，诸位不在天庭过安生日子，怎么跑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声音缓缓传来，却是一女鬼王。 自通幽山走出，身后一道道阴魂相随，转眼之间，却是有数十万之多。 只是立于那道风墙之内，语气略带讥讽。 “哈哈哈，我只听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的人啊，老喜欢跟狗比，人家一叫唤，就颠儿颠的凑上来了” 一鬼将毫不畏惧，就差指着众天兵的鼻子骂了。 “放肆！” 众天兵神色一肃，齐齐出声，一时间风云变幻，连那道风墙也是泛出涟漪。 “怎么，你们是打算吼死我不成，无数人拼死拼活，举霞飞升，不还是给天庭当狗，人家指拿就往哪里跑，依我看，倒不如追随我家鬼王，有酒有肉有美女，好不痛快” 那鬼将丝毫不惧，依然出声嘲讽道。 “哎，你怎么能这样说天界仙人呢，人家有玉帝的闺女养着，哪里看得上咱们这里的三瓜两枣” 又是一鬼将阴阳怪气道，似乎在说，玉帝是靠女儿拉拢众仙的。 这一刻，崔钰脸色大变，他虽然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这个场面他也没料到。 只见悟空神色平静，此刻终于将目光从女鬼王身上移开。 看向那鬼将，长的狰狞就算了，嘴巴也臭。 你不死谁死。 “以后这地府当中，通幽这名号没必要存在了” 悟空淡淡出声，轻而易举的夸过那道风墙。 与那女鬼王面对面，突然笑容灿烂的笑道。 “这位美女，我能杀了他吗！” 女鬼王终于变了脸色，眼里有些许惧意。 那道自以为无人敢闯的天然屏障，在这猴子面前形同虚设。 哪怕是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摸透了其中的窍门。 才能自由进出，不过，她还是强作镇定，进来又能如何。 她这数十万鬼兵，十多位鬼将，也不是吃素的。 眼里杀意骤起。 “找死” 女鬼王冷声开口，一只手已经向悟空心口抓去。 掀起一股阴风，鬼气四起，四骤温度降至冰点。 同一时刻，数位鬼将也是直接出手，朝着悟空袭来。 “不好意思，我今天求生，不求死” 悟空随口说道，无视掉他们的种种攻击手段。 哪怕是女鬼王的手探入其心口，也是无用，好似泥牛入海，掀不起半点风浪。 整个身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亦幻亦真。 等悟空到那鬼将身前时，其他鬼物的身形陡然间凝滞，时间好似被禁锢一般。 “哥们，你嘴巴很臭，活着作恶就算了，死了也不安生” 悟空闲庭信步，一步步来到那鬼将面前。 “喜欢玩弄女人是吧！” “喜欢娘家妇女是吧！” “喜好人妻是吧！” “喜欢当着人家丈夫的面是吧！” …… 悟空一桩桩一件件，将这家伙生前所做之事全部道出。 四方鬼物听的明白，身形却是动弹不得。 连那嘴巴也张不开。 女鬼王亦是无法摆脱，此刻已经慌了心神。 所谓色中饿鬼，不外如是。 悟空眼神平静，可此刻那种平静，却是让四周鬼物心生恐惧，不见喜怒，犹能感觉到那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 “你喜欢玩，我也喜欢，不过我喜欢另一种玩法” 悟空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你所说玉帝的闺女，我恰好见过几个，她们养没养男人我不知道，不过我喜欢养，尤其是你这样的” 悟空将眼前鬼将打量一遍，从头到脚。 这一如既往的平和，却让鬼将遍体生寒。 然后开始自言自语。 “我跟九公主说过，我有一法……” 可魂炼九幽，身似冥狱，如浸六风六水…… 这六风，非寻常之风。 可削魂，融魄，生白骨，现血肉，若生若死，循环往复。 这六水，非凡间之水，如火似刀枪剑戟，悲喜之苦，欲之极致，虽非地狱，却更甚地狱。 生不得，死不能。 “此法过后，你便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在下提前向你道喜” 悟空微微抬手，拍了拍鬼将肩膀。 若是不知内情的，怕是真以为悟空在贺喜。 “美女，我要杀他你没吭声，这下总可以了吧” 悟空回头问道。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默认了” 似是自问自答，女鬼王气急，却是无法言喻，这哪里来的疯子。 先前我不也没开口，你怎么不说是默认了。 现在你给过我说话的机会没？ 天庭的神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起码都是伪君子，装也能装出一个仙气飘飘的样来。 这猴子怎么越看越邪门，哪里还有一点仙气儿。 第115章 大道无常形 悟空将鬼将单独拎了出来，随即又看向之前开口的另一个。 “俗话说好事成双，我就勉为其难，买一送一算了” 这下算是齐活，两个人相伴，到时候想必也不会孤单。 等悟空拎着二鬼转身离开时，那通幽群山骤然间瓦解崩碎，却无半点响声传来。 无声无息消失在幽冥之间，如同被一双大手抹去一样。 连那风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谓据险而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能是荡然无存，化为乌有。 崔钰难掩眸中惊异，可更多的是高兴，好可怕的修为。 他知道孙悟空实力不会弱，可没想到会这么强。 “崔大人，这些鬼物便交给大人审判了，我留两只不过分吧！” 悟空提溜着两位鬼将笑吟吟的开口道。 “不过分不过分，大人所为让崔某感激不尽” 崔钰连忙说道，随即不再犹豫，大手一抖，生死簿于手中出现。 轻轻一拍，便幽光大作，直接将那数十万幽魂纳入其中。 这等宝物，能吸纳亡魂也是正常，接下来的审判刑罚之事，便是地府自己的事情了。 悟空也不会插手参与。 崔钰眼中也多了一丝笑意，这位孙大人雷厉风行啊。 否则他想将这里的鬼物镇压，哪怕有生死簿在手中，也不容易。 再怎么说也是数十万鬼物，他们有些许反抗的念头，就很难将其收入生死簿。 这宝物与生灵对战时并不算出众，也并非他所擅长之事。 如今却与地里的麦子无异，只等收割。 只是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地，崔钰还是觉得有些虚幻。 一个地域在眨眼间就不复存在，哪怕亲眼瞧见，也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大人，下一个目标让我等出手吧，老这样，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混子” 总兵上前带着幽怨的目光道，好似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 再者，哪有一照面就有主将自己上的，好歹给他们这些小兵一些表现的机会。 不能真躺着混战功吧！ 回去让其他兄弟知晓，还不知道要如何笑话他们呢！ 悟空闻言看向天兵，虽不像总兵这般明显，可眼里的幽怨，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也罢，我也是好久没动手，怕自己生疏了，之后你们出手镇压，我给诸位压阵” 悟空谈笑自若道。 通幽山这块最难啃的骨头，也被磨的粉碎，其他的，也应当费不上多少时间。 崔钰当即领路，幽冥中有十城，看似由地府管辖，可因地域太广。 这十城大多由各个鬼王自治，先前倒也无事。 只是一老鬼王被新鬼王吞噬后，这鬼王暗自撺掇， 直接拉拢临近三城，打出旗号，要建立地府新秩序。 “蝼蚁不知天有多高，井底之蛙以井口观天下，引人发笑” 崔钰有些感慨的说道，区区几只鬼王，也敢妄图建立新秩序。 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自大还是夸他们上进。 “那城中有法阵，一方遭袭，其他二城鬼王会瞬间支援过来，城中鬼物不下百万，诸位还需谨慎” 崔钰这话，却是对众天兵说的他们虽强，可只有五千人。 数量差距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尽管大多数都是普通鬼物，可也不可大意。 狮子搏兔，也当全力以赴。 “崔大人放心，我等晓得，若是事情生变，还有大人兜底不是” 总兵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天庭不打没把握的仗，派五千天兵过来，自然是不需要更多的。 除非情报有误，作乱的不止几个鬼王和手下鬼物。 可有孙司使在，他们觉得有意外，也就是一点小浪花，翻不起大浪的。 一路上天兵心情澎湃，望眼欲穿。 士气升到极高。 等看见那座城时，却是神色微怔。 只因对方早已严阵以待，城中大阵尽数开启。 数位鬼王立于城墙之上，目光在孙悟空与崔钰之间来回打量。 “崔钰，以你的本事，当那一殿之主绰绰有余，何必寄人篱下，倒不如与我等一块，掀了地府，再建轮回” 黑袍鬼王大声说道，却是先劝起崔钰来了。 “好胆，蝼蚁之言，因果循环，生死轮回，皆有定数，尔等白日做梦，惹人生笑” 崔钰神色讥讽，毫不留情，直接回怼道。 众位鬼王却是好似听到笑话一样，哄堂大笑，声音传来，让崔钰心中升起几分不快。 “定数？崔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莫非是上面坐的久了，不知道下面的小鬼在干什么？” 黑袍鬼王眼中讥讽意味更浓。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大人不知道吗，按规矩，我们此刻应该在那十八层地狱才对。 我出来，可是花了一块价值不低的奇珍，说起来，还有些心疼呢。 天天嘴上挂着什么规矩，所谓律法规则，不过是强者对弱智的怜悯而已。 人家今天让你做人，明天叫你当狗，你敢说你半个不字？ 若是不从，岂不是与我一般。 是有那生死轮回，赏善罚恶，可你不知，只需动动手指，一从未犯错之人就能被扔进炼狱中生不如死。 十恶不赦之恶鬼亦能进入那天人道享无尽之福。 立规矩的是你们，不守规矩的也是你们，好坏话都让你们说了。 你告诉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不觉得可笑吗？ 依本王看，强者生弱者死，说什么因果轮回，是非对错，不过是安慰那些可怜巴巴的家伙而已。 此后当无善恶之分，因果之报，全凭手中拳头定高下，本王之规矩，比起你们这些虚头巴脑，伪善之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黑袍话毕，众鬼王笑的愈发得意，他们吞噬鬼物，无恶不作，不照样呼风唤雨。 地府所谓审判惩罚，与他们折磨其他生灵有何区别。 不过是套上了一套正义的说辞。 于万灵来说，真有善恶对错之分吗？ 凭什么自己的生死要被他们一言定之，那大道之上真有如此规矩？ 不过是走在前面的人以私心作公道，给世人定下条条框框，由此为束缚，将自己生生世世困在这个畸形的笼子当中罢了。 说到底，还不是强者生弱者死，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大鱼吃小鱼，大国灭小国，阎王定小鬼生死。 高高在上的仙神，其生死前途不也是玉帝的一念之间。 有人以祖辈荣耀洋洋自得，玉帝为三界之主，一统八荒六合。 世间之人皆敬仙畏神，若有人飞升天界。 后人都洋洋得意，称一声我那迷人的老祖宗。 若是他人夺了玉帝鸟位，千百年后，谁还会记得玉帝，又有谁会在乎。 怕是又会认新帝当祖宗。 如此反复，所谓洋洋自得之言，实乃下贱。 一帮贱骨头而已。 再现实点，若有混沌异种侵入三界，奴役万界生灵，抹除历史的痕迹，无数年后。 大多数生灵也只当自己生来就该如此。 又会有几人能够探知真相，窥得历史一角。 道理永远在拳头上，以因果轮回压我，岂不可笑？ 第116章 僧人 “放肆，区区鬼王也敢妄议天地大道，口出狂言，众天兵何在？” 总兵闻言一怒，这鬼王伶牙俐齿，何须与他废话。 “在” 五千天兵齐声喝道，皆是兵家之人，此刻尽皆肃穆，杀意自现。 “攻城！” 总兵神色严肃，直接下令道。 悟空看着护住城四周的那道龟壳，手中出现一道棍影。 随意扔出，那棍影突兀间巨大无比，似天外飞来。 空间震动，倏忽间便落在护城法阵上，只是不到一息的时间。 便好似镜面一样碎裂，棍影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兵见状大喜，各自三十人结成一道阵型，杀向城中。 悟空随即不作理会，便是几位鬼王，也被天兵拖住，无法脱身。 各式各样的法宝满天飞，斩向那些抵抗的鬼物。 与有编制的天兵天将对战，这些鬼物便显得有些可怜。 手中兵器碰之即碎，甲胄也是天差地别，实力就更不用说了。 哪里是平乱，倒不如说狼入羊群，皆是待宰羔羊。 “大人，这些鬼王巧言令色，善蛊惑人心，实则都是恶贯满盈，罪恶滔天之恶鬼” 崔钰突然开口道，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悟空却是理解。 “崔大人无需多言，我此来就是助地府一臂之力，其他之事，与我无关” 他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 有些东西，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他这棍子下边便又多许多因果。 好不容易有些耐心，不能一朝破功。 他又不是来讲道理的。 孙悟空把玩着手中的两个小人儿，崔钰却是瞳孔一阵收缩，心跳都好像停了半拍。 那俩小人，自然就是之前的鬼将，只是此刻，却是发不出半点声响。 让他惊悚的是。 只是短短时间，两个鬼物便离奇的生出白骨血肉，好似还阳一般。 气息与那生人一般无二，只是很快，那血肉又被层层消融，化血化骨。 每当血肉生成，肉身恢复之时，体内魂魄刚好被风吹散。 魂魄完好无缺时，血肉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如昼夜交替，阴阳交融，如此折磨人的法子，单是看着，也有些不寒而栗。 哪怕他在地府当值，十八层地狱也是熟悉。 可对这种手段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正因为见过，所以知道地府刑罚有多重，才能更深层次体会到。 悟空那手中的两只鬼物，此刻有多凄惨，生不得，死不能，这句话放在当下恰到好处。 这位看似平和的孙大人，不止做事雷厉风行，手段也让他出乎意料。 正常人谁没事会研究这种歹毒的法子。 这是将两位鬼物的痕迹硬生生在三界内抹除掉。 不见前生，亦无来世。 便是当世的痕迹，也在逐渐消散，可以说，就是鬼物体内的那一丝本源，本应回归天地，现在也被禁锢在其中。 只能被生生磨灭，与此同时，悟空的那丈许金身，亦在逐渐碎裂。 天道能降下功德，自然也可以降下刑罚，这是天地大道自行运转。 并非天庭可以操控。 玉帝可以动用旨意为造福万灵之人降下功德，却不是直接掌控。 悟空此举，已经让天地大道感到不喜，毕竟两只鬼物的本源，本身也算他们的东西。 打杀或者轮回，都是回归天地，而不是像这般，被生生抹除。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悠远悠长，一赤脚行僧不知何时出现在城中。 无数鬼物突然停滞，本应打杀他们的天兵天将此刻也都面带茫然。 只因他们手中刀剑俱都无法劈下。 “原来是无我道兄，好久不见” 崔钰朗声道，向着城中行僧微微拱手。 “不知无我道兄来此何为？” 崔钰有些疑惑，继而问道，同时以心神言语。 “此人是地藏王菩萨座下弟子，这些年常行走与阴阳两界，大人不可交恶” 他是好心提醒，可看到悟空丝毫没有变化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悟空竟是连打招呼的想法都没有。 “此城鬼物，虽犯上作乱，不可饶恕，然我佛慈悲，当救众生脱离苦海……” 无我悲天悯人，话罢，崔钰也是明白过来，这是要救下这些鬼物。 “还望崔兄给他们一条生路” 无我轻声说道。 崔钰却是神色犹豫，心中更是纠结，若是他一人在此。 应下也就罢了，可孙悟空是奉旨平乱来的。 行与不行，他决定不了啊。 “我随意，崔大人看着办便可” 不等崔钰询问，悟空便淡然说道，他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惹事的。 崔钰闻言心中微定，略作停顿后，便点头答应。 “既然无我道兄有好生之德，我如何能不满足道兄心愿，这一城恶鬼，便交由道兄照看了” 崔钰朗声道，眼中有些复杂，这无我修行神鬼莫测，如今连鬼王也可以轻易制住。 怕是已在他之上了，身靠大树好乘凉啊！ 总兵却是看向悟空所在，见孙大人没有反对，他才令众天兵撤回。 看着那僧人，心中有些怨气，打的正尽兴，突然被人打断，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此刻也不是埋怨的时候。 “既然如此，崔大人，咱们去下一处吧” “且慢！” 悟空转身刚要离开，却是被无我叫住，崔钰也是有些纳闷。 这鬼物都留着给他了，还要干什么？ “还望这位道友给我一个面子，将那二位鬼将留下，我也好超度他们，送他们往生” 无我又一次开口道，只是这次，悟空蓦然回头，那双眸子如幽潭一般。 让一旁的崔钰心里莫名发紧。 “不好意思，你在我这里没什么面子，东西我不给，崔大人，请吧” 悟空面色平静道，一言拒绝了僧人的要求。 别说什么无我无他无所谓，就是如来观音来了，也不是这样要东西的。 “道友，上天有好生之德，世人有慈悲之心，何不手下留情，让他们有一次悔悟的机会” 无我继续说道，神色极为认真。 “不好意思，你说的东西，我都没有” 悟空随口道，还是拒绝了。 “我佛慈悲，纵然他此生为恶，然罪不至死，当为我佛度化，来世修行，造福众生，岂不美哉” “和尚，我不想讲道理，这世道本就没什么道理，他今儿个栽我手里，死定了，我说的。” 悟空一字一句说道，那无我顿时愣住，毕竟在地府当中，任谁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猴子。 第117章 与陛下说吧 “道友，实不相瞒，二位鬼将与我佛有缘，他日当归我佛门，渡化世人，望道友结一个善缘” 无我似是极为坚定，希望悟空留下两只鬼将。 “善缘恶缘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得了的，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也别把别人不当回事儿” 悟空语气有些冷，这和尚怎么就不开眼呢。 脑子修行修傻了不成，在别人手里要东西还理直气壮的。 仿佛就是应该给他，自己欠他的不成？ “道友，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你以如此恶毒的手段对待生灵，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无我有些不耐烦，语气也稍有变化，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拒绝。 悟空却是不作回应，转身欲离开。 哪知无我却是闪身来到悟空面前，直直挡住去路。 “请道友结一个善缘，来日你便知，小僧所做之事是对的” “我眼中无对错，只有我喜欢，和不喜欢，我只知道，他要死了。 现世因果现世报，今日恩怨今日了，不好意思，我不信来世，只修今生” 悟空神色淡然，眼里却不见一丝笑意。 佛家的今生努力修行，渡过苦难，来世必有福德相伴那一套，他不在乎。 换句话说，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你这猴儿，怎的没有半点悟性，你如此磨灭生魂，不修福报，不敬天地，若是堕入魔道，怕是难以回头，我佛慈悲为怀……” 无我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一旁的崔钰嘴角直抽搐，就差翻白眼了。 他也没想到，今日这和尚会如此烦人，而且还是地藏王菩萨的弟子。 他也不好反着来，再怎么说，地藏王对地府有大贡献。 “呀呀呀，我受不了，你这秃驴，叽叽喳喳，唠唠叨叨个不停，找打” 霎时间，一旁的空间走出一人，正是那哪吒三太子。 此刻盯着无我面色不善，竟是直接拿出一块金砖，照着无我脑袋拍下。 直接给其拍的头晕目眩，心神死守。 “他奶奶的，叫你瞎逼逼，什么苦海无边，什么好生之德……” 哪吒竟是直接唤出法相，三头六臂之身。 无我一时间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被迫防御。 “要人家东西不成，你还想抢是不是，佛祖的脸都让你这秃驴丢尽了，我呸” “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之人你不去救，偏偏找上两只恶鬼，别说你还没修成，就是修成了，也是一道貌岸然的伪佛” “孙道友脾气好，你当我吃干饭的？” 哪吒越说越来气，孙悟空不明白其中关键，他却是知晓。 佛门中人，为何喜欢度化作恶多端之人。 无非是得到的回报多，修行快而已。 如那小恶小善，这帮秃驴看见了也当看不见。 越是极恶之人醒悟，转入佛门，他们之修行便如水涨船高。 一朝入龙门，直接发生质变。 若是遇上恶心些的邪修，更是会在不经意间拨弄人心。 让那好人作恶，一步一步陷入深渊，再将其超度。 实在是恶心至极。 悟空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抬头看看天，今日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崔钰想上前阻拦，可自己也不是哪吒的一合之敌。 况且无我先前确实有些过分，有地藏王在地府，不可能看着他出事。 于是同样站在一旁，时不时看看这边，望望那边。 尴尬时便摸摸鼻子，挠挠额头，反正就是不吱声。 打一个和凑过去一起挨打，他还是分得清的，别说是他，今儿个就是阎王来了，也只是在旁边劝两句。 “三太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打不得啊”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就到，阎罗王远远的便喊道，不得已只能再加快些。 “他是地藏王座下弟子，常常为地府超度亡魂，有功于地府，三太子手下留情” 阎罗王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在一旁低声下气的说道。 “老阎王，今儿个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秃驴竟敢无视陛下旨意，阻拦孙道友镇压地府之乱，耽误了时机，谁担当的起？” 哪吒二话不说，就是一顶大帽子扣无我头上。 人他打了，道理还在他这边，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可就没了。 此时无我哪怕是修行之人，得道高僧，也被哪吒揍的鼻青脸肿。 皮开肉绽，哪里还有半点人样，这可真是下了狠手的。 “多谢哪吒道友为我解难，这僧人不由分说，拦住在下去路，一而再再而三，若非哪吒道友相助，我怕是真要耽误了” 悟空语气严峻，十分认真说道。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让阎王心一跳。 两边都不是好得罪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胡言乱语，贫僧一心劝诫，乃是为他着想，怎可污蔑于我” 无我这才起身，颤颤巍巍道。 法宝的力量在他体内乱窜，一时间，他也无法恢复自身伤势。 “孙道友，他是为你着想？” 哪吒故作惊讶问道。 “我只见他拦住我的去路，让我交出手里恶鬼，这两只恶鬼乃是在下的战利品，此战的见证，哪里是说给就给的” 悟空摇头道，哪吒这才瞧见悟空手中两个小人儿。 心中却是恶寒，如此折磨人的手段，这恶鬼刨孙悟空祖坟了？ “幽冥之地恶鬼何其多，你这秃驴自己不去找，抢别人算什么事？” 哪吒顿时大声喝道，作势又要打。 吓的阎王赶紧挡在身前。 “非也，贫僧不是抢，而是要，施主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无我心情平复，此刻神色淡然，平静说道。 “我要是不给呢？” 悟空反问一句。 “道友，这二位恶鬼与我佛有缘，还请道友相让于我，我可欠道友一个人情” “我拒绝” “道友何必如此执着，不过是两只恶鬼而已” “我拒绝” “道友……” 悟空直接朝着阎王摊手，什么情况，阎王也应该明明白白。 “无我，既然恶鬼已被孙大人所擒，你便另寻其他如何，若是找不到，地狱当中也是有的” 阎王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不就是两只恶鬼嘛，至于吗。 地府当中什么都缺，就鬼最多，什么样的都有。 任其挑几个不就是了。 “不瞒阎王，这二位鬼将，是贫僧师尊点名要的，不止他二位，便是那只女鬼王，也是师尊……” 无我无奈，只能搬出地藏王菩萨。 阎罗王闻言一脸为难，转头看向悟空。 “他们辱骂玉帝，羞辱天庭众殿下，要我放了，好办，上表天庭，亲自与陛下说吧，玉帝若同意，我拱手相送” 悟空面不改色道，一句话，让阎王哑口无言。 这还怎么劝，辱骂玉帝，就是西天如来来了，也会给两只恶鬼几个大嘴巴子。 要？ 谁敢去要！ 第118章 回 便是无我，一时间也沉默不语。 他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去上表玉帝，去索要这两只恶鬼。 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猴子后，便头也不回的返回城中。 “猴儿哥，看样子你把他给得罪狠了啊，这小眼神，肯定是记恨上，不如你我一不做二不休，嗯？” 哪吒搭着悟空肩膀，当着阎王的面，想送这僧人去投胎。 “人是你打的，恶鬼是我自己抓的，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背锅吧” 悟空无语道，我不给你，你便记恨上，这是什么意思？ 哪吒打这么狠，他不看哪吒，看我是几个意思。 “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为了你出头，你可不能把我卖了，地藏王菩萨看人眼光一般啊，收了个这么个玩意” 哪吒嘀咕道，也不怕其他人听到。 “阎君，崔大人，还有几处要去，不如趁热打铁，我也好早些回去交差” 悟空朝二人拱手道，被无我半路摘了桃子，他心情说不上差，可也谈不上好。 “走走走，我与你们一道，恶鬼当道，我岂能不出一出力” 哪吒顿时兴冲冲的开口道，抓鬼这种事，平时也轮不到他。 实在是蚊子太小，分不到他这里。 不过既然他在这里，那么热闹肯定是要凑的。 阎王也只能点头答应，他还有事，便让崔钰陪着他们一道。 地府乱子确实不小，可天庭派来的人太离谱。 二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再加上哪吒，局面只能是摧枯拉朽。 只是一日之间，那些盘踞在地府周围的大小恶鬼，要么被天兵打杀。 要么早早收到消息，早就跑的不见踪迹。 悟空也不可能让天兵一个一个去搜，只能作罢。 几位最顶尖的鬼王早已被擒，剩下的也很难再成气候。 接下来便是地府自家的事了，哪怕是悟空，也没有战后的喜悦。 玉帝大张旗鼓的派给他五千天兵，出来前，他还以为有多严重呢。 能让地府上表天庭，结果到了才知道，这乱象有点小儿科。 恐怕地府上报时，也是夸张了那么一丢丢。 “孙大人，三太子，不如去城中休整一番，我等也好备下酒席，为各位庆功” 事毕，崔钰微微笑道，悟空却是摆手拒绝。 “这次有旨意在身，不敢久留，下次吧，下次一定” 悟空谈笑自若，毕竟陛下说办不好，可是要罢他的官。 真要罢了还好，可就怕玉帝闲着没事折腾他。 最主要的，他喜静不喜动，与人相处，应付起来有些费力。 还是少去为好。 “在下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悟空别了崔钰，便领着天兵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哪吒一并跟着离开，地府这地府，待久了他也不习惯。 阴气太重，不自在啊！ 崔钰看着他们离开后，心里微微叹气。 这位孙大人，对无我的感观怕是不大好啊！ 竟然连地藏王菩萨相请一事，也是抛在脑后。 直接就回天庭了，多多少少有点不给佛门面子了。 可在天庭当值，确实不需要给佛门面子，这是有人撑腰的底气。 不过地藏王要那鬼将做什么，幽冥地狱当中，鬼王鬼将数不胜数。 怎么单单就瞧上了那两位。 再一个，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快，既然知道鬼王在地府作乱。 又有心度化，早早来将其度化不就行了。 他们因此折了许多阴差，这些恶鬼常常拦在人间的各个入口处，劫掠刚入地府的亡魂，扰乱地府安宁。 若是无我早些出手，他们也不用想着求助于天庭。 这么一想，崔钰也有些无精打采，河里的水太深，别说会游泳的，就是水鬼，一个不小心，也会把自己淹死了。 与此同时，打道回府的悟空，一样想着这个问题。 他也好奇，有什么东西，能让地藏王让弟子来截下这两货。 还是说无我只是打着他师尊的旗号办自己的事。 两只寻常鬼将而已，有什么值得上心的吗？ “这俩家伙栽你手里，算是惨喽，他真辱骂玉帝了？” 哪吒凑到悟空身旁，搭着顺风车，好奇道。 悟空有些无奈，这家伙连朵云也舍不得掐个诀，非要蹭自己的，不要脸啊。 “骂了，骂的还可狠” 悟空如实说道，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只是寻着这两个家伙的因果线。 看到了一些事情。 生前只不过是寻常郡城的富家公子哥而已，做的事情却让他心境起了波澜。 奸淫掳掠，杀人放火，这两个人是一个都没少做。 有钱人玩的花他知道，玩的这么花的，他也没见过几个。 有些事太恶心，他说不出口，也不想再看那些画面。 只是短短三十余载，从六岁开始，这两货便露出了自己变态的一面，以折磨他人满足自己的私念为乐，先是对府上仆人侍女，大小老幼，男女都有。 再到街头乞丐，平民百姓，富家千金…… 他们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个都没放过。 能活三十余载，说明老天爷确实不管这事，能到地府依然逍遥法外。 地府也难辞其咎。 可惜他就一看桃的。 能做的有限，既然看到了，他怎么可能会让这两个家伙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他就喜欢这种很变态的玩意，玩很变态的变态，就更好玩了。 跟讲理之人讲理，无理之人，你说道理与他，还不如对牛弹琴，跟蠢货去理论，除非他比那人更蠢。 有些东西自己心里清楚即可。 又何须得到他人认同。 只是再向上追溯，悟空却是一无所获，仿佛这两恶鬼就只有一世因果。 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啊！ “猴儿哥，玉帝不行啊，居然让你去看桃，这不是把金子放茅坑么。 你等着，我回去便把你调到我麾下来，怎么也给你一个大将军当，若是不行，便把我的位子让你坐坐” 哪吒大方说道，这玉帝脑袋不好使了，这么大个宝贝塞眼前了。 居然看不见。 “别，千万别，我看桃园挺舒坦的，你让我干别的我也不会，真要那样，咱们之间的情义便到此为止了” 悟空突然认真说道，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他还真怕哪吒给他弄出点事情来，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虽然他俩本来就没什么情义。 “行吧行吧，我就当不知道了” 哪吒随意说道，不过眼珠子微微一转，好似又想到什么一样。 聊着聊着，却是已经回了南天门。 “好兄弟，这面见玉帝我便不陪你去了，等完事后，来我府上喝酒，算了算了，估计你也不会来，到时候我来找你。” 哪吒这几日也摸明白了孙悟空的性子，让他来自己府上，多半没戏。 还不如自己找他来的省事。 “回见回见” 入了南天门，哪吒便消失的没影了。 “见过天王！” “嗯，孙大人无须多礼，此次平乱，你这首功是逃不掉的，先恭喜大人了” 增长天王眼中有些笑意，开口道。 这事办的没毛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他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事情解决，对天庭来说是好事。 这面子上也过得去，扬的是天庭的威名。 “不敢，机缘巧合也是运气使然，众位兄弟出的力也不少” 悟空脸色从容，报以微笑道。 第119章 平地起风云 “启禀阎君，孙大人与三太子皆是回了天庭，地府大大小小的作乱恶鬼，或镇压打杀，或逃逸四散，溃不成兵，已无多少威胁了” 阎罗殿内，崔钰正声道。 此战大捷，且孙悟空顺带让亿万生灵得以轮回解脱。 对于地府来说，再好不过。 “嗯，我已知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阎罗王随口道。 说罢也是不再看向崔钰，崔钰只得行礼退下。 本是喜事，阎罗怎么好像没什么喜色。 难不成地府哪里又有事情发生？ 崔钰却没有开口相问，若是真有事，阎君不会不跟他说。 想来只能是自己不方便知道的事了。 “噢，对了，你对孙悟空有什么看法？” 阎罗突然叫住崔钰，不假思索道。 “属下本不该妄议，只是孙大人行事干净利落，雷厉风行，属下佩服，虽然有时手段有些偏颇，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也是应当” “嗯，我明白，他日若是再来地府，当以礼相待，不可疏远，不过，也不能亲近” 阎王微微沉吟道，随即深邃的眸子看向崔钰。 崔钰当即心神一凛，拱手应声。 “下去吧！” “是” 阎王殿内，久久无声，最后只留下一声长叹，在殿内回荡。 似是无奈，又似彷徨。 只是其中意味，怕是连阎罗自己都不明白。 波澜渐起，对于三界生灵是祸是福，怕是连天都不知道。 地府一处地域当中。 却是茫茫白雾缭绕，鬼怪不显。 一僧人的身影自远处而来，缓缓消失在薄雾中。 再次出现时，已至一处处宫殿所在之处。 那牌匾所书，赫然是翠云宫三字。 “师兄，无我求见师尊，请师兄通禀一声” 这僧人却是刚刚回来的无我，他的面前，却是一只虎头独角兽。 “哟，这不是无我师弟么，进去吧，说什么求见不求见的，众生平等嘛，你就是看那秃头和尚不顺眼，给他两脚也是可以的” 独角兽眸子微睁，呲着大牙乐呵道。 “我佛慈悲，师兄慎言” 无我认真行礼，这才整装肃容，前往殿中。 “修行不修心，怪不得呆瓜一个，惨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无我却是不明白，何为修心？ 他早已过了心劫，看世间万物生生死死，情情爱爱皆如黄土。 名利于他如浮云，这些难道不是修心？ 他却是抛却脑海杂念，心中虔诚，一步一步踏入殿内。 “禀师尊，诸多恶鬼，无我已带回大半，只是那两道鬼将，却是被那猴子带走” 无我心中微定，轻声开口。 眸光微低，并未敢直视那道上方的人影。 “无我，恶鬼之事暂且放下，你收拾行头，趁早轮回去吧” 地藏王看着自己这徒儿，眼中闪过些许无奈。 声音却依旧平静，只是殿内陷入寂静当中，无我终于抬头。 眼中有些茫然，轮回？ “你命中有难，为师本想替你化解，不想弄巧成拙，你若留在地府，此劫难消，还是轮回去吧” “无我明白” 地藏王却是不欲多说，说多错多，见无我走出殿后，亦是一叹。 事事皆有定数，强行干预，恶果更恶，善果难善了。 躲不过，避不开。 从他插手那一刻起，这因果他便难以看清了。 “哟，无我师弟这么快就出来了，那和尚是不是又忽悠你了，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万事不可尽听尽信啊” 独角兽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等无我看去时，其已经装死化作石像。 他本欲请教，见师兄如此态度，也只能转身离去。 风声萧萧瑟瑟，似有万物鸣叫。 地藏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眼中金光不显。 身形却尽显孤寂。 “那和尚，你教徒弟有点拉跨啊，处处循规蹈矩，讲什么便做什么，你一言一行皆将其束缚在牢笼之内，这非教化之道” “都说不做不错，少做少错，你这传道授业解惑的水平，当我孙子我都看不上” “你以后还是少收徒弟得了，净耽误人家，这给人家小伙子祸祸的，都没人样了” ··· 大殿之内，一道道熟悉的声音不断响起。 若是无我在，便知道是那院门前的独角兽。 “我佛无量~” 最终，地藏王只是唱了一声佛号。 便再次归于平静，那些话语，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 世人奉他如神明，却不知，他也茫然也彷徨。 “瞎叫唤，你怕这怕那的，还不如搁你那位子上滚下来算了，累死个人” “你老祖宗我去帮你看看那小子，你就给咱看门吧” 独角兽的声音突然想起，有些怒其不争，哼哼两声后。 竟也化作一道幽光，离天而去。 若世人知道地藏王被手下一头独角兽这样言语，怕是难以置信。 正是平地风云起，且看他朝作今朝。 凌霄宝殿，众仙家再一次聚集。 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皆是有些不明所以，毕竟这次朝会，乃是玉帝临时起意。 他这三个月的思过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 天庭当中也无要事，有几个愣头青真去找王母时。 却连王母的面都没见到。 直接就给灰头土脸的赶出来了。 随后在其他仙家的提醒下，这几个家伙才明白过来。 有谁喜欢平白无故的多了些事务要处理。 王母向来不参和天庭的事务。 或大或小，一应不管。 如何会因为玉帝的一句话就改变态度。 便是玉帝下旨，也是下不到王母那里去的。 一个管制天下万灵。 一个为女仙之首，玉帝虽也可以调动女仙，可也不会无视王母去做。 二者的权力大小，也要看在那个角度看待。 不过在这件事上，玉帝的旨意算是被王母给无视了。 “二位神将，可是有要事发生？” 顺风耳千里眼旁边，此刻围着数位仙家。 正好奇询问。 毕竟论消息灵通，这二位是天庭一等一的好手。 三界当中，少有能瞒过这俩的。 能瞒住的，也就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事情了。 知道了也处理不了。 “这个……那个……” 顺风耳与千里眼对视一眼，俩人支支吾吾，神色为难。 “明白明白，我等绝不多问，只是好奇，这次是好事还是祸事啊？” 一仙家拉住顺风耳胳膊，使使眼色。 “咳咳咳，诸位还是小心为上啊！” 顺风耳轻咳几声，正色说道，见此情景，众仙神色一苦。 看来是祸事了。 第120章 玉帝一言，悟空跑断腿 宝殿上方，玉帝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只是众仙恍若未闻，一个个不曾发觉。 “众卿噤声，且听朕言” 玉帝清咳一声，便平静道，天家威严不可冒犯。 此刻众仙卿各归各位，皆一脸正色，洗耳恭听。 “近日我观人间各洲，杀伐渐起，邪气滋生，恐生不祥，望诸位仙卿多思多想，可有法子解决此事” 玉帝面色微肃，眸子在一众仙卿身上扫过。 一时间尽皆沉默，与身边老友交换眼神。 三界当中，人间不一直都那样么。 你打我我打你！ 就他们随便看向一处，也不乏许多战乱之地。 天庭也从未干涉过人间的发展。 只是各司其职，掌日月星辰轮转，十二时辰…… 何时掺和这些尘事了。 再说也很难管的了，万灵虽敬神畏仙，可都有个限度。 你跑下去说让不打就不打，咋可能么。 就是平的了一时，也难压一世。 怨气越是积压，最后爆发时越猛烈。 堵不如疏，让他们打不就行了，反正人少了，又或者这个灭了那个，自然就停息了。 “都哑巴了，给朕说话” 玉帝面色微沉，身子微微靠前，一时间众仙卿压力陡增。 “陛下，臣以为堵不如疏，既然邪气滋生，想必又是乱世将近，天下欲分，待百十年后，自然会有人应运而生，匡扶正气” 李天王正声说道。 人间向来如此，何须太过在意。 “正是，凡间生灵为七情六欲所困，劫生劫灭，如轮回转世生生不息，陛下不必忧心” “诸位大人说得有理，我等做好分内事，不使人间遭遇天灾，当然，也可天灾人祸并行，加快劫生劫灭的进程” …… 有人带头，各仙卿便纷纷开口，畅所欲言。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玉帝的脸色越来越沉。 “道祖曾言，日后西方将兴，有兴便有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诸位难道还不明白？” 玉帝话毕，众仙心头一紧，随即便明白过来。 若是此劫将至，便不只是人间界的灾难，稍有不慎，便能牵连到天庭诸神。 难怪陛下如此上心，这可难办了。 悟空站于殿末，闻言亦是有些惊讶，西方要兴，怕是避不开圣僧西行啊！ 想到这，他身子微低，尽量让前边的同僚挡住自己的身体。 他就不凑热闹了。 和尚西行，诸多磨难便因他而起。 对天庭来说，他好像才是那个劫，等和尚西行时，反而没天庭什么事了。 撑死帮帮忙，演演戏，蹭蹭西行的气运功德之类的的，沾点光。 他老实了，这大闹天宫，怼玉帝，干如来的事，谁爱干谁干去。 实在不行，让那二郎神再来一次又不是不行。 造福别人，委屈自己的事，他可干不了。 见众仙讨论的激烈，玉帝也没注意到自己，悟空便微微松了口气。 等快结束时自己提上一嘴，将地府的事稍作奏禀，便可以回自己的桃园了。 近些日子没见桃灵，这耳边还有些不习惯。 话说这反天庭不是哪吒的专长么，让他来也不是不可以。 死道友不死贫道，方得自在。 想到这里，悟空便眯着眼睛，耸肩而立，一时间神游天外。 他那些仙酿放的有些时候了，再放着便不好喝了。 找个日子得送出去些，倒是那些陈酿日子太短，现在取出来也没啥味道。 嗯，得想个法子，让其能够置于凡尘，与红尘气相融但不失滋味儿。 花果山日子越来越好，他倒是无须操心。 三位道友的修为如鱼得水，进步飞快，再有个千百年，便可以举霞飞升了。 东海的那小姑娘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性子？ 若是变得乖巧些，想必龙王会很欣慰。 ……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往日旧事与悟空脑海浮现。 想的入神时，便忽略了殿中嘈杂的声音。 直至玉帝起身，众仙噤声，他也未察觉到。 而玉帝的目光，恰巧不巧落在后方众仙家处。 看到悟空时神色微异。 这猴儿这么快就回来了？倒是有些意外。 只是见其闭着眼眸，一副事不关己，无所事事的模样。 玉帝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缓缓走下玉阶，朝着悟空而来。 众仙家有不少也顺着玉帝的目光看去，发现了正在摸鱼的猴儿。 顿时有不少仙卿幸灾乐祸。 得，今天陛下的出气筒有着落了。 玉帝恨铁不成钢，这些老油条一个个偷奸耍滑就算了，连刚来没多久的孙悟空。 竟然也在殿上摸鱼，实在是忍无可忍。 再如此下去，天庭岂不是真成养老的地方了。 “孙悟空，你来说说，天庭该如何，若是……” 玉帝的话让悟空猛的睁眼，见玉帝居然站在自己身前，悟空有些懵，霎时间所有仙家的目光都放在悟空身上。 太白无奈摇头，这小子无可救药了啊。 摆明了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你好歹也装一下吧。 这下好了，陛下又要拿你撒火了。 “额，启禀玉帝，小仙没什么看法，正所谓顺其自然，大势不可逆，该来的躲不掉，只需一副平常心就好了” 悟空不假思索道。 安慰人么，说来说去，不就是让你看开点，莫生气，人生难免不如意！ 总不能说等我毁了蟠桃园，砸了老君炼丹炉，偷吃诸多仙丹妙药，打上天庭，想坐一坐你的位子。 这劫难便算过去了…… 呵！ 玉帝差点被气笑了，指着悟空就要怒骂，只是几次都没有说出口。 最后只能重重的哼一声，表示自己非常生气。 悟空不知所以，以为是哪个仙家惹玉帝生气了。 这是跑过来拿自己撒气。 便把头埋的更低了些，我不看你，总行了吧。 “太白金星，你看看你带出来的，跟你一个德行，这天庭被你们搞的乌烟瘴气的” “天兵何在，把这俩货给我扔到凡间去，要是想不到法子，就别回来了” 玉帝怒气冲冲的说道，随即转身又回到宝座上。 “诺！” 天兵即奉旨意，走上大殿。 无奈请太白出殿，扔是不敢扔的，也不可能玉帝说什么，他们就真做什么。 你真把太白金星拿了出去，估计陛下都不用等第二天，就让他们脱衣服滚蛋了。 便是悟空，两位天兵也是作出请的姿态，微微苦笑。 希望悟空不要让他们为难。 悟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未反驳，这事搞的，自己刚回来，屁股都没坐下呢，怎么就又要下界了。 这是太白又说错话了？ 殃及池鱼牵连到自己了不成，陛下有些小气了啊！ 悟空与太白先后出了大殿，而后大眼瞪小眼。 “太白老哥，你惹陛下不快了？” 悟空凑上前道，这话让太白瞪大眼睛，怎么这锅突然成他的了。 “莫要胡说，老弟你走神也不挑个时候，好巧不巧给陛下看见了，他正愁气没地方撒呢，你说这不巧了吗” 太白金星叹气道，却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就是孙悟空不走神，最后这瓜落，估计也是落自己身上了。 谁让他是近臣呢。 换作别人，心里铁定不痛快，肯定要埋怨一二的。 他就不同了，他没有一天停止过埋怨过。 玉帝早适应了。 这次还好，顺路有个伴儿。 第121章 三人行 “走吧，收拾收拾去凡间逛逛去” 太白一扫郁气，磨搓手掌。 至于玉帝交代的，这就是个无解的局面。 人间劫难是无法改变的，当然，若是想要不波及到天庭，肯定有办法。 只是这法子，注定要伤害到一方，才能保全另一方。 陛下又岂会不明白，只是想找一个两全的办法而已。 让他俩去凡间也是一个撒气的由头，至于其它的心思，太白也明白。 人间邪气滋生，劫象渐显，这个世道要变了。 身为天庭正神，总不能雪上加霜，人心易变，神仙也不能例外。 悟空倒是没什么要收拾的，只是回蟠桃园嘱咐土地几句。 又好好的揉捏了一番桃灵的小脸蛋，过了一把手瘾。 拿了些自制仙酿，又取了些灵桃树苗与花草药物。 这些在天庭并不起眼的物件，一旦到了凡间，就是实打实的宝贝了。 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可花果山缺啊！ 虽然会沾染凡尘气，让这些东西的品级下跌，沦为灵植，可药效与作用都是有的。 并且比那些凡间生长的灵植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悟空步履轻盈，下凡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苦差事。 玉帝也未说必须要做什么，这不就是全凭自己做主么。 不回天庭也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若不是龙王坑了他一把。 他此刻应该还在花果山才是，不过世事难预料，当初他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局面。 南天门处，太白金星身影先至，朝着天王与各位天兵天将微微一笑。 便在一旁等着悟空前来。 “嘿，老太白，听说你要下凡啊！” 少女模样馨禾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太白金星肩膀，笑吟吟开口道。 眸子好似星辰，一闪一闪的，带着些许俏皮。 “哎呀，原来是九殿下，你可吓死老朽了” 太白故作惊吓状，脸色有些埋怨，看的馨禾有些心虚。 “你们这次下凡带带我呗，多个同伴多条路嘛” 馨禾小声道，全然不理会后面的天兵天将。 一帮人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众仙还未下朝，太白也有些意外，九殿下是哪里得到的消息。 “殿下，老臣这次是下界受罚去的，恐生意外，下次老臣带你去如何” 太白好声说道，他是下去散心，不是下去给自己添堵的。 如何能带着九殿下，这可不能答应。 “哎呀，老太白，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就带我一起去嘛，我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馨禾冲着太白撒娇，语气娇滴滴的，让一旁值守的天王笑意更浓。 九殿下还是这个性子啊，让人很难忍心拒绝。 太白有的忙了，其他天兵天将，不敢如天王般直接笑，只能侧过头，将忍不住翘起的嘴角迅速压下。 “殿下，人间不比天庭，人心险恶，处处都是龙潭虎穴，还是少去为妙啊” 太白苦着脸劝告道，一半真一半假，希望殿下消了去人间的心思。 “人家知道，这不是老太白也去嘛，有你护着我，肯定不会让我有事的，你就带上我一起吧，我可求你了好不好？” 馨禾语气更轻更温柔，说的太白耳根子直发软。 “有老太白在，我也不会学坏，你也不希望我偷偷下界，一不小心爱上一个……” 馨禾拿爱上凡人吓唬太白金星，这让太白胡子一抖。 有心想要拒绝，可那话就是说不出口，不忍心啊。 毕竟九殿下这模样，典型就是别人家漂亮又可爱又礼貌的乖孩子啊。 沉默一会后只能无奈的叹气，点头应了下来。 喜欢凡人的这锅他背不了，有几个殿下这样已经够头疼了。 再来一个，玉帝估计也毛了。 “我就知道老太白最心疼我了，嘻嘻” 馨禾心中大喜，这次下界可是光明正大了。 远远瞧见驾云的悟空，她便使劲朝其招手。 太白金星看着这情景，突然有一种自家孙女被猴拱了的感觉。 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悟空大哥，这里这里” 馨禾远远便喊道，眉宇间的欢喜遮掩不住。 少女身上洋溢的气息，让悟空微微失神。 随即便想扭头离去，他要下界的事馨禾怎么知道的。 可到底还是要点脸皮，不能这样做。 “馨禾仙子” 悟空散去祥云，一本正经的行礼道。 见馨禾美眸微瞪，脸色稍冷，死死盯着自己，悟空只能暗叹一声。 “馨禾” 馨禾这才喜笑颜开，乌云消散，女人变脸的速度是快了点。 “见过天王，诸位神将” 悟空再次拱手，与众仙见礼。 心中微叹，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才多久，馨禾就闻着声跑来了，能在南天门等着，他哪里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行了，悟空咱们就别在这惹人嫌了，再留一会，他们怕不是想把你臭揍一顿了” 太白笑着打趣道，虽然有些夸大，可那些天兵天将看悟空的神色，确实有些不善啊。 他们的心情，比太白还要多些怒意。 九公主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被猴子勾引了去。 羡慕嫉妒就差写脸上了。 三道身影化光远去，增长天王敛去笑容，对于九殿下也下界一事，他倒没什么担心的。 有太白金星在，天下哪里都去得，他看的比天兵天将们通透。 这猴子眼神清正，又是个会来事的，不会不明白。 自知自明，便不会惹出太大的祸。 云霓之中，三道身影俯览天下山川，神色皆是轻松惬意。 “悟空大哥，这次下界应该不会没几天就回天庭吧，我正好有些修行上的事，需要跟悟空大哥请教……” 馨禾委婉道来，眸子静静的看着孙悟空，没有一丝杂质。 红尘修心，是个绝佳的场所，毕竟没人识得天庭九殿下。 馨禾与悟空一个讲一个听，太白在旁气的吹胡子瞪眼。 别人家的乖孩子，这个时候也没那么可爱了。 尤其是把自己晾在一边的时候，老夫何至于此啊！ “悟空大哥，凡人真的会为了前途抛妻弃子嘛？” “有的会” “那为什么有了三妻四妾还要出去沾花惹草呢？” “可能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吧” “那家花和野花有什么区别？” “一个得到一个尚未得到” …… 少女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悟空也耐心回答，给出自己的看法。 也不奢求馨禾能理解多少，有些东西，需要时间的沉淀。 等哪天馨禾真的理解了他所说的，想必应该已经长大了。 第122章 劫起? 修心养性不是人间炼气士破境。 后者天赋高可以连破数境，哪怕没什么根基，也可以服用灵丹妙药，一日成仙，立地飞升。 修心没有捷径可寻，能做的，便是一次次体验，一次次磨砺。 能明白的，经历一次便能明白，不能明白的，也许耗尽一生，依然在原地打转。 也许缘分到了，一念之间便可破开心关，看这天下时便是另一副光景。 缘分未到，纵是费尽心思，亦是枉然。 凌霄殿内，众仙依然在争论。 毕竟涉及自身的事，便需要再三斟酌，细细考虑。 “陛下，所谓兴，逃不过功德气运，对仙神而言，无非便是香火供奉，位格提升…… 对三界生灵来说，亦是国运，族运，个人气运功德，乃至修行…… 然兴衰之道，一增一减，此消彼长，东方定然衰竭。” 一仙家沉声道，其中道理，众仙也都明白，所以才有些着急。 此前西方贫瘠，没什么香火，一直都是西方佛老打理。 如今要兴，他们也不能厚着脸皮让人家把地方让出来。 可也得想个法子，要是其他洲气运衰减，天庭大部分仙神，便没什么利益可言。 总不能将到嘴里的肉拱手相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分一杯羹的。 “陛下，不如请西方佛老前来商议，定下一个章程。 佛老久居西部，想必对这次劫难感受更加清晰，也许有什么法子可解此局也未可知” 又一仙家开口道。 说完众仙眼睛微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此劫与西方有牵扯，在意的仙神肯定不止他们。 西天如来想必也是有关注的，他那也许有些众仙不知道的消息。 玉帝闻言，微微点头，他也有这个想法。 众仙提出来，他便顺水推舟，让仙童去西天大雷音寺一趟，请佛老前来。 虽说东西方皆是三界地域，天下山河百川皆如他掌心血肉。 是盛是衰，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可亲戚也有远近亲疏，天庭众仙神的利益，他不能一点都不顾及。 均衡之道，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他要做的，是要平衡人心。 人间，悟空一行人已经换了行头，变了身份，看着在糟糕的世道。 邪煞之气渐聚渐浓，像是给天地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被子。 久而久之，人心也会出现变化，各族之间的冲突也会愈演愈烈。 这便是乱世的源头了，而它形成的原因，亦是来源于万灵各族。 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皆是劫难的养料。 相辅相成，相生相克。 有生灵，便有劫难，无法避免。 所以解决的法子，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种。 没什么好商量的。 “在下李太白” 太白金星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 “在下李空梧” 悟空拱手淡然道。 “小女子李见愁，见过二位兄长” 馨禾眨巴眨巴眼睛，俏皮道。 悟空与太白齐齐皱眉，李见愁？ 谁见了都发愁么！ 这名字感觉压了他们一头啊，悟空记得某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李莫愁，结果自己愁了一辈子。 馨禾叫李见愁，是让看见她的人愁一辈子吗？ 凡间可不兴这个啊！ “太白老哥，人间你常常走动，知道的多，我与馨禾听你的如何” 悟空坦然说道，他本意是回花果山一趟的。 可是见人间这副景象，便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回去，不知是福是祸。 还是少些麻烦，等此劫过去，他再回去也不迟。 身处劫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谨慎。 “若是以往倒还好，这次却难了，天象已变，人间定逢大难，走一步看一步吧” 太白苦着脸说道，他们这个时候入世，是劫难也是机遇。 依陛下所言，此劫针对的是三界众生，并非只有人间界一处。 只是源头起于尘世，他们先一步入局，也是占得一先机。 不得不说，陛下真是老狐狸啊。 四大部洲，北俱芦洲劫气最盛，南瞻部洲次之，东胜神洲居后，西牛贺洲最轻。 如此看来，西方大兴不是一句虚言。 初象已显。 悟空微微沉思，最后只能暗叹一声，事情好像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他对大闹天宫的担忧少了很多。 可对之后的路，依然是一片茫然，毫无头绪。 他不需要步大圣的后尘，可他也从没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 长生为何？ 当真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长生而已么？ 馨禾的目光一直在悟空身上，看着悟空怔怔出神。 “悟空大哥也有烦心事吗，要不跟我说说呗，我和老太白都能帮你出出主意” 盯着那有些锁住的眉头，她轻声开口道。 “殿下说的不无道理，悟空老弟，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好歹是个帮手” 太白抚须笑道。 他自然瞧的分明，老弟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只是此次下界后，愈发明显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看不清自己的路，有些茫然” 悟空微微扬眉，注视着前方，坦然开口道。 大概是自己太闲了，喜欢想些有的没的，自己烦自己。 “老弟宽心，你已经是青云直上，一骑绝尘了，此番正好静下来打磨一下心境，当神仙嘛，难免要活的久一些，这最重要的，便是耐的住寂寞” 太白不假思索道，茫然是每个年轻人都有的状况。 又有几个人有着清晰的目标，不被外物所扰，一生为之付出。 等时间过去，该明白时，自然会明白的。 当下想的再多，也不如某一个瞬间突然想透彻。 多思无益！ “切，老太白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不能说些有用的” 馨禾没好气的道，要是这样悟空大哥便能不多想的话，她也会说。 “我没事，既来之则安之，正好许久没动过手，今天给你们看看我的厨艺” 悟空清空郁气，笑着道。 他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旁人帮不上忙的。 三人最终停在一处河边，太白靠在石头上，拿着悟空送他的酒，惬意的抿了几口。 便眯起眼打盹儿，神仙很少会觉得累，累也是心累。 他只是觉得这样很舒适，身心俱松，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用想。 就这样让时间流逝，好的不得了。 少女下河摸鱼，玩的不亦乐乎，那鱼儿太湿滑，很难抓得住。 一个鲤鱼打挺，便把她来来回回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最后逃回河里不见了踪影，馨禾气的想哭，倒不是疼，只是觉得丢脸。 悟空去远处捡柴火和找些野味，还没回来，太白在一旁打盹儿。 便没人关注到之前的一幕，馨禾抹掉眼角的泪花，恶狠狠的瞅着河里的鱼儿。 非得抓一个把你吃了不可。 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第123章 人心 人间非天庭，四季轮转，春去秋来。 微凉的秋意给人身上铺了一层冷意，凡间百姓也不是天上仙佛，可以无视天气的变化。 热时脱衣寒时添衣。 冷风袭来时，行人也都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 小河的不远处，便有一条较为平坦的大路。 几辆马车向道而行，两侧跟随着十来个护卫。 皆是矫健的汉子，目光明亮，精神头显然不错。 寻常人就是瞧见这阵仗，也知这行人非富即贵，那护卫身上的气势，显然是见过血的。 行至半途，马车中人却是神色微异。 鼻子轻嗅，附近好似飘荡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若即若离，叫人心神难定。 “董叔，可是有人在附近生火做食？” 马车里传出清脆的女声，显然是被那股香味勾动了食欲。 “小姐，荒山野岭，多是些山野精怪在作怪” 骑马的汉子沉声道，目光中多了些警惕。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此生火做饭。 “噢！” 马车里的人随即不再多言。 见此，一行人也微微松气，若是主家想停下来凑个热闹。 此行的风险便又增加几分。 他们撑死算一个人间的武夫，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遇见些普通野兽与精怪，小心些也不会丢了性命。 可世上之事就怕万一，万一有那喜吃人的大妖出现，他们的性命定然难保。 小心无大错，有些麻烦是可以避免的。 片刻后，护卫远远的便看到了三道人影，心中的猜测更甚。 眼中亦是了然。 这骗人的手段也太过低劣了些，怕是傻子也能看出问题。 山野之中，有谁可以如此悠闲的游玩？ 且这食物的香味，过于浓了些。 厨艺精湛的不会在这里出现，行走江湖的人大多都是潦草对付。 在他们看来，这三人破绽百出。 随即眸光加深，神色微沉，心中多了些警惕。 “悟空大哥，这帮家伙一个劲盯着咱干什么，这眼神不会要吃人吧！” 馨禾看着远处的那伙人，不由得出声道。 实在是自打瞧见他们起，视线就没离开过这边。 那一个个都刀不离手，说不定下一刻就砍过来了。 虽然她不怕，可被这样盯着，心里难免发毛。 “估计是把咱当成山里的妖怪了，出门在外自然要小心点，没事，咱们吃咱们的” 悟空随口说道，他也不是个自来熟，不至于看见人就想交朋友。 大家各走各道，最好。 馨禾恍然，她说怎么都死死盯着这边，原来是搞错了。 想到自己一个天庭仙子，居然被当作妖怪，她便有些不高兴。 恶狠狠朝着那帮人瞪了回去，咬下一大块肉后用力咀嚼。 这架势不像在吃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仗。 悟空有些莞尔，被馨禾的举动给逗笑了。 不过也没理会那帮人，世俗的事，没什么必要的话，还是少掺和。 对双方都好，太白一心品尝食物的美味，时不时灌上一口美酒。 好久没这么舒坦过，他哪里有时间搭理别人。 “太白老哥，我想在城里开家铺子，算是个落脚的地方，你看如何？” 悟空想了想开口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他们若是待上几个月回去，说不定玉帝还没散朝呢。 这次的时间不定，他也打算在凡间待着久一点。 便需要一个随时落脚的地方，顺手开个铺子，也算一个差事。 要是如幽魂一样四处晃荡，他倒是无所谓，不过有些人该骂他是一个水货了。 “开铺子么！” 太白将手中残留的鱼肉吃干抹净，这才微微点头。 “倒是可以，城里人来人往，多是些热闹之处，想要体验凡尘，融入他们的生活是最好的法子” 太白越想眼睛越亮，觉得是个好想法，此次九殿下跟着下来。 要是四处奔波，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单留在一个地方，惹祸的可能性便能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馨禾想要修心，在他看来虽然是过家家，可更好的体会一下凡人的生活，也是有益无害。 他也知道悟空喜静不喜动，有间铺子打理，再好不过了。 “只是老弟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太白金星眼眸微动，好奇问道。 “暂时只是想想，最好是个药铺，收药卖药，嗯，顺带着卖些酒酿和药膳之类的” 悟空微微沉吟道，不过他不想开在闹市中。 地方偏僻些，人流少一些，最好一天没几个客人，这便是绝佳的好地方了。 说话间，那行人也渐行渐远，消失在馨禾的视野当中。 从头到尾，双方都只是眼神有过触碰，一句言语交流都没有。 世道果然是乱了。 “老弟想法不错，等到城里了，老哥替你琢磨琢磨，这事交给我就行” 太白随口道，开间铺子而已，又不是当皇帝，不算麻烦。 他还以为悟空老弟要开个饭馆呢，以老弟的手艺，弄个吃饭的地方，到时候客人指定少不了。 不过真要那样就有的忙活了，毕竟他俩只会吃不会做。 馨禾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也没有插话，她想着。 若是悟空大哥开个铺子，那她肯定是要帮忙的。 到时候悟空大哥就是大掌柜，她怎么着也得是个二掌柜。 至于老太白么，勉勉强强当个三掌柜吧。 不过这当家的有了，怎么的也得招些伙计干活吧。 …… 馨禾却是已经开始畅想以后的药铺生活，嘴角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渐渐的便有些痴了。 枯黄的叶子随风摇曳，几经波折后，或落与黄土，或落与小河中，随波逐流，跑向前方。 见一见它从未到过的地方。 许久，三人酒足饭饱，将火堆扑灭，盖上些湿土后，渐渐的没了身影。 只是时不时有些飞鸟驻足，那些剩下来残留在上面的东西。 依然可以让它们饱餐一顿。 山中有那破败的庙宇，早已失去香火供奉，成为山中鸟兽的居所。 某个小道旁的土地庙，也是摇摇欲坠，只需一场大雨，便能将其浇成黄泥。 这些景象，不是待在一片祥和，瑞气升腾的天庭可以看的到的。 便是一路上很是欢快的馨禾，也变得沉默许多。 这些山中神祠，算不得天庭正神，多数都是依靠香火供奉。 一旦断了香火，便如生命走到尽头的老人。 不久之后便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而他们，大多数也是当地生灵敕封成神的。 天下间名正言顺的神灵虽有不少，可更多的，还是这些山中野神。 第124章 三掌柜 青石板铺就的小街上，新开了一家药铺，说是新开，其实只是从前掌柜那里接手而已。 铺面没变，牌匾也没变。 唯一有变化的，便是其中多了三个掌柜。 前老板生意惨淡，近年来都是亏本生意，能将铺子转让出去，他也是没想到的。 小街上都是居住多年的老街坊老邻居，只是路过，便能瞧出这里有些年头了。 “那药铺被三个外乡人给接手了，不晓得以后还做不做药材生意” 铺子侧对面的茶楼中，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此刻闲聊时，自然而然就提到了已经关门多日的药铺。 “那肯定是不做了，这年头，药铺能赚几个钱，你看看老陈，为了维持药铺，把本都赔进去了” 同伴随口道，城里的药铺并不少，可他们这条街上，多是一些穷苦人家。 兜里的子少的可怜，能够维持日常开销便已不易。 若是生病，便需要从里面抠些出来。 日子过得更紧俏了。 先前老陈在时，大家伙都是街坊邻居，彼此帮扶一下，药铺的东西大多比其他药铺便宜些。 这也是老陈老亏本的根本原因，他们也想多给些，可兜里没钱啊！ 如今药铺关门，他们生病了，大多还是硬扛着。 生死由天定。 可那三个外乡人，头脑怕是不太灵光，就这穷疙瘩地方。 你开什么也没用啊，就像一潭死水，你就是再怎么拿棍子搅和，它也不会变成一口活泉的。 估计就是几个愣头青，拿着家里的钱出来瞎折腾。 不过这些东西，与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邻居口中的三个外乡人，此刻正在折腾药铺。 药铺老板将里面的药材也便宜卖与他们，大多都是些山上采来的草药。 太白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干这个活计。 好一顿收拾，才将所有药材罗列整齐，又将后面的厢房打扫一番后，便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翌日清晨，门口便多了一块牌子。 只见上面写着： 大养生丸 小养生丸 悟空倒是想卖些别的，可他就是一药铺，不是医馆。 自然不会给人看病治病，救人更是无从说起。 他虽然懂一点药理，可也只是懂一点而已。 将书上的东西挪到脑子里，并不意味着他就会看病救人了。 这是两回事，当然，他若是想要救人，也不用费那么大劲。 他那一坛坛酒，给普通人喝上一小口，多活个三五年不是问题。 但也意味着他要结下许多因果，虽然很小，可积少成多，时间一久，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两种养生丸都是随手熬制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中灵草的多少了。 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坏处，哪里有问题补哪里，只是成效有所不同。 具体效果，悟空也没试过。 “掌柜的，你这药丸当真能养生？” 许久，才有一小伙探头探脑，有些迟疑的扒门口问道。 “能，保管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吃嘛嘛嘛香，身体倍棒。” 太白头也不抬的开口，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躺在老人椅上摇着蒲扇，无比自在。 “呵，大爷你编瞎话也要认真些，要是大鱼大肉，白白胖胖倒有可能，这吃药……” 小伙子只当老人家在开玩笑，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那家的人在药铺买了药后，变的白白胖胖的。 吃药和吃饭还是有区别的。 “话说这养生丸怎么买？” 小伙虽然觉得掌柜的话不可信，可是问一下价格也没什么不妥。 “看你心意，你觉得它值什么价，便给什么价” 老太白依然眯着眼道，按理来说，悟空老弟随手制作的东西，在这里都是无价之宝。 哪怕就是一根烂草，经了悟空的手，也不是凡草了。 并不是其本身价值有多高，只需让人家知道，这玩意是上界仙人经手的物件，有的是人买。 他们又不是为了那几两碎银来了，所以给多给少，全看客人心意了。 “掌柜的莫逗我，若是凭我心意，我觉得它一文不值，岂不是可以直接拿走了？” 小伙咧嘴笑道，哪有这样的事，别说是药铺当中的东西。 就是路上的羊粪蛋子，你摆在药铺后，那也是需要钱来买的。 同样一件东西，你扔大马路上，它就只是羊粪蛋子，可搁药铺，那它就是一味药材。 所以他觉得掌柜的在开玩笑。 “自然可以，不过这个心意，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人能骗别人，可骗不了自己，你若是想占便宜，故意给低或者说它不值钱，他日，也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 老太白随意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好占的便宜，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坑皇帝撑死就是砍头了，坑天上的神仙，人家能给你玩出花来。 哪怕他无意找其麻烦，可因果循环，一个普通百姓，承受了无端福缘，便也会失去某些东西。 一得一失，皆是在不经意间。 等你回过头看时，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故骗别人尚可，骗自己，那就是真蠢了。 小伙虽不解其深意，听的云里雾里，可还是跟着点点头。 这掌柜的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文绉绉。 只是将药铺开在这里，这文化人，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 兴许是为了照顾老掌柜的头一天开业，讨个好彩头。 小伙还真丢下两个子，拿了一小瓶养生丸。 类似于养生丸这种东西，各个药铺都有卖的，只是名字不大一样。 高大上的地方，名字也起的稀奇古怪，偏僻些的，便和养生丸差不多。 如气血丹、益气丸、安神散、地黄丸……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对身体颇有益处，可也不至于将人养的白白胖胖。 “掌柜的，回见哈，若是没什么作用，我可要跑回来骂娘的” 小伙拿手里看来一会后，没看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便朝着太白摆摆手，大摇大摆的离去。 太白自始至终，身子都未挪动半分。 说的再好，也不如拿去用上一用，效果如何，自然见分晓。 街上的青石板，不知何时已经被雨水打湿，那毛毛细雨，让温度更降几分。 风吹过时，更是能嗅到一股特别的味道，夹杂着青苔与泥土的芬芳。 下雨天似乎更适合睡觉，老太白这才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打算伴着雨声入眠，门口，一老妪带着些许疑惑，一次次打量着药铺的景象。 时不时抬头看着那块匾额，眼中的困惑更甚。 眉头也渐渐皱起，几次欲进去，可最终只是抬了抬脚，将已经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然后站在屋檐下，看着被乌云掩盖的天空，怔怔出神。 第125章 一份仙缘 “既然来了，便是缘分，进来坐会吧” 老太白漫不经心的开口，人间浊气重，对生灵修行有利有弊。 但真正能够察觉到有利的人，实在是没多少，大多数修行之人，都倒在修行路上。 没有那仙缘啊！ “不敢不从，老婆子谢过先生。” 老妪闻言一愣，随即俯身微拜，眼中有着些许感激。 轻轻的跺跺脚，将脚上泥水清出一些，才进入药铺。 “老婆婆，你找个地方坐吧，天气冷，门口风很大的” 馨禾从后面探出头，大大方方的说道，目光上下一打量，也没点破。 便又回后面看悟空鼓捣稀奇玩意了。 “谢谢小姑娘” 老妪先是谢过，才来到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看这情况，应该是老先生的孙女，她没敢往里坐。 只因药铺一般也有规矩，里面是伙计和掌柜待的地方，不会招待客人的。 馨禾兴冲冲的来到悟空身边，凑到耳边给悟空说了几句话。 悟空闻言眉毛微挑，随即目光扫向馨禾。 上下看了一会后，也就没过在意。 “悟空大哥，她可是山神欸” 馨禾见悟空没反应，便又开口说道，一个山神，应该在山上待着才对，怎么就跑山下来了。 而且还是一个即将消散的山神，莫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给自己寻一处好地方，当作埋骨地？ “知道，你已经说了一遍了” 悟空随意道，俗世鬼神之类，各地皆有负责管辖的神仙。 此地的城隍都没有理会，哪里需要他们操心这些事。 “来者是客，你端碗姜糖水给她，好歹去去寒” 悟空拨弄着地上的泥土，轻声开口道。 馨禾闻言微喜，便哼着曲儿去倒姜糖水了。 悟空转头回望，看着馨禾的身影，眼中有些疑惑，让你干个活还这么高兴，傻了？ 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女孩的心思他也猜不透，还是干正事吧！ 悟空心中的正事，便是在这院子里栽上几棵桃树，种下些花花草草。 等四季轮转，草木生灭，一分耕耘一份收获。 那些从天庭带下来的奇花异草，此刻与普通草木无异。 并不会惹人注目，便是他人瞧见，也只会当作是以前没见过的陌生花草。 世界很大，许多东西认不全是正常的，正常人有时候连年幼时知道名字的野草，随着时间和年龄的增长，也会渐渐忘记。 有谁会关注地上的花花草草呢。 那带着些许仙气的灵桃树，不过几息间，便长到了近一丈的高度，再高些，便与院墙差不多了。 悟空觉得刚刚好，长的太高容易惹人注目。 “在这里落地生根，对你来说也算一个好去处，以出尘之姿入尘，他日再出尘，便是一份旁人羡慕不来的机遇。” 悟空看着尚未开智的桃树自言自语，将那一丝要散于天地间的仙气封存在桃树内部。 让其也落地生根，让这桃树补补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毕竟是自己弄出来的，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私心在。 他日桃树若是不开智，那便罢了，若是开了灵智，与踏上那修行路。 那缕仙气便是它成仙之基，修行之源。 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的机缘。 有生灵苦修千百年才得来的东西，有些小家伙也许一出生，就已经拥有了。 所以世道还是那个世道。 药铺前台，馨禾递给老妪一碗姜糖水后，同样给自己和老太白来了一碗。 虽然只是一碗普通的姜糖水，可是甜滋滋的，其中还有些其它驱寒的药材。 都是悟空从前老板留下的药材里面取的。 算不上多么好喝的东西，馨禾尝过的琼浆玉液不知凡几。 但就是这玩意，让她喝完一口之后，觉得还可以，再喝一口也不是不行。 秉持着这个想法，一口又一口后，便瞧见了碗底。 果然，悟空大哥的手艺，哪怕是药，味道也是好的。 “老婆婆，你住哪里啊？” 馨禾好奇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天真。 时不时眨动着眼睛，清亮的眸子好像映出了日月星辰，点点星光。 “住哪里？” 老妪手脚有些局促，眼里好像穿透层层障碍，再一次看到了那座并不起眼的小山。 那里有她无聊时捏下的泥人，有她死去好友的坟堆，有她的无尽回忆…… 对啊！ 那里才是她住的地方，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她这次出来，不就是想最后再看一眼她无比向往的世界么。 “山野之人，随处皆能落脚，哪里都是住处” 老妪像是回答馨禾，又像是对自己说。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天下太大，能安身却难安心。 馨禾听完默默点头，嗯，说的有道理，听着就是大气上档次。 “三掌柜，咱们店里是不是缺一个伙计，端水倒茶什么的？” 馨禾抬头看向一侧的太白，故意如此开口道。 “缺，什么都缺，劳烦二掌柜帮忙找些人，我谢谢你！” 太白有气无力道，想让这老妪留下来就留下来呗！ 九殿下居然学会绕弯子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变得猴精猴精的。 这苗头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话说悟空老弟也是挺稳重老成的一猴，馨禾学也不应该学成这样吧！ 那份谨慎，那份坦然，那份老练…… 好的地方是一处都没学到啊！ 太白摇着的蒲扇微顿，突然发现了什么，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既然不像悟空老弟，那…… 莫不是他给教的？ 随即微微摇了摇头，那必然不可能，这锅他不能背，一定是跟别人学的。 他太白是什么人？ 那可是浑水摸鱼，忙里偷闲……咳咳…… 说错了，应该是无比务实，非常敬业，只要干不死，就往死了干的头号老仙家。 天庭属他干的最多，要的最少，勤之一字，他称第二，谁敢说自己第一？ 馨禾没注意到老太白的异样，只是将目光放在了老妪身上。 眼中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那份忐忑，却是有些莫名。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山神，生出这样的情绪。 “小先生，老婆子孤家寡人一个，朝不保夕，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 老妪皱巴巴的脸上多了些许笑容，身子也微微放松。 可还是笑着拒绝了这份好意，她没多少时间了。 也许一天，也许五六天，一个月…… 总之，一个终究会死去的人，只剩下少许光阴，又何必在最后给人添乱呢！ 第126章 一份因果 馨禾闻言看向太白，似是想让他出些主意。 可老太白连眼皮都没抬，直接装死。 “老婆婆，本掌柜的可不是同情或者可怜你，只是铺面刚刚开张，大掌柜的忙的不可开交。 本二掌柜也是有大事要做的，这位三掌柜老胳膊老腿的，光吃饭不出力。 所以正好缺一个正经会干活的，这条街上年轻小伙瞧不上我那点工钱。 我兜里也不富裕，这才想请你帮帮忙。” 馨禾终于正经了些，声音依旧，眸光却十分宁静。 这让老妪微怔，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毕竟之前她觉得只是一个活泼开朗又有些善良的小姑娘。 在这一刻，她却多了些成年人该有的东西。 那份认真和平视，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才对。 本想拒绝的她，在此刻却鬼使神差的点点头，等反应过来自己答应后。 连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妪的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了些。 既然想不通，那便是缘分使然！ 馨禾见状神情微舒，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份眸子里的淡然和平静，三分真七分假，眼神嘛，平常看着悟空大哥，时间久了学个形似还是可以的。 装出来的高人，那也是高人。 本二掌柜的天赋异禀，老太白这家伙关键时刻支棱不起来啊！ 在馨禾的带领下，老妪便在药铺安了身。 二人来到后院，老妪看着入了秋依然翠绿的桃树有些奇怪。 便是那些花花草草，也都与春夏一般，并未枯萎。 可也就是这一点有些怪异，她以为是从异国他乡运来的稀奇品种。 看着蹲着打理花草的悟空，心中却是苦笑，这不是有一个年轻伙计么。 小先生还是太善良，出于同情才挽留她的。 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连这点道理都没明白。 “呐，他便是药铺的大掌柜了，李空梧李大哥，先前那位是李太白，你叫他老太白就行。 至于我么，便是大名鼎鼎的李见愁了，以后称呼二掌柜的就行。” 等馨禾给她介绍悟空时，她才知道后院这位年轻汉子，居然就是药铺大掌柜。 老妪眼中难掩错愕，毕竟，她下意识觉得这位就是个干活的伙计。 哪家老板会蹲后院弄些花花草草，把自己弄一身泥的。 “老婆子见过大先生，若是大先生不嫌弃我碍事，以后这些让我来就行了” 老妪声音干涸又嘶哑，却依然认真说道。 她对打理这些花花草草，还是稍微懂一点的。 悟空身体往后靠了靠，倚着墙角，目光平淡的点点头。 “无妨，我闲来无事，活动活动，你以后照顾好这丫头就行，别让她出去惹事。 以后还麻烦婆婆多多照看了，若是有什么需要，跟我们提就行，莫要觉得不好意思。” 悟空依然一副宁静恬淡的样子，目光也没有过多停留。 说完便又蹲下身拿着小铲铲翻起泥块，馨禾既然想留下对方，那就留下吧！ 反正以后都要用到人手的，招哪个不是招。 “不敢，小先生心智过人，天真纯善，哪里会是惹事的，连老婆子都是逢她照顾” 老妪客气道，馨禾却是努努嘴，什么嘛！ 她哪里像是惹祸的性子，悟空大哥想的也太多了。 她这些日子已经学会很多事情了，普通凡人，已经骗不了她了。 她就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家伙，是人是鬼都难逃她的法眼。 她馨禾，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傻白甜了。 馨禾朝着悟空翻了翻白眼，然后作出一副鬼脸的样子，恶狠狠的咬咬牙后，便带着老妪换衣服去了。 一个山神，连隔绝雨水的能力都没有了，几乎就是沦落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她此刻的状况可想而知，只能说不能再糟糕了。 雨色渐浓，乌云积厚的天空下，连天也变暗几分。 秋风袭来，让街上的窗户微微作响。 路上早已没有多少行人，好一会，才有三三两两的人打着油纸伞，匆匆而过。 街边一处小巷中，便是一处处寻常百姓家。 不似街上的繁华，更显破落。 就好像突然从镇子上来到了田舍小院一般。 像是隐藏在大城当中不为人知的一面，毕竟很少有人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其中一处院落，稍显萧瑟。 便是鸡鸭鹅也没养一只，只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土狗，瘦骨嶙峋。 眼睛也浑浊黯淡，透不出几分光彩，趴在自己的小窝里，看着雨滴打落在眼前的泥土中。 “娘子，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一道男子的声音传出，屋内，却是之前从药铺离开的小伙。 他将手负于身后，故作神秘的开口。 “行了，就你那三瓜两枣的，能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一天天就知道穷开心，你要是稍微上进些，家里也不至于过成这副光景。” 妇人没好气的开口，眼中的不耐烦更甚。 当初自己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个东西，长得人模狗样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妇人眼中的鄙夷与不屑，让小伙瞬间变得沉默。 那眼神，在这一刻好似一把刀一样，狠狠的插进他的心窝。 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是叫人心发凉。 “哎呀，娘子，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我会努力的” 小伙压下心中不快，再一次展开笑颜，强颜欢笑的上前搂着妇人。 身体便有些蠢蠢欲动，不料却被一把推开，妇人眼中的讥讽更甚。 “大白天的不嫌害臊，就那么点东西，折腾一会就蔫了吧唧的。 搞的人家上不上下不下的，完事还要自己来，有点自知之明好不？” 妇人眼中余光扫到小伙手中的小药瓶，心中了然。 这是觉得自己不行，开始嗑药了？ 就这，也算给她惊喜…… 心底里愈发鄙夷自家男人，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净搞些有的没的。 现在倒好，还玩起歪门邪道来了。 小伙被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中情绪复杂，这一刻看着眼前人，竟然就如生人一般。 哪家妻子说自己男人，刀刀往男人心窝子里戳？ 他在这个家哪里还有一丝的脸面…… “这是药铺的养生丸，掌柜的说能养人，让人可以变得白白胖胖的，吃与不吃，看你自己” 小伙说话都没了力气，将小药瓶放于一旁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也许他心里有一丝希望，希望妻子在自己转身后喊住自己。 可自始至终，从他踏出院门，女人都没挽留一句。 “养生丸，骗狗都骗不了的玩意，狗都不吃！” 屋子里突然有头没尾的传出一句，让小伙的眼里彻底没光亮，如那厚重的乌云，如大雨般浇在小伙心头。 妇人看着那小药瓶有些来气，打开窗户便扔出窗外。 恰巧不巧，小药瓶在空中一阵翻滚后，落到了一旁的狗窝里。 年迈的老狗，秉持着掉地上的都是自己的想法。 抬起鼻子嗅了嗅，便将滚落出来的小颗粒，连泥带土一块吞了下去。 这玩意，狗还是吃的。 第127章 谁的缘谁的分 “汪！汪汪～” 听着院子里急促狗叫声，妇人心更烦。 “嚷嚷什么，要死啊你，要死死外边去” 妇人吼了一嗓子，只觉火气更大。 感觉从上到下都在给自己甩脸色看，连只狗都不让她舒坦。 也许是听懂了妇人的意思，那狗竟然真的没再叫唤。 随着雨声渐小，豆子大的雨珠变成了毛毛细雨。 而那狗窝中，也只剩下一地枯毛，老狗已然不见了踪影。 药铺中，太白感到眉心微跳，手中的蒲扇微滞。 “麻烦，现在的娃咋回事，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这可真是把机缘喂了狗，活该你没这福气！” 随着太白随手向虚空一抓，先前离去的小伙，却是突然出现在药铺。整个人已经面色苍白，被水浸透，太白打眼一瞧。 “你小子命大，遇到我这个喜欢给人擦屁股的老头子” 随着嘀咕，将蒲扇轻轻一拍，施一小法，小伙口中猛的吐出水来。 街头，一老黑狗本向城中河边奔去，却突然止住势头，眼神略带疑惑。 抬起鼻子在空中嗅了好一会，便又猛的往回跑。 所前行的方向，正是药铺所在。 太白有意无意的朝外面看了一眼，眸中多了些笑意。 还是有老家伙在意你的，不算太失败。 若是连家里的老狗都不待见你，那才是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男人只觉眼皮沉重，好似一直在打架一般，拉都拉不快开。 好不容易睁开又合上，意识也昏昏沉沉的，断断续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来来回回好几次，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湿热的东西在摩擦他的手掌。 “啊呜呜～” 太白看着这条老黑狗一直守在小伙身边，那眼神当中露出的悲伤，怕是比人少不了多少。 万物有灵啊！ “行了，还没死呢，就别给他哭丧了，一条傻狗瞎操什么心” 太白打断黑狗的呜咽，只是短暂的呛水，撑死就是半死不活的。 最多脑子里进些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瞎嚎什么。 黑狗朦朦胧胧，却也懂了太白的心思，很听话的止住呜咽声。 蹲在小伙身边，眼神有些人性化，露出一丝关切。 “这小子福薄，给他机缘他也接不住，一点点养生的东西，就能要了他性命。 你若是为他好，之后还是表现的像条正常的狗，或许你俩还能走完这一世缘分。” 太白随口道，若是这条傻狗自作聪明，想要帮主人得些机遇。 只会适得其反，徒增恶业，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便是得不偿失，命运天注定啊，想要逆天改命，得有那个命才行。 老黑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将话记了下来。 它到此刻，还不明白自身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脑子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比如以前，它压根不会想到自己脑子这个东西。 可现在它就是知道了什么是脑子，就像一条干涸的河沟，中间还被许许多多的淤泥，枯叶树枝等各种杂物堆积。 也许过不了多久，便是一片荒芜。 可突然有了一场倾盆大雨，让上游那快要干涸的源头，注入新的生机。 无数的小溪汇聚，最后如洪水猛兽一样，奔腾而下，不但让河沟再次有了河水，更是将沟里那些淤泥杂物冲的一干二净。 说不定还将那河道拓宽许多，小河变大江。 老黑狗只是灵智初显，许多东西都懵懵懂懂，如同婴儿学语。 对于人间的富贵繁华亦无概念，只是认定了眼前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而已。 “汪汪！” 黑狗突然出声，声音有些激动，更是夹杂着欢喜。 再也没有之前的悲伤和哀鸣，狗的叫声让小伙的眼神清明几分。 “我这是……在哪？” 小伙挣扎着起身，却是觉得哪里都痛，脑袋更是跟针扎一般。 “尚仁药铺，你家狗儿子救了你一条命，好生躺着吧！” 老太白没好气地说道，到了人间，便如同被一层层丝网围住，这也动不得，那也动不得，如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蛛网一样。 你往哪个方向走，都会破坏掉这一方向的蛛网。 只不过有的家伙心好些，会帮忙将蛛网复原，有的全然不顾这些触之即断的丝线。 若是心情不佳，说不定还会将临近的也随手破坏。 全看各人心情而已。 当然，你要是修行到一定高度，便是随意走动，也是如风如云，来时留影，去不显踪。 不会拨动这世间任何一条线，可这种境界，神仙也羡慕。 可求而不可得。 仙界众神做不到，老君之流也做不到，便是玉帝，天下各个道场的道主，佛祖菩萨。 亦是无法达到那个境界，他们虽为仙神，却是时时刻刻都在道之内。 这世间从无绝对的自由。 “原来是老掌柜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小伙虽说感谢，可脸上依旧一片死气。 半点生气也无，一个人失去了心气儿，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仅仅是活着而已，太白不以为意，只是随手为之而已。 想那么做，就做了，哪怕这小伙因为一颗养生丸丧失活着的念头，也不会对他与悟空产生影响。 养生丸只是推动小伙寻死的一片鸿毛。 可究其因，终究还是在自身与妻子身上，家不和，万事难兴。 “下次走路悠着点吧，年轻小伙子连路都走不稳，成何体统。 堂堂正正的大道何其多，何必非要走那泥泞崎岖的小道。” 太白没有点破，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 小伙觉得眼前掌柜有些奇怪，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当是自己想得太多，心情不好的缘故。 “这是辅药，拿去一日一次，喝个三五日的，以免落下病根” 太白随手将几包药扔给小伙，随即头也没抬，来到一旁躺椅处。 继续完成自己的事业，毕竟刚刚被小伙给打扰了一会。 “谢谢掌柜的，钱我一会给你送过来” 小伙上下摸索一阵后，有些尴尬的说道，一次没死成，他短时间内不想死第二次了。 水里面实在太难受，听说溺死的人到了阴曹地府后，首先要受的刑罚，就是水刑。 尤其是自己主动寻死的，刑罚肯定残忍。 当时没想那么多，此时回想起来，他日后就是死，也得换种死法。 投河这种事，有一次就够够的了，他不想有体验第二次的机会。 见老掌柜的没反应，小伙便知趣的摸摸鼻子。 “我叫郑怀易，就在东街第二个小巷那里，掌柜的若是有事，以后皆可去那里叫人寻我。” 他没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场面话，有些事情，放心里，记着。 看怎么做就行了。 第128章 人生哪能多如意 郑怀易离开了，老太白依旧悠闲。 对于小伙和妻子闹矛盾的事，他也没什么插手的想法。 这神仙一旦喜欢多管闲事，那么好日子就到头了。 只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你，而不是你找麻烦。 他还想过些安生日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神仙确实无情无义，断情绝爱。 毕竟这玩意沾上一个，就意味着将来有许多不确定的因果。 如同大树生根，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根茎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老黑狗的异样瞒不过小伙，从郑怀易醒来，太白便知道了。 一条年迈将死的老狗，突然生龙活虎，健步如飞，傻子也知道不正常。 不过既然郑怀易选择无视，有意忽视此事，他就更乐得自在了。 细雨渐息，只有房檐上的雨滴，依然有一滴没一滴的砸在青石板上。 如同一场没有指挥的演奏乐，没有彩排，每一场都是崭新又与众不同的。 院子里的桃树随着微风摇曳，在它眼里，这也许亦是一场特别的盛宴。 老妪没有碰悟空整理的那些花草，只是从里到外，将药铺各处又打理了一番。 前后的变化很大，先前虽然也算干净，可到底是缺了些东西。 如今一看，确实像是人住的地方。 老妪姓刘，名字更简单，刘兰。 她如今也算是药铺正式的一员，看着性子各异的三位掌柜，她也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三个再普通不过凡俗之人，她好像看的透彻，一目了然。 可在某些时候，她又觉得是在雾里看花，像是隔着一层大雾。 怎么个细瞧法，也看不真切。 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可她一个山神，哪怕面临崩溃，可眼界是在的。 所以对这个不起眼的药铺，她第一次有了些许好奇。 “刘婆婆，想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待这儿发呆啊！” 馨禾瞧见在屋檐下出神的老妪，带着笑意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小先生不是这个地方的吧！” 老妪微微颔首，突然问道。 “对啊，我们刚来这边没多久” 馨禾点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 况且他们也没打算瞒着任何人，老妪有着与其他人一样的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开药铺，要是手里钱拮据。 就更应该选个能挣钱的，若不是因为钱的事，那么随便选选，也可以选一个比这里好的地段。 她虽是山神，可世间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些。 只要是打算做生意的，肯定是往人多的地方走。 哪里有反其道而行之的。 不过稍有犹豫后，她也没有多问，若是想说，依小先生的性子，会主动跟她说的。 “我那大哥，心思不在药铺上面，老太白年老色衰，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我一个小姑娘，苦苦支撑，难呐” 馨禾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确实不容易。 连伙计，都要靠自己来招。 而其他两个，一个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整天搁院子琢磨花花草草，心思压根没在这边。 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顶梁柱，一等一的好手。 药铺要是少了她，都撑不了几天。 “小先生确实辛苦，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交给老婆子便是。” 老妪带着笑意道，少女的古灵精怪，让她也心生亲近。 谁家有这么个宝贝孙女，都是很好的。 “那当然，毕竟我雇你就是为了干活的嘛” 馨禾大大咧咧开口道，随即看向楼上。 那间屋子亦是悟空住所。 “悟……李大哥，雨停了，要去街上逛逛吗？” 馨禾朝着上面喊道，神色微微有些期待。 “让刘婆婆陪你去吧，正好也让她看看铺子里有什么缺的，一并买回来。” 悟空打开窗户，不假思索道。 逛街是女孩子的天性，不是他的天性，这种事情，自然是女人最懂女人。 他去算怎么回事儿，馨禾感兴趣的那些东西，他是一点心思都提不起来。 上次被捉弄的画面，他还觉得很是清晰。 这次若是出去，保不齐又是什么大表哥之类的。 他不是一个会开玩笑逗人开心的，去了也只会让别人扫兴而归。 “哦！那你有什么要买的嘛，我顺路给你买了。” 馨禾略显失望，不过很快再次开口道。 “我倒没什么，不过厨房用的东西不多，你回来时看着买些吧！” 悟空微微沉吟道，药铺刚开，这几日都是出去凑合的。 可馨禾与太白的嘴也刁，寻常饭菜扒拉两下就完事了。 都是他一个人进行光盘行动，这个坏习惯他得改回来。 毕竟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粮食，你要是做的不太好吃的话，那就是浪费了。 他们本就与这里格格不入，若是连饭都不吃，那就不像一个人了。 吃饭对于悟空来说，也不是难以接受的事。 只是再次回到之前那种一日三餐的日子而已。 馨禾闻言点点头，挥挥手表示明白，同时眼睛也是微亮，心情转忧为喜。 买柴米油盐，意味着悟空大哥要亲自下厨了。 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 随即蹦蹦跳跳的拉着老妪去厨房了，毕竟她可不知道厨房里缺什么。 这种事情还是要靠刘婆婆来啊。 雨后的街头，人少的可怜。 也许下过雨的缘故，冷意陡增，临近黄昏，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老妪与馨禾紧了紧衣服，老妪身上已经没有半点法力波动。 就像一棵枯死的大树，很难再长出叶子来。 至于馨禾，则是为了体验当普通人的感觉，特意让悟空把仙身给封闭了，弄出来一个凡相。 悟空也是乐的如此，否则，馨禾一个不高兴，随手拍死一个家伙。 等回了天庭，玉帝怕是要治他俩一个照看不周之罪。 至于馨禾遇到危险？ 只要玉帝的位子还在，这种情况就接近于无，那仅存的点几率，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的了。 “刘婆婆，你有喜欢的人吗？” 老妪被馨禾的话整的猝不及防，随即会心一笑。 两个人缓步行于街道，一路走过去。 她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喜欢的人，那是多久远的事了？ 那个人的身影样貌早已模糊，唯独当初见到他时的那种感觉。 此刻回忆起来，依然是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日。 “自然是有的，只是造化弄人，从未与他相度一生，白头偕老，如今想起来，也算是一份小小的遗憾。” 老妪感慨万千，女人的心中，一旦有了一个男人，便很难再留意到其他景色了。 情之一字，说不清道不明，参不透难悟得。 第129章 天色已晚 “那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馨禾问出了那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什么才算是喜欢呢。 喜欢一个人，肯定不是和喜欢花花草草，珍贵物件那样。 可具体什么感觉，她还不明白。 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去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人而异，每个人心里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人的情感本身就是复杂的。 不一样的经历和生活环境都会让人有所改变，小先生，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来解开谜底。” 馨禾似懂非懂，道理她明白，可如刘婆婆所说，喜欢没有标准。 每个人对待喜欢的态度也不一样，对她来说，这种感觉朦朦胧胧，她自己也在云里雾里。 老妪笑了笑，小先生的神态，像极了当年情窦初开的自己。 只是有些道理，说是没有用的。 你不去经历，不亲身感受，又何谈明白。 纸上得来终觉浅，便知此事要躬行。 “那婆婆你当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馨禾微微抬眸，好奇的看向老妪，她也想知道，老婆婆当年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子。 虽然只是一个山神，论身份，她以前甚至不知道有山神。 如果说土地算最小的神的话，许多山神还远远不如土地。 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多少名山大川，更多的，都是不为人所知的山川河流。 山神的敕封，也大多来自俗世朝廷，哪怕是这，也算是正统山神了。 许多都是民间百姓自发敕封的，这种无名无份的，才是位于最底层的那一批。 有少许香火便可以苟延残喘。 一旦百姓忘记他们，等待他们的也只会是烟消云散，再次轮回。 可论经历和阅历，她现在撑死算一张白纸上面多了一点杂色，老妪比她经历的多了不知凡几。 “我啊，其实与别人差不多，初时不知其中意，只是见到他时，会羞涩，不安，莫名的紧张，想见又不敢见。 遇到时紧张的不会说话，场面弄的不要太糟糕，相别时又觉得时间太短，只能期待下一次的相见。 喜欢的太忘我，心中只有他，于是不知什么时候，连自己都丢掉了。 直至最后，也没敢与他表明心意，就那样匆匆错过，依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 老妪轻叹，她记住了初见时的那种感觉，唯独记不清他的样貌。 那个与她相伴一生的丈夫，平时平淡如水，更谈不上惊艳。 她却能清晰的记起他的模样，哪怕到了现在，那容貌在她脑海中依然栩栩如生。 夜中入梦时，丈夫的模样清晰可见，连脸上的一丝丝斑痕都瞧的分明。 独独那个人，在梦中更加朦胧，她走他亦走，看得见摸不着。 永远隔了一层雾一样，如此，怎能没有遗憾呢？ 馨禾眉毛微蹙，这便是喜欢么，刘婆婆喜欢的小心翼翼，连碰都不敢碰。 “是不是觉得我太胆小，又自卑，连喜欢两个字不敢说出口？” 老妪微微一笑，有些怅然道，她也觉得自己胆小。 可哪怕到了如今，哪怕再见他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对他说出那句话。 所以又何必埋怨年少时的自己。 馨禾低着头没有反驳，果然每个人都不一样，她便不会有刘婆婆的这种想法。 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患得患失啊！ 她这种应该也算喜欢吧。 不过，她也明白，婆婆说的没错，有些事情，要靠她自己去体会。 过往已逝，当下犹在，未来就自己如何选择了。 不一样的路，便是不一样的果，不过刘婆婆这样的路，她是打死也不会走的。 细细想来，她觉得自己还不差。 天上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大半，那将要落山的太阳。 让街道上披上一层霞光，整条街映的发红，夕阳照在人的脸上，依然有少许余温。 算是黑夜前最后的温暖和余光，直至等待下一天的黎明。 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的馨禾没有留意前方，冷不丁与人撞了个满怀。 “抱……抱歉，你没事吧！” 馨禾猛的回过神来，她的额头一下碰在对方下颚，连她都感到一丝疼痛。 对方想必不好受。 “无事无事，小姑娘走路还需当心，注意脚下，也要留意前方后道，天色已晚，还是尽早回家的好。” 面前之人束起随云髻，身着素袍，气色淡雅轻柔，此刻轻声开口。 老妪脸色莫名，眼中疑惑更甚，她觉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八个字可以形容眼前女子。 当真叫人眼前一亮，好生惊艳。 “呀？好漂亮的姐姐，谢谢姐姐关心，我一会就回去。” 馨禾情不自禁，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脸色随即闪过些许尴尬。 如此一来，搞得自己像一个好色之徒。 女子轻轻一笑，却是没有言语，微微点头后便侧身离开。 倒是馨禾，频频回头，实在是眼前之人好生秀气。 那副面容，无论是为男为女，都可谓美不胜收。 “小先生，咱逛了一圈了，还什么都没买呢！” 老妪小声提醒，她知道二掌柜的心思应该不在逛街上。 可大掌柜的也交代了，要买些东西回去的。 天色确实不早了，晚上虽有人出来溜达，可也是少数。 姑娘家的，就更少了。 馨禾收回目光，微微点头，买！ 等夜色降临，道路昏暗时，两人也已经回到了药铺。 大包小包提了一堆，柴米油盐酱醋茶…… 一应俱全，应有尽有，便是老妪，也被馨禾的阔气吓到了。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可像馨禾这样，只要最贵，不要最好的，还是第一次。 以馨禾的想法来说，最好不一定好，最贵一定不差。 这点钱对她来说毛毛雨啦，与悟空大哥一样能省则省，那活着多没意思。 “掌柜的，这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老妪忍不住说道，她来这里，既然答应了二掌柜的，在这里当伙计。 不能什么都不干啊，花花草草的大掌柜的不让动，如今连做饭都要亲自上手。 她都有些怀疑这掌柜的是不是疑心太重。 事事不放心，怕她下药不成？ “刘婆婆，这个还是得李大哥来，你不知道，他做的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你待会尝尝就明白了。” 馨禾拦住老妪，乐呵呵的开口道，刘婆婆的手艺好不好另说，她今天就等着吃悟空大哥的饭呢！ 怎么着也不能让婆婆来。 “嗯，这个我也同意，老弟的饭没得说。” 便是太白，也很是认可的点点头。 第130章 风起 你说悟空老弟别的不行，他说不定还要反驳几句。 你要说他做饭的手艺不行，他也只会笑笑，不说话！ 谁吃谁知道，何必跟傻子计较。 刘兰有些愣神，在她的认知里，除了酒楼里的厨子，正常男人谁会愿意去弯下腰，去那厨房。 别说是做饭，便是连做饭的地方，也是不愿意去瞅一眼。 当然，给大官，甚至皇宫内院这些地方做菜的例外。 寻常百姓家，男人做饭的，少之又少，所以她才讶异，为什么一个明明身份地位不低的掌柜，会自己动手做饭。 如果是白手起家，自己打拼，那么更不会亲自动手了。 有多少人都有那不堪的过往，有谁愿意细细回味的。 更多的是刻意回避，不愿提起，将从前的自己做一个分割。 再说饭菜，再好吃能有多好吃，一件食材的味道就在哪里，你佐料加的再多，也不会顶破天。 悟空看着悠然自得的太白，有些无可奈何。 太白老哥真不见外啊！ “没事，我来就行了，你们要是没事，就提前摆好碗筷，弄些酒来，咱们待会好好吃一顿。” 悟空随意说道，做饭时，他一个人更自在，有人帮忙他反而觉得难受。 毕竟自己弄的，最合自己心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明白，等会我会把饭菜统统干掉，绝对不会挑食的。” 馨禾故作严肃道，随即话语一转。 “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妙人，李大哥你猜她是男是女。” 馨禾扒着门框，故作玄虚道。 “男的吧！” 悟空随口回道，手底下清洗着刚买回来的菜叶，也不着急。 做饭这种事，急了，就少了那种该有的味道了。 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吃饭睡觉。 若是连这两样都赶时间，不能安心品尝食物的美味，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那便与那地里耕地的驴无异。 “哈哈，错了，她是一个姑娘。 说真的，我第一眼看到她，便觉得她和大哥你最配，你们很像同一类人，在一块肯定有的聊。 不过可惜呀，你今天没出去，这天大的缘分，只能让它溜走了。 那模样，那身段，只能说天底下只有一个，人间绝色啊！” 馨禾故作叹气，悟空却没听出惋惜的意思。 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怎么他错过了，这丫头还挺开心的。 “能让你夸的姑娘，想必不差，不过这姻缘一事，同一类人恰恰是最难在一块的。 没人喜欢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人，那种感觉，也许像是在看自己。” 悟空坦然说道，也许有人喜欢照镜子，但不一定想看到第二个我。 双胞胎只是容貌相似，可内心，依然是世间两种不同的花朵。 花不一样，才显得有趣和珍贵，两朵相似的花放一块，便没什么意思了。 “啊！是这样么？” 馨禾有些讶然，原来悟空大哥不喜欢和他差不多的。 随即扭头看向刘婆婆，刘兰也是笑着点头。 “大先生说的不错，比如同时出现一男一女两个状元郎，外人看着也许般配，可他们多半是想一较高下，这男女之情嘛……” 哪怕姻缘讲究门当户对，可这种门当户对，也是有些东西在里面的。 或向上，或向下，极少有两个非常对等的家庭结下姻缘。 世间之事本就无法揣测，别人以为的，永远只能是以为。 明月当空，星辰明亮的像是被洗过一般，几人坐在院子里。 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富贵人家有那食不言寝不语之说。 不过馨禾哪里会在意这些，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老妪也惊讶于大掌柜的手艺，虽然不是特别精细，可单从味道来说。 已经是少有，更重要的，是里面多了一丝烟火气。 她甚至能感觉到，这菜是用了心的，仅仅是用了心，便很难。 让一直吃你饭的人，吃出家乡菜的味道，不难。 让从没吃过你饭菜的人，吃出记忆中的味道，那才难。 并不是味道真的一样，只是这菜里，多了些本就应该有的东西。 可那些东西，往往都是非常难得的。 老妪默不作声，只是看着眼前的三位掌柜，每一个都让她摸不准。 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内敛平和，一个无拘无束。 这样的三种人，应该碰不到一块的，不会有交集才对。 可就是这么奇怪的组合，偏偏显得十分融洽和谐。 世间之事，当真难以琢磨。 夜已深，晚餐过后，悟空便回了房，刘兰也早早休息。 馨禾倒是想出去玩，奈何没人陪她，只能趴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那些跑来跑去的星星。 这普天星相，又有几个偷懒的，悄咪咪下凡了，馨禾微微一叹。 连自己不都是溜下来玩，何况别人，她这就是以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这次不算吧！ 她可是替父皇看看，这两个家伙下凡之后有没有偷懒，怎么能叫溜出来呢！ 微风拂过，太白微闭的双眸陡然睁开，看了一眼发呆的馨禾后。 便又轻轻合上，没过多久便打起鼾来。 只有房间中的悟空似是察觉到什么，不着痕迹的向太白所在瞥了一眼。 不过也没在意，太白只留下一个虚相，自然是没打算瞒着他。 既然没叫他，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馨禾被他封了仙身，已经察觉不到其中动静。 除非意外，有人想对馨禾出手。 那时馨禾身上的封禁，便会在顷刻间化为一道攻击，在解除封禁的同时，无论对方是仙是凡，必然先要面对那道相当于悟空全力一击的封禁之法。 引发这道封禁的条件，便是对馨禾生出杀心，至于对方想什么时候动手，那不是悟空该考虑的。 他只需要知道，对方有这个心思就行了，其他的，跟阎王去说吧！ 院内，少女托腮望星海，心思却不在那些星星身上。 屋内的悟空打坐冥想，心思与其如出一辙，一样不在修行身上。 至于太白金星，此刻已经神游物外，不在药铺当中了。 云霄之上，一道金光陡现。 太白看向面前那庄严祥和的人影，神色微正。 “见过观世音菩萨，不知菩萨此来，所为何事？” 那道被清光笼罩着的身影，看不出男女之相，面目更是朦胧。 “太白金星，量劫将至，满天神佛皆在为此忧心，你如何躲在这里有这闲心？” 观世音轻声道，却无责怪之意，似是询问。 “菩萨慈悲，太白只是奉陛下之命，来人间察看一番，这才能想个法子不是。” 太白肃然道，高坐云霄之上，不曾看向人间，如何能想的出来法子。 所谓劫难，皆是生灵之劫，对于道来说，劫难与世间生灵，并无异同。 他这可不是偷懒。 观世音良久无言，太白被那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便摸摸鼻子，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九殿下下凡未必是好事，太白你还是送她回天庭吧！” 观音话罢，太白金星却是闻言微怔。 眸子深处有些许异光，神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只是并未回应。 第131章 没意思 “公主殿下想要去哪，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能做主的，这话，菩萨应该向陛下去说才是。” 太白金星依然平静，不卑不亢。 殿下来去自由，此次下界，也是主动找来。 他说的话殿下要是听的话，哪里会有现在的情况。 菩萨太过想当然了。 “罢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太白金星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观世音便已然离去，太白金星心有疑惑。 来去匆匆，见他一面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么？ “如今天象隐，劫相显，此乃三界众生之劫，仙佛不可避，最大的祸因，在人间。” 观世音的声音自虚空传来，久久未散。 也许是好心提醒，也许是另有目的。 不过太白金星也没过多在意，这种感觉他也是有的。 观音不说他也知道，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太白便回了药铺。 一夜无话！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药铺后院中，更是弥漫着些许花香。 哐哐哐，急促的敲桌子的声音，让太白微微睁眼。 “掌柜的人呢，死哪里去了？” 面前站着两位差使，此刻正一脸不耐烦，没好脸色的扫向太白。 “二位官爷，小老头就是，这是？” 太白露出笑容，好声问道。 民不与官斗，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点好。 “老实点，嬉皮笑脸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其中一位差使厉声喝道，目光凌厉，更是紧了紧腰间的刀。 “跟他废什么话，这个月给灵元上仙的香火钱呢？” 另一人直接拿刀拍拍柜面，盯着太白随意道。 灵元上仙？ 太白脑子里过了一遍，实在是没听过这个名号。 再者，哪有让官差四处收香火钱的，莫不是打着仙人的幌子索取钱财。 “二位官爷，先喝杯茶，我这就给你取来，只是我们初到此地，不知这位灵元上仙，是哪方高人？” 太白拉着二人坐下，官差察觉到手中多出的东西，轻轻试试分量，这才稍稍满意。 “外来的是吧！那香火钱得翻倍，这灵元上仙，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太白这才得知，原来是附近凤江中的一只大妖，在此大肆搜刮。 连这么个小巷子里的药铺都不放过，这搜刮的挺彻底的。 一只妖怪，也能被当作上仙，这世道，呵呵！ “原来此地还有上仙庇护，那可真是太好了，这钱得交，砸锅卖铁也得交。” 太白兴奋的搓搓手，眼中有光亮起，两个官差讥讽的神色毫不遮掩。 这老板怕不是傻了，就算庇护，能护佑到你身上去？ 就是轮，也轮不到这老东西。 “是得庇护，啰嗦什么，交钱啊！” 官差似笑非笑，似是想起刚才收了银子，这脸上的嘲弄才敛去几分。 “是是是，不知这一个月要供奉多少香火钱？” 太白弯着身子，讨好道。 “外地的一百两，满一年后可交六十两，每月如此，当然，这是最低限度，若是富余，当然是多多益善。 这交的越多，大仙自然更容易关注到你不是，不然交钱的人那么多，谁又能保证大仙能不能时时刻刻关注到你。” 官差给了一个眼神，让太白自己体会。 太白显得有些纠结，一百两啊，这搁他这个小商小贩身上，可是着实不少了。 “官爷稍等。” 太白屁颠屁颠跑去后面，没一会便拿着一张银票递给官差。 不多不少，整好一百两。 “官爷，小铺子刚开张，手头有些紧张，等下个月赚到钱了，小老头一定多交些。” 太白嘴上如此说，脸上却有些肉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人家一句话，自己就得扔出去一百两。 便是殿下昨日买了那么多东西，全是上好的，也不足五十两。 可这玩意还不能不给，还要笑着给。 当真让人难受！ “那是你自己的事，交够数，你一月无忧，数不够，上仙会不会保佑你，那本使就不知道了。” 二人随即起身，经过柜台时，看着上面的养生丸，拿起两瓶揣手里看了看。 便转头看向太白。 “官爷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好了，本店的养生丸，可是童叟无欺。” 太白诚意十足，笑容满面，让二人很是受用。 “哦对了，见你人不错，我便提醒你一句，天快黑便莫要出城了，城外可没人护着你。” “官爷所言，老头子我牢记于心，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太白满脸笑容，一直将其送出门，看着二人走远，这才悠哉悠哉回了药铺。 “灵元大仙！啧啧啧，果然是山里的土皇帝，比陛下都威风。” 太白嘬着牙花子，胡子微翘，不知这位大仙，是个什么品种。 江河之属，大多与龙宫有些牵连，只是这里远离四海，不知道是哪里的家伙，在这里作威作福。 太白倒不会因为一百两银子跟对方过不去，别说一百两，就是一个月一千一万两。 他也能供的起，甚至供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可不知那位大仙，是否有这个福气。 思索间，太白便来到院中，看着悟空依然折腾小园子。 “老弟，你哥让人敲竹杠了，你也不帮帮忙。” 太白没好气的开口道。 “人家收钱不是说了么，香火钱，保佑你一个月呢！ 官家收钱，不管什么名目，平头百姓哪有反抗的余地。 老哥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便打个旗号，反了吧，兄弟必定舍命相陪！” 悟空不假思索道，说的太过随意，让太白嘴角微抽。 “滚，你是想要我丢脑袋吧！” 太白金星无语道，他若真是一个凡夫俗子，哪有造反的能力。 就这老胳膊老腿，喊口号都喊不大声。 人间帝王的命数，运道，皆是天定。 便是天庭，也不会插手。 就是以他太白金星的身份，去造反，怕是刚有这个念头，玉帝就能给他一巴掌。 三界是否安宁，跟人间帝王有不小的关系。 “只是些许银子，给了便给了，得个安稳，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悟空轻声道，收钱而已，就算没有灵元上仙，也有这神那神。 便是没有神仙，也有什么杀猪钱，撒尿钱，土地磨损费之类的。 人家想收钱，什么名头找不到？ 总不能真反了吧！ 放着天上的神仙不做，跑下界造反，玉帝若是知道，怕是又气又笑。 “老弟看得开啊！年轻人不年轻气盛，还叫什么年轻人，没意思，太没意思。” 太白摇头又叹气，实在是无奈。 他是已经过了那个劲头，经历的太多，便没了那份心气。 可悟空如此年纪，实在是不应该，当争不争，不是年轻人的道理。 第132章 前奏 悟空不以为然，年轻气盛的为什么会是年轻人。 还不是被生活磨到最后，都没了脾气。 世上生灵千千万，到最后哪个不是低头当孙子。 他可以不忍，给那两个当差的几巴掌，然后呢？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一茬又一茬，就算弄死一个灵元大仙，没多久，就会出现这仙那仙的。 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凑合着来呗。 退一步不一定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当平浪也静。 说得通俗点，花钱消灾嘛！ 人家不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打发了小鬼，日子才能安生不是。 “咱二掌柜的呢？” 太白环顾四周，随口问道。 他也没有时时刻刻注意铺子里的动静，神仙也要休息的。 能放空自己，干嘛还要给自己找事做。 “出去玩了，带着刘婆婆上街上去了，说是城里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悟空轻声道，这城也不小，玩的地方肯定有。 左右无事，馨禾也不可能和他一样，待在铺子里闷着。 太白微笑，还是殿下好啊，无忧无虑的，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需要管。 这二掌柜的，让她做的太舒坦了。 先前官差拿走养生丸时，悄无声息间，他动手散掉了其中药效。 一瓶小养生丸，就能让一条老狗延长近十年寿命，重现壮年。 更是有机会踏上修行路，这样的效果，在这城里，还是能激起一波风浪的。 他不知道悟空老弟拿这出来是什么用意，可毕竟是让人垂涎的东西。 先前小伙得到是缘分，若是让官差用了，那便是因果了。 城中街道，馨禾却是逛的尽兴。 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好不热闹，上到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 各有各的事做，无数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才绘制了如此景象。 馨禾就像是一张白纸，在接收着所看见的各种信息。 小商小贩，酒楼客栈，各种商铺…… 都不是在天庭能够看到的，以往哪里有这个闲心去留意这一角。 或者说，哪怕她看到了，与此刻也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刘兰的心境与馨禾截然不同，她此刻看着这繁荣景象。 心中却少有喜忧，一座城市，有着光鲜丽人的一面。 也会有肮脏不堪的一面，风景还是那个风景，全看如何看待了。 “包子馒头，馒头包子，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嘞！” 不远处的妇人一遍遍喊着，无论有没有人逗留，都是不厌其烦的吆喝着。 馨禾却是没有兴趣，吃东西就算了，实在欣赏不来。 “刘婆婆，你要吃些东西吗？” 馨禾回头问道，老妪却是轻轻摇头。 “多谢掌柜的，老身不饿。” 刘兰婉拒道，掌柜的能想着她，当真是一个良善的人儿。 她膝下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孙女，那该多好。 奈何造化弄人，她却是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二人走走停停，来到一酒肆旁。 “他们俩都喜欢喝酒，我们给他装点酒回去。” 馨禾想了想道，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便拉着老妪上前。 “听说没，灵元大仙要开法会，说是要开坛讲道论法，届时还有许多仙人前来。” 酒肆前，有五人围桌而坐，一满脸胡茬的汉子端着酒碗。 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随口道。 馨禾没作理会，只是让伙计给她拿两小坛酒来。 倒是老妪神色微动，目光微微闪烁，不禁有些好奇。 便垂耳听了听。 “法会，那不是老百姓能去的吧，估计就是达官显贵的一场作秀，有什么好处也轮不到咱头上。” 一人满不在乎的道，仙不仙的，也没多给过他一个馒头，一口喝的。 就是泼天的富贵，也不会砸他头顶，对那大仙，他也没什么兴趣。 把肚子填饱了，才是正经事。 法会么，多半是给那些大人物办的，毕竟人家财大气粗，说不定还能从大仙手里接点仙缘。 “不不不，这次不一样，听说是这城外举办，所有人都可以去看看，大仙还要为永州城祈福，保佑永州顺风顺水，风调雨顺……” 那人说的极其认真，说来说去，也就是大仙为了永州着想。 打算联合几位道友，最后要向天借法，保佑永州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不就好过了。 求神拜佛为的什么，还不是希望自己日子变好，生活无忧。 “这么好，那肯定是有要求的吧！” 有人嘀咕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那么多活菩萨来渡人。 一时间，其他人也不自觉的竖起耳边，目光放在这桌人身上。 “基本上算没有了，就是让你买几炷香，给大仙添个香火，这点钱，便是路边的乞丐，也能拿出来。” 那人随意道，毕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可以说是个人都有资格。 “别的不说，单是那日去的人，可是都能得到一份福缘，这可是求之不得事儿，你们去不去随意，反正我肯定是要去的。” 那人信誓旦旦，好像有些喝多了，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 老妪眼中闪过讥讽，若说风调雨顺，修得正法之人，自然能做到。 可这也是有代价，难不成就真靠那几张符纸，几句口诀，就能让风来雨来。 道家术法，以符求风雨雷电，是最简单的一种。 借法于天地，以自身修为自然沟通不到天地，这便需要向天上的仙神借法。 这也是最普遍的，另一种，便是自身天赋绝伦，修得一道。 或风雨雷电，或其他，总之可靠自身便能沟通天地之力。 可无论是哪种，都需要耗费大量修为。 至于降下福缘……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便该知道，神非万能，给一城百姓降福，正神也不会怎么做。 多半是哪里来的邪祟，以此迷惑世人。 可总有大把的傻子偏偏信这个。 只能是人性如此，千古难改，世世未变。 “既然老哥去，那我也去，以老哥的性子，难不成还能蒙骗于我不成。” 另一人附和道，只是一点香火钱而已，还没这次的酒钱多。 哪怕是去看看那大仙长什么样，也是值了。 老妪见二掌柜的没什么反应，便松了口气。 神鬼之流，最是麻烦。 若是沾惹到，莫说福缘，怕是连以前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馨禾并非没有听见，只是神仙什么的，她反而最不感兴趣。 最大的几个老头子，她也不是没见过。 何况区区一小仙，哪里值得她去看。 只是看着坛子里浑浊的酒，感觉和悟空大哥喝的不大一样。 不知道他喜欢不。 第133章 去 数日后。 灵元大仙要办法会的事很快在百姓中传开，大多数百姓皆是有所意动。 江河之水，浩浩荡荡，如一条银带奔向天际。 江面之上，涟漪不断，水面极宽，便是风平浪静，从这头到那头，也得半个时辰有余。 若是大风之日，更是无人敢行。 普通百姓只需向江中投入一枚香火钱，便可安然渡过。 这些年来，灵元大仙的名声一时无二。 也是因此为百姓所爱戴，如今大仙要讲法论道，他们自然是要来的。 哪怕悟空在药铺中，也能听到外面人的议论声。 连他们这条小街上，也变的热闹许多，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百姓忙着购置一些东西，去见仙人，衣服自然要得体，打扮得当。 其他的方方面面，也是有许多讲究，这也让许多铺子赚了一笔。 唯独悟空的药铺，鲜有人来，仙人都要赐福了，谁还往药铺跑。 馨禾这几日逛完，渐渐的也失去兴致，那股新奇劲过去，再看时，一样索然无味。 此刻，她将脚丫子放在院子里的小水池中，拨弄出水花，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鱼儿在附近游动。 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天外，老妪擦着石桌，看着略显无聊的小姑娘。 “二掌柜的，听说明天就是灵元大仙的讲道之日，要不我们去瞧瞧热闹？” 老妪鬼使神差的说道，这几日城里大张旗鼓，便是官兵都出动了。 聚集民众，在城外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台子。 周围空地极多，想来是怕百姓太多，所以才选在城外，好让所有人都有机会看一看仙人的风采。 她虽然没什么兴趣，可架不住这几日说的人多。 时间长了，她也听了一些。 别的不说，便是那大仙的模样，都流传着四五个版本。 个个都说自己见过，可让细说时，都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人的嘴巴，有些时候也是相当离谱。 “不想去，没啥意思。” 馨禾悠哉悠哉，一个江河小神而已，多半是朝廷敕封的。 也敢说讲法论道，这不是糊弄三岁小孩么。 她不用去，猜都能猜到，肯定是小孩子过家家。 让她上去说两句，说不定都比那家伙强。 自己要是在场，万一那家伙胡说八道，不懂装懂，自己很难忍住啊！ “我听说大部分百姓都打算去，就是不信的，也想去凑个热闹，讨个好彩头，到时肯定是人山人海。” 老妪感叹道，本以为是哪里的邪祟占据江河，玩弄人心。 可这些日子，听别人说的，看着又不像是邪神。 便觉得有很大可能，也许是哪家修行者，借此积累香火。 想要以此成道，毕竟一城生灵的香火，说不上少。 若是心诚的人多些，还是可观的。 手段虽然谈不上光明，可也未行害人之事，不过那赐福之事，多半是个噱头。 “人很多吗？” 馨禾转头看向老妪，疑惑道。 “很多，说不定开始时，城都要空大半，我看街上的商铺老板伙计，酒楼客栈，好多都提前说了当天不开门。” 老妪点头道，那个大仙在这一带的影响力，还是很惊人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也想去看看的原因。 “李大哥，你去吗？” 馨禾看向悟空，大声问道。 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些许异彩。 “你要是想去的话，明天大伙一起去看看，我正好在屋子里待着有些闷了。” 悟空眸光平和，目光从书上移开，淡然笑道。 馨禾闻言喜上眉梢，嫣然一笑，轻轻应了一声。 倒是老妪，看着这一幕，目光在二人间徘徊。 眼中有些笑意，两个掌柜的关系有些特别啊！ 怪不得二掌柜的不让她喊她小先生，原来是觉得自己长大了。 只是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最不想出现的情况，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她未曾从大掌柜的眼中瞧见半点情愫，只是单纯的喜欢。 那种喜欢，可以是对亲人，朋友，唯独不会是心上人。 二掌柜的怕是还要加一把力气，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只要有缘分，最后的结果不会差的。 “去，都去都去，大仙好歹收了我一百两，怎么着也得看看长什么样子啊！” 太白阴阳怪气道，一百两花出去，不能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虽然他可以用很多方法，可他这次就想随别人一块去看看。 这位灵元大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能让官差来帮他收香火钱，背后要是没点弯弯绕绕，他是不行的。 “收钱，收什么钱？” 馨禾与老妪同时看向太白，有些疑惑。 “前几日你们出去玩时，有俩官差来收孝敬，说是给大仙的香火钱，整整拿了我一百两。” 太白没好气道，这几天一颗铜板都没进账，他想着想着便有些郁闷了。 早知道不把那养生丸的药力散掉了，这样他们回去一用，说不定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买药了。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又来进货了。 这种事情，只能看他们良心了。 不过以之前的情况看，良心怕是不多。 馨禾闻言一乐，能从老太白手里拿钱，这可不容易。 那官差若是知道自己从太白金星兜里收了一百两。 以后怕是有的吹了，这不比灵元大仙强一百倍。 老太白的仙位可是实打实的，不是那种什么小仙小神，更不是凡间这种随便有些修为就称仙作祖的不入流货色。 “那明天老太白你得多瞅瞅，一百两呢，不能亏了” 馨禾笑着打趣道，这位灵元大仙厉害啊。 连她都没有靠脸挣过钱，天庭的神仙不少，可在俗世间，大多数不为人知。 百姓知晓的，也就是时常供奉的那些个。 和自己日常生活有关联的，如土地，门神，灶王爷，财神爷，送子观音…… 诸如此类，玉帝为三界之主，可百姓有事了，必然先找小神小仙上香火。 谁会去玉帝神像前许愿的。 所以天上神仙的名头，在人间并不怎么好用。 如她虽为九殿下，可到了人间，没多少人听过。 拿她的名号唬人，还不如江里的泥鳅管用呢！ 老妪莞尔，可随即有些心疼，一百两，寻常百姓家压根没有这么多。 就是大户，也不是这样送钱的。 难道那大仙，不是什么江河正神，是她想差了不成。 还是说是官府借着对方的名义给自己敛财。 老妪一时间也摸不准，不过想想自己如今的状态，想这些做什么。 无论对方是什么心思，哪怕心怀恶意，她也是帮不上忙的。 第134章 灵元大仙 翌日，悟空与几人出门时，街上却是空无一人。 果然如老妪所言，这位大仙的名头，在永州城，怕是比皇帝的话都管用。 悟空有些疑惑，此地的城隍为何半点动静也无。 凡尘称仙者无数，开宗立派的也不少。 但是要受香火的，除去那些山间野神，其他的都是要城隍点头的。 城隍的权利不可谓不大，只是永州这么大的地方，居然由着这个灵元大仙胡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 “呀！这帮人这么着急的吗？天亮也没多久吧” 馨禾略显讶异，她以为她们起的算早的了。 可来到主街上时，也只是稀稀疏疏几人在急匆匆的朝着城外赶去。 “听他们说，有人昨天晚上就住城外了，怕抢不到好位置，这样的人还不少” 老妪无奈道，这帮人确实跟着了魔般。 只是一场法会，又不是什么仙丹妙药，何至于此。 馨禾闻言微微瞪大双眸，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昨天晚上就出城了？ 疯了啊！ 不就一仙人么，就是自己祖宗，也没必要前一天晚上就出去等吧。 “倒是正常，若他这些年真保佑一方生灵，那救下的人不会少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便打心底里信奉” 悟空随口道，单单是渡江的人，这些年就不会少了，难免有不小心落水的，翻船的。 若是他一一救下，只需他们回去一说，正常人都会信。 久而久之，便是百姓心中的神。 你只要不要他们的命，怕是说什么，老百姓都会信。 他若处在那个位置，不会比这些人好多少。 说不定更疯狂也有可能。 馨禾若有所思，觉得这个世道太疯狂。 “你们赶紧的啊，已经这么迟了，若是走的慢了，那福缘说不定就落不到你们身上了” 一身宽体胖的男子气喘吁吁，晃晃悠悠的自几人身后跑来。 看着如此悠闲的几人，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兄台不用管我们，自行前去便可，这福缘一事，强求不得” 悟空微笑道，这哥们这体型，急成这样，也是难为他了。 看着身上的衣袍，想必也是一富贵人家。 男子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看样子这几个家伙确实不急，他便加足马力，颤颤巍巍向城外跑去。 只是早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便是全身使劲，也就比悟空几人快了几分。 “呼哧~算了算了，命重要，累死胖爷了” 男子缓下步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身的脂肪很有节奏的抖动。 让馨禾都有些侧目。 这人胖是胖了点，可也是一面善之人。 圆嘟嘟的脸上，甚至有些喜感。 “兄弟，借肩膀一用” 男子二话不说，盯上路过的悟空。 毕竟这一行人中，也就悟空看着有点力气。 一老头一老太太，加上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也就悟空凑合了。 其他人，他怕还没喘过气，就把人家压趴下了。 “老兄不是要承那福缘么，怎么能停下来和我们一块呢” 馨禾看着丝毫没有边界感的胖子，故意出声调侃道。 “咳咳，想必是上天要给我更大的机缘，这点毛毛雨，便让与其他人又如何” 男子张口就来，也不羞愧，看得出来，是经历过大场面的。 “其实是昨晚太兴奋，半宿没睡着，早上起来后差点睡过头了，哈哈哈” 他又解释道，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家中下人连喊了他好几次，可奈何实在是困，想着眯一会就起来。 结果一眯眼，就到天亮了。 这不，白高兴一晚上。 毕竟他这体态，就是跑过去，也赶不上热乎的了。 先前是看到其他人都在跑，他自己也就急了起来。 如今看到有这么悠闲的，他反而轻松了。 不怕跟人比，就怕没得比啊！ “你们也是睡过头了？哦，认识一下，我叫郑乾。” 男子好奇道，又道出自己身份。 “倒不是睡过头，只是本就起的晚，此次也只是瞻仰一下大仙的风采，机缘什么的，奢求不得” 悟空从容道，若是真有机缘，怕是也不是先到先得。 再者，哪怕到了你手里，也不一定是你的。 天下唯有利益动人心，利益足够时，人命便不重要了。 “兄弟好心态，教人佩服，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想法，也不至于患得患失。” 郑乾感慨道，有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这份心态，可不是说说而已。 可让他奇怪的是，这几人都是不急不躁，眼中也是平常。 这哪是好心态，分明是看不上。 哪里来的大佬，连仙人的福缘也视若无睹。 只是凑个热闹。 郑乾虽好奇几人的身份，不过也没有追根究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悟空没有言语，人各有志，过好自己的日子已是不易。 又何必去干扰他人的意志。 男子如何想，也是他的自由。 时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跑过，郑乾倒是真的不着急了。 有些东西，只要想开，再看时，也就那样。 仙人再阔气，人人有份的福缘，怕是也不是什么珍惜物件。 这城中百姓起码数十万，便是去个十分之一，那也不得了。 哪里有那么多福缘给众人。 等几人出城时，远处已经算是人山人海，怕是城中的百姓都出来了。 乌泱乌泱的，到处都是人。 怕是皇帝来了，也不是这副场景。 郑乾咂咂嘴，神色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灵元大仙的名号，他是十分清楚的。 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人，终于要现身讲法。 如何不让人期待。 四处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看的馨禾直皱眉头。 这么多人挤在一块，不难受么。 远处又不是没空地，你就是凑近几分，也看不清多少啊。 “大仙大仙，灵元大仙，大仙大仙，福寿齐天~” 渐渐的，人们的呼喊声开始整齐划一。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声势浩大。 那种脸上狂热的神色，让悟空有些失神，这些人有了信仰，怕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只是心中有了神，便丢了本心。 与洗脑无异，信仰的本质，本就是洗脑。 只是看你信哪一种而已。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比没有强。 有了信仰，起码有活下去的信念。 每一个教派，下面信念坚定的信徒，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的。 当然，邪教例外，他们本就信仰死亡，以死为荣。 反而是那种什么都不信的人，很容易对这个世道失去希望。 看的太清楚，太明白，便会绝望，会死心，当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时。 迎接他们的，便只有死亡。 “灵元大仙，法力无边，灵元大仙，妙法万千” “灵元大仙，生死由己不由天！” …… 百姓的喊声浪潮一波高过一波。 更有大鼓轰鸣，这画面，确实让悟空大开眼界。 馨禾已经目瞪口呆，心中想笑，却只能故作严肃，绷着脸看向四分方。 第135章 仙人传道? 郑乾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忍不住跟着喊了起来。 哪怕是跟着喊两嗓子，他心中也觉得一阵痛快。 清风吹拂，不同于百姓的激动，悟空看着数百丈外的高台。 这位灵元大仙，却是还没有现身。 也许是遂了悟空的意，只是几个呼吸间。 天空中忽有云彩汇聚。 变化极快，一片金光闪过，让民众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 “仙人，仙人出现了！” 一人率先反应过来，却是激动的大喊道。 众人看向那高台之上，原先空无一人的位置，此刻当真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仙人。 一头白发飘逸，身形飘逸，气质超脱。 绝世而独立，当是天上仙。 “大仙保佑！！！” 一道道声音不断响起，亦是有人不断跪地参拜。 “不必多礼，诸位请起，人这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岂可轻易屈膝，本尊惭愧” 那灵元大仙轻轻将手一托，许多跪下的百姓便不由自主的站起。 这一手，让无数人为之疯狂，哪怕是有看热闹的，此刻也是十分激动。 他们感受到了，这是神力啊。 果然是仙人手段。 灵元大仙看着这一幕很是满意，眼底笑意渐浓。 “我此来，是不忍天下生灵沉沦苦海，无路可选，于今日讲法传道，望尔等仔细聆听，认真揣摩，早日洗净凡身，不沾因果” “无量天尊！” 灵元大仙朗声道，举手投足间，尽显仙人风采。 此刻言语间，周围更是草木齐青，显化飞鸟走兽之虚相。 天上祥云染上霞光，看的太白直嘬牙花子。 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大仙福泽苍生，广施仙缘，此乃圣人之相……” 有人感激涕零，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老弟，你就真打算看这孙子在这胡说八道，鼓动人心？” 太白黑着脸以心声言语道。 若不是顾及此地百姓，又不想入这劫难，他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狗屁的讲法传道，便是圣人，也没有这样不顾及因果，肆意传道的。 道无好恶，可世间尚有伦理纲常，家国律法。 如此好坏尽存，若真是传道，哪怕只是几本修行中的破烂，扔到这里也是一段不小的因果。 “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呢，先看看吧” 悟空轻声道，原来是一只头上长角的怪鱼，看着气象，确实超然。 可惜都是花架子，故意耗费修为搞这玩意，虽只是小术，可模样还是像那么回事的。 别说无知百姓，就是接触过仙人的，甚至刚刚踏上修行路的，也不是不能骗过去。 祖师讲道时也没搞这么大的排场，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慌。 只是看他那眉间煞气，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悟空这边的情况并无人注意，哪怕是一旁的郑乾，也是将心思放在了那仙人身上。 毕竟普通人能得见仙人的机会，一辈子也许就那么一次。 谁不想仔细瞧瞧。 太白见悟空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言，有他们在，这家伙算是倒霉透顶了。 哪怕这家伙今天就是大发善心，来普渡众生的，他也要让知道什么叫仙人的脸，也是说变就变。 灵元大仙看着那一双双眸子中的热切与渴望，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持此香，可全神贯注的聆听大道，不为外界所扰” 只见其轻轻掐诀，好似在众人心湖投下一颗石子。 让众人心中滴的一声，不知何时，自己手里已然拿着一炷香。 那香绿紫相间，一股清香涌入周身，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那是灵魂上的舒服。 让人沉沦。 仙缘，这是妥妥的仙缘啊。 还没开始，居然就有如此宝贝。 “咦？几位手中怎的没有” 郑乾不经意间扭头，看向悟空等人，可四人手中却是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明明他手里就有一支的。 这大仙不可能忘了这几位吧。 他们也就是差了几步而已。 再向四周看去，哪怕是比悟空等人远的家伙，也是人手一炷香。 “小子，我若是你，便不会想着点燃这玩意” 太白略有深意道，他没见过这玩意，可该有的眼界还是有的。 仙缘是没有了，鬼缘倒是不一定。 老妪闻言微惊，目光不定，看着一旁的三位掌柜，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这三位哪里是寻常药铺的掌柜。 怕是隐于闹市的高人，一个一直让她下意识忽略的问题也浮上心头。 那就是自己早就开始崩溃的身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慢慢稳固。 不再有恶化的情况，这本应该是她最容易察觉的。 如今想来，怕是三位掌柜故意用了些手段。 老妪眼底尽是苦涩，高人在身边不自知，她这山神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郑乾闻言眉毛一扬，也不反驳。 只是突然凑到太白身边。 “叔，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虽欢喜，可还没有冲昏头脑，总是感觉哪里不对。 “信与不信随你，你若是你狠下心舍弃这桩仙缘，或许一会后就知道了” 太白随意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所以才有那话不能说尽的道理。 他只是看这家伙顺眼，随口提醒一句。 若是心怀慈悲之心，应该跑出去大喊所有人都不能信那家伙的鬼话才是。 郑乾闻言有些犹豫，你好歹说几句，让我下下决心也行啊。 这么不明不白的，若是真丢了仙缘，那还了得。 他欲问个详细，耳边却是传来灵元大仙的声音。 “此香乃是灵草所制，只需自身一个念头，便可点燃，让尔等更贴近大道，亦是有延年益寿，祛病消灾之效” “话已至此，我便不再多言，且听……” “道人道，生灵消灭，万灵皆寂，可融魂……” 话语间，已是有多半百姓燃起手中香，剩下的一部分人，见这些人一副陶醉的模样，也是不再有疑虑，果真念头刚起，那香便自动点燃。 一时间，众人只觉身似云雾，魂欲升天而起。 周身轻飘飘，软绵绵。 那仙人之声如仙音入耳，醍醐灌顶。 “你小子怎么不点？” 太白笑眯眯的问道，看着郑乾纠结的神色，脸上笑意更甚。 “不点了，天底下要真有这么好的事，早就轮到我了，全是好处，一点坏处也没有，就是亲爹亲妈，也没这么好过啊” 郑乾嘀咕道，将那香扔在地上，若是如此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 何至于现在才出现。 免费，没有任何风险，巨大的利益…… 沾上其中一种就得小心了，这几样都占，就算是真的他也认了。 第136章 道理之外的道理 “是命香！” 悟空轻声道，看着那些人陶醉的模样。 燃烧的是自己的寿命与精魂，能不舒坦么。 将近百年的寿元浓缩，短时间内，是个人都能爽上天。 榨干潜力的灵香，让人醉生梦死。 至死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数十万百姓乃至各个非富即贵的士族，官差…… 此刻对灵元大仙的信仰到了极致，到死还要当一盘上好的韭菜，真是难为这些人了。 等到香燃尽，这些人也就真正的升天了。 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与香火，裹挟着无数百姓的本源精魄，开始涌向灵元道人。 那口中所念的，哪里是什么正法，分明是生祭活人的邪术。 郑乾不知道什么是命香，可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看着死寂的场面，心中也有些发毛。 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出一辙。 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可他看着，不知不觉间就冷汗直冒。 双腿已经有些发软。 “拿生人炼魂，夺其寿元灭其身，这便是仙人传道讲法的手段么？” 悟空目光幽幽，淡淡出声，灵元大仙的眼眸也看向悟空这边。 嘴角微掀，并没有过于惊讶。 “几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就敢大摇大摆的跟本尊叫板，先前没点破你们，是希望识趣些，给你们一条活路，既然如此，便一起上路吧！” 灵元大仙微笑道，那副笑容，依然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没有丝毫暖意。 就那么看着几人，本来拥挤不堪的人群，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道路，灵元大仙不急不慢，一步步向着悟空走来。 明明不近的距离，却是在很快缩短。 老妪神色微紧，她不知道几位掌柜的手段，便暗自戒备。 若是有意外，她说不定能挡上一挡。 “取死之道，也是道，如何不是传道，祭炼之法，也是法，本座传道又传法，让他们脱离苦海，得见永生，不好么？” 灵元上仙发笑道，说到最后，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此等功德，非他莫属。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这好事便让与我吧，我不贪，只需道友一人，便足矣” 悟空平静点头，讲道理从来不是他所擅长的，对方说是什么道理，那便是什么道理吧。 “在下向道友借道，借命，结因果，不还” 悟空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不用跟人讲道理，用人家的道理，似乎……还不错！ 手指轻轻向前一点，一指而已，便让那香于空气中消逝。 漫天祥云不见，更是一指断了灵元的道途。 那道本来仙气飘飘，灵动无比的身躯，此刻如即将破碎的琉璃般，满是裂缝。 灵元似是察觉到什么，眼神中充满惊惧。 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在瞬息间坏了他的道基，剥夺他的本源。 “师傅，救……救我。” 灵元惊骇欲绝，连忙以秘法呼喊老祖。 “好胆，何人敢伤我门人。” 蓦然间，有身影破开云霄，离天而来。 抬眸间，那道人却是急掠而来，直接拍在灵元肩头。 将那即将破碎的身躯压制，又是 一粒金丹入腹，本该必死无疑的家伙，此刻说不上生龙活虎，却没了生死危机。 “师傅，这帮人看弟子不痛快，不容分说就下死手，师傅要给弟子做主啊” 灵元再无出尘模样，此刻有了底气，立马开始颠倒黑白。 “你们有何话说？” 道人却是瞪了一眼灵元，让其闭嘴。 这才冷冷的看向悟空，本来心情就不好，自然懒得装。 哪里会给悟空好脸色看。 “没话说，是看他不痛快，也没说几句就打算弄死他，怎么，你打算替他出头？” 悟空随意道，话音未落，太白的胡子便抖了抖，悟空老弟另一面挺逗啊。 言简意赅，只是容易让人误会。 馨禾却是看着这道人，眉毛微扬，心中已多了些不快。 只因对方乃是天上下来的。 这说明也是天庭的仙人，只是教了这么个徒弟，实在是丢人现眼。 这事传出去，丢的是天庭的颜面。 “好！好！好！” 那道人气急而笑，连说三个好字。 今儿个真是运气，居然能遇到这么狂的。 “我今天就替你的师门教教你，在外面怎么尊敬前辈！” 道人只觉心中不痛快，正好有气没地方出呢。 也不问是非对错，就已经向悟空出手，这一幕让灵元微喜。 这家伙莫不是个傻子，居然自己认了，这下有他好看。 那道人却也没想着下死手，只是随手搓出两道剑气，打算试试眼前之人的斤两。 剑气逆风行，在临近悟空之时，发出细微的响声。 然后寸寸碎裂，随风消散。 道人这才收起轻视的神色，目光多了些重视。 “掂量完了，那便让我看看，你打算怎么教我？” 悟空神色自若，眼神平和。 他不是河里的水怪，也不是地上的蝼蚁，还没到人家随意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自己的地步。 道人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泛起嘀咕。 哪里来的妖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难缠。 微微冷哼一声，目光多了些凌厉，以指作剑，于胸前轻轻一划，没有半点花里胡哨。 只是横空划出一道剑气，让四周空间微滞。 远处飘起的飞叶都慢了几分。 “就这？” 悟空此刻眼中多了些许不喜，眸子微凝。 也未动术法，只是单纯的两巴掌拍散迎面而来的剑气。 悟空静如磐石立山头，动若蛟龙入海，只是微微跺脚。 身影便离地而起，一拳骤然递出，划过空间。 砸在道人胸口，道人心神一震，欲后退卸掉那股惊人的力道。 只是好似撞在铁壁上一样，身后的空间已然被悟空一拳轰的凝实。 莫说后退一步，连半分都退后不得。 他就像是被塞进墙壁的玩偶，只能硬接下那一拳。 噗！ 一口血液喷出，道人脸上一白。 再也不敢托大，手作剑指，掐诀施术，却是还未念出，心神便被悟空搅成一团浆糊。 别说施法，就是连自己名字想完整念出来都难。 悟空神色平静，没有在意郑乾惊恐的目光，只是一手提着道人的肩部。 如同扔垃圾一样，直直丢了出去。 “看什么，喊人吧，你不会就这么点背景吧” 悟空挑眉道，看着心思不断变化的灵元。 能勾搭上天庭中人的，怎么也得三五个亲朋好友，眼前的道人不知道是哪座天师府的。 可道士么，护短的不少。 所以，他想看看，最后会冒出个什么玩意来。 第137章 落幕 “不用，这孽障私下凡间，罪不可恕，老道向孙司使赔罪” 天地间一道声音悠悠响起，一道身影显化。 四周空间凝滞，百姓，老妪，郑乾，乃至飞禽走兽皆陷入静寂状态。 只有他们几人安然无恙，来的又是一位道人，只是其身份，却让悟空微微诧异。 虽有身影显化，却只是一缕神念。 “不敢，原来是许天师，久仰久仰” 悟空皮不笑肉不笑，只是微微拱手。 来人他虽不熟，却有个印象。 御前四大天师之一，如何会不认得。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对方也认识他，毕竟他在天庭的存在感不高。 许天师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门下出了这么个东西，也是丢人。 “哼！你教的好孽障，败坏门风，插手凡尘之事，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跟我回去，好好反思吧” 许天师满脸怒意，将道人提起。 “丢人现眼的玩意！” 随手向着灵元一拍，可叹一代灵元大仙，却落的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道人脸色复杂，直至离开前，都只是愣愣的看着灵云消失的地方。 “司使他日回了天庭，务必来我府上作客，也是替我门下向你赔罪” 许天师来的快去的也快，最后只剩下一道声音在回荡。 “老许自作聪明，老弟你就卖他一个面子吧！” 太白抚须叹道，许天师如此行事，便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否则不会来去匆匆，只是到底是护短了。 那道人过失不小，只是法理之外，还有人情。 就连灵元大仙，也只是打杀了事。 那魂魄，已经被送入地府。 看似狠辣，实则重拿轻放。 “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悟空眼眸幽深，静静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只有悟空自己知道了。 太白苦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闭口不言，许大天师不看他也不看殿下，便是装作看不见。 只找悟空老弟，自然是悟空老弟地位低微，比较好说话。 欠哪种人情，显而易见。 他也有他的打算，让这家伙欠悟空一个人情，以后若是有事，许天师不得出来替悟空说道说道。 对双方都有益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悟空随手解除了静寂的状态，只是那命香已经燃了一会，虽然没什么大碍，可到底伤了根本。 以后这些人多病多灾，体弱身虚是免不了的。 只是这一会，这些人失去的寿命已是半月有余，这可比抽血严重多了。 看其状态，怕是还要一会才能醒来。 “咦，人呢？” 郑乾恢复意识，看着眼前消失掉的两个仙人，眼中难掩错愕。 只是一瞬，怎么就没影了？ “天上突来惊雷，劈的一点没剩，估计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动手了吧！” 悟空抬头看天，十分认真说道。 “雷？咳咳咳，这雷真厉害” 郑乾也不多问，他见几人不是一般人，连那仙人的仙人都打不过眼前的男人。 他连攀交的心思都没有。 也不去追根问底，人家要是不愿意多说，自己问出来的不管是什么，都不一定是真的。 “仙人没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要回去了，郑兄要一起吗？” 悟空随口问道。 “不了不了，我老爹他们一家子都在这里，我怕是得先看看他们死了没，几位慢走！” 郑乾笑着拒绝道，眼前之人淡然的性子，怕是自己的死活对方也不在意。 明显是客套话，他就不当真了。 “他们怕是得睡一会，郑兄要是不介意，可以将此药给他们服下，可固本培元。” 悟空随手扔出几个小药瓶，郑乾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 脸色顿喜，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宝贝。 只是抬头欲感谢时，悟空几人却是已经走的有些远了。 只能重重向着悟空一拜，以表感激。 郑乾没有问几人，为何不救这些百姓，也没有问只有几瓶药，如何救的了更多的人。 只是在倒地的百姓中，寻找着老父亲的身影。 好在老父亲与他大差不差，体型异常的显眼。 只是小一会，他便来到一旁。 “老爹，若是毒药，你可别怨我，儿子的心是想救活你的，活不活全凭天意了” 郑乾双手合十，对着老父亲道，随机打开一个小药瓶。 看着其中的小药丸，细细数了一会后，怕是其中有近百粒，三瓶就是三百粒。 他稍稍犹豫，便试探性的倒出一粒。 掰开老爹的嘴喂了下去，先看看药效如何。 胖墩墩的家伙本来紧促的呼吸在几息后逐渐平稳，眼睛亦是缓缓睁开。 “儿子，这是仙界吗？” 胖子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道。 他感觉天旋地转，浑身轻飘飘的，莫不是飞升了。 “仙你奶奶，你可真是活祖宗，你看看这场面，是仙界吗？” 郑乾真想给老爹一个大嘴巴子，都快被人阴死了，还做那美梦呢！ 听到儿子的话，老郑也是微愣，随即环顾四周，看着歪七扭八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瞬间就察觉不对。 单单是那诡异的笑容，就让他冷气直冲天灵盖。 看向那高台时，也没有灵元大仙的身影。 此刻他再蠢，也知道被骗了。 “儿子，仙人呢” 他小声问道，心里虽然有了猜测，可还是要确定一下。 万一是他想多了呢，须知祸从口出啊。 “你嘴里的仙人，被不知道哪里飘出来的雷给劈没了，估计是渡劫没度过去，跟阎王报道去了吧” 郑乾随口胡诌道，他哪知道去哪里了。 只是一瞬，眼前就没影了。 人家说是雷劈死的，那就是雷劈的呗。 这事情也不重要。 “臭小子，连你老爹都忽悠，不想说算了” 老郑给了郑乾一巴掌，没好气的道，只是没使多大劲。 “既然是雷劈死，日后若是有心人问起，你就一口咬定是雷劈死的，万万不能更改，明白么，若是无人问起，那就什么都不知道，别瞎炫耀” 老郑郑重开口道，眼神十分认真。 “明白，你儿子精着呢，行了行了，别磨叽，你那几个小妾也快醒了，你自己照顾吧” 郑乾大大咧咧道。 关于之前的事，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瞒着，别说其他人，就是老爹他也不会说。 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时候才算秘密。 别去奢望别人的嘴有多严，毕竟消息泄露的第一个渠道，不就是自己这！ 第138章 开始 “你是不是给我吃了东西了？” 老郑突然严肃道。 郑乾点点头，肯定的啊，要不然怎么他先醒。 只不过他给老郑吃了一粒，几个小妾就没那个福气，只是每人半粒。 若不是看在老爹面子上，半粒都没。 “她们几个也吃了？” “吃了，不过比你少一半，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郑乾乐呵呵道。 “唉，你真是我的蠢儿子，行了，赶紧走吧，先回城里，算了，还是待一会吧！” 老郑无语道，乌泱乌泱的人都跟睡着了一样。 他们要是这么早回去，怕是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别到时候他们一家子成了被针对的对象。 老郑察觉到身体中暖意涌动，便知道儿子给他的东西不简单。 只是两个人都很默契，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男人走到一个个小妾身旁，对着她们的脖颈，一个一个来一下。 让她们彻底昏死过去。 晚点醒来比早点醒来强啊，人还是蠢一点好。 太聪明，容易碍眼。 被人当垃圾扫掉，岂不是无端之祸。 郑乾看着这一幕，表示学到了，他还是太单纯了。 盏茶功夫后，才有人陆陆续续的醒来。 在感觉有百十人的动静后，老郑这才装模作样的悠悠坐起。 脸上一脸迷茫。 “哎呀，我滴儿，你怎么了，小红，小绿，小……” 老郑慌里慌张的摇着身边的郑乾，玩的跟真的一样。 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跟疑惑。 不是说传道祈福吗？ 怎么都这副样子，身子虚弱的紧，跟玩了几天几夜的女人，又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一样。 又困又乏，整个人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大仙人呢？” “谁知道” …… 继而便是无尽的沉默，片刻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这便是仙缘吗，我怎么觉得反而不如以前了”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这样的想法，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可又什么都没抓住，连思维都有些迟缓。 有纠结有矛盾，毕竟他们不敢往不好的方面想。 灵元大仙这些年所做之事，让他们深信不疑。 连失足的婴儿都会被安然无恙的送到河边，这样的仙人，怎么会害他们。 “也许是领悟仙缘，需要费些心神” 有人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可有的人并不认同。 “法会并未结束，大仙人呢，哪里去了，莫不是对我们做了什么，如今已经跑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敢对大仙不敬？” “我说错了不成，仙缘没看到，还不让人说了，说不定就是个骗子” “你找抽呢，我家幺娃就是大仙救的，你敢诋毁大仙，就是在侮辱我李二柱，他娘的” …… 几个人话里针锋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 眨眼间便起了冲突。 “你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你算什么玩意，想找死就直说，我看那狗屁灵元救不救你” 两个人说着直接动手，直接朝对方脸上招呼。 越来越多的人醒来，得知因由后，亦是加入进去。 有依然信奉灵元大仙的，为其出头，认为仙人也会有要紧事。 他们也没损失什么，说不定就是仙人保佑，救了他们。 也有持反对意见的。 双方的冲突逐渐升级，郑乾却是带着老爹他们，早早的打道回府。 这种事，哪里说的清楚。 城中药铺，几人郁郁寡欢，馨禾最郁闷，心里提不上气来。 她双手托腮，目光定定的看着随风摇曳的桃树。 脑子放空，思绪却是飘了起来。 这世间，普通人当真是蝼蚁。 哪怕数十万又如何，对方随便显化些手段，便能被耍的团团转。 若不是他们遇到，怕是一城生灵，活不了几个。 既然这里有，那其他地方，难道就没有吗？ 如果有，又会不会有这么幸运，有人出手相救。 死前还心甘情愿的，这些人其中一大部分，怕是到死都不觉得，这个灵元大仙会害他们。 扪心自问，有人救了自己的亲人，甚至自己的性命，她也不会觉得对方是坏人。 设身处地，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能从他们手中得到什么呢？ 正常人都会心怀感激，又岂会心生怀疑。 那灵元之前所做之事，皆是善举，也许有人不喜，可对于那些被救的人来说，就是大恩大德。 别有用心的善意也是善意吗？ 她有些糊涂了。 老妪十分自觉的没有多问，一路随着回来后，依然忙前忙后。 打扫着铺子，擦拭着本就没有多少灰尘的桌桌椅椅。 悟空自打许天师离开后便心事重重，进入房中便没了动静。 老太白倒是随意，依旧躺在椅子上，轻轻的打盹儿。 几人各怀心事，气氛便有些诡异。 悟空坐在床头，打坐冥想，却是久久无法静心。 “佛老欲寻人西行，了此劫难，陛下尚在斟酌” 许天师最后对他说的话，没头没尾，他却明白，可他也不明白，许天师为何独独对他言语。 竟然是以秘法直达心湖，避开太白与馨禾。 其中又是有何目的？ 寻人西行，与他有何关系？ 西行能解此劫？ …… 全部是疑问，可无人替他解答。 他感到一头雾水，难不成玉帝打定主意要与佛老合计。 可若是如此，便无需斟酌。 那佛老提出的主意，是让自己护人西行？ 若非如此，许天师为何如此。 怎么看都有些互相矛盾，悟空只觉得全是乱麻。 他的心有些乱了。 都已经没了大闹天宫，地府，龙宫也是和和气气的，他也未反下天庭。 怎么就避不开这一茬呢！ 老天爷莫不是铁了心跟自己过不去，一石激起千层浪，悟空心湖间，已经是狂风暴雨，风雨飘摇。 身静心未静，身宁神不宁。 修行中人，一念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是人是仙是妖魔，皆是在心中一念间而已。 呼！ 悟空睁开双眸，心不定神未宁，再怎么打坐也是枉然。 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后，悟空打开房门。 “我出去走走！” 悟空朝着馨禾与老妪微笑道，馨禾点点头，这次并未嚷嚷着要跟着去。 她如何看不出来，悟空大哥心里有事。 她可不是不懂事，哪里会给悟空大哥添麻烦。 只是心里愈发郁闷，她有事时，悟空大哥能帮，反过来后，她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那些安慰人心的话语，若是有用的话，她早就说了。 可是有用吗？ 悟空回以笑容，故作轻松，经过前堂时，太白微微点头。 “别太忧心，这天下是陛下的，天塌了有的是人顶，怎么也轮不到老弟你来” 太白随口道，他猜不到悟空的心思。 可也知道，多半是这次的量劫的缘故，只是心念流转间，突然微滞。 他欲起身又躺了回去，只因他猛然想到，悟空老弟起先是不想来天庭做官的。 莫不是那个时候，悟空老弟就预料到什么？ 怎么可能，这事哪怕是玉帝，也只是近些时日有所察觉。 第139章 庸人自扰之 太白金星压下心中悸动，随即觉得自己想太多。 若真是如此，悟空老弟早已超然物外。 哪里会掺和到这些是是非非当中。 悟空应了一声后离开药铺，走在街头，对于涌入城中的百姓视若无睹。 心中只觉茫然，天下之大，却找不到一处安身处。 秋风吹来，让悟空混乱的思绪被拉回些许。 天下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他做好自己该做的，其他的，想管也管不了。 忧虑也无用。 事到临头，如何选择全在自己一念间。 许天师承他一个人情，说不上是好是坏，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灵元身死，永州这一城百姓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可笑的是，事到如今，此地城隍依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置若罔闻。 这神仙当的，也是一大奇观了。 悟空也懒得去问询，本就不是自己该管的事。 与城隍之间更说不上什么上下级关系。 照理来说，无论是向地府，亦或者天庭，城隍都是可以上报的。 如今置身事外，也不怕外人耻笑。 悟空不去问，不代表他心中就真的平静如水，飘然物外。 只是不快，又能如何。 更憋屈的事，他遇到的少了。 问的多了，不过是徒添烦恼丝。 半点好处都无啊，多管闲事也要看时机。 心念所至，悟空心中的不痛快，却是要发泄的。 位于街道上的身影，在这一刻一步跨出。 横跨空间，一道棍影打碎乱流当中的狩猎者。 片刻后，便已至北海深处。 这里了无人烟，少有生灵会来此处。 有的只是一只只巨兽，怪鸟，和三界当中少见的凶物。 有东西将它们限制在这片汪洋大海当中，无法跑出去祸乱人间。 悟空一个个看过，下一刻，直接恢复本相。 只是身着粗衣，如下地干活的农夫般。 悍然出拳，如雷电之声，砸向小山。 “来战！” 悟空轻喝一声，纯粹的肉身力量倾泻而出。 却只是砸的小山晃动不已，碎石飞溅。 “吼！” 一声低吼，本应沉寂的海面此刻翻起滔天巨浪。 那一座座小山，哪里是真正的山峰。 不过是巨兽身上的背脊。 上面凸起的尖尖角角，如尖峰高耸入云。 悟空眼神微凝，没有在意四处打量的目光。 身形变化，瞬息间便与其不分上下。 云霄也不过是在腰间，随即又一次出拳。 轰隆~ 二者触碰的那一刹那，便荡出极其恐怖的气波。 将云霓挤压出万里之遥。 “这哪里来的疯子，拿海瞎子撒气！” 一道身影嘀咕道。 不过却只是远远遥望，没有上前。 它们只是好奇，什么时候出了一只惊天的猴子。 修得这般手段。 他们的力量是先天就有的，只要等着长大，这力量便不会弱了。 可眼前的猴子显然不是与他们一个路子。 “海瞎子虽然蠢，可实力在中游往上，这家伙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一道声音回应道，恐怖的实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的优势，可也是他们身上的束缚。 他们生来就站在顶峰，可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希望渺茫。 否则，何至于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一道道声音在巨兽中响起，它们整日整日的太过无聊。 如今有生灵来此，也是一个乐子。 吼~ 巨兽再次怒吼，情绪变的愤怒。 它无法忍受如此赤裸的挑衅，尤其是在自己擅长的肉身身上。 它的防御与攻击天生都属于顶尖。 如今却与一只猴子拼的不相上下，这如何能够忍受？ 嘭嘭嘭！ 一次次恐怖的撞击，让两道身影退了又退，却又一次次迎上。 海浪一波又一波，悟空震散了云霄，两只拳头一次次砸在那糙皮上。 心中的不快也随着拳头砸出。 一时间只觉得酣畅淋漓，念头通达。 时间悄然流逝，本来凑热闹的巨兽，在观赏一会后，也都各自离去。 回自己地盘上睡觉去了。 这猴子不知疲倦，与海瞎子互锤大半天了。 又没什么新的花样，看着也没意思。 北海深处的动静，却是无人关注，天地何其辽阔。 哪怕是这些巨兽待的地盘，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且灵气匮乏，资源稀少。 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在意。 等夜幕降临，悟空与巨兽谁也奈何不了谁，便偃旗息鼓，就此收手。 巨兽发出不满的哼哼，觉得这猴子有大病，无缘无故的把它拉出来打了一顿。 一点表示都没有。 奈何打也打不过，追也追不上，便又合上眼眸，将身子沉入海中，休息去了。 悟空就躺在对方立起的石峰上，仰头看向星海。 尘世间风云变幻，对于这些巨兽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 那个对他至关重要的量劫，在它们眼里，估计也是小打小闹，小孩过家家。 毕竟参天巨兽，如何会在意脚下蝼蚁死了几只，还是远处的虫子间的厮杀，一方被覆灭。 “师父，如果是你，你一定知道怎么去做吧！” 悟空轻喃道，可那是师父的做法，不是他的，有些东西，终究还是要自己去面对的。 他也想学那些小屁孩一样，遇到不好的事情，就掉着眼泪去找家人。 希望有人安慰自己。 可他终究是不一样的，如今的他，掉不出眼泪，也不想给师父再添麻烦。 师父那样一个喜欢自在悠然的人，又何必再插手这乌烟瘴气的世道。 这世道，有他踏足，就足够了。 若终将面对，便到他这里为止吧。 悟空坐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轻呼一口气。 最后看了一眼那星海。 海浪激荡，拍打着礁石，时而有怪鸟鸣叫。 只是已经没了猴子的身影。 “什么样的师父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太上、天帝、还是那三清？” 深海之下，一道泛着蓝光的眼睛缓缓转动。 目光停留在悟空停留过的巨兽身上。 声音在海中回荡。 久久未曾消散，只是无人回应。 其他巨兽也好奇啊，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是知道又如何。 长街处，一道身影悄然出现。 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 只是眼中情绪，已然是截然不同，两种状态。 路过的行人也未注意。 “人生苦短，乐的一时是一时，世上多忧，这忧那忧忧忧不尽，想那么多作甚？” 悟空自言自语道。 虽然喜笑颜开，心中愁云尽散。 哼着自创的小曲，晃晃悠悠的向前走去。 心无烦事一身轻。 第140章 童子下界 “小子，你很嚣张啊？” 一道声音在悟空身后响起，悟空身形微顿。 眉毛微扬，嚣张？ 听这口气，怕是对方比他嚣张的多。 悟空不想理会，头也未回，准备离去。 心情刚好的差不多，他可不想再被坏了， 只是肩膀被人在后面按住，他此刻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这让悟空微微蹙眉，停下身形。 回头看向对方。 “兄台，可是有不到之处惹你不喜，若是如此，在下道歉” 悟空轻声说道，同时扫了一眼眼前之人。 “不认得吧？不过有一个家伙你认识，他刚刚死在你手里，不是吗？” 对方神色玩味的说道。 悟空眉头微挑，脸色平静。 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袍小子，本来平静的心湖又起波澜。 “你是打算找我寻仇？” 灵元的死，算到他身上倒是没错，毕竟要不是那道人及时出手，许天师又突然出现。 灵元只会死的更惨。 “寻仇算不上，只不过你坏了规矩，大家各走各道，现在有人横插一脚，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什么规矩？” 悟空见对方如此言语，目光微闪，有些好奇道。 “哈哈哈，你是愣头青吗？第一次见世面不成，人家刚刚端上桌子的一碟菜，被你搅和了，自己还一命呜呼，你说什么规矩？” 白袍青年毫无避讳，讥笑道。 悟空了然，原来像灵元这样的家伙，还不止一个。 啧啧啧！ 数十万生灵，不过是某些家伙口中的一道菜。 当真讽刺，真是牛马。 “以前或许有，以后就没这规矩了” 悟空淡然道，将对方按住自己的手就那样拿了下来。 “好，够嚣张，一个天庭芝麻大小的官，就敢如此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白袍青年脸色微变，那只手在被悟空碰到的一瞬间，就已经废了。 好恐怖的道行！ “不知道啊” 悟空凑到对方面前笑道。 而且……以后也不会知道了。 天地变换，二人所处的位置，已经不是永州之地。 看着这片无名荒漠，青年的脸色再次一变。 “你……” 青年的话戛然而止，瞳孔中的神采已经开始消散。 “跟对手废什么话，你死还是我死，显而易见！” 悟空轻飘飘的说道，朝着青年轻轻吹了一口气，对方便在这世间消散。 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杀他，不费劲。 瞒着别人杀，有点费劲！ 这家伙，到此为止了。 悟空目光平静，没有今生，没有来世，一切成空。 死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啊。 阎王的生死簿上，都不会再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什么轮回转世，统统省了。 “唉，我是真不知道你是哪位，兄台，一路走好，恕不相送！” 悟空朝着虚空微微一拜。 目光中带着对死者的尊敬，随后身影消散在这片天地。 再一次回到街中。 悟空环顾四周，轻轻点头。 嗯，这次清净了。 没什么别有用心的家伙盯着他，心情又舒坦一点。 只是看着身后那座摇摇欲坠，不堪重负的功德金身。 悟空便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这玩意不多，得省着点用。 不就稍微动了一下手么，至于掉的这么厉害嘛！ 中看不中用啊。 也就比装饰品强上一点，一丁点而已。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悟空瞧着大部分脚步虚浮的众人，无奈的摇摇头。 烂好人他是不当的。 升米恩斗米仇，利益动人心啊。 要是说的难听点，就是这帮家伙活该。 死得其所，如今活得好好的，算是他的罪过。 该他的，他受着，不该的，便别往他头上算了。 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悟空便头也不回的穿梭在街道中。 云霄之上，兜率宫。 两个童子却是齐齐一滞，瞳孔微缩。 “坏事了，老七遭难了” 金衣童子失声道，随即眼中煞气直冲天灵盖。 是谁，敢对自家兄弟动手？ 找死不成。 “兄弟，你且帮忙照看，我去去就回！” 金衣童子将手中活计放下，急声道。 “兄长放心，有我照看便可，一定要替老七报得此仇，了那因果，若是有事，兄长唤我一声。” 银衣童子冷声道。 天上地下，竟然有人谋害七弟的身家性命。 着实可恨。 若不是还要照看丹炉，他亦是想走上一遭。 “放心，我有宝贝在身，定能拿下那畜牲，替老七了了因果” 金衣童子也不逗留，知道老君不在。 便肆无忌惮的出了兜率宫，直直下界去了。 一旁的老牛看着火冒三丈的童子，眸子有些疑惑。 不过想着与他也不相干，便不作理会。 “哥，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自老牛身后响起，让老牛身子一抖。 “你这家伙，次次偷偷摸摸的，让人瞧见呢，还特么以为咱俩在私会，说事” 老牛翻翻白眼，无语道。 老君府上谁敢偷闯，若无首肯，哪里进的来。 偏偏这家伙，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进来。 偏要一副胆颤心惊，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哭笑不得。 “你这好些日子没来了，怎么，被天师罚过了？” 老牛上下扫了一眼道。 来者正是天师府上的牛安，此刻惴惴不安，眼神有些闪烁。 最终弱弱点点头。 “说你蠢你还不乐意，那茶盏如何能换，你当天师跟你一样。既然犯错了，老老实实的去跟天师认罪，也能落下个知错能改的名声，你呀！” 老牛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自家的人，长这么个脑袋，他是一点都不想搭理。 “哥，金大哥这是风风火火的去干甚？” 牛安不想说自己的事，便转移话题道。 “跟你没关系，别瞎问，知道的多对你没好处，既然来了，便坐会吧，跟我聊聊天，解解闷。” 老牛随意道，随即化做人身，带着牛安来到一旁的长青树下。 摆开茶具，举手投足间，俨然是一个茶道老手。 不一会，一股茶香便萦绕在鼻间。 那股清香，让牛安精神微振。 “哥，好东西啊！” 他微微瞪大眼睛道，这一刻，他感觉脑子都活泛许多。 “呵， 我还以为你品不出个好坏呢，这脑子总不算是摆设，有点用处。” 老牛轻笑道，随即也一饮而尽。 闭上眼睛细细体会，喝茶最是养心，安神。 其中滋味，不与外人道哉。 “你这性子，怎的隔三岔五的就惹出祸事，便是惹祸精，也没你这般勤快。” 老牛略有疑惑，这小子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 可这惹事的能力，却是顶尖。 真的是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自从与他熟稔后，就没间断过。 “哥，我脑子笨，做事毛手毛脚的，没办法！” 牛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 却是没说有关童子的事，将过错都揽自己身上了。 第141章 劫始 老牛狐疑的瞅了一眼牛安，他们一族的性子，也不是个圆滑的。 可胜在忠厚，老实，似牛安这般，又傻又爱惹祸的，不多。 “算了，这阵子你消停会，在天上打打闹闹还行，不要下界惹事，明白不？” 老牛语重心长的开口道，牛安认真点头。 这个他晓得，下界的事，他也没想法。 倒是有几个朋友一直让他去玩，可是人间浊气重，修行难不说。 那些朋友当他面吃人吃妖吃精怪，他到底是有些膈应的。 只是不好与他们说，便不去掺和。 老牛对牛安还是放心的，这家伙虽然容易惹事，可都不是什么大事。 顶多就是训诫惩罚一番，算不上多大的过错。 品茶之余，老牛也是想起太上的话。 让他这些日子看好门，莫要串门会友。 他如何不明白，每当有事发生时，太上总是如此。 也是让他避开这些因果。 前几日太上又一次叮嘱，他便明白，这是有事要发生了。 如今侧面提醒一下牛安，算不得泄露天机。 片刻后，牛安离去，老牛也恢复本相。 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趴在一旁。 不一会，便合上眼眸打起盹儿。 云霞处，时有金龙火凤若隐若现，仙鹤鸣叫。 上界宁静祥和，瑞气喷薄。 人间界，依然还是那个模样。 有人欢喜有人愁，永州城中，也是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少年行走在街头，一身玄衣秀袍相得益彰。 明眸皓齿，面容白皙，润滑如玉。 眉宇间尽显英气，此刻的笑容，让看向他的人如沐春风。 心中皆是感叹一声。 好俊的少年郎！ 少年衣袍中的秀手飞快掐算，目光在众人身上徘徊。 “人间各处，也只有这里好巧不巧出现了异常，雁过留声，我就不信，什么痕迹都没有” 少年轻声低喃，目光深处，是与气质极为不符的一种老练。 “剥夺命魂精魄的手段，倒是凑合，是谁呢？” 少年看着脚底虚浮，面无精光的百姓，并未感到意外。 灵元大仙？ 少年听着耳边传来的各种声音，其中的最多的，便是这位突然消失的灵元大仙。 少年先是在城内走了一遭，最后才朝着城外走去。 无人在意一位少年的行踪，哪怕他长的极俊。 顶多是让旁人多看几眼而已。 药铺中，悟空继续摆弄园中花花草草，整个人十分放松。 眉宇间的凝重与郁气早已不见。 馨禾静静的凝望着忙活的悟空，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 可悟空不再压抑，便是一件好事。 其他的，对于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老弟，天上来消息了，佛老果然有办法解决此次劫难！” 太白随手隔绝天地，便凑到悟空身边道。 “老友来信，说劫难确因西兴而起，如无意外，此劫之后，西方必兴，东方渐衰” 太白沉吟道，对他来说，西方兴不兴，东方衰与否，皆是没太大干系。 有干系的是普天星相，各方仙佛。 西方之地，多是佛老自行治理，如今时来运转，对于西天诸佛来说，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悟空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太白。 “太白老哥，陛下那边怎么说？” 悟空随口问道，佛老有办法，最终还是要看玉帝如何决断。 “佛老的办法，便是让西方仙佛主动入劫，转世轮回，消除迷障，得见真我。 话如此说，其实便是寻有缘之人，一路西行，求得真经后，再至东方，传经布道，弘扬大乘佛法，这个有缘人嘛，老弟你懂的。” 太白抚须道，不得不说，这是一条妙计。 既然是西兴劫难，被迫入劫与主动应劫，完全是两种情况。 若能主动应劫，消弭劫气，之后西兴，也是理所应当。 这样一来，西方的气运，甚至能在顺势而为的情况下再往上提一提。 按照过往的经验，此劫过后，西方必然是要添几个大佛的。 “佛老的主意虽好，可像是釜底抽薪，如此一来，东方必然元气大伤，众仙家不乐意，大家一阵商讨，最后想着让一部分天庭之人也下凡应劫，正所谓见者有份，不可尽吞……” 太白悠悠开口，于是乎，大体的章程便定下了。 至于这让谁下界应劫，其中细处，又该如何去做，便不是朝会上能商讨出来的了。 需要无数仙佛去商讨，敲定，最后呈与玉帝。 “太白老哥，这个应劫，是怎么个说法？” 悟空略有疑惑，仙神下凡应劫，是常有的事，可其中门道，他却是知之甚少。 “咳咳，这个说是应劫，说的通俗点，就是一搅屎棍，如今不是劫气渐重，乱象已生吗？ 仙神下界，以身化凡，搅弄风云，让乱世更乱，换句话说，便是任由魔障肆虐，以邪压正……” 太白脸色略有尴尬，说到底，就是神仙在上面清闲惯了。 下来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各行其道。 最后自然有人完美收场，结束这番乱象。 悟空久久无言，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太白轻轻拍拍悟空肩头。 知道这话太吓人，悟空老弟怕是难以接受。 可事实如此，他便是不说，日后悟空老弟也会一步步认识到。 与其栽个跟头，不如趁早言说。 日后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悟空嘴角掀起一抹嘲弄，以邪压正？ 这便是上面的决策？ 天下一乱，无数生灵涂炭，天庭想出来的办法，便是让恶者更恶，邪灵更邪。 无辜之人死的更快，然后搞出来一个和尚西行。 让这天下生灵承担劫难，最后他们摘了桃子坐一块慢慢分是吧？ 怪不得，上界生灵下界成神做祖，屠杀生灵，最后也只是一顿训诫。 似那灵元，转世轮回而已。 等哪日道人性起，下界寻到他来生，点化慧根，道明因果，让他再次飞升，难吗？ 也是，本来拳头就是道理。 一帮凡夫俗子，蝼蚁而已，在仙神眼中，与韭菜无异。 割一茬还会再长一茬，一茬又一茬，生生世世，无穷无尽。 而他们，只需要高高在上，保佑万界生灵即可。 我在保佑你，你让我割一茬怎么了？ 好无理的道理。 悟空长出口气，他应该明白的，也早就应该明白的。 只是脑子里总是有些幻想。 想着那些不可能实现的破玩意。 所谓的兴与衰，也不过是大人物之间的一场博弈而已。 普通人下棋，以棋盘为束缚，以石子为棋。 仙佛对弈，以世间万灵为棋子，浩瀚大界为棋盘。 棋子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当然没什么心疼的。 大不了推倒重来，再来一次也无妨么。 第142章 问心 “悟空大哥，你没事吧？” 馨禾有些担忧的问道，此刻他的脸色实在是难看。 那副模样，让馨禾感觉是在看一个生人，头皮发麻。 “没事，只是……馨禾，或许是我错了，我说与你的那些，你要是觉得合适，便听些，若是不喜，也不用特别在意。” 一个天家殿下，哪里需要刻意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善恶有报，赏善罚恶。 也不过是一句虚言，没关系的，或许如此。 有关系的，去了地府也是无事。 甚至于，有些生灵不明不白的，就会替一些家伙背了因果。 遭受无端之祸。 上行其道，下必效之。 倘若他本就高高在上，想必是与这些人一样的想法。 可他不是。 “悟空大哥，你教我的，我觉得很好，真的很好，来到人间，我才知道，有的家伙，真的很坏很坏，有好坏参半的，也有那一生行善……” 馨禾很是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感受，她是真的感激悟空大哥的教导。 若是她一个来，就是走遍人间，也不会去看那些普通人一眼。 哪怕是入了眼，亦是与草木无异。 是悟空，让她看到世间的那些小商小贩，也在很努力的活着。 这些非常脆弱的生灵，也有着极其坚强的一面。 或为自己，为家人，为妻儿父母…… 平凡且普通，甚至毫无意义，可依然顽强，坚韧不拔。 善与恶，在她眼中，也不再是表面上理解的那般。 人太复杂，远比仙神复杂的多。 所以对理念的理解，也不仅仅是单纯的善恶。 她会因为帮到一个人而发自内心的开心，而不是不失礼仪的微笑与客套。 也会因为一个人的蛮横无理而感到气愤，不再是因为其在自己眼前上蹿下跳，好似找死的行为。 …… 天地很大，可世间的每一个生灵，都活的很努力，虽然不一定精彩，可却依然珍惜。 蝉鸣一夏，草木一秋，皆有其存在的意义。 对仙神来说，世间万灵如蝼蚁。 对大道来说，仙神亦是与蝼蚁无异，一切存在，又有什么不同？ 馨禾神色有些担忧，她不希望悟空因此对自己的信念产生动摇，有些东西一旦坍塌，便再难重塑。 “天庭的事我管不了，不过无论悟空大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是孙悟空啊，那个独一无二，世间唯一的孙悟空！” 馨禾目不转睛，注视着悟空。 二者的视线交汇，悟空沉默许久。 随即苦涩一笑，孙悟空？ 他是孙悟空吗？ 要是他连孙悟空都不是呢，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垃圾！ 那么他存在的意义何在？ 陪着漫天仙佛演完这场戏，然后去做那斗战胜佛。 这是他想要的吗。 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静看云卷云舒，冷眼旁观。 悟空的衣袍无风自动，霎时间平地起风云。 就连那天象也是有了变动的迹象，只是瞬间又恢复平静。 一旁的馨禾脸色一变，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触动悟空心弦。 让悟空突然跟着了魔般。 拿下手腕链子，可是准备给悟空戴上时，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息挡住。 “太白，你死啦，帮帮忙啊！” 馨禾有些着急，朝着一旁的太白喊道。 “殿下，他这是问心，问的是本心，旁人帮不上忙的。” 太白无奈道，如何能帮的上忙。 悟空老弟以后的路如何走，全在这一念之间而已。 他自己要是想不明白，谁能帮他做选择？ 真要插手，那就是天大的因果。 他能劝悟空绝情绝念，修那忘情道法吗？ 还是让悟空坚持自我，顺其自然…… 无论是哪条路，都需要老弟自己选择，其中缘由，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的。 “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做？” 馨禾着急道，这种情况你让她什么都不做，如何能做的住。 “殿下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帮老弟插插花，松松土，浇些水……说不定老弟醒了会很高兴。” 太白金星摊开手道， 话音未落，馨禾便美眸微瞪，最终哼了一声后，便又坐回桌旁。 只是眼中的担心，一点也未散去。 太白看着悠闲，可眼中的凝重，也是逐渐加重。 刚才那气息，差点破开他隔绝的天地。 悟空老弟的道行，不简单啊。 神仙的问心，应该早就结束了，或者是在做神之前，应该就已经注定了。 悟空老弟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可他也希望尽快结束。 不要再折腾他这一把老骨头了。 他如今帮忙遮掩天机，已经是比较认真了。 否则，那个一直搁附近转悠的童子，就该找上门了。 虽然不知因由，可凭感觉，他也觉得多半是与悟空老弟有干系。 这座城中，值得少年关注的人，都在这个药铺当中了。 不过看老弟这状态，小孩子还是多转悠两圈吧。 就当散心了。 永州城中，形势太过微妙。 一座不起眼的小铺中，就待着一位太白上仙，一位上界殿下，一个得了混元道果的太乙金仙，一个该死未死的山神。 百姓不知，那个莫名消失的灵元大仙，已经转世轮回。 也不知，已经在鬼门关走上一遭的他们，也许接下来的情况，比死了更难受。 玄袍少年也不知，他要找的罪魁祸首，就在只是相隔几条街的药铺中。 对他来说，见与不见，是祸是福，也未可知。 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 那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却是惊现晴空霹雳。 雷声炸响，让人心里不由的一慌。 天威浩荡，百姓疑惑的抬头望天，不知那道惊雷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玄袍少年嘴角微掀。 看着那云霄之上，眼底的笑意愈发灿烂。 药铺中的太白微微一叹，随即低头不语，有些乏累的揉揉眉心。 便又躺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两耳不闻窗外事。 馨禾知晓，那是南天门大开，怕是有仙神下界，此时下界的，想必是为此劫难而来。 风雨欲来。 玉帝有错吗？ 他为的是三界安宁，平衡各方。 人间生灵增长，若是不加遏制，修行生灵一增再增，三界的修行资源就那么多，不能满足所有生灵的修行路。 打打杀杀是不可避免的。 这便是劫。 漫天仙佛错了吗？ 他们受人间香火，护佑人间安宁，不被鬼神所侵。 有些东西，是有代价的。 天底下永恒不变的，唯有利益。 有利可图，才会有大把的生灵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利字当头，万灵皆如此。 谁对谁错？ 万灵错了吗？ 他们生来弱小，如同蝼蚁，想走的远些，高些，看看更高处的风景，有何不对？ 所思所想，所行所做，在乎一心，一念，一随性而已。 第143章 来客人了 等太白撤去隔绝天地的术法时，悟空也同时恢复正常。 一身气息依然如先前那般，看不出半点起伏。 只是那双眸子如幽潭，寂静，幽深，以及一丝厚重。 让人在不经意间对上时，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只是这压力有多大，便看对方的修行如何了。 如老妪，只是觉得心湖上压着一块石头，不重不轻，只是有点压力而已。 对于馨禾，却是好似一座大山。 让人喘不过气。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消失，悟空的眼眸也恢复正常。 “想吃什么，我做些去？” 悟空轻轻一笑，看着馨禾道。 “长寿面！” 馨禾见悟空没什么异样，微微松了口气，转而柔声道。 这一步要是走错了，能不能继续做那仙官很难说。 成妖成魔的也不是没有。 “太白老哥呢？” “一样！” …… 问过老妪，得到的自然是同样的回答。 他们的想法，悟空也明白。 几个人吃一样的，做起来自然快些。 可对悟空来讲，做饭也不是一种负担，反而让他很受用。 乐在其中。 “老太白，天庭事务繁多，你不去处理吗？” 馨禾趁着悟空做饭的间隙，凑到太白身边问道。 “二掌柜的，这才多久，就不待见我这个老头子了，陛下未召我回去，我自然要在凡间受过的” 太白张口就来，这可是旨意。 以他的猜测，这场劫难未消，陛下估计是不会让自己回去的。 倒是殿下，很可能哪天就被人唤回去了。 九殿下的小算盘，打的都到他耳朵边上了。 馨禾眉头微皱，这样吗，她怎么感觉太白就是来盯着她的呢。 唉，有一老头在身边，愁人啊。 那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好像不太对。 “人间这么大，老太白你肯定有几个好友亲朋，如今好不容易有空闲，难道不想去拜访一下？” 馨禾又心怀期待的说道。 “同道中人肯定是有些的，不过大家的感情么，没那么深厚，我还是不去添乱了” 太白胡子微翘，悠然说道。 今儿就是说破了天，他也是不会离开的。 下界时是三个，那就得一直是三个。 少一个都不行。 他要是走了，以殿下的古灵精怪，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悟空老弟又是一个木讷的，别一不小心被殿下装袋子里。 女人的心思难琢磨，一个个都奇怪的很。 太白金星不知道九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馨禾一计落空，有些郁闷。 便搬来一个凳子，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唉唉唉~ 一声声哀叹，让太白的心也跟着愁了起来。 情绪这玩意，太容易传染了。 要不然怎么大家伙都不喜欢与傻子打交道。 只因交道打的多了，自然也与傻子差不多了。 “二掌柜的，你再这样叹下去，老头子寿命就得减一半，人要学会知足啊，眼下这副光景，已经很难得了” 太白悠悠道，无忧无虑，没有俗事侵扰，安然自在。 已经很不错了，他们的日子，已然是无数人可望不可及的。 有他们这个实力的，没这么闲。 能这么闲的，心里糟心的事怕是数不胜数。 能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闲下来，也是不容易的。 无论是贩夫走卒，形形色色的人，总是有的忙活。 那些闲汉，大多是邻居口中议论的对象。 能安心躺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知足，本掌柜的怎么会不知足，这不是想足上加足么！” 馨禾挤眉弄眼道。 只是太白两眼一翻，直接倒头就睡，对馨禾的话充耳不闻。 不同于药铺的宁静悠闲，同一条街上，那只黑不溜秋的老狗，此刻正死命的拽着小伙。 往门外拖，咬着小伙的裤脚就是不松开。 “黑子，黑哥，黑祖宗，你这是要干嘛呀，很快就天黑了，外面可不好玩” 郑怀易拉着一张脸道。 这一阵子糟心的事可不少，自己的媳妇跟人跑了不说。 把家里的有点用的东西都卷走了。 他现在可是真的家徒四壁，兜里比脸干净。 恨不得一个子掰成七八个，这头上绿油油的就不说了。 那灵元大仙的风波，虽然没波及到自己。 可家里叔叔伯伯，亲朋好友因为这干起来的不少。 拉着他给他一顿说，搞的他都快有离魂症了。 那态度，还不如把自己劈两半，一半信一半不信，拿去给两伙人分了得了。 到现在，这狗也为难他。 诸事不顺啊，也不知何时才能时来运转。 “汪汪，汪呜~” 老狗此刻有些着急，依然死咬住裤脚不放。 就是一个劲的往外面看。 郑怀易本以为是老黑想出去溜两圈，可此刻老黑的叫声有些不对劲。 他不至于连这都分辨不出来。 心下便有些狐疑。 “老黑，家里不安全，还是外面有宝贝，总不能是有邪物在附近吧？” 郑怀易有些不安道，随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 看着还好啊，没什么不正常的。 只是有了这个念头，他就觉得阴风阵阵，脊梁骨发凉。 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黑的智商，如今可以比拟没有上私塾之前的他了。 说什么都听的懂，就差开口说话了。 “罢了罢了，反正穷的叮当响，不可能再坏了，我便看看你要搞什么幺蛾子” 他一嘀咕，便任由老黑拽着裤脚。 顺手关上院门后，就被老黑拽着前行。 不多时，看着眼前的药铺，小伙有些无奈。 他不想来这里的，有些东西未知最可怕。 再一个，已经受人恩惠，他到底是要些脸皮的，哪里好意思再过来。 若是日子过的好些，过来捧捧场也好。 可他如今的样子，与乞丐的区别，也就是有个住的地方。 “汪汪汪！” 老黑狗松开小伙，却是非常有灵性的朝里面叫了一声。 颇有敲门的那种意思。 也是给里面的人知晓，外面有人。 “哟，这不是小郑和你那狗儿子吗，怎么，今儿个想起到药铺逛逛了？” 太白侧出半个身子，躺着看向门外的一人一狗。 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不满老掌柜的，是老黑想过来，想必是来感谢您的，只是小生两手空空，身无一物，让掌柜的见笑！” 郑怀易略有拘谨，对于这位老人，他不敢怠慢。 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说，那瓶古怪的养生丸，也是他不敢探究的谜题。 之前在回去后，看着那一地狗毛与狗窝旁的药瓶。 他便明白过来。 而在看到老黑在进门的瞬间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后，他心中的惊讶和恐惧是一样的。 若不是对老黑有感情，知道不会害自己。 他当时都有夺门而逃的想法。 第144章 下雪了 “两手空空好啊，什么都没有，便不会有人见财起意，躺在最低处看风景，也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对你来说未必没有好处！” 太白随口道，便让其进来，来者是客，药铺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坐吧，既然来了，就留下吃口饭，你们也算有口福了” 看着小伙拘谨的面色，太白也没说什么。 有些东西无需解释，知道的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老弟，来客人了，多下两碗面！” 太白朝着后面吆喝一声，便起身给对方倒了杯茶，一直躺着也不是待客之道。 “咦，下雪了，未至深秋，便有雪落，怕不是个好兆头啊！” 太白瞥见屋外的雪花，有些感慨。 “是挺突然的，这雪来的怪异！” 郑怀易应声附和道，未至下雪时节，便有雪花飘落。 如此景象，往往都是有灾祸相伴。 不合时节的天气，会触发连锁反应，如倒春寒。 在天气持续变暖，树开花，田生苗的时节。 突然转冷，也许亦是有大雪覆盖。 对不少人都有极大的影响，如今这副模样，怕是也会影响到许多人的正常生活。 老黑狗静静的坐在门口，瞅着白色的雪花。 眼中也是疑惑。 …… “老太白，吃饭！” 在太白与郑怀易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馨禾的声音突然传来。 太白眼睛微亮，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 这人老了，等着吃饭也成了习惯，有人喊着吃饭，是有些不一样。 比起在天庭中的人情往来，这里，倒是真的多了些烟火气。 有那一家人过日子的意思了。 有些东西，要学会珍惜啊。 “走走走，吃饭，你小子也是赶巧，要是来的早些，或者晚些，可就只能喝杯茶水，吃点点心了” 太白招呼起郑怀易，见这家伙有些局促，没有起身的意思。 “既然喊你吃，肯定是有你那一份的，不用担心不够，还是看不上这点粗茶淡饭，若是这么见外，你下次也不用来了，我这儿庙小” “不是，老掌柜的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就给掌柜的添麻烦了！” 郑怀易闻言连忙起身，心中苦笑，先前只当他是一普通掌柜的，倒聊的起劲。 如今知道对方不简单了，他也是不敢放肆。 有时候，还是不知道好啊。 反而会少些束缚。 跟随太白进入后面，他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人。 看着老妪与少女，郑怀易露出一个稍有尴尬的笑容。 见老黑跟着进来了，就更尴尬了。 “坐吧，是老太白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李见愁，认识一下？” 馨禾落落大方的开口，让郑怀易松了口气。 “妹子好，我是郑怀易，今儿是来感谢老掌柜的相救之恩，有不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郑怀易正色说道，第一眼以为是掌柜的孙女，倒是他想差了。 “原来是郑兄，大家彼此彼此，我也是个爱惹祸的，以后说不定还要郑兄多多指教” 馨禾故作严肃道，学着那江湖上汉子的语气，让郑怀易大感意外。 少了一份拘束。 “行了，别光顾着聊天了，先吃饭吧” 悟空从厨房出来，端来长寿面与小菜，对着郑怀易微微一笑。 他的事，悟空自然知晓。 只是没有过多关注，若非必要，他也没有随意窥探他人的爱好。 这与别人能不能发现没有关系。 “我大哥，李空梧，做饭的手艺没得说，同时也是大掌柜，你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直接找他” 馨禾眼里有光，仿佛会这么多的，就是自己一样。 与有荣焉！ “这叫什么话，我就不能看个头疼脑热的？” 太白没好气道，他虽算不上当世神医。 可一些小毛病，还不是信手拈来。 “老人家该休息就休息，瞎凑什么热闹，我这不是尊老爱幼，怕你累着嘛！” 馨禾故意眨巴眨巴眼睛，笑盈盈道。 这话让太白想翻白眼，鬼才信。 几人坐了下来，郑怀易也跟着一块落座。 好在院子里的石桌够大，几人坐下后，也算不上拥挤。 看着那轻轻落下的雪花，配上热气腾腾的面，倒是不错。 “你们先吃，我给它也来一碗！” 悟空笑着道，进门皆是客，老黑狗眼巴巴的。 不能让它干看着。 “不用不用，掌柜的没必要，我回去后再给它些吃的就行了” 郑怀易连忙起身道。 自己蹭饭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哪里能让狗也跟着一起。 “吃你的，不差这一碗，这小黑狗也是条命，哪能区别对待！” 太白没好气道，只要悟空老弟愿意，做什么都行。 “谢谢！” 等悟空端来饭时，郑怀易起身替老黑谢道。 怪不得老黑死活要过来，原来是饿了。 这香味，确实上头。 狗鼻子是比自己的好使。 这么说来，自己能吃到这口饭，反而要感谢老黑。 郑怀易想到这里，也是忍不住一乐。 有些东西，真的奇妙。 开动时，几人便很默契的没有交谈。 各自默默干饭，哪怕郑怀易，也是难得的没有拒绝再来一碗的要求。 三碗长寿面下肚，总算是觉得有些撑了。 整个身子也暖洋洋的。 不再有半点凉意。 馨禾俯下身，摸摸狗头，觉得这狗模样挺好。 也通灵性，比二郎神身边那只细狗顺眼多了。 “李大哥，我也想养小动物” 馨禾突然开口，看着悟空询问他的意思。 “想养就养吧，挺好的” 悟空微微点头，养只宠物，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不知道馨禾想要的是凡物还是灵物。 哪怕是仙物，也不是没有。 只是此刻身在人间，没有那个必要再跑一趟。 灵物寿命悠久些，至于周边的那些普通小动物，肯定没有灵物活的长。 不过馨禾要是喜欢，那寿命也不会是问题。 给寻常凡物延长寿命，不算简单，却也不难。 无非两种情况，一种财力雄厚，一种实力非凡。 这两样，馨禾都不差。 “那我养什么好？” 馨禾跃跃欲试，一时间眉开眼笑，兴奋问道。 悟空闻言有些无奈，他还以为馨禾已经想好养什么了。 结果你就真的只是有一个想法，连养什么都没想过。 “要是姑娘喜欢，老黑便留在这里，也算是有个解闷的对象” 郑怀易适时开口，他手里没什么东西，老黑陪伴他许久。 留在这里，说不定也是一个好去处。 “汪汪！” 老黑狗像是听懂了一般，眼中不但没有高兴，反而瞪着郑怀易。 真想扑上去咬一口，这大概是老黑此刻的想法。 “君子不夺人所好，两位的感情，让人羡慕，郑兄也不该让它失望才是” 馨禾轻轻摇头道。 她明白郑怀易的意思，也明白老黑狗的意思。 没什么比彼此相伴更好了。 第145章 赌 星月隐去，深邃的夜空便只有大雪飘飘。 有的消融有的沉积在地上。 郑怀易靠在门口的石阶上，无奈的看着老黑。 留下的不仅仅是老黑，还有他自己。 他没想到，这家伙吃完东西后，竟然死活不走了。 甚至连他也拽着不让走，老掌柜的说前面缺个干活的伙计。 问他有没有兴趣。 郑怀易再三犹豫后，便答应下来。 他也确实找不到好的活干。 如今天气转冷，许多挣钱的活计，需要等到天气暖和才能做。 就算没有这场雪，他也难找到活干。 只能做些杂活。 只是看着这越飘越大的雪花，他心中也多了些惆怅。 今年的雪，来的太早了些。 希望明天阳光明媚，这样大家的日子才好过些。 “老黑啊，我可是跟着你享福了！” 他摸摸老黑的脑袋，打趣着说道。 有大掌柜的做饭吃，还有工钱拿，最让他意外的是。 连老黑都有一份薪酬，说是以后留这里帮药铺看门的。 大掌柜的发话，他自然不会拒绝。 这种好事，可不是每回都能遇到，如今算是得了狗屎运。 药铺的房间不少，在添几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太白便让郑怀易直接住下了。 老黑狗瞅着寂静的夜空，有懵懂，也有疑惑。 两只黑不溜秋的大眼珠子转个不停。 最后趴在主人脚下，略有忧愁的看着外面。 哪怕是一只犬，也是有自己的忧伤与难过，只是无法言说而已。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院子里响起一声惊呼。 郑怀易起了个大早，此刻开门，只觉一股冷气扑面。 让他身子一紧，定眼瞧去。 院子里白雪皑皑，已有半人之高。 让他本来迷糊的眼神瞬间清醒几分。 脸上难掩惊愕。 这雪下的有些出乎意料，他以为好歹会有一个晴天。 不曾想是这副光景。 “呀，你小子起的挺早。” 太白悠哉开门，舒展身躯，眼中含笑。 对于这场雪，并没有太过意外。 “老掌柜的，这么厚的雪，这几日怕是难暖和了，怕是要准备些柴火和木炭！” 郑怀易有些发愁道，雪尚未停，看这景象，怕是还要持续一些时候。 此时虽冷，倒不是太难受。 等那冰雪消融时，气温才会急剧下降。 “是要备些，等会你去外面买些回来就行” 老太白微微点头道，保暖的东西还是要有的，这雪，没那么容易停下。 郑怀易应了一声，便回屋穿戴好衣物。 开始清理起院子里的积雪，若是不清理，怕是连走路的道都没有。 老太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神微暗，最后只是轻轻一叹。 大势所趋，天命难违。 馨禾打开窗户后微怔，随即脸色有些不好看。 同样抬头看向天上，昨日下雪，已经够古怪的了。 能够在一夜之间有半人厚的积雪，怕是一直没停过。 就在此刻，她只觉周身一松，身体的那点冷意悄然没去。 对于悟空大哥解开她的束缚，她稍有讶异后便恢复正常。 只是待凝神看去时，只见那雨雾之上，却是隐着几人。 “南方七星宿，鬼金羊，井木犴，星日马？” 馨禾轻声嘀咕，眼中有些不喜。 上界仙神，不思为三界生灵造福解难，如此行径，实在难以入眼。 本想喝退三个家伙，可是馨禾微微犹豫后，还是没有动作。 她一插手，这三个家伙肯定就退走了。 可不来这里，也会去别处。 再一个，悟空大哥不会没有察觉，既然如此，她倒是不用多此一举。 最起码，悟空大哥考虑的比她全面些。 其中，也是有一点小小的私心。 她若是出现，父皇与母后知道后，怕是会唤自己回去。 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眸子中的神光隐去，馨禾默不作声。 只是换了衣服，下去帮忙铲雪。 老太白有着老人的身份，很悠闲的躺在椅子上，看着几人忙活。 “今天的雪难停，你们怕是白忙活喽！” 太白伸出手，指了指还在飞扬的雪花，乐呵道。 “雪积厚了再扫便是，总不能因为还要下，便不去扫吧！” 郑怀易笑着说道，若是一直不扫，别的不说，便是客人来，也会觉得他们都是一帮懒汉。 心里难免嘀咕几句，出了这个门，传出去也不好。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留个好印象也挺重要。 说罢再次卖力干活，一片雪花触之即溶，抓上一把，也能一会就化成雪水。 可眼下这厚厚的一层，没一会便让他额头上渗出汗珠。 处理积雪也是个累人的活。 馨禾心情不佳，没有开口插话，只是埋头蛮干。 郑怀易不好让一姑娘比了下去，也就咬着牙继续。 太白看的直乐，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跟殿下比什么，这不是找虐么。 他们几个当中，这小子怕是最正常的一个。 就是门口这条老黑，怕是也比郑怀易力气强上些许。 这好胜之心，有些时候还是要不得的。 乍一看，还以为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在较劲，太白也是没有点破。 闲暇之余，算是多了几分乐趣。 城中的百姓，此刻大多也都在清理自家的积雪。 这个时候能这么忙活的，也是头一遭。 就连街上，此刻也是冷冷清清。 那些小商小贩，尚未出门。 只是一场雪而已，便让城中有如此变化。 云雾当中，三道身影此刻正自得其乐。 颇为悠闲。 “鬼兄，井兄，此番下界，着实无聊，不如咱们来猜猜，这一方百姓，几时生乱，几时摒弃人性，作那恶上相！” 星日马笑道，反正无事，只能找些东西打发时间了。 “呵，依我看，不出三日，人心便乱，不出五日，必有乱象，至于颠覆自己的习惯与人性，也出不了十日！” 鬼金羊随口道，如此大雪，只是一夜而已，忧心的人已是不少。 若是今日再连下一昼夜，大部分人就该心慌了。 此时未至凛冬，降此大雪，想让人心乱，再简单不过。 “不然，三五日而已，大多数人还是没那么容易悲观的，怎么着，也得十日有余吧！” 井木犴微微沉吟道，便是普通百姓，家里也是有些积蓄的。 撑一段时间不是问题，想要人心乱，并不容易。 星日马也是轻轻点头，他也作此想。 不过左右也差不了多少。 几日时间而已，一晃便过。 验证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 第146章 散 三道身影彼此交谈，时不时抿上一口小酒，也算快活。 大雪飘飘，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 “几位星君，可否一叙？” 声音响起，三道身形齐齐起身，看着不远处的身影，有些意外。 “原来是孙司使，陛下差你到人间，不曾想在此处遇见，有礼了！” 鬼金羊拱手道，都是同僚，倒是无需太生分。 “在下有几杯薄酒，想与三位星君同饮，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悟空带着笑意，来到他们面前。 “既是喝酒，自然无妨，来来来，咱们一块” 鬼金羊多了些笑意，拉着悟空落座。 几人围着冰桌落座，悟空也是拿出自己带的酒酿。 起身为三人添上。 “今日却是巧了，我恰巧在下方城中逗留，见三位星君在此，一时兴起，便不请自来，容我先干为敬！” 悟空举杯，淡笑说道。 “怕不是一时兴起吧，巧倒是巧，孙司使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此来，是有何贵干？” 见星日马没有言语，井木犴却是率先开口。 笑容有些玩味。 悟空停在嘴边的酒杯缓缓放下，神色自若。 “不敢，恕在下冒昧，想请三位星君与百姓一条活路，不知可否？” 悟空见他们没有喝酒的意思，知道多说无益，倒不如直接开口。 “他们中有司使的亲朋好友？” “并无” “有家中长辈？” “也无” “有红尘佳偶？” “亦无” 井木犴接连三问，俱被悟空否决。 这让他们嘴角多了些笑意，只是瞧着并不友善。 “既然非亲非故，那想必是司使的慈悲心大发，这可不好办呐，毕竟，我等是奉旨下界！” 井木犴加重语气，似有所指。 微微转动手中酒杯，目光放在杯中倒影上面。 随后看向悟空，他想看看，这位善心大发的司使，是个什么意思。 “孙道友，我等也是照章办事，这雪不能说停就停，司使觉得这一城生灵可怜，可若是不能化解劫气，以后死的，远远不止这些！” 鬼金羊语重心长，似是劝慰道。 “正是，天下生灵皆逢大难，便是没有我等推波助澜，日后还是要面对这些的，既然如此，早些化解，也是好事。 司使不可因小善误大义啊！” 一旁的星日马也是好声道，善心嘛，世间生灵，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的。 可既然成了仙，做了神，这些东西便没什么用处了。 教书匠尽教了一些仁义道德，礼仪规矩，可这凡俗，作恶之人也未少过。 菩萨心肠，也是要分对象的。 损人不利己的事，少做为好。 “我等顺大势而行，道法自然，加快劫难进程，希望司使不要让我等难做！” 鬼金羊正色道，停下来这种事，断然不可能。 有关自己大道修行的事，岂能说停就停。 “三位可否行个方便，这大劫，未必没有别的方法！” 悟空也少了些笑容，多了一丝认真。 他不想说什么道理，道理从来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他也明白，只靠一张嘴，很难让人认同。 “那便请司使启奏陛下，若是陛下下旨，我等必定遵旨！” 井木犴直言道，目光有些冷。 一个小小的司使而已，不过是在玉帝面前露了几回面，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只是如此，便敢教他们做事，若是一朝得势，莫不是要骑他们头上拉屎。 “既如此，恕在下打扰，这酒，便当作赔罪了！” 悟空明白他们的态度，也不想多说，再次拿出三坛酒酿，放在一旁后，便拱手告辞。 只是刚刚转身，便听见酒坛碎裂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我这手笨，一不小心都给打碎了！” 见悟空看过来，井木犴回以微笑，淡淡道。 “无妨，我这里还有，再给星君几坛便是。” 悟空同样微笑回应道，也是再次拿出酒酿，只不过，这次却是多了三坛。 置于一旁后，悟空面色从容，只是刚刚起身，那六坛酒又应声碎裂。 “呀，这酒坛莫不是放的久了，如此不经拿？” 井木犴讶异道，好似真的有些惊讶，一双眸子在悟空与酒坛间来回打量。 其他两位星君沉默不言，他们与井木犴交好。 虽不想平白恶了孙悟空，可该做出选择时，也不会犹豫。 没有出声帮腔，已经是给孙悟空面子了。 “星君这玩笑开的，你很好！” 悟空敛去笑意，面色平和，声音不冷不热，只是寻常。 身影而后便消失在云间。 “唉，你这是何必，好歹都是同僚，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鬼金羊无奈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却是平白惹的那猴子不喜。 “呵呵，一只养马看桃的猴子而已，以为自己是什么，敢跑来指教我了，给他脸了” 井木犴连连冷笑，一个小小的司使，他还没放在眼里。 便是恶了他，你奈我何。 天庭可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有些道理，怕是说不通。 便是闹到玉帝那里，也是那猴子的问题。 他们的奉旨化劫，何错之有，误伤人间生灵，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罢了，已经如此，多说无益，咱兄弟也没怕过什么！” 鬼金羊神色平静，也未当回事。 仙神间的矛盾也是不少，一个司使，说实话真没什么可值得注意的。 玉帝面前的人，数不胜数。 这孙悟空，连暂露头角都算不上，只是有过几次面而已。 “来来来，喝酒喝酒！” 三人未将悟空的离去放心上，只当是小插曲。 大雪依旧，院中桃树上，已然是落了厚厚一层。 更不要说底下的那些花花草草。 悟空站在走廊，目光平静，看着那不断飘落的漫天大雪。 如鹅毛般，飘飘洒洒。 天地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若是持续下去，气温骤降，先是路边乞丐，流浪之人，再到贫苦人家…… 总之，哪怕世道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雪灾。 何况如此世道。 冷风袭来，吹起悟空的衣衫。 悟空怔怔出神，为什么呢！ 这事他可以不管，也不用把自己脸贴上去。 可他就是不舒服，不痛快。 那些百姓的生死，与自己并无半点干系。 日后生生死死，他不会有半点波澜。 只是这次天庭插手，不合他的道理，他不爽的，也只是他们随意插手而已。 悟空轻笑一声，不过是心有不平而已。 有不平，平了就好了。 他修行，也不是为了顺着别人的心意来的。 而后，悟空抬头看天。 轻轻道出一个字！ “停！” “散。” 第147章 买药的人 那漫天飘落的雪，只是在空中微微停滞。 而后便如风般逝去。 此方地界的大雪天，就这样莫名没了。 有心人想要探究，可却摸不着头脑。 悟空眼睛熠熠生辉，没什么顺其自然，从仙神插手人间之事时。 已非自然，他们出手，悟空不觉得是顺势。 自己出手，悟空也不见得是拨乱反正。 众仙求得劫难消，自己只求心气平。 既然成仙，就不要行妖魔之风了。 他没这个脸看着有些家伙肆意妄为。 丢人啊！ “狗胆，安敢如此，当真欺人太甚！” 井木犴察觉到下方的动静，脸色一冷，一掌下去，将冰桌拍的粉碎。 “这位孙司使是想让凡人给他建庙立像不成，如此护着凡人，可非为仙之道！” 鬼金羊不以为然道。 “何必动气，大劫已起，是他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星日马随意道，天下仙佛那么多，聪明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这位孙司使，有些过于天真了。 “哼，我看他能拦住几回，敢坏我大道，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井木犴厉声冷言，无情冷笑道。 三人的交谈，悟空也未特意探查，他们聊了些什么，自然不得而知。 他所能做的，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郑怀易看着说散就散的风雪，大感怪异，看着突然冒出的日头。 “这老天爷莫不是逗我们玩，说停就停” 他有些不解的嘀咕道。 本以为要下很久，可打扫后的院子，也只是刚刚没过鞋底，这茫茫大雪便没了踪影。 不过也算是好事，若是再下。 头疼的就是他们了。 一旁的太白瞧见这一幕，微微叹息一声。 不过嘴角有了些许笑意。 这样的人，是让人既担心又放心。 担心是对悟空的，放心是对自己的。 一个人再如何伪装变化，一举一动，总是有迹可循的。 万变不离其宗，悟空老弟到底是心存善念啊。 老妪看着骤停的雪，眼中并未多少惊讶。 只是不知道，是三位当中的哪位仙人出手。 她那日心血来潮，只是在药铺前稍有驻足，也未想到短短时日，便有如此境况。 身体的崩溃已然停止，甚至有渐渐恢复的情况。 只是有些不对劲，若是继续下去，她得到的便是凡身。 也就意味着她不再是山神之属。 对她来说，有利有弊，可是如此机缘，已经是她可望不可及的。 哪敢奢求太多。 屋里有老妪打扫，雪也被郑怀易清理干净。 闲下来后，郑怀易也搬来椅子，坐在药铺门口。 看着渐渐回温融化的积雪，有些出神。 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铺子里摆列的养生丸后。 “掌柜的，那东西，还有那药效吗？” 他忍不住好奇道。 只是一小瓶，便让老黑容光焕发，精神百倍。 平日里病怏怏的老狗跟吃了猛药一样，这些时日，也未见什么副作用。 甚至比它壮年时更胜几分。 由不得他不好奇啊。 “本店童叟无欺，你是伙计，可不能先怀疑这个” 太白轻声道，连店里的伙计都不信药的作用，这药铺怕是要开不下去了。 “不是的，掌柜，那我要是想买一颗，您觉得是什么价？” 郑怀易浮现讨好般的笑容，来到太白身边蹲下。 “照旧，你觉得该是什么价，便给什么价，我这铺子，也不给伙计打折的” 太白随口道，只是话语刚落。 郑怀易便耷拉着肩膀，得，没戏。 隐于世间的高人，大多脾气古怪。 说出去的话，多半很难改了。 之前他是无心，那瓶养生丸，就真值两个子。 如今再想买，就是把他身家全拿出来，他也觉得不够。 至于昧着良心瞎弄，还是算了吧，不管掌柜的说的是真是假，他自己的那一关，就不好过。 人家给他一份活干，有吃有住的。 他要是这么做，人说不定能长命百岁，可心就烂了。 “瞎叹什么气，你觉得它无价，是你对它的期待太高，有些东西，没你想的那么神，有朝一日，你也许能买许多也说不定” 太白拿蒲扇拍了下郑怀易的脑袋，淡然道。 “你既然做了伙计，有些药上面的常识是要有的，得空之时，别坐门口消磨时间了，铺子里有些药籍，多看看吧！” “另外，这有人来买药，你也得迎着，别什么都让掌柜的出手，你看我多忙啊！” …… 太白的吐槽，让郑怀易直点头，是闷着一声没吭。 他觉得老掌柜的在忽悠他，让老黑发生这么大变化的药，不是神药是什么。 他可从未在其他地方听到过如此消息。 天下间仙人是多，多到他都数不过来。 甚至连名字都知道的有限，可求神拜佛时，也没见哪个回应过。 听说的东西，终究不如自己亲眼瞧见来的真切，震撼。 你现在就是把他卖了，他也觉得没那一瓶药值钱。 郑怀易突然想到，这仙人就是任性啊。 能够随意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卖，还真让他用两个子拿走一瓶。 在他的世界里，太过荒诞。 最后还给老黑用了，真的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玩意要是传出去，给那些大户知道，怕是千金不换。 哪里是养生，分明就是返老还童。 不过老掌柜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郑怀易起身后，便去后面拿了一本药书，靠着门口看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见过那养生丸的神奇，他此刻捧着书本，也不觉得枯燥。 不一会就看的入神，这哪里是什么药书。 说不定以后就是给自己延年益寿，驱疾祛病的良方。 小伙看的津津有味，全神贯注。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也是站着一道身影。 一块盯着那本书翻来覆去的看。 直至许久，翻完最后一页后，郑怀易拍拍自己脑袋。 看倒是挺好看的，就是自己这脑袋，有些迟钝啊。 他无奈的叹口气，看完了，没记住。 除了最后几页稍微有点印象，前面说的啥，硬是想不起来。 “嗯！这位公子，可是要买药？” 郑怀易一抬头，才发觉身旁的男子。 连忙起身开口道。 心中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有些误事。 都不知道有客人来。 “算是吧，兄弟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这里都卖些什么药？” 男子微微笑道。 如此言语，让郑怀易有些懵，什么人买药，还要伙计介绍的。 不都是拿着大夫的药方，来此抓药么？ 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男子一眼，也没有多问。 “公子见谅，我也是刚来，对许多药不是特别熟悉，这店里的药材，许多都是需要方子的，随意抓取，容易伤身” 郑怀易心绪稍定，而后思索道。 “掌柜的就在里面，我这就去请掌柜的给你说说” 这是药铺，不是什么米面粮油，也是胭脂朱红，衣服首饰之类的。 不是卖的越多越好。 若是不留心，便容易出乱子。 他哪里敢大意。 第148章 投石问路 “不用这么麻烦，我家里人正好体虚，气虚，我看这养生丸就不错，不知是个什么价钱？” 男子面色自然，谈笑自若。 此刻拿起一瓶养生丸端详，一身锦衣秀袍，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这个，我们掌柜的说了，看着给便可，你觉得它值什么价，便给什么价！” 郑怀易镇定道，虽然他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可掌柜的也有吩咐，就是不能说啊。 “哦？我若是拿一根头发换呢？” 男人顿感兴趣，故意打趣道。 “可以！” 郑怀易面不改色，轻声说道。 “那若是用一千两的银票来买呢？” “也可以” 伙计的话让男子微怔，似是有些意外，居然没有价格。 也就是说，这东西，市井小民买得，天皇贵胄也买得。 同品不同价，哪怕是一样的家庭条件，也不一定是同样的价格。 男人脸上多了些笑意，似是觉得有趣。 “一千两的银票不是小数目，用来买瓶养生丸，似乎有些儿戏，我便来两瓶吧！” 话罢，男子从秀袍中拿出一张银票，随后取了两瓶养生丸。 便对郑怀易点点头，笑着离去。 留下郑怀易一人，呆若木鸡。 半晌，才回过神来。 “哪家的少爷，这么不拿钱当回事！” 郑怀易有些不解，心中嘀咕，若是知道其中药效，拿这么多银票，倒是不奇怪。 可男子刚刚说话的口吻，不像是知道其中玄妙。 这不是妥妥的往出去扔钱么。 连问都不问就敢买？ 这可不是他的那两个子，稍微出去找个活就能挣回来的。 郑怀易随即找到老太白，有些不放心的说了此事。 有人买自然是好事，可敢这么送银子上门的，他有些怕这玩意来路不正啊。 老太白只是笑着让郑怀易放心便是，这银票的主人，说不定不久还会再来的。 郑怀易不知道掌柜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有人来买，人也不是别有用心之人。 那有钱赚，自然是好事。 便又待在门口，将那书重新翻看。 只是不敢那么入神，免得影响了药铺的生意。 时间匆匆，三五日过去。 郑怀易也未见那男子再来，亦是未见其他人来药铺买药。 便觉得掌柜的在忽悠他，心中想着。 那人就是再怎么傻，拿一千两买两瓶养生丸。 回去之后也该看看，试试效果。 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肯定是发现了异样的。 只是为什么不来呢。 郑怀易想不通，换作他，肯定是要来多买一些的。 这日，郑怀易刚到门口坐下。 准备再翻翻那本书。 便看到街上有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那日出手大方的公子哥。 只是其身旁，多出了两道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影。 立于两边时，着实让他小小的震撼了一把。 能长这么多肉，这一顿得干几碗饭啊。 这家庭，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怪不得这位公子身子有点瘦，有他们在，怕是胖不起来。 郑怀易下意识觉得，可能是那两人，将属于这男子的饭，怕是一块给吃了。 看其架势，应该是要来药铺的。 毕竟这条街上，实在是没什么起眼的商铺。 郑怀易不动声色，自顾自坐下来。 能忍到今日才来，都不是一般人啊。 “小兄弟，看书呢？” 三人临近药铺，年长的胖老爷便笑容满面。 轻声开口。 好像怕打扰了眼前这位伙计。 “闲着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几位里面请，不知想要些什么？” 郑怀易揣着明白装糊涂，认真问道。 “我们这次来不买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见见你们掌柜的？” 男人有些犹豫的开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郑怀易的神色。 “自然可以，三位稍后！” 双方点头一笑，皆是有些拘束。 “掌柜的，有人找您！” 见郑怀易只是随口喊了一句，这让三人心里一紧，面色更是发苦。 你喊的这么随意，他们有些慌啊。 没一会功夫，老太白从后面进来，瞅着眼前的三位，抚须而笑。 “小郑，有客到就别愣着了，给客人添茶” 话罢，这才上前。 “老前辈，我冒昧而来，有些打扰，还请恕罪！” 年轻胖子小声说道。 心中发紧，不知眼前的人是个什么态度。 “呀，有些日子不见，怎么不喊叔了？” 太白闻言打趣道，这胖哥们，正是那日出城之时遇到的郑乾。 同体型的，太白就是猜也猜的出来。 想要在城里找到药铺，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对于有钱的家伙来说。 “咳咳，前辈，那日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海涵！” 郑乾有些尴尬的开口，现在叫叔，有些攀交情的嫌疑。 他可不想高人恶了他们。 别好事变坏事，坏事变祸事。 “坐吧，我也只是一个开药铺的，没你想的那么神，喊我叔或者老板都行，这前辈两个字听着不得劲！” 太白抬手乐呵呵道。 “叔，我老爹和老弟有事找您，我就不打扰了，哈哈！” 郑乾一开口就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把自己人给卖了。 太白神色自若，并未在意。 “老掌柜的，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郑老爹硬着头皮道。 也不敢作什么多余的神色，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想找到这里来。 对于这样的人，他是能不打扰就不打扰。 有些层面，不是他拿钱砸就能攀上关系的。 人，该有的自知之明还是要的。 “这几日，城中许多人突然染病，便是我府上下人，也有不少，我等请了许多郎中，皆是无法诊断病因……” 老郑娓娓道来，说了前因后果。 那些染病的人，不过三五日而已，就生机全无，死状极惨。 官府又刻意瞒着此事。 再这样下去，他怕出大事。 一样的病症，在城中已经越来越多了。 也怪他多事，厚着脸皮跟儿子要了些药。 硬是将府中下人的命吊着一口气。 短时间还好，再过些日子，叫他人发现异常。 必然是要来寻求解决办法的。 毕竟其他人得病都死了，唯独你这里好好的。 到那时候，是个什么情况他也能猜到。 老太白微微点头，对于几人能如实相告，他也是有些意外的。 能够在世俗摸爬滚打，有些家产的，眼界都低不到哪里去。 再有这份心思，也是不易了。 “你小子带他去后面找大掌柜的，这事还是得老弟来，我就是一看药铺的” 太白对郑怀易说道。 随即便和老郑聊了起来。 悟空老弟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啊，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护住一方百姓，也不是那么容易。 郑乾听罢，对着郑怀易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知道此事有戏。 便起身跟上。 第149章 做那应做之事 “兄弟你和我是本家啊，我叫郑乾，那老胖子是我爹，长的不咋的瘦了吧唧的那家伙，是我老弟，郑智” 郑乾与郑怀易并行，对其和颜悦色道。 “郑怀易，就店铺里一伙计，郑公子不必如此！” 郑怀易无奈道，永州城中有权有势的大户多了去了。 他也没那消息渠道去探听。 只是看其言行和气质，就知道这家人非富即贵。 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就没必要搞什么交情了。 自己几斤几两他很清楚。 “此言差矣，相逢便是有缘，怀易兄不可自谦，像我，怕是上赶着来这里当伙计，你们掌柜的也不会要的” 郑乾有些难受的说道。 他这秘密才守了几天，就不得不跑过来求助。 打脸来的太快太突然，连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走入院子，见悟空在院子中捣鼓药材。 郑乾便小跑上前。 “神仙哥，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他想跟着蹲下来，奈何身子不支持。 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一边，先拍一个马屁。 “掌柜的，他有事找您，我便领他进来了” 郑怀易解释了一句，见悟空点点头后，便缓步离开。 “郑兄，我们三就是一开药铺的，你说的神仙，在上面呢” 悟空伸出手，直指天上，微微笑道。 “哈哈哈，是我失言，若是李掌柜的不嫌弃，我便称您一声李兄了” 郑乾大笑，掩饰掉自己的尴尬。 而后拱手道。 “郑兄随意，一个称呼而已，不必过于在意” 悟空随口道。 将手中研制成丸的药粒装入瓶中，随即递给郑乾。 “那些人遭了瘟疫，极易传染，能否劳烦郑兄跑一趟，将此药化于水中，让城中百姓，皆饮一碗。 那些已经感染的，便将此符化于水中，饮下即可，已经病重无法醒来走动的，便将此符贴于胸前，周边各地，若是有瘟疫的，也麻烦郑兄差人去一趟，可行？” 悟空一一拿出，给郑乾分好后言明使用的方法。 郑乾眼睛越来越大，喉结微微浮动。 若不是那日他亲眼瞧见，此人随意就将那大仙打的要死要活的，他都怀疑这家伙是神棍了。 符纸治病，他只从他人口中听说过。 从未亲眼见过，便是抓鬼斩妖邪的符纸，他也没见过。 如今都放在自己眼前，他还是有些震撼的。 悟空说罢，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着郑乾的回应。 “噢~噢！明白明白，李兄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实在是厉害！” 郑乾语无伦次，脑子一时间有些发懵。 只觉得自己父子好像在班门弄斧，有些丢人。 自己尚未言明来意，所求却是已经得到。 当真是神仙手段。 “只是……只是不知道李兄想要多少卖与我们？” 郑乾犹豫道。 救一城的人，他们郑家倾家荡产，怕是也不够啊。 “不卖，只送” 悟空淡笑道，依然端视着郑乾。 “既然李兄如此待我，那我也豪气一把，这买卖我做了，若是我做的不周到，你就降一道雷劈死我算球！” 郑乾心一狠，拍拍胸脯道。 此事对百姓有益，对郑家也有益，利用的好了，以后不愁有买卖做。 可这次，他却是不准备拿这个做生意了。 就当是给郑家积德了。 “只是李兄，这东西的出处？” 郑乾犹豫开口，他也不是想得这个名，只是怕问不清楚，最后反而坏了事。 “郑兄看着办吧，也许是过路的老神仙赐下，也许是哪天去求神拜佛，仙神显灵，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郑兄！” 悟空随口道。 只要不是药铺里出去的，任他怎么说都行。 他也不想自己的药铺，以后跟动物园一样，来来回回被人当猴子参观。 “懂了，不敢让李兄失望，我一定尽力而为！” 郑乾难得认真道。 “救人的事不敢耽误，这就告辞，他日来李兄这里喝酒，希望李兄不要嫌麻烦啊！” 郑乾将东西揣自己怀里，笑哈哈道。 自己这一趟，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预想中低声下气的求人没有，拼上郑家的产业求药也没有。 他都想了几十种被为难的情况，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出奇的顺利。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悟空笑着点点头，这位郑兄，瞧着比上面那三位顺眼多了。 郑乾随即转身离去，悟空却陷入沉默。 又是大雪又是瘟疫的，接下来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玉帝派他们下凡化劫，同样的，让他和太白下来，也是为了化解劫难。 也许没什么好办法，可再不是办法的办法，也比这帮家伙强。 不到最后，谁也不会知道结果是什么。 神仙可以算，可以窥，可也没人真能够左右未来的事。 最多的，都是一些推衍而已。 也许真有生灵在古今未来的长河中行走，可这样的人物，也不会在三界当中驻足。 他也不是非要和天庭对着干，只是有些事，不做，别人不会说什么。 可自己，真的能坦然面对吗。 他懦弱过很多次，一次次低头，苟且偷生，只为活着而已。 可他也曾年少过。 意气风发，想着不会被这个世界改变。 坚定自己心中的道理。 可到头来，回首过往，不知何时，那时意气风发的自己，早已埋没在过去当中。 理想？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理想。 活着，不给关心自己的人添麻烦，在心有余力时，伸出善良的手，帮帮别人，便是极为奢侈的理想了。 悟空看着桃树发愣，他以前没这个能力，如今稍有不同。 可以拿它来做一些自己乐意做的事。 世道也许会在他的手中变的好一些，也许更坏，可他乐意！ 二楼窗户旁。 馨禾看着发愣的悟空，也是有些出神。 也不打扰，就只是看着那道身影，她也觉得心满意足。 学会珍惜，学会知足，悟空大哥的话，是极有道理的。 着眼当下，贪心少一些，珍惜所拥有的，再去拥抱更好的未来。 人生处处是风景啊。 “掌柜的，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老妪见悟空一个人神游物外，缓步来到一旁，轻声道。 “婆婆有什么直说便是，都已经相处这么久了，何必见外？” 悟空收回心思，眼中含笑，对于这位山神。 悟空的观感不差，相处这么久，能忍到今日才问。 已经是难得了。 做人也不能太苛求，世上没什么完美的人。 包括他自己。 书上的道理极多，可每一个都是有利有弊。 怎么做，全凭一念。 容他人，便是容自己。 “掌柜的是那天上人？” “算是” 老妪听到悟空的回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流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笑。 第150章 局势变化 她曾以为，这天上的仙佛，从未将目光投向人间。 所以任世人苦苦哀求，也未得到半点回应。 所以她这个山神，心反而是死的。 身为神，却不求信神。 若信神有用，世间那么多苦难从何而来？ 若信神有用，灾荒疾病从何而来。 …… 如今看着掌柜的行为，她总算是看到一点光亮，哪怕是一点。 哪怕是就只有掌柜的一个，那她也是见到了。 最起码，日子还有个盼头。 若是瞧不见希望，便只余绝望了。 连神也绝望，世间万灵，又该如何自处！ 老妪守的云开见月明。 心境间也是发生变化，悟空看着老妪，也是微微一笑。 造化自然，心境到了，造化也到了。 之前之山神之位，乃是其中生灵拥簇。 才以山神居之。 如今老妪却是踏入仙道，可称仙，而非神。 他没有打扰老妪体会自身的变化。 修行上的一点一滴，都值得欢喜。 更值得敬畏。 鬼知道每当他有所进步，学有所成时，那平静的面容下。 是有多开心。 每当更进一步，他便觉得死亡离他远了一步。 一个死过一次的人， 仍然恐惧死亡。 若是说与旁人听，怕是没什么人会相信。 应该连个冷笑话都算不上。 永州算是相安无事，可此时的其他地域，便不是这么平和的了。 饿殍何止千里万里，不过一段路途，也许就能遇到好几拨打劫的土匪。 百姓流离失所，要么大旱，要么洪灾，雪灾…… 总之，大乱四起。 人间当如地狱。 妖吃人，人吃人，易子而食者，不计其数。 一时间，四大部洲，竟无一处乐土。 洞天福地皆隐世不出，仙佛好似销声匿迹。 朝廷官府变本加厉，像是要刮尽百姓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水。 人命如草芥。 一处荒山，有一道身影，白衣似雪。 衣袍随风摇摆。 身形却如磐石，未动丝毫。 一白纱遮面，面容瞧不真切。 只是女子模样。 那双眸子中，太过清冷，又似无情。 凝视着这一地尸骸，森森白骨，最终抬起纤细修长的手。 将那白骨尽皆收入白袍。 几步跨出后，便消失在这片荒野当中。 西牛贺洲之地。 灵台处，方寸间。 一道钟声悠扬，传遍各处。 在此修行的生灵纷纷抬头，有些打坐，冥想，闭关的，也都出现在房门外。 “祖师召集我等，不知所为何事？” 师兄弟之间，众人逐渐聚在一起，向道场赶去。 “这钟声自打我入山以来，就没见响过，怕是有大事了！” 一年长的师兄神色凝重，沉声道。 “有祖师在，倒是不用太担心！” 一人见人心有些乱，及时开口，只是召集，也未见什么异常。 他们倒也不必乱猜。 盏茶功夫后，道场中，已经是聚集了大半弟子。 众人张目看去，也就缺了几人而已。 “拜见祖师！” 菩提祖师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众弟子瞧见后。 连忙俯身拜见，齐声道。 “坐吧，我叫你们来，是有事说” 菩提祖师平静道。 语气微顿，见诸弟子皆坐下后，从容开口。 “从即刻起，诸弟子不可外出，不可下山，我灵台，算是封山了。 另，若欲下山者，也不必告知于我，只是下山后，其中因果，便只能自己受之，为师，帮不到你们半点” 声音渐渐消散，众人回过神来时，祖师已经离去。 “封山？好端端的怎么会封山。” 一弟子不解道，有些疑惑。 众师兄弟一时间议论纷纷，可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祖师的想法，他们也无法揣测。 “如今师兄弟大多在此，唯一不在几位，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一弟子轻声道。 封山后，他们必然是安全的，只是在外面的师兄弟，怕是会有危机。 如今还在外面的，好像就只有十三师兄，苏师姐等寥寥几人了。 只是他们的去向，众师兄弟也无法得知。 只能在心中祈祷，几位师兄平平安安，不要出事。 东海，傲来国，花果山。 山间枝头，一彩色相间的鸟儿，正直挺挺的躺在树杈上。 若不是上下起伏的胸膛，乍一看，怕不是以为这鸟已经挂了。 身体僵硬。 “欸，傻鸟，跟咱家出去，老爷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树下，是一豹头人身的家伙。 此刻粗犷的声音响彻林间，直接惊飞一群鸟兽。 “别打扰你二爷睡觉，就你这脑子，出去就是被当下酒菜的货色，依我看，你还是老实待着吧！” 鸟儿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说道。 听着如此傲娇的语气，豹子呲牙咧嘴，有些不服气。 “哼，你敢小看咱家，本老爷每出去一次，哪方妖王不是恭恭敬敬，好接好送，气派的紧，你这是井底之蛙” 豹子没好气的反驳道，神色间多是得意。 “切，说你傻冒你不忍认，若不是知道你是花果山的小妖，谁乐意搭理你，人家那是看在孙大王的面子上，不让你难堪” 鸟儿随口道，随即翻了个身，都不想再搭理这家伙。 “你放屁，他们说的明明白白，是看我人好，认我这个兄弟，你懂什么，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吗，知道什么叫兄弟情谊吗？” 豹子闷声闷气，大声反驳道。 他们都是能两肋插刀的兄弟，岂会像傻鸟说的那般不堪。 “行行行，你说的对，你们义薄云天，义无反顾，义字当头行了吧！” 鸟儿没好气的回道。 真的是，好端端的，打扰她睡觉。 “明白就好，我们哥几个准备去闯荡江湖，见你整天无所事事，便想着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孙大王在天庭。 你还是别想那有的没的了，要知道那天上一天，地上就是一年，你等他几十年，对孙大王来说，那也只是几个月而已。 你这鸟儿忒傻！” 咻咻咻~ 豹子快言快语，只是话音未落，脑袋上便多了几根羽毛。 给他脑袋都插冒血了。 “干嘛呀你，不就是说两句实话么，至于吗，整个花果山上下，谁不知道你傻的冒泡，那孙大王是仙身，能与咱妖仙一样吗？” 豹子有些不高兴，自己好心劝慰，你不感激就算了。 居然恩将仇报，孙大王在天庭，交的朋友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神仙。 再一个，仙人对时间观念很淡，说不定睡个觉，就是几年过去了。 到时候，他们说不定都埋进土里了。 花果山虽好，可成天窝在这里，也该憋出毛病了。 与他下山，去见见世面，不好吗？ 第151章 你死 “夏虫不可语冰，与你说不明白，你走吧！” 鸟儿没好气道，什么算傻，什么算不傻。 这豹子在她眼里就够傻了，居然说她傻。 她这叫赤子之心，没文化。 想着自己跟这家伙瞎解释半天，简直就是对牛弹琴，瞎折腾。 鸟儿扑棱着翅膀，干脆飞往别处，丝毫没有理会后面豹子的呼喊声。 “不下山就不下山，怎么还生气了，这傻鸟心眼忒小，不爽利。” 豹子摸摸自己脑袋，觉得好心被当驴肝肺。 有些怅然，随即想起这家伙之前的话，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怀疑。 难不成他的那些好兄弟，都是因为花果山的名头才对自己好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交友，向来都是靠自己的人格魅力，来吸引别人。 怎么会是因为别的。 “傻鸟，你豹老爷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豹爷的魅力，你给老爷我等着。” 豹子朝着远方喊了一声，声音传出去极远。 豹子可是憋足了力气喊的，他觉得那傻鸟肯定能听得见。 随即斗志昂扬，大摇大摆的离开花果山。 今天，豹爷就要证明自己，闯荡江湖，靠的就是肝胆相照，义薄云天。 再加上他一丢丢的帅气容颜。 随着豹子离开，鸟儿却是将目光放在那消失的背影上。 “什么魅力，连母豹子都没勾搭一个，也敢说魅力，这家伙，怕不是要出事。” 鸟儿自然是一直在花果山修行的燕羽，她一直留在花果山。 便是想着，总有那么一天，孙大王会回来的。 等这一次，她一定要大大方方出现在他面前。 自己这只鸟儿，也是有成长的。 燕羽犹豫片刻，最终却是飞向天空，朝着豹子离开的地方赶去。 山野之地，秋风寂寥，多有兽吼。 一豹子跑的飞快，一跃便是十数丈。 奔袭多日，它总算到了一片未知地域。 不再是往日熟悉的景象。 将花果山远远甩在身后，此刻看着这片区域，顿觉神清气爽。 “吼！你豹爷来交朋友了，哈哈哈” 豹子朝天一吼，这里无人知道他是花果山的大妖。 只要交几个朋友兄弟回去，看那傻鸟还能说什么。 东海海域。 偌大的礁石好似一座小岛。 最高处，一女孩坐在上边，晃荡着小脚丫。 吹着海风，深蓝的眸子却多了些忧愁。 “小妹妹，在想什么呢，说出来给哥哥解解闷儿。” 女孩似是没听到般，已经看着海上的风浪出神。 声音响起时，礁石上出现一团黑雾，须臾间便化作一男子身影。 两只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如黑洞一般。 此刻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眼中只剩下垂涎。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吃起来一定很好吃，小妹妹，你难道不怕吗？” 男子语气阴柔，言语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此时正朝着小女孩走去，却也不着急。 “你是觉得惊吓过度的小孩子更好吃吗？” 女孩蓦然回首，冷不丁开口道。 “哈哈哈，有趣，你不怕我，不过待会，你要是还能这么淡定，就更有趣了。” 男子十分悠闲，步伐不紧不慢，似是将女孩当作囊中之物。 也许如那到嘴边的鸭子一样。 “你只想着吃我，难道没发现，你自己要死了吗？” 小女孩平静道，随即头也转了回去，只是看着那海面，愈发忧愁。 “呵呵，吓唬人的把戏，你觉得我会上当，此地只有你我，再无他人，你觉得你能杀我？” 男子不以为意，眼中却是闪起精光，扫向四周。 话音刚落，他也恰好探查完。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想不通这丫头的底气在哪里。 可是好一翻搜索，都未感知到不对劲的地方。 索性不再犹豫，这个弱弱的小家伙，压根不会带给他危机感。 男子伸出舌头，抿了一下上唇。 眼中的垂涎不再掩饰，只是瞬息之间。 那张嘴便变的老大，一口下去，怕是能吞下去女孩半个身子。 其中黑雾奔腾不息，一身气息让风云变色，海水倒退。 脚下礁石被震的粉碎，男子出手便是全力。 哪怕眼前女孩如此弱小，他也是当作对手，慎重对待。 小女孩的裙摆随风飘动，似是没注意到身后之人袭来。 “之前有一道士，说这世上有一种生物，喜欢以龙为食，犹喜龙脑。 他买酒时缺银子，我给了他十两黄金。 作为回报，他赠我一张符，这张符，名犼见疯。” 小女孩自说自话，感受着吹来的海风，不知何时，眼角一颗泪珠滑落。 身后那男子的身影，未至女孩身旁，便已经随风逝去。 与其同去的，还有女孩身上携带的一张符。 “那道士说的没错，这年头真话没人信，说你死你还不跑，是你蠢。” 女孩有些伤感，死了又如何，那些被他吃掉的小姐妹，也不会再回来了。 都说小孩子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可为什么她会有烦恼呢！ 她才多大，难道龙生，注定与人生不一样嘛！ 男子的逝世，源自他想试试，结果是试试就逝世。 此刻只有那被震碎的礁石，算是男子最后遗留在世间的一点痕迹。 “十妹，这是在思念哪家的男人吗，莫不是动了凡心？” 海面上走来一道身影，此刻朝着女孩道。 眼中笑意盎然，手中的扇子轻轻扇动。 一身气质亦是超然。 “思你妈，獐头鼠目，跟洞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亮，虚伪。” 女孩冷眼相待，毫不留情的回道。 “十妹，女孩子家的如何能这般粗鲁，要不得的，再说下去，哥哥会伤心的。” 那道身影似笑非笑，依然温润如玉，似翩翩君子。 “呵，我活着，你应该笑的更开心点，不过万一哪天你不在了，我会笑的很大声的，咱们的小瘪三，九殿下，我说的对不对？” 女孩话里话外，全是嘲讽与羞辱。 那人却也不气恼，只是气定神闲，踏上礁石。 站在女孩身边，一同望向无尽大海。 “果然是站的高望的远，若哪天我真不在了，十妹要是能笑的很大声，哥哥也很欣慰的。” 听着对方如此言语，女孩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心中只有恶心。 “你是父王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一生注定光明璀璨，这有空的时候，也把那光往哥身上打点，好歹也弄个雨露均沾。” 九殿下轻声道，心中稍有得意，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有所进步的。 第152章 龙心似天 “你喜欢看就多看看吧，懒得搭理你。” 女孩径直跃入海中，转头便消失不见。 从头到尾，是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他。 这位东海九殿下，此刻迎着海风，始终露出淡淡的微笑。 许久之后，脸上的笑容才缓缓隐去。 “都是父王的子女，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老头子心偏的厉害啊！” 男子自言自语，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他这位东海殿下。 在自家地盘上，都跟透明人一样。 到了外面，就更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名头了。 这种感受，旁人不会理解的。 也罢，总有一天，他会站在让所有人都仰望的位置。 一处海面上，女孩的身影起起伏伏。 正在随波逐流，看着那天上的白云游动。 眼波流转间，她心思微动。 没多久便隐于云雾当中，奔向沿海地狱。 只是未过片刻，女孩的身形便慢了下来，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缓缓低下头。 “三姐，你怎么来了？” 云雾中，女孩不远处，一道女子身形凌空而立。 没好气的瞪了女孩一眼。 “依灵，父王说了，这一阵子不准往凡间跑，你当耳旁风是吧！” 女子清冷的面孔上多了些柔色，只是依然严肃。 那身绿裙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此刻依灵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三姐，我不是小孩了，就出去转悠转悠，不会有什么事的。” 依灵无奈开口道，大家都拿她当稚童，虽然多了些宠爱，可时间久了，她也无聊。 不经世事，上上下下从未将她正视过。 她不喜欢别人一直哄着她玩，如今连凡间都去不得。 她又怎么赶紧长大，听海妖说，人间奸诈险恶，最是历练心境。 “你要听话，父王也是为你好，难不成他会害你嘛？” 三公主轻声细语，这个妹妹向来是捧手里怕摔，喊嘴里怕化。 好在她也懂事，没惹什么大麻烦。 比那几个弟弟妹妹省心的多，只是该操心的地方，也没有少过。 此刻去人间，万万不能。 他们经不起多大的风浪了，多事之秋，只能委曲求全，保全己身。 “三姐，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想为东海出份力，不想再做那个让别人无时无刻都在操心的掌上明珠。” 依灵的语气没了往日般那种灵动与活泼。 只有些许惆怅与伤感，被人照顾固然好，可也会有闲言碎语。 她想做自己，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经历那些别人也会经历的。 不曾体会，便只能跟金丝雀一样，活在别人的羽翼庇护下。 到最后，怕不是一个任人摆动的玩偶。 “不行，你想出力，也不一定非要去凡间，东海事那么多，哪里不能历练。” 三公主轻轻摇头，若是以往，去了也是无妨。 龙族的名声和威望，在人间还是有点用的。 可现在，群魔乱舞，便是她出去，也分不清地上躺着的是那乞丐，还是某个大佬游戏人间。 稍不注意，便是沾染因果。 龙族经不起折腾了。 “在东海，我去哪还不是玩么，就如凡人所言，没有恶便没有善，我又如何能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依灵倔强的抬头，与女子的视线交织。 她不想退，那个被大家天天夸的乖孩子，只是一味的迎合别人的要求。 为了父王的夸奖，母后的夸奖，哥哥姐姐的夸奖。 她都在用心的成为那个他们理想当中的样子。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她感受不到开心，只是觉得越来越累了。 在他们看来，自己不大吵大闹，偶尔任性一下，调皮些，整天开开心心的，就算是很好了。 可她想长大，想去看看外面的风雨。 想着将来有一天，父王愁眉不展时，自己可以站在他身边。 替他抹平眉间的那抹忧伤，焦虑。 大家眼中开心果，难道就不能站出来，为大家挡下一些风雨？ 待在东海，她看的永远只有那么多，甚至连小姐妹的死亡与离开。 也是她费了好大劲才搞明白的。 她要是不离开，她的认知与眼界很长时间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她想变，她要变，她知道外面一定不如家里舒坦，也没有那么多人护着她。 也许有无数危险。 可这，也正是她要出去的理由。 花儿光好看是没用的，还要有刺，等有人想采时，要让他觉得危险。 甚至有刺还不够，还要会咬人，带点毒…… 所以，她要去人间。 三公主缓缓走上去，迎着依灵依然坚定的眸光。 本想摸摸脑袋的手，最后却是放在肩膀处，轻轻的拍了拍，揉了揉。 “三姐理解你，三姐以前也是这样，只不过三姐那时候，可比你凶多了，闹的鸡犬不宁，想着法子去人间……” 女子缓缓蹲下身子，眼中满是欣慰与担忧。 喜的是，自己妹妹也终于到了这一步，可是她觉得依灵明白的太早了。 明明是最受宠的那个，却明白的比谁都早。 她这个年纪时，依然还想着玩，去探索那些好玩有趣的地方。 哪里会想这么多。 依灵眼睛微微睁大，对于三姐突然转变态度，她有些发懵。 “那三姐你同意我去啦？” 依灵脸上浮现一丝惊喜，有些讶然的说道。 “当然……不是，说归说，你有这个心，三姐很开心，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出去，身死的几率高达七成。 心境崩坏，心魔滋生，成为废龙的几率最少也有九成。 被人间邪气侵袭，成为疯丫头，认知混乱的几率高至九成八。” …… 女子语气认真，耐心跟依灵解释。 不是不让你出去历练，只是现在出去，那不是历练，那是找死。 天庭大大小小的神仙，有一小部分都在人间。 至于手下仙童，坐骑，仙兽等，溜下凡间的数不胜数。 那些家伙在天庭是坐骑，是仙兽，是妖仙。 可到了凡间，那就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 别说依灵，她现在出去，也得当缩头乌龟。 就是四海龙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冒头。 时机不对啊。 依灵听着听着，便低下头。 “那岂不是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等我出去摸爬滚打，一路扶摇直上，便能在最短的时间，磨炼到最好的心境。” 低着头的依灵突然抬眸，眼中多是兴奋与炽热。 “对吧，三姐！” 这条路最险峻，最难走，可也最是最快，最短能够到达山顶的一条路。 她若成功，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替父王排忧解难。 若……失败，也不过一死而已。 父王膝下子女那么多，也正是壮年，有的是床前尽孝的。 大不了，趁着这个时间多生几个。 女子被妹妹眼中的兴奋吓了一跳，她说这么多，怎么就事与愿违了？ 第153章 意外 三公主苦笑不已，自己废了半天口舌，结果依然改变不了依灵的想法。 反而使她更想离开东海，如此出人意料的想法，她是没有想到的。 “依灵，不是三姐不支持你，只是如今的人间，遍地危机。 你若出事，父王母后怎么办，那些与你关系匪浅的亲朋好友怎么办。 那么多在意你的人，你应该多为他们想想，这也是长大啊。” 三公主苦口婆心，奈何依灵始终不为所动。 见她跟一头倔驴一样，三公主心中也是无奈。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不能打消依灵出去的想法，终有一天，这丫头还是会跑出去的。 真等到那时，若是出事，她纵使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念至此，女子只能无奈点点头。 “你既然死活都要去，那咱俩各退一步，你可以去，但是三姐要跟着。 你若是不同意，那接下来，我就寸步不离的跟着，看谁有耐心。” 依灵听罢微微皱眉，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让她一个人出去，肯定希望渺茫。 随即有些郁闷的点点头，算是达成共识。 白云飘飘，东海一大一小两个龙女。 便在几息间，消失在海域之上。 去往人间。 盏茶时间，那茫茫大地上，便出现两人的身影。 只是此刻，依灵的眼里只有茫然与彷徨。 眼中所见，比起三姐说的，更胜百倍。 阴雨连绵的天气下，所经过的一座座城，乡镇，村落，皆被雨水泡的稀烂。 到处都是死去的尸体与骸骨，哪怕是侥幸活着的人，此刻的模样，就是地府中的鬼，也比他们强上三分。 依灵的小手冰凉，死死的攥着衣角。 因为有些家伙的目光，露出癫狂与渴望，那种感觉，像是看到猎物一般。 大水已经退去，空气中到处都是难闻的恶臭味。 怎么会这样？ 她之前也不是没出来过，可也没有到如此境况。 看着残留在路边的婴儿尸体，以及附近那些开始躲闪的视线。 依灵胃里一阵翻滚，她只是小，也不傻。 知道那缺失的部位去了哪里。 “养不活的，真的养不活的。” 见这两个陌生人的目光看来，瘫坐在树枝聚起的小堆上的女人喃喃道。 眼中满是呆滞无神，只是一直不断的重复那句话。 角落里堆叠的几具尸体旁，是满眼警惕的老头。 正攥紧双手，拿着一根削尖的木头。 死死的盯着走来的两人。 身上已是长满脓疮，那几具尸体上，更是有东西不断蠕动。 依灵的小脸蛋苍白无比，她之前，还是想的简单了些。 “姐，为什么？” 女孩有些茫然，连三姐都没叫，她不明白，为什么没人管呢。 “没有为什么，若是规矩不再是规矩，这便是世间应有的景象。” 三公主缓缓说道，眸子中同样是沉重。 失去规矩束缚后，大吃小，小被吃。 生灵之间，便只剩拳头的大小了。 施云布雨，四海龙族也是有一部分权利的。 也就是说，这连绵不断的大雨。 亦是有龙族的一部分功劳…… 天灾之下，人心似纸薄，能狠下心来的，活的还能久些。 被道德法律禁锢了的百姓，只能是任人宰割。 那些往日行善积德的人，反而成了死的最快的一波。 那些突破底线的，便成了活的久的。 最简单的道理，人吃人，吃则活，拒则亡！ 心存良善，岂会以同类食之。 “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 依灵喃喃自语，脑子里全是混乱，如此景象，已经不是简单的善恶，对错能说明白的。 她想不通。 许久，女孩的目光才从这些人身上移开。 依灵长出一口气。 微微抬眸，看向那层层云雾。 那雨，依然没有停下的势头。 “别！” 女子一声惊呼，想要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 只见女孩一声清脆龙吟，在四周百姓震惊的目光下。 化龙，冲天！ 神龙摆尾，吞云控雨。 将那云与雾，雨水之流，尽皆吞入腹中。 龙躯横在天际，不断游走。 所到之处，乌云消散，日月渐明。 这潮湿的空气中，洒入了一缕温暖的阳光。 “就不该让你出来。” 女子微微皱眉，随即身影亦是消失，这丫头突然来这一手。 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拦是拦不住了。 只能想想办法，先把当下的事解决了。 轰隆！ 霎时间，狂风骤起，乌云汇聚。 雷声霹雳，众人抬头，只觉惊雷在耳边炸响。 脑瓜子嗡嗡的响。 “哪里来的小龙，胆敢扰乱秩序，无视天规，速速退去，否则叫你神魂俱灭。” 这惊雷化作一道人声，响彻依灵的心湖，使得心神动荡，那心湖之上，更是激起巨浪。 正在滑动的身躯，不由得微微颤栗。 她感觉那道雷差点劈在自己身上，此刻神魂都有些不稳。 “我没有，上界天条，是为造福三界生灵，我帮他们驱散云雾，何错之有？” 依灵有些委屈，依然口吐人声。 下这么多雨，她看不下去，帮帮忙怎么了，违的是哪条天规。 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吓我做什么。 “星君息怒，舍妹年幼无知，心思单纯，望星君宽谅，我这就带她回去。” 三公主及时挡在依灵身躯前，俯身拜道。 “罢了，原来是东海三公主当面，速速离去，下不为例。” 又是一道雷声炸响，那云霄之上，浮现一道神人相。 冷冷呵斥道。 “三姐，我今天可以死，不能退。” 依灵坚定的摇摇头，她与下面的人不过萍水相逢，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一点交情都没有。 她只是觉得不应该。 父王为世间生灵行云布雨，广施福泽。 也常常教她，要心存善念，不可任性妄为。 当知福祸相依，人间这副景象，别人出不出手她不管。 她救些人还不行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这是规矩，这是道理的话。 那这规矩，不守也罢，这道理，不讲也行。 错的道理与规矩，应该改，而不是一味遵守。 “你说什么傻话，跟我回去” 三公主变的极为严肃，不由分说，便要将这丫头提溜回去。 一时间天空中云遮雾绕，一道巨大的龙爪虚影出现。 直直朝依灵的龙躯抓下，被禁锢在云雾当中的依灵。 身躯不断翻滚，挣扎着要脱离三公主的束缚。 只是此刻的她，哪里的自己姐姐的对手。 一个已经成年多年，见惯了世间冷暖。 一个年纪尚幼，心思纯良，洁如白纸，刚刚来这人间，心有怜悯，欲寻一个心安。 二者无论在哪一个层面来讲，都不是在一个高度。 只是那龙爪即将擒住小龙之时，女子脸上微变。 心中一阵惊悚，来不及多想，直接化作一道巨大的龙身。 陡然间，依灵只觉心身一松，以为是三姐故意放她离开。 便立马张口大口，她想在离去前，将此地的云雾驱散。 “放肆！” 云霄之上，那神人相化作怒容，一时间电闪雷鸣。 天雷滚滚。 “星君手下留情！” 巨大的龙身急忙开口，同时直接将小龙护在身下。 声音尚未传远，雷电却已到来，云雾之中，雷电如鱼得水，激增无数。 劈的三公主的龙躯直颤。 第154章 只求心安 “小小孽龙，安敢欺天，饶你不得。” 声音如响雷，雷电落九霄。 那上空，已经是劫雷滚滚，黑压压的云层漫天而来。 天地间已是一片昏暗，风沙四起。 下方的百姓有些茫然的看向上空，眼神却只有空洞。 有人任飞沙走石乱舞，也不躲避。 哀莫大于心死，心无生念，纵是天崩地裂，末日到来，也不过眼前一景尔。 “哈哈哈，老天爷，你不开眼呐，不开眼……” 一衣衫褴褛，神似乞丐的老人爬到道路中央，仰天长叹。 轰！ 霹雳直下，只是电光微闪。 此地哪里还有老人的身影，至此，一旁的众人眼中终有了惧怕。 各自将身子缩起，隐藏在角落。 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土匪来了他们可以反抗，可以跑，可以藏。 官家不救济，不发粮，他们可以吃野菜，吃树皮，吃土，吃将死之人。 可老天爷发怒，他们往哪里躲？ 能跑去哪？ 如今，却是连说都说不得了！ “何至于此？苍天在上，不知道我们到底犯了何事，要如此对待，求老天明示！” 有人跪地而拜，一拜再拜。 希望有所回应，可等来的，只有那密集的雷声与大雨倾盆。 之前的些许阳光，似乎是梦中之境，转眼间就烟消云散。 天上的云层中，更有莫名生物翻滚。 时而露出一角，那闪烁的鳞光，灼灼生辉。 苍穹上，雷光璀璨，哪怕是龙族，此刻也是被劈的皮开肉绽。 “你算什么神仙，不守规矩的是我，你针对我三姐做甚，有本事冲我来。” 依灵挣脱不开三姐怀抱，只能再次化作人身，朝天怒喊。 “好胆，胆敢挑衅天威，纵使你是东海公主，也难逃其罪。” 那神人目光如炬，雷电在其双眸蕴藏，一股雷电之威压在她们心头。 只觉心神压抑，难以喘气。 三公主也撤去真身，神色狼狈，一身衣物被毁的七零八落。 血液不断渗出体外，挡在依灵身前，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此时，看着三姐这副模样，依灵眼里泪水直打转，只是让她硬生生忍住。 “那你就劈死我，今天你要是劈差了一点，你都不是你妈生的，就你这样的，枉做神仙，吃屎去吧你。” 依灵只觉心中火气压都压不住，身子或是惧怕，或是兴奋，不断的在颤抖。 连语气也带着些许颤音。 她知道只要低头，她可能不会有什么事。 可一旦低头了，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不是看遍世事起伏的老神仙，也不是历经磨难，艰难求生的普通百姓。 她觉得这个世道不对，就应该去改变，若天地真有大劫。 那她们这些平日里占据了大好资源，为仙为神的家伙，更应该主动站出来，去面对劫难。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非但无动于衷，甚至拿世间万灵挡劫。 如此厚颜无耻，平添杀业之徒，如何为神？ “哈哈哈，龙王生了一个好闺女，好的很！” 那神人似是没想到依灵如此不客气，一时间气极而笑。 多少年了，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对自己如此言语。 一时间，四周空气停滞，风散云停。 依灵明白，下一次的攻击，她断然躲不过去了。 “三姐，你走吧，替我跟父王说声对不起，不过我不后悔。” 依灵跨出一步，站在三公主前面，轻声道。 只是不敢回头，去看那道身影。 她可以傻，但是不能让三姐陪她傻。 这世间的聪明人太多，死掉一个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傻丫头，你拿三姐当什么，我没你这样的勇气，去跟他们说什么，可还不至于抛弃自己妹妹，苟且偷生。” 女子神色温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依灵傻吗？ 傻的很啊，可她很喜欢这样的傻劲。 她所没有的，小丫头身上有。 “事已至此，我也不欲多言，此刻起，我不再是东海三公主，主动脱离四海龙族之属。 就当是借着这个机会，向神君讨教一二。” 声音朗朗传出，依灵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回眸，看向三姐。 闻听此言，天上的神人面沉如水。 接二连三的挑衅，让他连开口的想法都没有。 不将这两只孽龙打的魂飞魄散，他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神。 随即祭出法力，一时间天威更甚，便是下界生灵。 此刻也觉得生死不由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道雷光闪现。 劈在自己身上，世人求活，皆噤若寒蝉。 连头都不敢抬起丝毫，怕被那莫名的闪电劈死。 毕竟不去骂贼老天的，那雷电便没有落下。 云霄之上，依灵与其三姐再次现出真身。 不分先后，冲天而起。 这一次，是搏命。 龙吟之声响彻云霄，下方百姓不知天上的情况。 可也有聪明的，能猜到一些。 先前那小女孩化龙而去，使得阳光短暂出现。 他们多多少少能猜到，只是如今之景象，莫过于老天爷发怒了。 龙族是强，可再强，也强不过老天爷。 果然，只不过片刻时间。 便有哀鸣之声传出，亦是有脑袋大的血珠跌落。 砸在各处，如同熔浆般，掉在树上，屋顶上的，燃起大火。 落于地上的，泥土变焦土。 “有人出手了吗？也好。” 仙人交战的气息被许多生灵感知到，距离此处极远的地域，却是有人向这边望来。 好似穿透层层空间。 荒城里，一道白衣身影似有所感，微微犹豫后，便消失在这方区域。 天上劫雷未消，地上的生灵却逐渐多了起来。 有那修行之人，也有那各方精怪妖魔。 只是各自拉开距离，盯着苍穹，目光各异。 “这么多年了，还有跟天界作对的，稀罕啊，傻了吧！” 有人小声嘀咕道。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不知死活，脑子被洪水灌了。 毕竟天底下，有谁会傻到跟天作对。 生来就在苍穹之下，何敢？ “好样的，我就没这个胆子，只能当个缩头乌龟，不过来年，我一定给你们烧炷香，祭奠祭奠” 山林中，一虎精目中精光隐去，随即不再看向天上。 太惨，再看下去就是坏他道心了。 一座普通又寻常的药铺，店里的伙计有些古怪的看着院子里的几人。 老婆婆的目光放在三位掌柜的身上，不断徘徊。 三掌柜与二掌柜齐齐盯着大掌柜，动也不动。 至于咱们这稍显年轻的大掌柜，此时拿着一小铲铲。 正十分悠闲的给花松土，将稍大些的土块拍散。 一遍遍重复着那些动作。 老太白叹了一声，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155章 还是意外 “弱，蝼蚁之力，也敢对本君出手，不自量力。” 那神人眼角满是讥讽，随手幻化出的大手，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捏在手中。 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让她们魂飞魄散。 龙族又如何，不过是大号泥鳅罢了。 王母娘娘的蟠桃会，玉帝召开的盛会，哪次不是有龙肝凤髓。 世人憧憬的真龙，在上界只不过是一道菜而已。 “你俩容貌尚可，若愿做我座下随侍，我可饶你们不死。” 神人随口道。 似乎只是一时兴起，随性而为。 “狗儿，你若是犬吠几声，我倒是可以考虑当你姑奶奶。” 依灵此刻不再像那天上的仙女，灵气飘飘。 更像是在俗世红尘当中，随着爱骂街的妇人一块成长起来，张口就来。 主打的一个打不过也要气死你，反正怎么难受怎么来。 便是三公主，此刻也是感觉有些不忍直视。 她这个一直被宠着的小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她在人间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可让她如此言语，就是再待上几百年，也是做不出来的。 生死之间，她先想的居然是这个，三公主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 依灵眼睛瞪老大，仿佛要拿眼神弄死那家伙。 “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公主上路，日后我再向龙王赔罪了。” 神人眼波流转，杀念已起，这小东西几次三番挑衅于他。 真当他泥捏的不成。 只是心念微动间，四周空间微微有些异样，一股无形的波澜出现，他只是刚刚察觉到不对。 那荡开的涟漪，却是直接拍在他身上。 一时间，竟使得他倒退数步。 而他虚掌中的妖龙，已经没了踪迹。 “何方妖孽，竟敢在本君面前撒野？” 神人止住身形，目现金光。 贯通天地，一时间金色漫天，金云朵朵。 “妖？我这个妖，尚有好生之德，你身为神，却无怜悯之心，要你何用？”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不大不小，却让天地上下生灵皆有所闻。 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 虚空震荡间，似水波荡漾，旋涡陡现。 一袭白衣凌空，白纱遮面。 身后鬼雾朦胧，阴风萧萧瑟瑟。 神人定睛一看，先前砸的他倒退数步的，便是那白衣女手中骨城。 此刻摇摇晃晃，似散未散。 “哼，巧舌如簧，留你不得，妖孽受诛！” 神人大喝一声，手中掐诀，随即口诀念出。 终是不再留手。 白衣女目光凝重，亦是不敢留手，她杀人杀鬼杀妖魔，可从未杀过神。 此刻难免心生紧张，神仙的手段，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产生的势压，就让她心神一紧。 只是打输打赢，那也得打过才知道，未战先怯，不是她的作风。 手中骨城祭出，瞬间变大千百倍。 那雷云被硬生生逼退数十里，方圆十里，只有那森森白骨遮天。 无数尸骸堆积，铺就一座座阁楼与房屋街道。 四周城墙高耸，白骨相间，那阴气之重，似要压垮这片空间。 “果然是妖孽，如此业果，岂可留你在人间？” 神人冷喝一声，掐诀念咒。 那九霄之上，神雷降世，瞬息之间，便直直落下。 似是将苍穹划开道裂缝，其势头，尽皆落在那座城中。 噼里啪啦，阵阵电光火石间。 白衣女闷哼一声，顾不得嘴角溢出的鲜血，连忙将骨城收回。 只是冷笑不已，业果？ 这不都是满口天下，维持三界秩序的神一手造成的么！ 没有他们，自己哪里去融这么多白骨筑城。 可惜她修行的时间，到底是太短，哪怕再多个三五载，也不会是如今这样。 苍穹雷电去势不减丝毫，直直朝着白衣女劈下。 “吼！” 霎时间，两道龙吟声混合在一起，齐齐出现在白衣女身前。 一大一小两道龙息喷出，想将那雷光阻挡在外。 一声巨响，极尽璀璨过后，天地陷入短暂的黑暗。 众多生灵的目光被黑色笼罩。 空间颤动，大地摇晃，天上的神人面目，也终于出现在世人面前。 “神，神仙现世，求仙人救救我们吧！” 一人出声，瞬间带起连锁反应。 只是几息间，地上便跪下诸多身影。 那些人的眼中，似乎又有了希望。 天上的神君却是无视那些声音，目光缓缓扫向下界山峦。 被雷光扫飞的三道身影，还未确定死活。 天威不容挑衅。 若是不能以正视听，他日有生灵有样学样，便是他的罪过。 有些念头，就不该有。 你有，便死。 世间不需要这些东西。 一个也不需要。 “这便是神吗？好强，强的让人绝望。” 有人喃喃自语，有人心底起念。 可都是一个念头，就是难以抵挡。 一想到天庭中，天上诸神，这样的神仙绝不会少了。 他们便只能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百姓如蝼蚁，蝼蚁的目光，没有人会在意。 踏上修行的生灵，看的比百姓远，知道的比他们多。 反而不敢生出其他心思，见那神光扫下来时。 纷纷低头避开。 毕竟不低头的，已经有先例了。 死活不知。 神人的目光微顿，随后看向一山涧，嘴角微微勾起。 “找到你们了，居然没死透，那本君就做一次好事，送你们上路。” 神人自言自语，随即抬手。 只是祭出法术。 “生死不惧，你奈我何？” 山涧的水潭中，三道身影再次冲起。 那白衣女手中的骨城，飞向女子身后。 鬼雾朦胧的区域中，雾气汇聚，竟是出现一座座房屋，一条条街道。 街上鬼影重重，最后离奇的与骨城相合。 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两条龙身已经是鲜血淋漓，只是那眸子，亦是精光闪烁。 天空云雾渐起，这一次，乃三公主与依灵主动施法，聚起云雾，遮绕视线。 仙神大战，对于百姓来说，冲击太严重。 也许一个不小心，就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人，总是要留一点希望的。 纵然自己已经绝望，可给后人留下的，不能都是绝望。 “等入了地府，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嘴硬下去。” 神人似笑非笑，神色玩味。 反抗有用的话，要神仙做什么。 他修行无数岁月，若是被几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给打伤。 哪里还有面子去说自己是神。 一双手掌轻轻一震，随即便像是拍苍蝇一样。 那么随手一拍。 两道手掌的虚影显化，硕大无比。 三道冲天而起的身影夹在当中，这一刻，好似即将被拍死的虫子。 手掌太大，占据大半苍穹，身影太小，速度再快也未能飞出那两道手掌中间。 地面上刮起阵阵强风，房屋树木拔根而起，好在有不少修行生灵及时出手，让损失降到最低。 可站在一旁看戏的，仍然是占了大半。 甚至有不少生灵神色玩味，讥讽，不屑，蔑视，皆有之。 就在双手即将合拢之时，云霄之上，突然出现另一道身影。 精致的五官与灵动的双眸相得益彰，整个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 “呀，小小妖孽竟敢与神君作对，神君小心，让我来！” 长发飘扬，仙气缥缈的男子猛喝一声。 却是中性十足。 随即一脚把神人踹飞，如流星般闪耀，飞向天际。 那两道手掌随风而逝，本想以死相搏的三人怔在半空。 目瞪口呆。 这是来帮那神君的？ 你是不是在搞笑！ “看鸡毛，没见过我这么帅的神仙，想爱上我啊，没门。” 见那神仙如此厚颜无耻，依灵心中闪过一个大大的无语。 白衣女与三公主依然警惕。 几道视线交汇。 不等她们有所反应，只是心神恍惚，眼前便出现一只大脚。 嘭嘭嘭！ 三次声响后，云霄上便只剩下男子一人。 三道身影，被踢的没了影。 男子却是不以为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太子，为何要放那妖孽一条生路？” 神人身形有些狼狈，从极远处飞回，有些不悦道。 “放？我怎么放了，我这是好心想帮神君一把，你可不要诬蔑好人，小心我告你诽谤” 第156章 生死 神人闻言，眼中刚欲出现的戾气一闪而逝，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三太子，他们阻我降灾，坏了事，这罪过我担不起。” 神人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 哪吒有些意外的看了这家伙一眼，随即满脸笑容。 “什么罪过？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这劫，若是因跑了三个小妖，就能坏了事的话，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哪吒凑到他面前，乐呵呵道。 “说谢谢！” 神人神色微愣，眸子有些疑惑，可还是强行平复心绪。 最后咬牙说出了两个字。 “谢谢。” 哪吒手一拍，依然带着笑意，很是欣慰的拍了一下神人肩膀。 “这样才对么，别人帮你一把，你不说谢谢，我下次还怎么帮你？ 你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哪吒不紧不慢，说完之后，在其面前大摇大摆的离去。 神人沉默无言，眸中的光芒沉下几分。 盯着哪吒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最终手微动，这片天地之间，再次飘起茫茫细雨。 那短暂的阳光也再次被乌云遮掩。 哪吒离开此地后，却是朝着一地而去。 速度更快几分，片刻后，神色就有些古怪。 “跑的真快，我看着这么吓人的么。” 看着下方的山河大川，哪吒轻声嘀咕。 随后想也不想，便随机找了一个方向，一路腾云驾雾。 如今的人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各个洲，皆是打打杀杀，烧杀抢掠。 修士与修士，部落，种族，国家，反正没几处好的地方。 为了挣那些仅有的资源，命是最轻贱的了。 药铺的院子中。 悟空看了一眼天际，随即将目光放在倒在地上的两龙一人。 那血淋淋的身躯，已经被伤的不成样子。 其中的白骨清晰可见，郑怀易看着伤成这样的三个姑娘。 脸色苍白，很是不好看。 若不是要面子，他极想去外面缓缓。 可此刻，三位掌柜的没什么表情不说，就连老妪也是没什么异常。 唯一比他溜的快的，便是老黑了，三位姑娘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它就麻溜的跑了。 他只是一介凡身，看不出三人真身。 老妪倒是感知到了不凡，可是那气息让她心惊肉跳的。 面不改色，也不过是见过的太多，不会跟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样大惊小怪。 不代表她不惊讶。 悟空没有作过多解释，只是上前一一探查几人心脉。 微微感知后，心中了然。 伤的很重，但死不了。 封住三人伤势后，悟空才起身。 “帮我抬客房去，再打些水来，替她们洗洗，清理一下，麻烦婆婆了。” 悟空看了郑怀易一眼，示意道。 老妪也点点头，上前抱起小女孩，并未有什么异色。 只是苦了郑怀易，微微靠近后，那股血腥味愈发浓郁。 小伙子强行打起精神，将眼睛放在两个姑娘身上。 乍一看，这伤势没太大分别。 血腥味涌入鼻腔，在瞧着那不断渗出的血迹。 郑怀易脚步有点飘，脑子感觉有点晕。 尚未走两步，便一个踉跄，栽倒在一旁。 悟空略感无语，这家伙怎么晕血。 “我来！” 馨禾主动开口，直接上前，抱起那条龙幻化的女子。 十分轻松的走向客房。 对于悟空大哥的举动，她也有疑问。 只是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很快，她又跑出来，将那白衣女也抱了进去。 太白在一旁直嘬牙花子，感觉有些牙疼。 女人可是个麻烦事。 这一来就来三，老弟莫不是捅了女人窝。 个个都是桃花劫啊。 悟空低头沉思，有些奇怪，三公主与依灵他倒是不陌生。 这白衣女哪里来的？ 为什么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不应该见过，也未曾有交集。 倒是怪事。 “掌柜的，好了，只是三位姑娘的伤……” 不一会，老妪出来，轻声道。 略有忧色。 这样的伤，乃是道门正法所伤。 若是换作她，此刻怕是尸骨无存了。 三位姑娘，都非比寻常啊。 “无事，交给我便可，只是这几日，劳烦婆婆多上的心，照顾一二，我这身份，毕竟多有不便。” “应该的。” 悟空对老妪笑了笑，毕竟男女有别。 除去必要的疗伤外，其他接触，能免则免。 他未曾想到，再见三公主与依灵，会是这副场景。 那个活泼可爱带些顽皮的小屁孩，胆子更大了。 只是傻了点。 他与东海有旧，龙王又赠予神珍。 见死不救？ 他无法做到，又没办法明着出手，只能偷偷摸摸了。 哪吒兄弟是好人呐。 太白看着一旁晕倒的郑怀易，不由得发笑。 “哎，大小伙子，居然怕这个，以后怕是难讨到媳妇喽，就跟老头子我作伴吧。” 老太白蒲扇轻点，将郑怀易挪到躺椅上。 掐了一个安神诀，打在小伙子身上。 让他睡一个安稳觉。 而后品起了小酒，看天上云卷云舒，大日晴空。 悟空来到屋内，看着已经换好衣物的三人，神色微松。 他这里客房不多，没办法每人一间。 干脆就弄一个屋子。 好在床够大，三个人一起也不算拥挤。 “神魂重创，肉身重创，本源衰竭，半死不活了。” 悟空轻声言语。 眸子渐渐明亮，身后房门自动合上。 也没有发出声响，随手施法，将内外隔绝。 “我有造化术，可固本培元，衍化万物，一生二三，生生不息……” 悟空屏气凝神，眸现精光。 口开而神气凝，术成以金光聚。 虚无缥缈的气息自体内涌现，悟空轻轻一拍，三道清光便将三人包裹。 那渗出的血液渐消，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我有调息法，可养神静气，清虚浩然……” 悟空再起心念，随即施法念咒。 所念之口诀，以音成字，一分为三，被一一打入三人体内。 屋内一片宁静，院内秋风萧瑟。 桃花却依然盛开。 馨禾坐在院子里，看着被隔绝一切气息的屋子，忧心忡忡。 两个龙女，怎么会伤的这么重，而且那伤，明显不是妖魔所伤。 很大可能，怕是有身份的家伙干的。 悟空大哥救她们，多半是有麻烦了，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去主动接这因果，少见。 这样一来，也许就没之前的安生日子了。 打打杀杀的，真烦人啊！ 馨禾想了想，又使劲搓搓自己脸颊。 那小龙倒是没什么，倒是那个大龙，和那白衣女，长得不差。 不会…… 馨禾又拍拍脑袋。 算了吧，悟空大哥那脑子，她成天跑来跑去的，也没见他榆木脑袋开窍过。 月老莫不是忘了这一茬，悟空大哥的姻缘线让他给当裤腰带系自己身上了。 两个时辰过去，悟空才打开房门，外面已是黑夜。 “她们怎么样了？” 馨禾突然起身，微微犹豫道。 第157章 人间有路 “还好，伤的不轻，命倒是保住了，想要痊愈，怕是要废些时日。” 悟空微笑道。 龙王若是知道他两个闺女胡来，怕是要气的吹胡子瞪眼了。 “李大哥，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少女罕见的有些紧张，就连说话也磕巴起来。 想要装作不在意，可又不想错过观察悟空神色的机会。 一时间又尴尬又扭捏。 “是认识，那绿裙女子，是东海三公主，小丫头她妹妹，叫依灵，另一个倒是没见过，估计是她们朋友吧。” 悟空随口道，同样都是公主，可一个在天一个地。 彼此之间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见悟空漫不经心的态度，馨禾神色稍松。 “原来是李大哥的朋友，也不知道是谁，敢伤龙王之女。” 馨禾故作随意，小声嘀咕。 “我也不知，看她们重伤飞过，神志不清，便出手一救。” 悟空不假思索道，却没有告诉馨禾事情缘由。 之前的战斗气息太远，馨禾察觉不到也是正常。 他就没必要说出来让她多添忧愁了。 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可言。 不过是求个问心无愧。 “既然是大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给，这些东西对她们伤势有帮助的。” 馨禾从衣袖里面拿出几瓶丹药，扔向悟空。 “好东西，再来点？” 悟空打开一看，眼睛一亮，略有期待道。 “才不，你当我散财童子啊！” 馨禾轻哼一声，要不是悟空大哥朋友，她才不会拿出来。 “她们正缺这个，谢了啊，明天请你吃面。” 悟空笑道，随即又回了一趟屋。 喂三人服下金丹，老君的金丹，这世上能吃到的，怕是不多。 别看天上的有名有姓的神仙好像都能得到几颗。 可那一小撮人，已经是站在顶峰了。 遇到馨禾，也是巧了。 也算莫大的机缘。 馨禾来到门口，随意瞥了两眼，看着悟空的动作。 脑海中又冒出三个字。 不开窍啊！ 夜渐深，人语初歇。 风亦静。 悟空与馨禾齐齐站在院子中，仰天看着那硕大的圆月。 各有心事。 “馨禾，人间怎么样？” 悟空打破宁静，轻声道。 “凑合吧，人也凑合，东西也凑合，就是菜不行，我这嘴，吃不下别人做的饭了。” 少女想了想，不假思索道。 有好有坏，各有利弊。 天庭中因她身份，对她照顾颇多。 她自然感觉不到什么。 如今待在药铺，时而出去晃荡。 邻居间说闲话的大妈也不少，说来说去，也就是她这个年纪，应该待在闺阁，寻个好人家嫁了。 而不是没规没矩，成天出去疯。 卖蔬菜水果的老板，有因熟稔后给她便宜多给的。 也有偷偷缺斤少两的，以为她发现不了。 人有两面，她知道的多了，也不去理论。 只是之后，有些地方去的多了，有些地方就不去了。 再者嘛，就是悟空大哥的饭了，把她嘴养刁了。 以后要是分开，怕是很长时间都会不习惯。 “能凑合就行，大多时候，都很难完美无缺，就连自在逍遥，也只是相对而言。” 悟空略有感慨，凝望星海。 其实，世间有太多不完美，不如意，需要自己去想开，去释怀。 且行且从容，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那你要不回天庭吧！” 悟空突兀的开口，微微低头，与馨禾目光相对。 视线交汇，悟空可以清楚的看到馨禾那双明亮的黑眸，甚至可以映照出星河。 那里面，也倒映着一轮圆月。 “好，正好我也有些腻了，那就回去吧，明天就回。” 馨禾会心一笑，非常自然的点点头，不过微微一顿后。 “你明天请我吃的面，不许敷衍。” 看着少女极为认真的眼神，悟空下意识的点点头。 他哪次做饭敷衍了。 悟空再次看向那天上的明月，这一刻的月亮，当真好看，格外好看。 自此之后，悟空再也没有哪一次，会觉得天上的那轮明月。 可以与今夜之月相媲美。 月下桃花盛开，佳人在侧，烛影摇红。 清风相伴，好像醉人。 翌日清晨，郑怀易迷糊起身如厕。 回房之时，才发觉院子里已经有人驻足。 揉揉眼角目眵，有些意外。 “大掌柜的，今儿起这么早？是不是那几个姑娘……” 郑怀易微微停顿，他以为昨日来的伤者伤势太重。 才让掌柜的如此劳神。 “她们挺好的，也许过个三五日，便能醒来。” 悟空微笑回应。 “那您起这么早，这是？” 郑怀易有些不解，天才蒙蒙亮，夜色还未完全褪去。 大清早的，站院子里干嘛。 虽然早上的空气清新，可也冷了许多。 应该回屋睡个懒觉，才是正经事！ “不必管我，你继续睡吧，今儿是个好天气。” 悟空没有回应郑怀易的疑惑，只是随口道。 “算了吧，我也醒的差不多了，再睡也睡不香甜，反而更难受！” 郑怀易大大咧咧道，回屋拿了两件衣服，给自己与悟空披上。 悟空接过，淡笑点头。 “我听说城里来了许多难民？” 悟空想起一事，轻声开口，眼中莫名。 “嗯，挺多，不过郑乾父子俩真够意思，只要来的，尽皆安置。 城里安置不下的，也都在城外搭起帐篷，虽然简陋，可起码冻不死，饿不死。” …… 说起这个，郑怀易总算有的说。 城里的富贵人家，见郑家如此，虽未像郑家一样拿家底拼，可也都伸出援手。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让许多人活了下来。 减轻了不少负担。 郑乾那小子头脑灵活，想出各种法子，来安排灾民。 更是成天晃荡在灾民中，询问他们家乡发生的事。 然后整理分析后，报上府衙。 希望官府及早应对，不要等到大灾临近，才临时抱佛脚。 他们自家，也都号召全城百姓，出工出力，而且已经有了效果。 …… 三位掌柜的不是简单人物，可都平易近人。 没什么怪脾气，他这些日子，也算了解一些。 便没了初来时的拘谨，对着悟空滔滔不绝。 何止难民，哪怕有些家底的，也都三五成群的往永州这边跑。 听他们说，四处受灾，地龙翻身，蝗虫漫天，洪水滔滔，旱灾成片…… 好像没了一个好地方。 如今这永州之地，可谓是寸土寸金。 就他那破院子，狗都嫌弃的地方，也有人出白银千两。 问了掌柜的，知道自己能一直住在药铺后。 那人找上门时，他二话不说，当场就给卖了。 尽是一片伤心地，留之何用！ “掌柜的，郑乾那小子，你是不知道，居然都瘦了，这可是破天荒。” 郑怀易有些感慨，以他的想法，是无法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郑乾身上。 悟空一直静静聆听，那幽暗的眸子当中，有了些许变化。 许是多了些笑意吧。 第158章 你怎么敢 太阳爬上山头，将日光洒落在人间各处。 老太白出了屋子，也不惊讶，只是看向悟空。 “走了？” “走了！” 一问一答，都十分平静。 太白点头，走了好啊，这里，终不是什么宁静祥和之地。 早晚会起纷争的。 “我还以为咱二掌柜的会死活不同意离开呢，老弟你可以啊！” 太白说着，走下楼梯，拎着凳子坐在一旁。 “老哥你高看我了，她答应的挺痛快的。” 悟空无奈道，他昨晚只是提了一句，虽然准备了许多大道理。 可是一个也没准备上。 他也不想讲道理，可从小到大，哄别人这事，真没什么经验。 好在馨禾够利索，也不用他多说什么。 有这样的变化，他很开心，可也有一抹抹不去的怅然。 别人眼中的懂事与坚强，皆是牺牲自己的欢乐换来的。 这些体会，他又何尝不知道。 “那你呢，支走二掌柜的，想干什么？” 太白随口问出了那个问题。 提前打开酒葫芦，抿入一口酒，悟空看着太白手中的葫芦。 眉眼间多了些笑容，却是沉默不言。 他想干什么？ 悟空自己也不知道，去任性妄为，随心所欲？ 以平心中愤懑？ 还是置身事外，继续游戏人间，不问红尘世事。 “我不知道。” 悟空坦然道，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可他知道，他一定会做些什么。 这些时日，心神间杂念越来越多，仅凭清心诀，静神咒等，已经没有多大效果。 世间生灵有劫，三界有劫，他何尝不是有自己的劫。 渡的过，天地任他逍遥，渡不过，身死道消，再无他这号人物。 西游什么的，与他也没什么相干了。 “别干傻事，身在劫中，容易身随劫动，先前下界的，他们看似肆无忌惮，消弭劫难，却是得益最小。 此劫过后，能保住神位就是谢天谢地了，真正得益的，都还在上边呢。” 太白指着上面悠然道。 一些马前卒，就已经将人间搅合的不得安宁。 他不想悟空老弟因为小事得罪这些可有可无的家伙。 苍蝇再小，可它烦人啊。 万灵受劫，看似人为，可这也是必然。 上界生灵下界为祸的，早就有之，只是此次动静大了些。 世道如此，我之奈何。 “对啊！都在上边呢，稳坐钓鱼台，只会分赚的多少，却绝不会亏了。” 悟空淡笑道。 “东海三公主的事，老弟不用担心，以我的面子，事后还是能保上一保，只是那白衣女，事后还是让她少晃悠。” 太白拍拍悟空肩膀，语重心长道。 有龙王在，他帮帮腔，这事可大可小。 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那白衣女，以万灵白骨筑城，以生人之躯行鬼魅之法。 邪气太重，天庭瞧见了，怕是不会放过，尤其是敢触犯天威的。 就算那些白骨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可白骨在她手中，在有些人眼中，并没有什么分别。 悟空闻言，随手拿起一个杯子。 太白会意，将葫芦中的酒给其添上。 悟空转动酒杯，将眸光沉了进去，良久无言，最后忽的抬头。 “太白老哥，抱歉，我所做之事，终将连累到你了，这杯酒，我提前赔个不是。” 悟空轻眯起眼，三指捻住酒杯，笑着开口。 太白嗯了一声，也不说话，两个人也不矫情。 一个知道不介意，一个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本想避开，他人之对错，与我无关，我亦想搅个天翻地覆，颠倒日月，让这世间生灵瞧上一瞧，不是没有人在意他们。 可最后，我所思所想，不过是为自己寻个安慰，求个心安。 世间生灵，我未必在乎，天上诸神，我也不一定厌恶。 所以，我孙悟空，今日……欲求个心安理得。” 悟空低喃起身，朝着太白，饮尽那杯中酒。 去那人身虚相，须臾之间，便已然现真身。 一步跨出，再无药铺李空梧，只有人间孙悟空。 “在下孙悟空，请上界诸君……回，请回！” 天地之间，蓦然响起一道人声。 似是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一颗石子。 这一刻，众多生灵抬眸。 欲寻到声音来源，可四下望去，哪里有人。 悟空一吐浩然气，他不想妄造杀孽，只求自己痛快。 也不想一躲再躲，劫可以躲，心呢！ 所以，便请上界的归上界，人间的事，人间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鬼金羊三仙。 悟空踏上云霄，对着三人轻笑道。 “请回” 话音未落，三人便齐声发笑，这猴子莫不是脑子让老君的牛踢了。 请回？ 凭什么，一个小小司使，要与他们作对不成。 先前他一而再再而三阻拦他们降灾，他们没去找上门，这猴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药铺中，太白长吁一声。 既然孙老弟有了选择，那他这个当老哥的，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看看吧，你这个样子，该让他们看到的。” 太白轻语一声，手中蒲扇一挥。 瞬息之间，郑怀易便有所感，抬头望天。 老妪，老黑，永州城各处百姓…… 此时皆停下手中动作。 只因那天上，出现四道身影，之前那说话的声音，此刻不言而喻。 悟空目光从容，看着三人的神色，也未有意外。 若是因他一句话，三位星君就能回去的话，他的面子怕是独一份了。 所以这个请，自然不是这么请的。 “在下孙悟空，请君回。” 前五个字，悟空是对自己说的，声音小的可怜。 后三个字，是对三星君说的，所以语气寻常。 只是说话间，悟空气息高涨，目露神光。 一根丈许长，两头栓着金箍，通体乌黑的棍子出现在在悟空手中。 “你敢？” 鬼金羊惊骇欲绝，猛然失声道。 只因此刻的悟空锋芒毕露，一身气息压的他脚下云雾尽散。 他终于知道，这猴子为什么敢如此放肆了。 悟空话音落下，与之一块落下的，还有手中棍棒。 三人毫不犹豫的祭出法术，法宝。 一时间云霄上金光璀璨，雷声炸响。 神剑飞舞，欲拦住那根落下的棍子，可是触碰之时，好似绣花针碰到大石头。 直接被砸飞出去，一阵急促的爆响之后，在天空中炸裂开来。 棍落，人消散。 只有那三人身上的天道位格，隐入空间不见。 正在抚须的太白滞立当场，老头子终于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硬生生的将自己胡子拔掉一撮。 太白金星这一刻想骂脏话，整个身子都微微颤动。 你这叫请？ 直接打的真灵消散，位格遁走。 此刻起，天地间三位星君掌管的权柄，再次回归天道，自行运转。 也就是说，很难再被天庭所用。 你这是要绝天庭的后路啊！ 完了，别说他，就是玉帝，也不会留这么个祸害。 “孙悟空，你踏马的给老子滚回来！” 太白气急败坏，也不隐藏身份，在郑怀易与老妪震惊的目光当中，化作金光，冲霄而上。 再不停手，他怕是也要无了。 我的祖宗啊！ 你怎么敢的呀！ 第159章 下界捉拿妖猴 太白金星显出真身，却是赶紧将之前法术撤去。 百姓只能望天长吁。 可太白不敢再叫他们看了。 若只是小惩大诫，失了天庭的些许颜面，倒是小事。 可悟空老弟做的太绝，这不是颜面尽失，这是要诸神绝户啊！ 几息后，追溯出悟空离去痕迹的太白连忙赶去。 他得拦下来。 “请回！” 又一次平静的声音响起，太白心头一跳。 看着手里的那根猴毛，欲哭无泪。 妈的，上当了。 太白拿你当兄弟，你拿太白当猴耍！ 太白金星急的想跺脚，此刻无可奈何，只能连忙奔赴下一处。 他处，悟空淡然一笑。 看着二位星君消失的地方，心中并无多少感觉。 没有欣喜，没有惊慌不安，似乎，就那样。 跟上班打卡没什么区别，不过他现在，应该属于加班了。 毕竟，这四洲之地，不小。 一步跨出，金光乍现。 “请回！” “请回！” …… 一道又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响彻云霄，百姓，万灵，仙神…… 似乎都只剩下了那一道道请回。 一处处天地，拨开云雾见青天。 该下雨的下雨，该退洪的退洪，干旱，蝗虫，一切不好的东西，都在逐渐减少。 太白金星一次次抓狂，最后只余苦笑。 到此刻，他的手里已经拿着一小撮猴毛了。 每一次都是扑空，悟空老弟，你害惨我也！ 最后，似是想到什么，太白眼睛微亮，而后再次闪身不见。 凌霄宝殿。 “启奏陛下，蟠桃园看守孙悟空，下界之后，无法无天，阻拦诸神降劫，刚才……刚才竟然打的星君真灵消散，位格遁逃，请陛下下旨缉拿。” 许天师上前，大声道。 “准！” 玉帝肃声道。 即刻派托塔天王李靖，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五方揭谛…… 并八万天兵天将下界。 李天王当即领旨出了凌霄宝殿，直奔下界。 殿内，却是各有疑惑。 “陛下，这猴子难不成是被罚下界，心生不满？” 葛天师上前一步，略有困惑道。 “千里眼，顺风耳何在？” 玉帝却是未答，而是召见二位神将。 “着千里眼，顺风耳协同纠察灵官，探查孙悟空下界所有踪迹。” “小神领旨！” 灵官与二位神将即下界遍访，盏茶功夫后。 回殿回奏道。 “逆乱三界者，孙悟空，因生灵涂炭，人间惨象扰乱心境，心起魔念，堕入心魔，救东海龙女在先，灭星君真灵在后，此刻已经是有数十位星君遭难。” 众仙大惊，顿觉浑身冰凉。 不是生死轮回，不是魂飞魄散，而是真灵不存。 这意味着，天庭想要再诞生一位相同位格的星君。 起码得数千年。 天界的数千年，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说吗？ “此子罪无可恕，已入魔道，请陛下再下旨，我等怕李天王擒他不得，当再派仙神，必要之时，可就地正法。” 许天师又道。 玉帝听罢，微微沉吟。 “准！” 便又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并十万天兵天将，协同李天王缉拿孙悟空。 南瞻部洲之地，各方降劫之神被悟空打没了小半。 云霄之上，立着的两道身影此刻稍显不安。 他们已从他处得到消息。 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很好说话的猴子，能够如此无情。 何止狠辣。 真的是半点同僚之宜都不讲。 “这猴子发什么疯，如此做，对他有何益处？” 一神君发牢骚道，难不成觉得能反了天庭不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声点，万一被听到，你我怕是在劫难逃。” 一旁神君微微不安。 毕竟都在一洲，运气差点，就撞上了。 “你们可以大声的，我这人，不至于连话都不让说。” 悟空踏空而来，脚下云彩自聚。 此刻淡然道。 “孙司使，我们二人已经撤了法术神通，能否放我们一条生路，万事留一线如何？” 神君正色道，强压心中不安。 “好的很，所以，请回。” 悟空随口道，祭出如意棒，一棍消了因果。 生路？ 哪有生路，他眼中所见，皆是死路。 “妖猴哪里跑？即刻束手就擒，否则要你魂飞魄散！” 只是微微出神，那云霄之上，神光汇聚，一众天兵天将现身。 悟空眼神微凝，托塔天王，来的挺快。 “休说废话，看棒。” 悟空不欲多言，周身力量澎湃，握紧金箍棒。 向前一步，抡起棍子便朝天砸去。 棍随心意，顷刻间便是朝天巨柱，暴涨万丈，道道金光现。 李天王瞳孔骤缩，面色骇然。 慌忙祭出宝塔，同样放大万千倍，周围天兵天将，尽皆使出浑身解数。 只因此刻若是摸鱼，怕是没有机会能活着离开了。 八万天兵天将不可小觑，放在哪里都是一股顶尖力量。 此刻齐齐一心，浩荡法术如蝗虫过境，各种顶尖攻击大阵瞬间成型。 想要拦住那根棍子。 金箍棒与宝塔相碰，却是以一化千，其余的继续砸落而下，那些术法神通，只是稍阻其势，便被震散。 “挡住！” 李天王大喝一声，宝塔再长，二十八宿亦是祭出法宝，齐喝一声。 “妖猴尔敢！” “诸君请回。” 回应他们的，依然是无比平淡的声音。 天庭的仙，神，活的太久，高高在上。 看不到世间疾苦，听不懂万灵悲鸣。 长生当敬当畏，纵使万劫不灭，也当敬蝼蚁之生。 神仙，要是这么当，我出手，便是你们活该。 我孙悟空敬生畏死，却也知当生也生，当死则死。 乾坤浩瀚，蝼蚁偷生。 神也可灭。 请君上路！ 悟空动了，一生十，十生千百。 有多少天兵天将，便有多少孙悟空。 如若幽灵，一步踏出，便是在他们身前。 一拳，神也散。 噗！ 李天王，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拼尽全力，竟不是悟空的一合之敌。 他们来不及震惊，身形被浩瀚的力量震飞出去。 目之所及，哪里还有天兵天将的身影。 一战而已，竟是没了八万天兵天将…… 妖猴怎敢。 怎会如此？ 一击而已，李天王心如死灰，竟让他生不出抗击的力量。 “走，速速回去启奏陛下” 他一声暴喝，也顾不上那么多。 顺着被击飞的势头猛的加速，而后逃离。 都是在天庭混了许久的老油条，怎会和悟空死磕到底。 李天王话音未落，那些一息尚存的便已经各施手段，消失不见。 悟空微愣，他想到这些家伙可能会跑。 可是眼前一幕，还是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这么利索的么？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第160章 降妖伏魔 “悟空老弟，到此为止吧，跟我回去，说不定陛下关你个千八百年的，这事就过去了。” 太白立于云端，轻声道。 尽管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在胡说八道，可也不想看着悟空一错再错。 悟空盯着突然出现的太白，微微沉默。 只是望着那道从天际蔓延过来的金线，微微摇头。 “天庭初立之时，万族生灵稀少，诸神一念，便可使四洲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以此让生灵敬仰，供奉香火，他们觉得香火少了，便促使万灵繁衍生息。 如今灾劫起，便又觉得人太多，无故降劫降祸，这便是为神之道？” 悟空出言反问。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天庭诸仙神奉行之道，太可笑，也太可悲。 为一己之私降灾人间，这些昔日的同僚，怕是忘了，他们也是从人间一步步艰难走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道理再浅显不过。 可谁又曾真正瞧上一眼。 “他们有错，咱们可以上奏陛下，与他们理论嘛，何必如此。” 太白脸不红心不跳，随口道。 “太白，我这人嘴笨，不会讲道理，三界三界，当各成一界，过多的干涉，自此之后，我不喜欢再有了。” 悟空低声道。 他要用手中棍棒，让人间短时间内无神可现，有求无应。 天庭想要消灾解难，想别的法子吧。 这样行事，他孙悟空臊得慌，没这个脸出门见人。 二人说话间，那道金线已经弥漫开来，将整个云霄映照成金色云海。 天兵天将已经将悟空所在层层围住，天罗地网封住悟空去路。 众仙严阵以待，皆看向悟空所在。 “妖猴逆乱三界，速速受诛。” 天兵天将齐声道，声音如滔滔巨浪，涌向悟空。 寻常小神小仙，在这波浪之下，怕是会形神俱灭。 可此刻拍打在悟空身上，却只是让衣袍微动，掀起些许涟漪。 “太白金星，你既已看见妖猴作乱，为何不拿？” 南北二神欲加责问，此时神色略有不满。 “老朽就是一跑腿的，这年纪大了，拳脚比不得你们，你教我怎么拿？” 太白无奈摊开手，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哼！此事回去之后我定当禀奏陛下。” 丢下一句话后，众仙神却是再次看向悟空。 “妖猴受死！” 云海翻腾，剑拔弩张。 太白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双手笼在袖中。 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当神仙的，脸皮不厚怎么行。 刹那间，天罗地网撑开无数，横压苍穹。 朝悟空包裹而来。 上面符文密布，金光灿烂，悟空看着眉头轻皱，不敢大意。 如意金箍棒以心而动，任他变化。 一道光冲霄而上。 狠狠的撞在那天罗网上，只是一击，如繁星般的网直接崩碎。 催动天罗地网的天兵天将倒飞出去，使得云海翻腾。 金光颤动。 棍影所到之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 可想而知，悟空这一棒子的威力有多重。 “生死之事，暂时轮不到尔等定夺。” 悟空周身光芒璀璨，一步步踏上云霄。 一棒子下去，便打的天兵天将七零八落，神魂俱灭。 无数身形炸开，化作茫茫光雨，最终消散开来。 一时间天地惊，鬼神泣。 无数法术落在悟空身上，却好似挠痒痒一般，未伤悟空分毫。 太白金星脸色复杂，心中长叹。 孙悟空这一棒下去，便是无数因果，此生想要再列仙班，难了。 这般修为，已是怪胎，天地间为何诞生了这样的人物。 “速退，快去求陛下增兵！” 其中有人大喊一声，普通天兵天将根本不是妖猴对手。 数量再多，也是无用。 再不走，怕是都要折在这里。 诸多仙神有些茫然，他们来此，本是协同李天王擒拿妖猴。 怎么李天王未见，倒是先遇到妖猴了。 凌霄宝殿之上，顺风耳千里眼运起神通，将所见所闻尽皆映照在大殿之上。 悟空与李天王，众多仙神的战斗画面，此刻皆展现在仙神眼前。 “陛下，此猴了得，不是凡物，须助上一助。” 葛天师正声启奏道。 “正有此意，却是哪路仙卿欲往？” 玉帝沉吟道。 话未毕，却见众仙神一个个俱低头。 天庭当中，在殿前战力非凡的，无非就是托塔李天王，守门四大天王等。 其他的，你让他们卖弄文墨倒可，上阵降魔，就差了点意思。 “陛下，老臣以为，可派哪吒三太子，先挡他一挡，再降一道调兵旨意，命显圣二郎真君杨戬与梅山兄弟相助，方能降此妖魔。” 邱天师上禀道。 “也罢，就依你所言，准。” 玉帝听罢，即传调兵旨意。 眸子再次看向那殿上画面，莫名之意涌动。 看不出半点喜怒。 云霄之上，悟空一进再进，天兵天将却是一退再退，苦不堪言。 那根棒子太厉害，一棒下去，被其气息剐蹭到，也得皮开肉绽。 若是稍稍挨到，便是身死道消。 不入轮回，不归天地。 如何不会心惊胆战。 蓦然间，天际一道金光射来，挡下那道棍影。 “妖猴尔敢，吃我一枪” 却是哪吒赶到，只是他声音如雷，枪影重重。 虽与悟空战在一起，却是挤眉弄眼，看的悟空很是无奈。 “猴儿哥，牛掰啊，不过可不能对我下狠手，给我点面子，拖上一拖。” 哪吒以心神言语，眼中却尽是凶煞之气。 现出那三头六臂，持那妖刀双剑，与悟空斗个不停。 “玉帝老儿请了我，又派人去灌江口请二郎真君，他法力高强，待会你须得留意，若是打不过，就赶紧跑路吧！” 哪吒又道，手下却是不停，刀剑齐砍，枪出如龙。 悟空闻言也未露出异色，来便来，他也想看看。 这位显圣真君的实力如何。 “呀呀呀，妖猴厉害，竟能与我不相上下，我累了，先去填饱肚子，再来与你较量。” 哪吒又喊又叫，搞的悟空脸色一黑。 这演技还不如不演呢，你当一旁天兵天将是傻子不成。 随即伸手一棒，直接将哪吒打的脑袋发昏，一棒子便给抡飞出去。 “何人敢在此放肆，扰乱天地，与吾一战！” 一道光瞬息可至，再看时已是眼前。 悟空定睛一看，确实清秀，闻名不如见面，无愧那传言之名。 知道此人便是那显圣二郎真君杨戬。 头顶三山飞凤帽，手持三尖两刃刀，好生了得。 “正合我意” 悟空眼神微凝，随口道。 也不废话，使出全力，周身神火自现，金炎翻腾。 法力使出，如意金箍棒在手，两道身影霎时间交碰。 电光火石。 砰～ 只是瞬息之间，便是对上无数次。 却只发出一道声响，无形气浪将四周云雾蒸发。 众天兵天将齐齐后退，不敢向前。 此间打斗，已经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便是被打出的余波擦到，也难抵挡，只能再退数十里。 碰撞之声，如龙吟虎啸，苍穹震荡。 第161章 无功 轰～ 云霄散尽，两道身影对战中心光芒极尽。 在这一刻犹如二日，便是凡间，也能察觉到一瞬间的光亮。 有人好奇看去，天上云霞金光闪闪，竟成旋涡状。 那旋涡中心，一道光点时大时小，大时遮天掩日，小时如萤火光烛。 可此时是白天，天生此异象，引得无数生灵惊叹。 战场中央，两道身影各自分开，眼眸皆有凝重。 “你到底是谁，竟能修的如此手段？” 杨戬沉声问到道，他一身气息动荡不已，两条手臂传来阵阵麻意。 肉身比拼，他不占上风便是落了下乘。 “说那么多作甚，看棒。” 悟空闪身消失，身若大日，璀璨夺目。 气息再次暴涨，与杨戬对拼，皆是硬碰硬，谁也不怵谁。 “那我就打到你说” 杨戬眼神微冷，随即长啸一声，声动天地。 单手快速结印，神通齐现。 数道光束相合，周围空间震荡扭曲，波纹涟漪泛起。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道光芒，分开了乾坤。 “退！” 一声暴喝，众天兵天将再次后退。 与此同时，一道棍影在虚空出现，狠狠劈向那道光芒。 从悟空消失到出现，不过须臾之间。 二者相碰，天地失声。 所产生的声音已经超过了他们所能听到的极限。 只有光波在中心悄无声息的荡开。 寂静又有骇然。 两道身影且战且行，所到之处烟云消散，神光不息。 看的众天兵天将胆战心惊，寂静无声。 只是不敢久视，看的久了，竟也会被那光芒所伤，眼睛看不得其他东西。 凌霄殿内，众仙心神随之起伏，李天王等也已归来，只是受了重创，幸得老君赐药。 才能至一旁调息。 “久战不胜，此妖猴实属异类，陛下且容我助上一助。” 老君忽道，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圈子。 “我这兵器，养一身灵性，善变化，水火不侵，可套诸物，且去！” 老君稍加解释，便将其用力一抛，那圈子便打入虚空，出了凌霄宝殿，自南天门而下。 径直朝悟空所在打去。 圈子来的悄无声息，眼见便要砸在悟空脑袋上。 却见又是一根棍子自悟空体内激射而出。 暴长万丈，那圈子似是没料到，被其砸的晃晃，而后光芒一现。 竟直直将棍子套了去。 老君轻咦一声，这棍子出其不意，竟让圈子无功而返。 “缘也命也！老君我惭愧，无脸面再次出手。” 众仙惊讶出声，老君的宝贝非同小可，对上那棍子，只是轻晃，便将宝贝收了去。 若是再来一下，说不定就能功成。 可老君不愿，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无妨，这妖猴这般谨慎，谁去助上一助？” 玉帝不以为意，老君出手相助，已经不易，再出手，他也觉得不好意思。 只能再次看向众仙。 “陛下，观音菩萨请见” 许天师启奏道。 玉帝宣入。 菩萨引众入殿相见，各自礼毕，坐下后便问道。 “一路走来，听闻妖猴作乱，可曾擒住？” “尚未功成，那妖猴神通广大，实力了得，先有托塔天王，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八万天兵天将下界。 后有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并十万天兵天将缉拿未果。 又点三太子哪吒，显圣二郎真君杨戬相助，这才斗得僵持不下。 菩萨可有高见？” 玉帝眸光微亮，略有期待道。 菩萨闻言，微微沉思，看向那大殿上的画面。 事情确如玉帝所言，二人斗的难解难分。 “陛下，今日有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随我前来，以他的本事，前去助上一功，定能成事。” 观音菩萨轻声道，随即看向身旁一人。 那人当即起身，朝着玉帝与菩萨又行一礼。 “甚好，准。” 玉帝稍显喜色，金蝉子领了旨意，即驾起金云。 不消片刻，便已至外围。 “那猴子，还是束手就擒罢，否则贫僧出手，必然伤了你的性命。” 金蝉子顶着一头茂密黑发，修长的身形加上俊朗的面容。 此刻却是杀气腾腾。 全无半点修佛的气象。 “说那么多作甚？要战便战，当老孙怕你不成。” 悟空视若无睹，已然打出了火气。 说话时已经没了客气。 反手打出一棍，先前老头子偷袭，周边众仙神也些想趁他分神之际拿下他。 早就没什么规矩可言，他也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会一对一。 既然已经选择出手，还顾忌什么。 婆婆妈妈的非大丈夫所为。 “我佛无量，那就不要怪贫僧心狠手辣了。” 呔！ 金蝉子轻喝一声。 光芒四射，霞光浓郁。 竟是赤手空拳砸向悟空，三道身影交汇，悟空体内却是分出一道身影，同样手拿金箍棒，直接迎上金蝉子。 体内金光灿烂，目运神光，以一对二，也未落入下风。 极远处，太白瞪大双眸，他未见过悟空老弟生气发威。 此刻心情澎湃，恨不得出声叫好。 若是抛去缘由，只说这打斗，那叫一个精彩。 以一化二，也未减低半点战力，如此手段，简直逆天。 这哪是分身，分明与本相无异。 众仙只觉眼前发黑，如此，竟还不能拿下么。 那猴子打来打去，专挑人多的地方。 十万天兵天将，已经又减去许多。 杨戬只觉脸上无光，他以全力出手，这家伙却尚能分心，隔三差五打出一棍。 叫远处的仙神躲避不及，成为棒下亡魂。 好在不至于打散真灵，只是没了仙身，很长一段时间，要躲在天庭无法外出了。 “妖猴休要猖狂！” 杨戬与金蝉子齐声喝道，各自攻向悟空。 随即云霓顿消，霞光弥漫天际。 众仙与天兵天将法力齐出，欲助上一助。 悟空冷笑一声，怕你？ 手中金箍棒砸出，欲与天公试比高。 身旁有神雷劈来，悟空就打出一道雷电，有风雨刮过，悟空亦化出风雨甩手打出。 刀枪剑戟，各种法术，神通加身而不伤丝毫。 到最后，天兵天将只能逃之夭夭，撤回南天门。 悟空长吸一口气，如鲸吞大海。 一股股暖流涌入体内，身体毛发晶莹，霞光四溢，瑞气翻腾。 轰！ 天空一声巨响，无边的金光闪耀。 身处其中杨戬与金蝉子心神骤紧，一步遁入虚空，消失在这方天地之间。 太白金星停滞当场，看着那金光贯彻悟空体内。 一不小心，又是拔下一撮白须。 又是功德！ 第162章 南天门外 太白金星脸色古怪，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怎么现在搞得好像他们才是反派。 天庭诸仙神的脸往哪里放，这一刻，他相信，怕是有不少家伙，脸上应该火辣辣的。 与被抽上一巴掌没什么区别。 这场降下的功德太惊人，更像是为孙悟空在助威。 二郎神与金蝉子虽强，可也不敢挑衅天威。 所以才立刻遁走。 这是真正的天威，公正无私。 你在降功德时对孙悟空出手，多几条命也不够玩的。 是有无上仙神可以强行抹杀功德庇护之人，可是谁愿意结这个因果，被天地所恶。 有这个实力的不愿意出手，想出手的没这个本事。 这一刻，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有人尴尬到了极点。 金光灿烂，无尽轰鸣后，渐渐聚拢，在孙悟空身后凝聚成一道千余丈的虚影。 最后渐渐凝实。 “真狠呐！” 太白哭笑不得，这千余丈的金身拿什么换的？ 能出现如此浩大的景象，便能猜到孙悟空那根棍子下，多少天兵天将，漫天仙神消散。 金身盘膝而坐，垂下眼眸，微微低头。 周围道道莲花相间，这一刻，无数生灵惊掉下巴。 猴身毛发纤毫毕现，晶莹动人。 凌霄宝殿，众仙面色阴沉。 就连玉帝，也是罕见的皱了下眉头，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常。 “陛下，妖猴抹杀同僚，手段歹毒，心思极恶，臣请陛下下旨，诛杀此獠，以正天规。” 许天师义正言辞，压下眼眸，大声道。 “我等附议！” “附议！” 有人开头，众仙齐声附议，再不杀，就该这家伙杀上天庭了。 他们要的，是有他们的天庭，倘若自己都没了，再天庭，三界再好，又有何用？ “妖猴以武犯禁，未开教化，是该擒拿，只是……” 观音菩萨脸色平和，轻声言语。 所言之意，虽未多言，可众仙也都知道她的意思。 眼下李天王，二十八宿众多仙神受创，哪吒又不肯全力出手。 显圣二郎真君杨戬与金蝉子联手也只是堪堪平手。 谁又敢说能将其拿下。 玉帝视线所及，众仙官皆微微低头，避开目光。 只能将目光投向观世音。 “菩萨可有主意？” 观世音微微沉吟，却是微微摇头。 “陛下，与人斗法杀伐非贫道所长，真君与金蝉子降服不下，换作他人，怕也在八九之间。” 观世音轻声开口，众仙也是微微点头。 天庭上下，显圣二郎真君杨戬战力已算顶尖，若非如此，玉帝也不会任他听调不听宣。 那金蝉子动手亦是凶狠，他们如何看不出来。 哪怕是再找出几个比他们强的，也不敢说稳胜那妖猴。 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手段。 一个实力如此惊人的家伙，竟然会压着性子去养马看桃。 相比之下，这才是让他们更加忌惮的原因。 观音菩萨稍顿，而后再次开口道。 “依贫道所见，此劫因西而起，不如请西方佛老前来，以佛老法力，定能手到擒来。” 话罢，众仙眼睛陡亮，对啊，此劫是因此而起。 天庭仙神下界也是因佛老出谋划策。 如今天庭遭劫，合该佛老出面平息。 “菩萨所言极是，陛下，就请西方佛老前来降妖除魔吧。” 许天师又道。 “我等附议。” 见众仙皆有此意，玉帝也不犹豫。 “传旨，着游奕灵官上西方请佛老前来降妖。” 玉帝下旨，灵官领旨而去，众仙神色微松，心中大定。 便再次看向那画中景象。 须知过刚易折，这妖猴也是自寻死路。 既然决定当那缩头乌龟，又何必出来找死。 果然还是修行不到家，合该有此一劫。 茫茫云海，悟空踏云而上，先前的仙神早已早早逃离。 悟空得了功德，却不得不停留在原地，等那金身凝聚。 等自身再无异样，将金身收入体内后，他才有所动作。 意料之外的事，他也只能被动接受。 悟空两只眼眸已经是通体金黄，晶莹剔透。 莫名的东西在其中汇聚，流转。 此刻金光射出，动了乾坤。 一举望向那南天门处，直射凌霄宝殿。 尽是破了那顺风耳千里眼的神通。 “要看的话出来看，我老孙不收你们的演出费。” 声音在画面破碎的最后一刻传出，顺风耳与千里眼冷汗淋漓，眼中除了惊惧，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孙道友还是念旧情的，否则刚刚就不是破了他们的神通那么简单了。 他俩只是普普通通一神将，在天庭的地位不高不低，多是依赖此神通。 此刻能活着已是万幸。 二人目光交汇，皆是会意，向玉帝行礼后便退至一旁。 未过片刻，却是有天官奏报。 “报，那妖猴已至南天门外，就要打进来了。” 观世音菩萨闻言起身，神色从容，向玉帝道。 “贫道前去挡他一挡，等佛老前来降他。” 话毕，便向外走去。 “菩萨既往，朕亦同去” 玉帝当即起身，老君亦是点头，众仙见状，皆随其后。 摆驾南天门！ 南天门外，悟空面色稍有怅然，看着那道门。 心中情绪，难以言喻。 迈过这道南天门，便再无回头路。 曾几何时，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场景。 初次踏上玉阶的场景历历在目，与太白上界的事仿佛就在昨日。 世事无常。 “天王，你我有缘，不如让道于我。” 悟空眼中情绪隐去，面色平静道。 南天门值守天王，恰恰是那增长天王，只是此刻他面色凝重。 与一众元帅挡住悟空去路。 “孙悟空，何必羞辱我，今日这道门，你怕是只能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增长天王神色微冷，守不守的住，那是实力问题。 守不守，那便是德行问题了。 弃门而逃，岂是大丈夫所为。 悟空稍怔，却是苦笑，倒是他着相了。 随即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这是尊重，他对四大天王，倒没有太多恶感。 仙神下界，降灾降劫，也与他们无关。 可这道门，他也是要入的。 “那就得罪了！” 悟空拎起棒子，身上法力注入金箍棒中。 一时间，南天门外，金光璀璨。 天兵天将不会等着悟空出手。 “杀！” 增长天王率先大喝一声。 亮出青光剑，法力荡出，竭尽全力，直直朝着悟空劈下。 其余元帅，天兵天将亦是紧随其后。 南天门是天庭门户，可以失，不能逃。 成全你们。 悟空看着这些人，心起一念。 身形有了动作，向前跨出一步，一棒甩出。 发出阵阵爆鸣声。 增长天王见状，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汗毛倒竖。 他身上气息再涨，爆发出恐怖气势，不顾自身防御，只为增加那一点攻击。 此刻，当一招见生死。 极大的压力迎面而来，他终于知道那些天兵天将为什么要逃了。 他们都是天界战神，所向披靡。 可此刻面对这猴子，竟生出一股无力感。 简直就是他们的劫难。 我命休矣！ 增长天王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第163章 无理也要辩三分 棍影横扫而过，众天兵天将顷刻间被击飞。 个个重创倒地，增长天王神魂动荡。 五脏六腑俱碎。 七窍流血，飞出去时，便没了意识。 那成名宝物青光剑，被倒插在南天门上，剑身布满裂纹。 好似触之即碎。 却是悟空手下留情，未曾要了他们性命，可想要养好这一身伤，怕是也得百年岁月了。 哪还有战力可言。 悟空收起金箍棒，欲踏门而入。 只是刚刚迈出一步，便停下身形，似有所感。 回眸一瞥。 那天边有祥云生来，金莲显化。 立时间，便至悟空眼前。 悟空见其容貌气息，便已知道对方来历，只是其身旁二人，不知是谁。 “如来，你要拦我？” 悟空转身问道。 说话间眸光沉了几分，人间遭难时不见半点踪迹。 他打上天庭了，一个个都开始冒头了。 真是笑话。 “妖猴既认得我，便当放下杀心，束手就擒，须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如来端坐金莲之上，一身佛光显照。 似要渡人向善，见者恶念消减，杀气渐无。 二位尊者立于两侧，此刻亦是露出霞光，佛光普照。 脚下祥云蒸腾，四下生辉。 “人间处处是苦海，有的是人想回头，你那时在干嘛呢？ 莫不是搁你那大雄宝殿，空讲你那大道理？” 悟空闻言讥笑一声，这天底下让他束手就擒的人不是没有。 可惜不包括眼前这位。 “伶牙俐齿，你这猴子巧言善辩，休要乱语，那世间苦海，皆是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善恶到头终有报，今生作恶，当知来世福薄，再无天佑。 与佛无缘之人，岂可乱渡。” 如来面色祥和，始终平静。 只是身旁两位尊者，已经稍显不善。 “屁话，一世作恶之人，死后皆入幽冥，有那十八层地狱消弭因果，喝了孟婆汤，了却前生事，半点记忆也无，前生罪孽，加于来世，已是荒唐。 偏偏你叫人向善的一生为善无所报，来世已是他人相，享那无边福缘。 作恶的肆无忌惮，恶孽滔天，因果却要后世消，不过是一点灵光，几许生魂，算什么道理。 天下劫起，你出的什么破主意，身为仙佛，不思造福三界，以私心作公心，降灾降劫，尔等作恶，可曾想过今日。” 悟空心中愤懑，不吐不快。 尽管他知道多是对牛弹琴，可这口气，压在心里不痛快。 “放肆，妖猴何敢如此，不当人子，切莫胡言乱语，否则叫你顷刻间消了性命。” 如来脸色微变，冷喝道。 “天地运行自有其道理，陛下身为三界共主，难道不如你懂的多。 漫天神佛哪个不是你的前辈，小小年纪便口出狂言，如此自大，扰乱天地，饶你不得。” 如来声音微沉，身上佛光大盛。 映上九霄云外，四海山川。 “我不欲与你这小辈打生打死，伤了性命，不如打个赌，你若能跳出吾的手掌，我便就此退去，不再拦你，世间生灵如何，与我无关。 若是跳不出，你当束手就擒，听我差遣。 如何？” 悟空闻言，脸上闪过冷笑。 拿他当猴耍？ “如来，我敬你是长辈，要打赌，也是我打赌，不如这样。 你跳上我掌来，你若能在我掌心撒出尿来，我便退去，至此不入天庭一步。 你若是撒不出来，就否讲什么大道理，你佛不是讲究六根清净，寂灭，无相，无量，无愿，皆空。 既然什么都空，何必插手他人因果，不如就此坐化，以成心愿！” 悟空出言讥讽，字字戳心，句句坏如来心境。 如来未听完便已显怒色，此猴摇唇鼓喙，巧言令色，实属奸滑。 长此以往，必生大祸。 “妖猴歹毒，出此祸语，实乃魔道，趁早皈依，否则要你身死道消，命丧我手。” 如来厉声大喝，佛光再涨，唱了一声佛话。 二位尊者亦随。 阿弥陀佛！ “怕你就是你养的，我孙悟空不问前生，不修来世，只看今朝，你奈我何？” 悟空不惧丝毫，体内金光亦显，与其分庭抗礼。 他打的仙神真灵消散，又岂会给自己留后路。 生则生，死则死矣！ 身上气息一涨再涨，已然是尽了全力。 金箍棒在其手中，与悟空心意相合，此时如臂驱使，一身气息如烈阳。 如来眼神微眯，化出佛光护住二位尊者。 这才出手，向悟空拍去。 只见那手掌轻飘飘，软绵绵，却是让周围空间凝滞。 如陷淤泥。 佛光如针芒，刺的悟空皮肤生痛，随即便挥动金箍棒，身形一动。 朝着如来当头一棒，如来又如何，不过是一虚伪至极的假佛。 还不是一样靠拳头讲道理大小。 与那世间千千万万的和尚有何区别。 度化世人，度你奶奶。 手中棍若千钧，光霞漫天。 二者动手之时，众仙随玉帝观音已至南天门，此刻南天门大开。 先前那番言语，自然是被一众人等听的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太白金星也上前朝玉帝与观音行礼，而后站在一旁，脸色复杂。 闭上眼眸调息，等再次睁开时，已经毫无异样。 只是静静旁观。 如来伸手一拍，将金箍棒拍向一边，悟空随即一拳砸出。 与其拳掌相对，轰鸣之声不绝于耳，体内气息翻腾。 佛光入体，悟空微微生出了当和尚的念头。 “歪门邪道，也敢言佛，未精未诚，惹人耻笑。” 悟空说话间，不由得被佛光震退，念至，便将那佛光化的干干净净，通体燃起无边战意。 杀伐气息愈浓，周身纹路蔓延，金纹绵延不绝，就连金箍棒上也是覆盖上一层。 “未入佛门，怎知我佛法玄妙，妖魔之言。” 如来神色平静，又是一掌拍去。 却间悟空心起一念，周围雷海顿现，雷电化作道道雷龙。 龙吟之声响彻云霄。 再起一念，金木水火土五行相聚，八卦顿生。 阴阳二气逆转，将那佛光生生拍散。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周身术法万千，一法通万法通。 如江若海，如来眼神渐凝，神色渐重。 座下金莲异象顿生，龙飞凤舞，化出一道道莲花向悟空落下。 身旁二位尊者连忙向后退去，站至南天门处。 这种动静，已经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了。 太白金星瞠目结舌，今天是他一生中最离奇的一天。 自己这个便宜老弟，给他的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与那金蝉子二郎神杨戬对战，已经是惊天地泣鬼神。 此刻对上西天如来，怕是天地奇观，绝无仅有。 猛！ 好猛！ 猛的一塌糊涂，哪怕就是败北，也是无上荣光。 从今以后，悟空老弟将名震三界，将是千古绝唱了。 第164章 什么仇什么怨! 悟空被金莲所罩，依然无所畏忌。 周身荡出金色雷霆，不断压缩凝练之后，便是那金莲也不能近其身。 他眼眸当中越发晶莹，小觑之心从未有过。 否则他也不会那般讥讽如来。 以己之短对敌所长，不是他的性格。 金莲将他压制在一方空间，极大的延缓了他的速度。 他肉身虽强，可也在这方天地之内。 强的有限。 砰！ 一声爆响，却是悟空再一次出手。 金箍棒不断变化，将金莲顶了出去。 “佛老，老君我助你一助！” 南天门前，太上老君却是再一次开口。 将那金刚琢高高扔起，其荧光闪烁。 只是青光一现，悟空手中的金箍棒便脱手而出。 被拿圈子套了去。 如来见状，眼底稍喜，当下就伸出一掌。 拍向悟空。 那金莲也再次降下，要将悟空彻底镇压。 悟空面色冷冽，随手揪出一根毫毛。 瞬息间，便又是一根棍子化出，层层暴长，将那金莲捣的直颤。 “妖猴竟有如此手段，怕是已经悟透了那神珍异法，那棒子对他来说，或有助力，可已经不是必需之物了” 观世音神色微凝，轻声道。 有神珍更强，可失了宝贝，也不会弱太多。 到底是哪方道统，教出了这么一个异类。 老君不由得抚须，眼中亦是疑惑。 好强的战斗手段，接连两次在这猴子身上失利，他也是开始认真打量起来。 一个根基尚浅，不过百年岁月而已。 怎会如此逆天。 “老君，你再敢拿你那圈子恶心我，我就打上兜率宫，砸了你的炼丹炉” 悟空被打出了脾气，直接轻喝一声。 要不是老君向来不参与俗务，他心中又对其敬仰稍多。 早就开始骂人了。 如来见悟空还有心情分神说话，脸上已觉无光。 当即轻叱一声。 朵朵金莲虚空现，步步霞光弥漫天，无数梵音起，无穷无尽的声音。 自悟空心头响起。 指责他肆意杀伐，对天不敬。 杀戮仙神，当生生世世为奴，下那无间地狱。 …… 污言秽语不尽，就连面孔也是纤毫毕现。 悟空觉得心烦之际。 一道数百丈的金色手印自九霄落下，朝他拍来。 悟空横移出去，那手印却是一直在他头顶，直接袭来。 见避不开，悟空也是反手一掌拍出。 二者相碰。 金光璀璨夺目，亮彻云霄。 “妖魔，你退无可退，还不皈依！” 如来怒目，冷喝一声。 见悟空眼中讥讽更甚，也不再留手。 道道佛光化作一个个符文，符文汇聚，形成一道又一道金色锁链。 没入虚空当中，横贯云霄。 霎时间化作一道金色牢笼，将悟空囚在当中。 悟空微微蹙眉，周身被困，那牢笼压制着他的修为境界。 一身法力也在不断流失。 更要命的是，这玩意竟在蚕食自己体内功德金身。 照这速度，不过几日，他那金身便要被蚕食殆尽。 数拳砸出，无数神火雷霆汇聚，砸在那金色牢笼之上，竟撼动不了半点。 “小小妖魔，怎知我佛法无边，既然你不知悔改，我便超度了你，以消罪孽！” 如来冷笑连连，见这妖猴被彻底制住，心中稍定。 “超度我？倒也轮不到你” 悟空反唇相讥道。 见一身手段在金色牢笼面前无用，那上面的金色符文他亦是一个也不识得。 知道怕是危险了。 悟空周身气息尽敛，眸中金光散去。 任由金色锁链穿透他的身体，却是面色平静。 周身鲜血淋漓，金色符文烙印在他体内，将他修为层层封印。 短短时间，他已是跌落仙境，到了霞举飞升之下。 悟空缓缓吐出血沫。 轻声开口，一股玄妙气息自其身上出现。 “我有一言，曰：临道。” 悟空轻轻吐出几个字，那金色锁链竟层层绷断，霎时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如来脸色大变，轻喝一声。 那金色牢笼急剧缩小，似是要锁入悟空体内。 “曰：无生” 悟空再次开口，踏出一步，不在乎漫天神佛震惊的目光。 金色牢笼在悟空周身炸开，道道符文迸裂。 如来嘴角溢出血液，却已经顾不得擦去。 周围云海倒卷，雷霆阵阵。 悟空身上的气息层层暴涨，比之先有过之而无不及。 “曰：无灭” 声音自悟空口中吐出，却是自天地间传来。 好似有极其恐怖的东西在共鸣。 “我孙悟空，借道一用！” 悟空周身气息再涨，只是攀升到极尽巅峰后。 终是有所不及。 体内骨骼咯咯作响，功德金身自动显现在悟空身后。 只是上面竟然瞬间布满层层裂痕。 周围天庭仙神大骇，亡魂皆冒。 若不是玉帝在此，他们恨不得拔腿就跑。 天地间神雷如撑天之柱，朝着悟空灌下，像是要将悟空灭杀在此地。 可是在当中的悟空，凭借着那道玄之又玄的气息，在神雷中闲庭信步，朝着如来微微一笑。 “不知道小小妖魔，是否让你感到恐惧，今日之后，你灵山当封山五百年！” 悟空面色平静，对于身体承受的恐怖压力视若无睹。 只是低声说道。 哪怕死，也当如大日落海，天地惊惧。 此刻艳阳高照，如来体内却生出丝丝寒气。 “还请各方道友助我！” 如来急喝一声，不再像之前那般平静。 这一次，是真慌了。 “我当无前生，亦无来世，只在今时” 悟空轻出一口气，最后朝着西方一处看去，透过层层空间。 而后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眼底露出些许笑意。 静静注视着远方。 随意朝如来挥出一拳。 一拳砸出，神罚消散，天地惊惧，玉帝面色凝重，衣袖挥出，与那无形的力量触碰。 身体忍不住退后半步。 观音菩萨抛出瓶中杨柳枝，在遇到那无形之力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 不过还是阻上一阻，杨柳枝飞回，她却是倒退数步。 老君轻叹一声，脚下阴阳八卦显，轻念一声道号。 便向前拍出一掌。 再将其阻上一阻，身体亦是倒退一步。 那道玄妙的气息砸在如来胸口，破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更是在如来阻挡之时，断掉如来一掌。 悟空眼中神辉渐散，收回目光之时，似是想到什么，看向一处。 去！ 一念出，万念消散，生机全无。 正躲着远远的金蝉子与杨戬立于云霄之上。 下一刻便满脸懵逼。 只因此刻他肉身不存，神魂消散。 只余真灵。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 遍地都是神佛，为什么选他？ 连死之前都不放过。 什么仇什么怨！ 第165章 劫消? “金蝉子，你虽为佛门弟子，却未修行佛法，如今机缘已到，你可入轮回修行，他日必得真佛。” 如来脸色微白，却是再次恢复平静，那断掌也已复原。 胸前伤口消失不见，只是佛光大减，气息稍弱。 金蝉子一点灵光透彻，双掌合十，朝着如来微拜，便径直入了轮回。 如来回过头来，微微苦笑。 “陛下，我受伤颇重，如今妖猴已诛，便不逗留，来日再来赔罪。” 如来神色复杂，向玉帝稍作礼拜道。 “佛老稍后，感佛老无量法力，诛杀妖猴，朕有灵丹几许，可助佛老尽早恢复。” 玉帝说罢，当即命灵官将丹药拿与如来，太上老君也是拿出亲手炼制的金丹。 如来见状微喜，皆让尊者收下，此刻也不是谦虚的时候。 话毕，如来辞了玉帝众神，与二位尊者返回雷音宝刹。 “陛下，这妖猴尸身如何处理？” 许天师上前奏道，众仙看去，那妖猴尸身漂浮于云霄之间，不降不升。 随风而动，双眸紧闭，一点灵光也无。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陛下，此妖猴打杀天兵天将无数，各方星君，仙官星宿被其伤的伤，灭的灭，断然不能轻饶。 该剥皮抽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消我天庭之愤懑，正我天庭之威德。” 李天王上前，咬牙切齿，义正言辞道。 “众仙卿以为如何？” 玉帝看向众仙，平静道。 “天王所言极是，妖猴虽死，可使我天庭元气大伤，如遭大劫，合该如此。” “我等附议。” …… 太白见状，心中着急，顾不得犯了众怒。 向前走出一步。 “陛下，妖猴既已身死，又必辱他尸身，叫他人笑话，天庭难道连这点气度也无，传将出去，怕是让别人觉得天庭狭隘。” 太白一言激起公愤。 此时一道道目光射来。 “太白金星，你包藏祸心，早就听闻你与妖猴关系莫逆，今日所见，果不一般，当拿你治罪。” 有那星君开口，直接朝太白金星发难。 “何出此言，妖猴打上天庭时，我记得就你躲的远远的。 我尚且劝诫几句，你怕是一个字都没说吧，如此说来，你与妖猴的关系，比我更近才是。” 太白金星眼睛微微眯起，张口就来。 那星君满脸通红，被呛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煞星好尖的眼睛，大战之时不去关注妖猴动向，却看他们。 偏偏老东西说的都是真的，他又无法反驳。 只能咽下这口气。 “太白金星休逞口舌之利，妖猴之罪不容狡辩，别说剥皮抽筋，就是打入无间地狱，生生世世遭灾受劫也是应该，此等魔障，不容于天地，当灭之。” 许天师亦是站出来，正声道。 “当灭之！” “当灭之……” …… 众仙异口同声，太白紧握手掌，看着这些人，脸色沉了下来。 连一具尸体都不放过，活着的时候怎么不说。 如此为神为仙，教人羞愧难当。 “既如此，风火雷电各部可将其押下去，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玉帝不假思索道。 “陛下圣明！” 众仙齐声道，唱了个大喏。 火部众神上前，想将那尸体摄来，却是任何法术打入，皆是失了灵。 没有半点效果。 一时间停滞当场，不知如何。 又有雷部众神上前，拿雷链锁向尸体。 只是那坚固无比的雷链遇尸便融，触之则消。 “既然带不回去，不如就地消灭，免了麻烦。” 许天师开口道。 众仙见玉帝面色平静，未有制止意向。 当即祭出法术，各施手段。 刀剑加身，神兵利器皆劈向尸身。 火烧火燎，雷霆霹雳。 劫火烧之，劫风吹之。 竟是不能伤其丝毫。 “善哉善哉，此妖猴练就万法不侵之混元真身，寻常法术怕是无用，不如留他一个去处。” 观音菩萨轻声道。 心有不忍，妖猴灵光已灭，哪怕真身未消，也是只余一具尸首。 何苦来哉。 “菩萨慈悲，可这妖猴诡计多端，心思恶毒，若不彻底消灭，怕是又生祸害。” 一仙出声，众仙附和。 观音菩萨见状，只能再唱一声佛号。 众仙又施手段，喂毒的喂毒，降瘟的降瘟。 叫来各方仙兽坐骑，凶禽猛兽，撕的撕，咬的咬。 半晌之后，却是只沾了尸身一身口水。 牙崩碎，爪裂开。 周围一片痛苦哀嚎。 “陛下，此猴天生异象，又修的这般法力真身，虽死却难消灭，他日说不定可再生灵智。 不如扔到我那八卦炉中，炼上一炼，定能叫他化作灰土。” 老君开口奏道。 “是极是极，老君的八卦炉无物不可炼化，定能灭这妖猴真身。” “老君所言甚是有理，合该炼上一炼，妖猴岂能死的如此安生。” 众仙又是一顿附和。 玉帝也不多言，只是微微点头。 老君随即打出一道符，没入悟空尸身。 那尸体竟无风自动，随着老君飘离此处。 “天地遭劫，人间劫气已消，劫象已散，正值天庭忙乱之际，望众爱卿尽职尽责，莫要误了大事。” 玉帝缓声说道。 说罢，径自摆驾回宫。 也不在乎仙神作何想法。 “想来是众多神位空缺，无仙可补，陛下为此劳神，诸位，还需上心，切莫再惹陛下不快。” 葛天师看了一眼离开的玉帝，细细思量一番后。 有所明悟，向众仙道。 “自当如此，我等当为陛下排忧解难，只恨这遭瘟的猴子，胡乱出手，人间之地，怕是难以顾及。” 有那仙官回应道。 四洲之地，属南瞻部洲死伤最多，其余赶来驰援的，亦是伤了不少。有仙身的倒还好。 只凭香火的，擦着碰着，就得需要更多的香火来修修补补。 如今这世道，拿什么修补。 “莫再提他，我等有伤在身，有时间再聚，这就告辞。” 李天王等人说完直接离开，他们身上的伤势不轻，能撑到此时已经是不易。 倒是增长天王等，看似受了重创，可未伤根基，只需慢慢调理。 便可恢复如初。 “哼！太白金星，你干的好事。” 一道声音传入太白耳中，他却是未察觉是哪个家伙。 听其语气，明显对自己不满啊。 太白眉毛未挑，环顾四周，欲要找出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只是对方有意避开，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 第166章 生死无常 兜率宫中。 八卦炉霞光异彩，各色交替。 金银童子在侧，煽动风火。 “ 你俩可不能懈怠，须好生照看，待满那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方可开炉” 老君抚须叮嘱道。 金银童子应声道是，心下却是奇怪，一尸体有何好看的。 等老君离开，二人目光交汇。 “兄长，你可找到那害了七弟的人？” 银衣童子开口道。 兄长回来的巧，若是再晚些回来，怕是又要误事。 “找到也可，说是找不到也可” 金衣童子稍有郁闷道。 “老七下界与各方妖王混在一起，那些妖王个个是蠢货，只会谄媚，好在叫我寻到蛛丝马迹。 若是所料不差，老七的性命，怕就是眼前这位了结的” 金衣童子无奈道。 幸亏他一无所获，只是在城里城外转悠。 若是真叫他发现端倪，他觉得，这位妖猴，不会在意手下多一条杀孽。 漫天神佛都杀得，他一看炉子的童子，怕是不值一提。 “啊？老七怎么惹到这个杀星。” 银衣童子眼睛微瞪，诧异道。 他俩虽在兜率宫中，可这事在天庭当中传的极快。 别说他们了，就是照顾花花草草的小力士，也都能说上个一二三。 他不由得心惊，听说连西天佛老都不好受。 花了代价才降服妖猴。 他们兄弟之间都知道彼此德行。 惹上这位，死了也不足为怪。 金衣童子仔仔细细的察看了后，才松了口气。 老实说，他感觉这么个人物，怎么会突然就夭折了。 可想着他对上那么多仙神，不死好像更奇怪。 “事已至此，老七的因果算是了了，以后也切莫声张，如今各路神仙遭劫，这位虽算敌人，可也可敬，就好好送他一程吧！” 金衣轻声道。 他没想到，如今居然还会有人为了下界的那些生灵怒而出手。 不惜以身殉道，也要打上天庭。 若是只是一个没什么实力的小角色，那也罢了。 偏偏端的恐怖，叫各路仙神心慌慌，神荡荡。 如今身死，他居然觉得有些可惜。 如此人物，若是再修行千百年，怕是又是另一番风采。 “这妖猴太过锋芒毕露，天底下还有谁敢像他一般，杀神杀仙，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银衣童子有些唏嘘，别说天庭正神了。 就是他们这些童子，坐骑之流，那也是地位超然。 到了下界，哪个不是震动一方的人物。 下界的妖魔鬼怪，各方生灵，见了他们，哪个不是称一声上仙。 如今倒好，一朝被这猴子搅的天翻地覆。 就连他，也想着以后下去该收敛些，万一再遇到一个这样的家伙，后悔都来不及。 毕竟在这之前，谁会拿养马看桃的当回事。 “小金小银，看炉子还这么分神，这可不好啊！”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童子身后响起，两位童子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身子不由得颤了颤，感觉浑身一凉。 “呀，九老大你怎么来了，真的是让这里蓬荜生辉，我竟然没有发现丝毫，九老大你又变强了” 银衣童子转身便露出一副笑脸，起身相迎。 心中却是腹诽不已，每次来都要折腾他俩，偏偏只能受着，实在是折磨啊。 “我这不是想你们了，过来看望看望，听说老君在炼妖猴，猴呢？” 少女正是馨禾，此刻眼睛四下一扫。 便上前围着炉子看了起来。 “在炉子里炼着呢，不过未到七七四十九天，无法打开” 金衣童子笑着说道，手中的扇子不停。 “听说九老大这次是跟此妖猴一块下界的？” 金衣童子似是不经意间提起，开口道。 “是啊，之前他养马时就认识了，这次正好出去转转，便一起下界了” 馨禾随口道，目光却放在八卦炉上，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九老大，天庭当中有不少人恨他恨的牙痒痒，你可别跟谁都说，小心有人心思不善” 金衣童子好心道。 “这有什么，有心人稍微查查就能查到的事，再说我又没做什么，怕什么！” 馨禾随意道。 “这是真死了？” 她漫不经心的开口，看向二位童子。 身体却是绷紧。 “不能再死了，西天如来动手，怎么会留下遗漏，老祖也检查过，这才扔进八卦炉子中，就算没死，炼上这么久，也活不了！” 银衣童子缓声道，而且听老祖宗的意思，是这妖猴自绝生路，连那轮回转世的机会也不要。 独留一具尸体在天地。 “死了吗？” 馨禾目光放空，低声喃喃道。 整个人心不在焉，只觉心头压了一块重石。 她道是离别，未曾想过是永别。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快到让她分不清真假。 如同幻觉一样。 “九老大，他是真狠呐，以一己之力硬扛天罚，陛下，老祖宗，观世音以及西天如来的手段，天底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金衣童子摇头感叹，这等手段，死也是无上荣耀。 “诸天仙神以为降灾便可化劫，他们是人间生灵的劫，可孙悟空，却是他们的劫……” 馨禾低语，有些东西，哪里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悟空大哥走了，她好像也没那么悲伤，那么激动。 看来她也是一个无情之人。 “你们两个扇的也不卖力啊，来，我试试！” 馨禾吐出郁气，觉得也没什么。 便从金衣童子手里接过扇子，朝着那八卦炉扇了起来。 玉清宫中。 玉帝的目光放远。 眼波流转，负手而立。 “一个猴子，截下了如此气运与功德，当真了不得，了不得” 玉帝轻叹，天机难测，如今却是愈发看不懂了。 天地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世间生灵，只知取而不思反哺，才会致劫象四起。 哪怕是天庭地府，哪个不是如此。 谁会愿意将得到的东西再送出去呢。 没想到被一个猴子给破了。 那气运与功德，本该归西方才是，如今落到一人身上，怕是又有的忙了。 不知道老君的八卦炉，能否炼的出来。 如今空了这么多神位，他倒清闲不少。 既然看不清，猜不透，那便顺势而行吧。 云霄各处，一如既往。 有那龙凤相吟，仙禽鸣叫。 片片霞光，朵朵祥云。 各方宫殿，金碧辉煌，时有仙人走动，瑞气万千。 一切好像从未变过。 太白殿中，太白金星满目惆怅，借酒消愁。 御马监内，沈三跃，文心等人心不在焉，一片沉寂。 蟠桃园中，轻尘哀鸣，桃灵嚷嚷着要出去，却被土地死死拦住。 这个世界，缺了谁都转的开。 第167章 仙尸 时间流逝的飞快。 似是恍惚间，七七四十九日便至。 兜率宫中却是热闹，大大小小神仙，皆自外面等候。 无他，他们今日便是来看这妖猴化成灰烬的。 如此才可放心。 只是少许功夫，便已将里里外外围的满满当当。 “童儿，时候到了。” 老君看时间已到，便开口道。 金银童子闻言放下扇子，退至一旁。 老君掐诀念咒。 轻轻一点，那炉子便被打开。 其中火光冲天，那猴身于中央漂浮。 老君轻咦一声。 微微错愕，看着那通体晶莹的猴尸，一时间也是没了办法。 “奇哉怪哉，此猴分明生机消无，应该在我这炉子中化为灰烬才是。” 老君喃喃自语，稍有不解。 如今却是光辉闪动，怪异惊人。 他莫不是炼出一个尸仙来。 此火非同寻常，能炼之而不化的东西，太过少见。 区区一具尸体有此异象，着实惊人。 “各位让让道，老君我有要事去见陛下，还请分出个道来。” 老君说完，手微动，便将猴尸收入袖中。 少顷，便至凌霄宝殿。 玉帝端坐其上，老君在前，众仙紧随其后。 “陛下，那妖猴虽入我丹炉，炼得七七四十九日，却未化丝毫，其躯好似浑然天成，与入炉之时并无二致，还请陛下定夺。” 老君奏道。 将那猴尸拿将出来，一时间众仙惊惧，齐齐退了一步。 “无需紧张，他如今算是仙尸，虽生的一点灵光，却无智慧，算不得先前的孙悟空。” 老君从容道，此尸在八卦炉中走了一遭，竟诞生出些许灵光。 再久些时日，不是没有开智的机会。 可与先前的孙悟空，也就只是共用一个身体而已。 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猴尸得先天之玄妙，后天之无垢道果，不生不灭，天地难消，功德气运临身，聚而不散，确实难办。” 玉帝缓缓开口，见老君都没办法，便知这是定数。 “再有几日便是蟠桃盛会，到时各方会聚，想来可有法子解决，老君便等上几日吧。” 玉帝话毕，老君微微点头。 如此，也没什么其他法子了。 “陛下，此妖猴经查，出自那东胜神洲之地，花果山之属，犯下滔天罪行，馨竹难书，臣建议，将那花果山夷为平地，以警示世人。 那猴子猴孙，当打入无间地狱，以赎罪孽。” 托塔天王上前道。 “你们呢？” 玉帝面色平静，淡然道。 “臣等以为，天王说的不无道理，那妖猴既出其一，必有其二，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我等附议！” 众仙齐声附和，玉帝却一言不发，看着这些人。 一时间大殿有些安静。 “我记得，诸位在那下界，也是有子孙后代继嗣延绵湥妖猴作乱，似乎也未祸及子孙吧！” 殿外走进一人，却是那哪吒三太子。 此刻神色玩味，面向众仙幽幽开口道。 “怎么到了你们这里，竟是连花果山也不放过，难道诸位做神，就真毫无羞耻之心。 那花果山中，据我所知，最多算是妖猴族类，就连亲近之属，也是不多，怎么就引得尔等厌恶。 自古有爱屋及乌之说，如今莫不是恨乌也及乌？” 面对哪吒的嘲讽，众仙却是脸色从容，不以为然。 更是心安理得。 “哪吒，你此言可是为那妖猴开脱，那花果山之属天天演武练兵，定是有不轨之心，再者既是那妖猴同族，便是死有余辜，何来无辜？” 有仙官站出来大声道。 众仙面色微冷，哪吒视而不见。 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如此说来，他日若有人像妖猴这般，那肯定是先杀诸位亲属，子孙，以绝后患，尔等也觉得对了。” 哪吒好奇道，两只登时眼睛微亮。 “放肆，那妖猴岂可与我等同日而语，妖猴族类又如何与我等子孙后代相提并论。” 一仙官厉声道，不过是一些蝼蚁，贱属，猪狗不如的东西。 如何能与天庭正神的后代比较。 “呀，原来是这样的道理，那诸位可要小心了。 我这人比较癫，又喜在人间游荡，若是遇到不开眼的。 否管他老祖宗是什么东西，一巴掌下去，定要他断子绝孙，今日领教，日后还得斩草除根啊。” 哪吒恍然大悟道。 一副受教了的样子，朝着众仙拱手，似笑非笑。 看的众仙皱眉不已，这煞星，端的无理。 竟然公然威胁他们，是要挑起众怒吗？ “行了，花果山的事，以后休提，去为难一些灵属之流，你们也不嫌害臊。” 玉帝出声制止争辩，眉间有些无奈，有些教训，有一次还不够吗！ 见无他事，便散了朝会。 哪吒笑意盎然，对于那些直射来的目光不避丝毫。 而后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 讲理，不是他所长。 动手，曾经以为上的了台面，可自打见了孙道友那般后。 他觉得自己不入流了，只能当个弟弟。 可这个弟弟，也不是谁都能掂量一下的。 花果山么！ 他刚好没去过，是该去游上一游。 众仙散尽，老君行至途中，却是脚步稍顿。 却是展颜一笑，看向眼前拦住他的人儿。 “原来是九公主，不知你找老朽为何啊？” 老君抚须笑道。 馨禾背负双手，见四下无人，悄悄凑上前。 “老君啊，你那猴尸，给我玩玩呗！” 馨禾话音未落，老君便使劲摇头，这如何使得。 这件事情尚未商讨出个结果，要是给了九公主，日后他拿什么交代。 “九公主，要不你换一个，这个可不能给你。” 老君笑着道。 “哎呀，我就想研究研究猴，这不是无聊嘛，我也不是不还，等过几天蟠桃会到了，我再给你拿过来如何？” 馨禾故作娇憨，一副少女心态，朝着老君撒娇卖萌。 “这个……这个，可是要还的！” 老君微微犹豫，便试探的开口道。 若只是拿去耍几天，倒也无妨，若是有意外惊喜，那就更好。 只要不误了大事即可。 “那是肯定的，我什么信誉老君你还不清楚嘛，什么时候马虎过，到时候肯定原原本本的给你送过去。” 馨禾挺起胸膛，拍拍胸脯保证道。 老君见状，也是再次拿出猴尸，又递与馨禾一张符，说了几句后，才缓缓离开。 馨禾见老君离开后，才露出快要压制不住的喜意。 “悟空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给救回来，一定。” 馨禾看着天际，心中喃喃道。 第168章 大佬的心思无法揣摩 一处宫殿中。 少女的身影忙的不可开交。 隔三岔五，便取出或丹药，或神草。 无数稀奇珍贵的东西被她喂进一具已经散去生机的猴尸嘴中。 那些药遇之则化，却不是进入体内。 而是被完完全全排除在外。 任少女有千般手段，也无法引起其一丝一毫的动静。 “你这妮子，从我那里要了这么多东西，便是为了他!”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馨禾头皮一颤。 回头看去，不是母后还会是谁。 “母后，我这不是想着玩玩么！” 馨禾吐吐舌头，扭捏说道。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我还没傻到什么都不知道” 王母走近后没好气说道。 她也不是吃人的老虎，至于让自己闺女如此防备吗。 哪怕不是亲生的，可几个女儿，有哪个她不是当作心头肉。 王母走到馨禾身前，并未责怪。 只是将目光放在尸体身上。 说是尸体，此刻却毛发晶莹，半点没有死气沉沉的模样。 若非没有生机，怕是与睡着无异。 “你不用想着给他吃什么宝药之类的了，没用的，连老君的八卦炉都奈何不得的人物，已经不是药物能起效果的！” 王母端详一会后轻声道。 “老君竟是炼得一点灵光，可是这身躯太逆天，想要诞生智慧希望渺茫，想要你的悟空大哥回来，可以说半点机会也无！” 馨禾闻言也不气馁，事事无绝对，有哪个万一，便是有希望。 “这猴子牵扯太多，他让你回来，便是不想让你扯进来，如今又是自绝生机，你若是真想救他，可以从感情羁绊这方面试试！” 王母随口道。 她看的出来，这已经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救的了的。 有那生死人肉白骨的药，让人恢复前世记忆，甚至数世记忆，借尸还魂的手段多了去了。 可那都是有所依托。 不会凭空捏出来一个。 情感？ 馨禾闻言微怔，她先前以为是丹药不行，却没想过这个。 “母后大人最聪明，我真是笨死了！” 馨禾眼睛亮起，兴奋道。 可随即又暗淡下来，她在一旁忙活半天，若是有动静，早就该有了。 可悟空大哥并没什么变化。 “别抱太大希望，我也只是猜想，若是最后无功而返，可别埋怨你母后！” 王母道，她可不想给馨禾太多希望，最后又是无尽绝望。 “知道啦，悟空大哥不喜欢天上，我带他去人间转转！” 馨禾当即兴冲冲道。 扯起猴子尸体就往下界跑，不一会就消失的没影了。 王母目光柔和，眼中有些笑意。 一转眼，连馨禾都这么大了。 “有什么话你不能亲自跟她说，非让我来。” 王母看着远处，轻轻道。 玉帝的身影在一旁出现，面色平静。 许久。 “几个闺女总归是和你亲近些，你与她说，她才不会想那么多” 玉帝淡淡道，他一个当父亲的，去帮闺女出主意救那猴子，别的不说。 就是他自己一想，都觉得奇怪。 没下手拍死那家伙，都是他大慈大悲了。 这傻丫头，躲在房间里偷偷掉金豆豆，倒在他们面前坚强起来了。 长大是长大了，可也有些心疼。 “你越不说，她们就越怕你，身为陛下，也不该整日如此，好歹陪她们说说话！” 王母埋怨道，要不然怎么闺女出了事，净往她那里跑。 那些丹药，玉帝那里可比她只多不少。 “你以为我不想啊，哪次我一过去，不是见个礼，没聊两句就跑，我多问两句，她们都觉得我要问罪一样！” 玉帝有些无奈道。 他哪知道闺女心里想什么，自己关注的，聊起来跟上朝一样。 闺女想聊的，他也想不出来。 若真让他放下架子，满脸笑容，和和气气的。 闺女怕是更惊慌。 他也难啊。 “孙悟空的事，你怎么看？” 玉帝岔开话题，转身问道。 他这个当老父亲，注定与儿女难以亲近，既然如此，一直这样也挺好。 他若换个态度，闺女怕是以为他被夺舍了。 那样两个人都别扭。 “还能怎么看，用眼看呗！” 王母没好气道，想了想后，这才认真分析起来。 “小丫头与这家伙接触早，我也就多关注了些。 我观这小家伙行事，心中自有一把尺子，平时规规矩矩，不显山露水。 可当触及底线时，便是义无反顾，生死不惧！” 玉帝听罢，微微点头。 这些，他也是知道的，这猴子哪都好，可就是太守规矩，又恰好生在这个多是不守规矩的地方。 有些冲突，难以避免的。 甚至，就连这震惊三界的一战，他都觉得，是这家伙太守规矩，守着心中那个规矩，才有此结果。 是不知变通，还是不想变通，却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他打的天庭上上下下大半仙神受创，一些更是再无生还的可能，可也间接的为天庭解决了危机，算是当了一回恶人！” 王母悠悠道，她在局外，看的分明。 孙悟空这一闹，天庭看似损失极大，可未必不是好事。 有些人待在天庭，犹如沉疴痼疾，积重难返。 如今死的死，伤的伤，以后的日子，怕是安稳不少。 天地损有余，补不足，经此一事，也是得到极大缓解。 地府一祸，玉帝派孙悟空前去，度化亿万亡灵，消灾解难。 后又有佛老献计，降下灾劫，人间乱象四起。 死掉无数生灵，凡人，禽兽，修士，妖族各有之。 而后便是孙悟空大杀四方，打杀天庭正神。 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来。 倒是将灾劫去了七七八八，接下来休养生息，便又会是一番繁荣景象。 “也让天庭颜面尽失，这么多仙神，劫难临身，却只有自保，让一个刚到天庭的毛猴出尽风头，呵！” 玉帝冷笑一声，随即又恢复平静。 心中却难掩失望，独善其身的有，装傻充愣的有，为求自保的有，冷眼旁观的有，置身事外的也有。 独独没有一个为三界生灵想想的。 天庭一家独大，却已经大到成为三界的累赘，趴在三界这棵参天巨树上的吸血虫。 当初设立天庭的意义，已经成为空中楼阁。 他又何尝不是冷眼旁观呢。 “所以这算是对那猴子的补偿？还是对闺女的亏欠？” 王母有些意外的朝玉帝道。 “都不是，孙悟空的状态太奇怪，无死无生，功德气运被老君尽数炼化进他体内，不管是有意无意，如今他都成了这个唯一的变数！” 玉帝微微挑起眉毛，这个结果，是他没想到的。 “他如今介乎于天地之道与道之中，谁也奈何不了他，是他的机缘也是他的劫难，破的开，这天上天下任他去得。 破不开，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无灾无劫，不生不灭，纵使三界破灭，道存他存，道亡他也未必亡！” 第169章 天地无岁月 玉帝想了想，哪怕是他给丫头指了一个方向。 也只是有可能增加那猴子回来的机率而已。 依然是希望渺茫。 “你让他去养马看桃，是想让他领个闲职，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其掺和到这些杂事中？” 王母有些不解，玉帝的态度反反复复，飘忽不定。 她也琢磨不透。 “呵，让他养马，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谁知道这家伙乐在其中。 与他看桃，也是想看看这家伙心思为何，我也未曾想到这世间出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猴子，也不知道谁教的。 让他去带天阳回来，去地府平乱，也是随手为之，这家伙倒是个办事的，只是这次有些出乎意料” 玉帝微微一叹，一个妖仙，藏了些本事，他也没当回事。 先前以为自己看的明明白白。 如今看来，倒是他小觑了天下生灵。 站的如此高，也未想到他看到的，只是这泼猴想让他看到的。 你藏着倒也罢了，结果一层叠一层。 他如今才是被耍的那一个。 这家伙不回来倒罢，若是回来，他一定要他好看。 给自己扔一个烂摊子收拾。 天底下也就这一份。 永州城。 那个小小的药铺当中。 郑怀易与老黑都靠在门口的椅子上，无精打采。 老妪在给来的客人抓药结账。 他却是提不起精神来。 一头白发苍苍，身体干瘦。 却也未头脑发昏。 当年那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已经老去。 已经成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只有这药铺还如当年一样，只是更显老旧。 “老黑啊，看这样子，我怕是要走在你前面了！” 郑怀易扯动嘴角，笑着道。 摸摸老黑身上那黑的发亮的毛发，眼中隐藏着些许忧伤。 这大黑狗比他能活，可他比起街坊邻居，也算是颐养天年了。 能活到八十多，已经是高寿了。 “汪汪！” 一旁的老黑应了两声，随后又趴下看着那街面。 两个家伙的表情如出一辙。 郑怀易回头看了看药架上的那几瓶养生丸，那已经是非卖品了。 哪怕这些年来求的人络绎不绝，可剩下最后三瓶后。 就成了店里的宝贝。 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价值之后，又是微叹一声。 他现在的钱，好像还是买不起。 到底是没这个福气。 千金易求，一药难得。 “怎么，还是觉得自己够不上那个价位？” 老妪送走客人，站在一旁随口道。 “我就一伙计，命能有多金贵，那些达官贵人，千金小姐，哪个不想容颜永驻，长命百岁！” 郑怀易顾左右而言他。 也算是侧面回答了老妪的问题，老掌柜的说的话，他依然能记得清楚。 他觉得那药值多少钱，便给多少钱。 如今，他攒下的钱没有万两金，也有九万两了。 可那瓶药，似乎只会更贵，在他眼里，贵的多。 风吹过街道，郑怀易紧了紧身子，终是感到些凉意。 人老了，就有些不中用了。 起身后打算回屋，只是回头时，那手中的蒲扇直直落下。 他却毫无察觉。 喉咙几次浮动，皆没有道出声来。 老人神色有些恍惚。 “二……二掌柜的？” 郑怀易磕磕巴巴的开口，语气带有一丝试探和疑惑。 “你这家伙还没有老眼昏花嘛，有些日子没见，你都没人样了！” 在老妪震惊的目光当中，馨禾的身子靠着药柜，笑眯眯的道。 “唉，三位掌柜的说走就走，当神仙的心是大，可怜我们几个，还在兢兢业业的维持铺子！” 郑怀易故作叹息道。 馨禾却罕见的有些沉默，这事确实是她们不地道。 都怪那个老太白，也不处理好就回了天庭。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一走就是这么久！” 馨禾轻声道。 她们多少是有些不负责任了，若不是看到郑怀易那苍老容颜，她几乎要忘了，人间与天庭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别别别，千万别，其实这些年我们过的滋润的很，想吃啥就吃啥，就不怎么缺钱花” 郑怀易连连摆手，对于二掌柜的会道歉，着实给他吓一跳。 天上的神仙啊，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 他一个小老百姓，一下子见了三。 还一块住了一段日子，这牛皮，吹出去都没人信。 他有什么不知足的。 怨气以前也许有，可一路过来，他也看开了。 “大掌柜的呢，老实说，这些年，我最想念的，就是大掌柜的了，最最想念的，就是大掌柜的饭了！” 郑怀易坦然，半开玩笑道。 已经没有当初那份小心翼翼。 人终究还是会成长的，毕竟，神仙也会跟他道歉，这待遇，独一份啊。 他依稀记得，三掌柜的离开前，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想来，那才是大掌柜的真名，只是不知，为何会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连告别都没有，就扔下这么大的摊子走了。 “在屋子里躺着呢，只不过，这次是做不了饭了” 馨禾淡笑道，只是言语间，带着些许苦涩。 郑怀易稍愣，而后便明白过来，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 随着馨禾来到后院，老妪跟在身后。 心中已有猜测，可当进入房中看到那个身影时，依然忍不住瞳孔紧缩。 整个人身体紧绷，好在馨禾轻轻一点，才让她缓过来。 倒是郑怀易，没什么修为，也感受不到床上那道身影的气息。 “三掌柜的，你莫不是诓骗我，这明明就是一猴子嘛！哪里是大……” 话语戛然而止，郑怀易说到一半，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那道身影。 一时间结结巴巴，牙齿打颤。 大……大掌柜的，就是一只猴？ 那这，他们是妖还是仙啊！ “你们没猜错，他就是那个喜欢打理花草，酷爱做饭的大掌柜” 馨禾淡淡道，这里是她想到的第一个地方。 悟空大哥在这里待了好些时候，开这药铺，也是用了心的。 那院子里的桃树，花花草草，虽灵性不显。 可还是惠及四方。 别的不说，郑怀易能够如此长寿，便可见一斑。 若她所料不差，越是离的近的住户，便越是少病少灾。 这其中，也是悟空大哥的一份因果。 “猴掌柜……哦不……李掌柜的可真是个高人啊，这一看就仙风道骨，哈哈” 郑怀易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可越说越尴尬。 他都想抽自己两嘴巴。 这破嘴。 “他受了伤，很难醒过来，我想带他四处走走，在铺子里也不会待太久，若是可以，希望你们能跟他多聊聊！” 馨禾转头看向二人，神色认真道。 也许多聊一会，悟空大哥醒来的机会就多一分。 第170章 世道有乾坤 “你要说别的我帮不上忙，这瞎聊天，我怎么着也可以试一试！” 郑怀易挺直身子，乐呵呵道。 脸上露出笑容时，皱纹都快拧成一团了。 “大掌柜的气息太惊人，我能帮到的很有限，只能尽量试一试！” 老妪也缓缓开口，可心里，并不觉得自己这些人能够让大掌柜的醒来。 先前那气息，如蝼蚁观日月。 野草见青天。 给她的震撼太大，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受伤。 她已经尽可能的把他们想的强大。 可当真正感受到时，还是难免震惊。 馨禾轻轻点头，她如何不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能让悟空大哥醒来的，也许要触动内心深处。 可悟空大哥最在意会是什么，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只因他，好像从未向任何一人，彻底敞开心扉过。 馨禾来到院子中，看着天上的云彩出神。 老妪跟着走了出来，独留郑怀易一人跟悟空说话。 ”对了，大掌柜救的那几个姑娘呢？“ 馨禾猛然想起，随口问道。 “那三位姑娘，重伤昏迷半月有余，先后醒来后，倒是在药铺逗留了一些日子，只是许久不见掌柜的回来后。 她们便先后离开了，只是交待我们一定要跟掌柜的帮忙说声谢谢！” 老妪稍愣一下，想了想这才开口道。 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她若不是记忆深刻，还真有可能忘了。 “之后倒是隔个个把月，那两个龙女会回来看看，顺便看看掌柜的回来没，至于秦姑娘，倒是没怎么出现过！” 老妪有些感慨道，岁月不饶人，许是以为掌柜的不会回来了。 近些年，龙女也没怎么来过了。 少女哦了一声，随后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突然想起，随口一问。 她在人间的时间也不多，最多两年，她便要带悟空回天庭。 只因之后便是蟠桃会，父皇他们到时候也会商议怎么处理悟空大哥。 只是短短两年的时间，她只能碰碰运气了。 屋内，郑怀易伫立良久。 看着那道身影，只觉难开口。 “大掌柜的，你们神仙的日子也一般啊，整天斗来斗去，想来也累，这样看，我的日子，比你们舒坦……” 郑怀易到底是老了，没了当初的那股心气。 本想着要是有朝一日再见到掌柜的，一定要舍下脸，去求一求，得那一瓶养生丸。 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了。 他忽然觉得，好像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而不死是为贼！ 活着便有无尽麻烦，死了却是一了百了。 神仙也不好当嘛！ 几日过去，任老妪与郑怀易说的天花乱坠，悟空这边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无奈，馨禾只能带着悟空，去其他地方转转。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少女站在云霞上，目光幽幽。 “悟空大哥，下面就是花果山了，你是不是该给点反应了” 馨禾自言自语，期待与失落并存。 落下云头，当踏入花果山时，悟空依然直挺挺，悬浮在馨禾身旁。 并未有半点反应。 馨禾带着悟空，逛遍了花果山的一草一木，只是到了最后，也未见其有一丝动静。 那些精怪猴儿等，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地的异常。 馨禾不想惊动它们，若是这些猴子知道它们上天做仙的大王身死。 怕又是一番灾难，对于花果山的灾难。 “悟空大哥，是你吗？” 馨禾进入水帘洞中，看着那石壁上的身影，怔怔出神。 那石壁上的猴子眼眸缓缓睁开，见馨禾气息如常，并非花果山之敌后。 竟是再次合上眼眸。 眸中更无半点情感，馨禾稍感失落。 只是一道护法身而已。 嗯？ 本来有些落寞的馨禾猛然回头。 那死寂无波的猴身，此刻散发出气机。 虽然极少，可却是与之前大不相同。 悟空的尸体泛起涟漪，无风自动，自行缓缓飘向洞外。 这让馨禾心神大震，脸色微喜。 有动静就是好事。 少女缓缓跟着，最终，来到花果山后山。 林中，是那一座座坟头，被岁月掩埋。 一些花花果果杂七杂八的摆在各处，看得出来，时不时有家伙来这里祭奠。 “悟空大哥，你别告诉我你也想躺里面！” 馨禾冷不丁开口，有些慌张道。 她是想办法让悟空大哥活过来，可不是让他入土为安的。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悟空的尸身停滞在坟头。 馨禾觉得，也许是在缅怀故友吧。 心中却是稍喜，有反应就代表他对外界是有感知的。 果然，带悟空大哥来花果山是对的。 “孙大王，你怎么这个姿势回来了？” 枝头，燕羽口吐人言，歪着头看向下面，疑惑道。 “你这鸟儿，能看的到我们？” 馨禾有些讶异，忍不住开口道。 她这一路走来，可从未被发现过，怎么被一只鸟给瞅到了。 “废话，本鸟两只眼睛没塞鸟屎，也没长屁股上，怎么就看不到了” 燕羽瞪大眼睛没好气道。 只是看到孙悟空一动不动时，她有些茫然。 “孙大王，我是燕羽啊，我这名字还是你起的呢，这是在修炼什么神功吗？” 燕羽扑棱几下翅膀，落在悟空胸口。 眼睛尽是疑惑。 这修的什么功法，这么奇怪。 燕羽开口之时，悟空的眼皮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这一幕却让馨禾大喜，心扑通扑通直跳。 “快说，多说几句，你快说啊！” 馨禾连忙开口道。 燕羽见状往一旁一闪，看着这疯丫头，悠闲的梳理了一下羽毛。 “哪里来的傻丫头，别以为跟着孙大王，就可以对本鸟动手动脚的，我跟孙大王认识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 你让我说我便说，那我岂不是成了听话的鹦鹉。 本鸟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说一句，这灵丹就是你的了” 馨禾直接抛出一粒金丹，被燕羽稳稳拿爪子接住。 只是入爪，燕羽便眼睛一震。 仙丹？ 肯定是仙丹。 “就一句？” 燕羽有些怀疑的问道。 “一句一颗，只要你可以对他一直说，我就能一直给！” 馨禾压下激动的情绪，十分认真的道。 能让悟空大哥醒来，就是把老君的炼丹炉端下来，她也要去端一端的。 燕羽只当是这家伙傻了，孙大王结交的仙人智商一般般啊。 瓜兮兮的。 “孙大王，等俺老了，那帮俺送个终吧！” 燕羽兴冲冲的开口，同时瞥了馨禾一眼。 咻，又是一粒金丹入爪。 “孙大王，俺喜欢你哩！” 咻！ “俺喜欢的不得了！” 咻咻！ “我死了你能亲手埋了俺吗？” “滚！” …… 馨禾脸色越来越黑，终于是忍不住，一巴掌给这傻鸟扇飞出去。 她都没说过呢。 你一只鸟瞎叨叨什么。 第171章 见我 万古鸿蒙一片天，修得混元太乙仙。 千劫过后身犹在，一点灵光悟太玄。 林中声音随风逝去，一片涟漪将馨禾与燕羽推向远处。 等馨禾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在另一座山巅。 燕羽扑通扑通落至馨禾肩头，一样是一脸茫然。 那林中景象，却是一览无遗。 悟空尸身渐渐化作寻常，老君用来压制他的符箓也自动脱落。 这一刻，悟空像是彻底化凡。 再一次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猴子。 “完哩完哩，孙大王破功哩，快跑快跑！” 燕羽大叫一声，赶忙挥动翅膀，准备跑路。 一只小手却是轻飘飘的将她抓在手中，不以为然。 “别吵，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馨禾随意道。 能有一只鸟能看破她的障眼法就很不一般了。 她怎么会让其他人察觉自己的存在。 “傻豹子，你特么的死哪里去了，快来弄死这个傻丫头！” 燕羽嚎了一嗓子，可是就连远处的鸟也没瞅她一眼。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怕是传不出去。 随即赶忙尬笑几声。 “哈哈哈，我跟你闹着玩的，我向来人美心善，乐善好施，助人为乐，乐此不疲……” 燕羽眼睛滴溜溜直转，立马换了一副面孔道。 馨禾没工夫搭理这傻鸟，只是目不转睛的看向悟空所在。 心中微微泛起涟漪，她希冀悟空这次能醒来。 可又怕太多希望后，带来的是更多的失望。 林中过了良久，那双眼皮终是一颤。 又是许久，随着眼皮跳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随着微风渐起，那双眸子缓缓睁开。 露出时，却是一片茫然。 他缓缓起身，林间的枯坟带着些许荒凉。 落叶洒落肩头。 他微微皱起眉头，扭头看向向他走来的一人一鸟。 脑海中满是问号。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这里是什么地方？ …… “孙大王，你神功修成没！” 见那七彩斑斓的鸟突然开口，让他整个身子一抖。 什么鸟居然会说话。 为什么鸟会说话？ 为什么他会认为鸟不会说话？ 他的脑子里，一时间全是为什么。 却没有一个能给出答案的。 “悟空大哥，你真的醒了？” 馨禾轻声道，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话时带着一丝颤音。 “悟空大哥？” 他转头看向四周，见少女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悟空？ 大哥？ 这两样他都没占啊！ 他没看错的话，他是一只猴吧。 “小妹妹你认错人……额，认错猴了，不好意思，让过一下” 悟空茫然过后，又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确属猴子无疑。 但是悟空这个名头，他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 没理由，就是觉得不是自己的。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叫悟空，那他怎么可能叫悟空。 可以是张三，李四，王麻子…… 唯独不可能是悟空。 谁脑子秀逗了，起这个名字。 哎！ 悟空猛的抬起头，看向四周，又看看这一人一鸟。 谁在叹气？ 见没什么动静后，他只当是自己幻听了。 悟空侧着身子从馨禾旁边经过，目视脚下，实在是被眼前这小妹妹盯的有些慌。 直至走出数步后，他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一猴子，紧张什么。 “悟空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馨禾拦住悟空去路，强颜欢笑的开口道。 眼中满是紧张与希冀。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还悟空，还大哥，你当你齐天大圣孙悟空啊！” 悟空不假思索道，轻笑一声后又皱起眉头。 齐天大圣？ 孙悟空？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感觉自己脑子肯定被驴踢了。 连自己名字想不起来也就罢了，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 一往深处想，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让他想弄死自己。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脑壳疼。 悟空摇摇头，迈开步子向林外走去。 馨禾看着离去的悟空一阵失神，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是坏，好的是，醒过来了。 坏的是，好像失心疯了。 难不成是被太上老君炼坏脑子了？ 她感觉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她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得。 “完哩完哩，孙大王把脑子练坏了，这如何是好！” 燕羽一个倒栽葱，直接两眼冒金星。 觉得自己鸟生惨淡。 孙大王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了，怎么会认得自己。 这下难了。 少女逐渐舒展眉头，眼中带上一丝笑意。 既然能醒过来，那肯定有法子让他想起来的。 是自己过于着急了。 一念至此。 馨禾也迈起轻盈的步子，跟了上去。 追上悟空后，两道身影肩并肩，一道向前。 “你认识我？” “认识！” “那我叫什么？” “李空梧” “这个倒比先前那个好点，李空梧，有可能！那你叫什么？” “李见愁。” “李见愁？为何不是鬼见愁，又或者李莫愁？” “那你干嘛不叫孙悟空！” …… 两道身影一问一答，渐渐向外走去。 少女的肩头上，立着一只无精打采的鸟儿。 就这么在一只只猴子身边穿过，一起离开了这花果山之地。 却无人发现他们来过。 后山中，一道身影渐渐凝实。 看着离去的身影，嘴角浮起些许笑意。 “师弟啊，你得少折腾，师兄我就这么一条命，扛不住啊！” 年轻道人咂咂嘴，随意喃喃道。 他这一把骨头酸痛酸痛的，也没个人心疼。 惨呐！ 年轻道人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舒展一番后。 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渐渐消失在天地间。 天庭。 蟠桃盛会在即，诸多仙神亦是活动起来。 各自做一些准备。 一些请帖也送到各仙家手中。 尚未开办，便已经比寻常热闹许多。 云霄上，瑞气霞光摇曳，各处宫殿亮堂堂，金碧辉煌。 光芒千万条，一步一相宜。 一眼一盛景。 仙鹤，龙凤，各类仙禽仙兽络绎不绝，更有九天莲叶显化。 影影相印，金光玉影浮沉。 三道身影偷偷摸摸，趁机潜入那蟠桃园中。 却是那馨禾，悟空与燕羽无异。 悟空只是瞅了一眼那桃子，便觉得垂涎欲滴。 口渴生津。 “想吃？” 馨禾回头，有些意外的开口道。 “能吃？” 悟空反口问道。 馨禾却是喜笑颜开，顺手就摘下一个又大又嫩的桃子下来。 向悟空抛去。 悟空连忙接住，拿起袖子擦擦后。 便一口咬了下去。 燕羽看的眼睛直冒光，便踮起脚蹑手蹑脚的来到悟空胳膊上。 朝着蟠桃啄了一小口。 “呀！这桃子醉鸟！” 燕羽还未品出个味道来，便觉得身体轻飘飘，脑袋晕乎乎。 直挺挺向地上栽倒。 悟空随手接住，咧嘴一笑。 这鸟儿太搞笑，竟然一口也吃不得，莫不是对桃子过敏。 过敏？ 他为什么会想说过敏这个词？ 悟空又是一阵疑惑。 第172章 谁说我是孙悟空? 悟空刚把燕羽放进袖口中，便察觉到眼前晃着一道身影。 正气鼓鼓的盯着自己。 悟空有些愕然，这些天，自己的认知一次次被刷新。 猴子能听懂人话，有人会飞，这个世界上真有鬼啊…… 眼前的这又是个什么玩意！ 精灵吗？ “好哇，你个傻猴监守自盗，还带一只鸟一块，呀呀呸！” 桃灵气鼓鼓的瞪大眼睛，咬牙道。 悟空一时间怔在原地，手中的桃子感觉烫手，拿着不是，不拿也不是。 怎么有一种去人家果园里摘东西被看见了的感觉。 悟空讪笑一声，欲开口狡辩。 “小大人不可无礼，孙司使勿怪，这小家伙又开始淘气了！” 土地在旁边冒头，行了一礼道。 “孙？司使？” 又是两个问号，悟空感觉要么自己出问题了，要么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他什么时候当过官。 “大人客气，在下打扰！” 悟空有学有样，同样回礼道。 这一幕给土地公整不会了，他有些不明所以。 孙司使好像变了，可又好像哪都没变。 同时心中也有疑惑，不是说司使惹下大祸，被西天佛老给诛杀了吗？ 这不是好好的？ 还是与九殿下一块来的，现在的神仙，真的是越说越离谱。 土地只觉得外面的人胡诌起来太厉害。 这谣言传的也太离谱了些。 “李大哥，陪我去骑马！” 馨禾自顾自把轻尘带了过来，直接朝悟空喊道。 悟空想不起来有关自己的一切，只能当作自己姓李了。 反正比姓孙强。 见还有马儿骑，他也是微喜。 馨禾带着悟空在天庭当中驰骋云海，虽往无人处走。 却难免遇到一些仙吏。 只是无论大大小小的神仙，见到悟空那张面容后，心神俱是一紧。 然后立马扭头就走。 渐渐的，馨禾也就无所顾忌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面子这么好用，大家都心照不宣嘛。 凌霄宝殿中，一道身影急匆匆跑来。 “陛下，祸事了，那猴子又活过来了！” 纠察灵官有些慌神道。 这次佛老可不在，就是显圣真君，也回了灌江口。 而且那猴子，可是就在天庭。 “这不可能，妖猴乃是佛老亲手诛杀，老君放进炉子中炼了七七四十九日，他就是再厉害，也断然活不了！” 许天师上前奏道。 众仙惊惧的心也随之安定，是了，必然是谣传。 若真活过来，哪里还会如此安宁。 怕不是早就闹翻天了。 “陛下，那妖尸被九殿下索去，想必是这些日子沾染红尘气，生了灵慧，这才有行动之力，不过，应不是之前那妖猴才是！” 老君微微思索，勉强找了一个可以说的通的理由。 毕竟是从自己手里走出去的，他也无法袖手旁观。 “老君说的有理，至于是不是那妖猴再显，明日便是蟠桃盛会，到时让各方仙老一看便知！“ 玉帝平静道。 众仙见玉帝如此，心中也是微定。 此刻没有打起来，老君说的多半是真的了。 只是没想到那妖尸会被老君炼出灵慧来，不过一想到老君确爱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炼尸也就不足为怪了。 又是一番奏禀，皆是商量蟠桃盛会事宜。 等诸事皆毕，众仙散去，玉帝这才缓缓起身。 竟然真的醒了，只是这家伙性子变了不成。 学会变通了？ 心念所至，玉帝目光穿透空间。 看向那道身影，与此同时，牵着马儿的悟空似有所觉。 微微回眸。 “好小子，仅仅是稍有所得便这般敏锐，若是等你开悟，怕是这世间独一份，只是那时，又有谁能容的下你？” 玉帝眼中闪过笑意，自顾自开口道。 随即将目光收回，是有意外又不意外。 翌日，蟠桃盛会终临。 这天，王母娘娘于瑶池开办蟠桃会。 邀请天地人三界各方仙老，有那五方五老，五斗星君，三清四帝…… 各宫各殿，大大小小尊神一应前来赴会。 见那瑶池云雾霞光缤纷四溢，云霓飘飘，七彩相合。 美酒佳肴陈设，珍馐百味齐全。 众仙渐至。 最先到的，却是那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等。 王母坐落首位，玉帝稍后，众仙佛一一见礼，而后落座。 仙乐齐奏，凤箫玉管响彻云霄。 一班仙子上前，等一众仙神齐聚，这才开始演礼谢恩。 事毕，王母这才悠悠开口。 “值此佳节盛会，请众仙众佛相聚，趁此机会，谢过佛老相助之恩，降伏妖猴。 再也，也有一事，须各方仙老帮忙出个注意。” 王母将先前孙悟空所做所为一一道来，斩天兵天将在前，战三太子显圣真君在后，又与西天如来相斗…… 此事虽大多仙神知晓，可知道其中内情细节的，却是少之又少。 如今王母一一讲来。 仙佛皆异。 在得知那妖猴尸身竟然在老君的八卦炉中走上一遭后也毫发无损，各方仙老也是一惊。 如今又生灵慧，一个不慎，便极可能重现那日惨象。 “娘娘，此事以我之见，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应该问佛老才是！” 上清灵宝天尊闻前后因果，抚须道。 事之根本，因西天如来那解劫之法所至，这解铃人，自然非佛老莫属。 “是极，天尊所言不差，如来出力降妖，也该他化解这段因果！” 黄角大仙展颜笑道。 “贫僧惭愧，与那妖猴相斗，为他所伤，近日稍有好转，那妖猴既生灵慧，想是天意。 然他所犯杀孽无数，难以度化，这番想来，又是与我西方有缘，先前他曾言封我灵山五百年，本不欲与他计较。 然已有因果，不如将他关押五百年，待五百年后，再寻有缘人渡他！” 如来想了想后双手合十，淡然说道。 王母沉吟，玉帝面色平静，并不言语，众仙神色各异，只是皆未开口插话。 “大善，佛老心怀慈悲，当真叫我敬佩，既如此，便依佛老所言！” 王母见无人反对，当下开口道。 遂命灵官将那猴子带来。 少顷，悟空来到瑶池，见那一应大小仙佛。 略感不安，一道道眼神向他望来。 悟空却是不明白。 “孙悟空，你犯下滔天罪孽，本该让你神形俱灭，永坠无间地狱。 然佛老慈悲，替你求情，现将你关押五百年，你可有异议？” 王母缓声道。 话毕，悟空微微挠头，看着这些人，没一个眼熟的。 不过话倒是听明白了。 “孙悟空可能没异议，不过我有，他犯的罪，你找他啊，抓我做甚，总不能因我也长个猴样，你就说我是孙悟空吧！” 第173章 妖猴骂天 一言激起千层浪。 众仙哗然，这妖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妖猴休要放肆，是与不是，岂是你一言可以断之，难道偌大的天庭会冤枉了你不成？” 一仙脸色不好看，却是那长头大耳的老寿星开口。 区区一个妖猴，如何敢在各方仙老面前狡辩。 “这可说不准，你不被冤枉，怎知我是不是被冤枉的，要被压五百年的也不是你。” 悟空耸耸肩，摊手道。 “听说孙悟空善变化，好斗狠，长相凶恶，我占哪点？ 都靠一张嘴，我还说你是孙悟空呢，他，他，还有他，难道就不能是孙悟空变的？” 悟空随手乱指一通，平白无故就冤枉好人，这如何能忍。 若是你们联合起来诓骗于我，我若是稍愚笨些，说不定就着了道。 乍一看，这地方没有好人呐。 一个个面色不善，跟我抢了他家银子似的。 莫不是想找一个背锅的，悟空想到这。 脸色也是一沉，一个个瞪了回去，凭空被这些家伙污蔑清白，如何能忍。 “妖猴巧舌如簧，众仙家不必与他辩之，我有一物，可证明他就是那妖猴。” 老君说话间，掷出一物，那物件随即化作一棒子没入悟空体内。 “此如意金箍棒乃妖猴之凶兵，它自认得主人，如今你可有话说？” 老君眯眼笑道，众仙却是神色一紧，身子不自觉往后捎捎。 这要是妖猴再发疯，一棒子下去，保不齐哪个就没了性命。 悟空细细体会，嘿，还真像自己的物件，有点熟悉。 “你这老头想必是有大神通的，弄个棒子来忽悠我如何能作数，是与不是，我自己最清楚，什么滔天罪行，我咋不知道。” 悟空不以为意，骗人的手段多了去了，是真是假，皆由心而定。 他岂能被他人之心动摇，有些家伙就喜欢嫁祸于人。 擅此手段者，都能让他们自己都深信不疑。 老君微微挑眉瞪目，他还是低估了这猴子的不要脸。 铁证如山，怎么就不认账。 众仙齐齐指责，有人映照出当日景象。 悟空说可以作假，当不得真。 有人请来与悟空相识之人，皆可以指认他就是孙悟空。 悟空脸不红心不跳，依然不认，怎么就他们认得我，我不认得他们。 让众仙拿出手段，看看他是否说了假话。 …… 一番下来，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火气噌噌往上冒。 奈何这妖猴抵死不认账。 什么话也不认，关键在那真言咒下，这妖猴也说没有说谎。 从心里认定自己是被冤枉，这可气煞众仙。 “妖猴休得妄言，你那前身确乃孙悟空，如今既生灵慧，切莫走了老路，日后皈依，也是一件幸事。” 如来低唱一声佛号，先是对悟空言道。 而后合掌看向玉帝王母。 “娘娘，陛下，不必与他争辩，我自压他五百载，五百年后，渡他成佛，以全因果。” 如来见玉帝王母未出言阻止，便抛下一物。 化作山石，朝悟空压下。 “老和尚，你与我说不过道理，便以势压人，落了下乘，手段卑鄙，简直无耻。” 悟空脸色大变，双手托上，那山却犹如活物，自行呼吸一般。 一吞一吐，于悟空身上生根，压的悟空无法立足，竟向下落去。 悟空只觉势大力沉，他拼命摇动身体，却无法甩脱那石山。 石山渐增渐长，下沉之势愈加迅速。 “那为首的娘娘，既然靠拳头辩黑白，又何必问我，这是什么道理？” 悟空着急，只能大喊道，只是周围已是云雾，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见。 “尔等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欺我力弱，抓不住那孙悟空，便拿我抵罪，可恨呐！” “那老秃驴，说什么度化度化，他日我若出来，必打下你两颗门牙来，给我当脚串。” “呀呀呀，尔等拿我顶罪，等那猴子再来闹事，掀翻你那破宫殿，掳去你那美娇娥，尔等休要后悔莫及！” “该你们这些娘们世世无夫如活寡，匹夫日日生欲难如意。” “老树要皮人要脸，尔等没脸没皮，活着做甚。” …… 见那山沉沉，直直落，下了九霄云雾，直入大地。 悟空心里又气又急，身渐疲，力渐衰，有心无力难脱身。 只能一个劲的叫骂，咒那瑶池各仙，也说不上个名号，只能瞅准了那些人的样貌。 戳其短处，贫嘴薄舌。 轰！ 悟空临近大地，那山压出气浪将四周吹的飞沙走石。 一个不慎，悟空被其迷了眼睛。 心中亡魂大冒。 完了，猴生休矣。 压将下去，我不得被压成一摊肉糊糊。 嘭嘭！ 阵阵声响传来，悟空双眸紧闭，心如死灰，只想着这猴子真遭罪，还没两天，就被压成烂泥。 可怜他一世无福，命薄如蝉翼。 遭这无端之灾。 瑶池，悟空的咒骂声引得众仙齐皱眉头。 如此污言秽语，别出心裁，与众不同的脏话是怎么想出来的。 “休生恶语！” 如来又唱一声，口中念咒，化作那六字法旨，如来攥在手中，向下一抛。 见法旨化掌，镇于那大山之上，山型变换，远远看去，状似五指，便又名五指山。 妖猴之言顿消。 “这猴子嘴巴如此恶毒，合该管教，六丁六甲，四值功曹可去值守，教他善言善语。” 王母面色不善，开口道。 见状，如来也是吩咐下去，叫那五方揭谛一同前去，教化妖猴。 至此，妖猴之事尘埃落定，蟠桃盛会拉开帷幕。 那仙姬仙娥齐舞，有那仙子奏乐演歌。 娇娥盛酒，美姬奉桃。 歌舞升平，正是那乐声悠扬悦耳如天奏。 舞影婆娑，笙歌艳艳若海吟，美人舞姿曼妙身缥缈。 群芳生艳姿优美有大方。 众仙满是欢声语，一切忧思抛脑后。 只有太白席间坐，目光平静如幽潭，品却美酒，无甚滋味。 五指山下，悟空声嘶力竭，咒骂之声渐弱，那山与他一体，压的他不能动弹。 空留个脑袋在外面，着实难受。 骂也骂了，反抗也没用。 他倒想是那孙悟空，使个变化脱身。 奈何脑子里空荡荡，半点术法也无，哪里会什么法术。 好在此山有蹊跷，竟然没压死他。 只是想到要被压上五百年，悟空又感绝望。 五百年，他一只猴能活个多少年。 别说五百年，就是五年之后，怕是尸骨一堆，烂肉难寻啊。 道猴生艰苦，奈何无力回天！ 平白遭人欺凌。 第174章 论山 山中无岁月。 自神山天降，附近生灵皆因好奇前往。 探寻之下，却只见得一猴、一鸟、一少女而已。 然岁月悠悠，数十年过去，那鸟能吐人言，少女容颜未变，猴子依然未能出山。 事情传开，附近山民觉得此山神奇。 那里面的生灵，多半也是仙人所化. 便不敢打扰，只是有事之时拜上一拜，求个心安。 这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正午日头正升，少女躺在依山建起的竹屋中休憩。 却是不自觉沉沉睡去。 那鸟亦是伏在少女胸脯上，眼皮子合上睡的香甜。 “卖镜子喽，卖镜子嘞！” 一道吆喝声自山中响起，却是未惊动竹屋当中的少女与鸟。 只是竹屋一侧的猴子，突然抬头，有些意外。 那道声音未过片刻，又是传来。 由远及近，悟空竖起耳朵，听的分明，想来是往这边来了。 “卖镜子，明晃晃，亮澄澄的镜子啊|！” 少顷，悟空见一老汉，佝偻身子，弯腰驼背，长相恶了点，一对眼珠大小不一，左边的往左看。 右边的往右张望。 那口老黄牙，如烟熏火燎。 正担着担，卖力吆喝。 “老人家，你莫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荒凉，无有闹市，你这镜子，怕是卖不出去！” 悟空使劲抬头，笑笑开口道。 “呀，你这猴子顽皮，怎钻那里待着，万一卡住出不来该如何？” 老汉左右张望，瞧了好一会，才看到远处那角落当中的猴头。 “不是钻的，不是钻的，有个老和尚不讲道理，以蛮力将我压在山下，这才脱不开身” 悟空赶忙解释道，提及此事，眼光微暗。 虽说自己不觉得是那孙悟空，可瞧那众仙反应，以及少女与鸟儿讲的那大大小小的一应事端。 这些时日下来，他倒也信了七七八八。 奈何自己一无那孙悟空的本事，二无太多智慧，只能被压在此处。 其中心酸，不足与他人道哉。 老汉揉揉眼睛，挑着担子自一片坐下歇脚，看着上面遮风挡雨的竹子，脸上有些笑意。 “你这猴子，莫不是闯了大祸，被圣僧以大法力困在此处，在此受过？” 老汉上下打量一眼，有些狐疑道。 “非也非也，未曾闯祸，只是……只是，唉，不说也罢，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悟空低头一叹，那老汉自怀中拿出几颗酸杏子来，伸手放在悟空面前。 示意悟空吃上一些。 “谢谢老人家！” 悟空道了声些，如今只有头在外，无法抓取，只能靠嘴咬住几颗，一块吞入口中。 “那你要镜子不要，我这可都是上好的镜子，你每日照上一照，保管你精神焕发。” 老汉乐呵呵的问道。 “你这身上未见半点尘埃，想必是有人帮你梳理，才这般整齐干净，若是有一好的镜子，肯定更加方便！” 悟空脸色古怪，盯着这老汉看了好一会。 见没什么异样，才再次开口。 “你便是想卖与我，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是那几颗酸杏，也是拿不出来，老人家你还是卖与别人吧！” 镜子再好，照上千万遍，他还是他，不会有什么变化。 哪有人这般自恋，整日对着镜子看自己的。 也不羞。 “不然，我这镜子，你倒也买得，你这身上，不是还有一座山么！” 老汉咧嘴笑言道。 “山？这山乃是那老和尚为困我所化，在我身上生了根，如何能与你，行不通，行不通！” 悟空连连摇头，山又不是自己的山，再者也做不来交易。 这不是诓骗老人家么。 “你若卖我这镜子，自然是能给的，不如就拿你这座山头来换如何？” 老汉不以为意，依然开口道。 “我若能给你，早就脱身了，何至于困在此地，老人家莫要开玩笑！” 悟空摇头。 “这是镜子，你身上这座山，我便拿去了” 老汉似是强买强卖，给悟空扔下一面镜子，便起身要走。 悟空有些发愣，这老汉莫不是傻了。 “老人家，镜子你拿走，这山还在，你怎的信口胡诌，再说我要你这镜子何用。” 悟空连连喊道。 “山已被我拿走，如何会在，那镜子是与你交换之物，怎能又拿回，不是老汉我的道理！” 老汉挑着担子，便向前方走去。 悟空被老汉的话说的脑子迷糊，什么山被拿走？ 他使劲挣扎一下身子，扭头向上看去，那山分明将自己压的死死的。 山始终在，这老头莫不是糊涂了。 连山都分不清，辩不明。 “老人家，快将镜子拿去，你到集市上，卖与哪方小姐姑娘，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悟空急急喊道，他要这镜子也无用，再说岂有平白占人家便宜的道理。 “我拿了你的山，你便该拿我的镜，至于山还在，是你心中有山，我拿的再多，也消不了你那心中山” 老汉身影渐远，只有声音悠悠传来。 “我看你身上就没山，心中无山，又怎会有山压你。 我那镜子，单明一个路字，知来路，晓去路，看路明路见路，你若是无事，照上一照，定能精神焕发！” 声音渐远，老汉已经不见了身影，悟空听的一愣一愣的。 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山就是山，你说拿走就是拿走，这不是骗自个吗？ 好奇怪的老头。 “李丫头，快醒来，帮我把那老人家给追回来，把镜子还了” 悟空喊了一声，却是不见回应。 “李丫头？” “那鸟？” 悟空只觉山中回声阵阵，可就是不见少女出来。 怎么会。 往日轻喊一句便醒，今日怎睡的这般沉。 片刻后，悟空微叹一声。 低头看下面前那面镜子，只是微微恍惚，那镜子里竟然出现一座山。 其间郁郁葱葱，草木成林，飞禽走兽无数。 一块巨石耸立，悟空心有猜测，想起那老人留下的话。 这玩意莫非知晓我的来路？ 不看白不看，想到这。 随即全神贯注，盯着镜子当中的动静。 心神渐渐投入进去。 悟空只觉脑中轰鸣，有什么东西似是碎裂。 迷迷糊糊见，眼只有亮光渐起，一线分上下。 他感受到了那巨石的懵懂与好奇，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竟能与他心神相接。 似是无数岁月过去，巨石吸收日月精华，周身愈发晶莹。 到了晚上，更是有光华汇聚，尽显玄妙。 一日，巨石似感到莫名危机，心中惶恐。 那股惴惴不安的情绪悟空只觉莫名的熟悉，时日渐长，心中彷徨失措，巨石灵光渐长。 心思也活泛起来。 日久，巨石之灵终于下定决心。 为应对那冥冥中的危机，汇聚全身力气，以蛮力破开天地，射出一道灵光，隐没空间之中，远遁混沌。 种种画面闪过悟空心头，悟空懵懵懂懂，眼中充满迷茫。 只觉好乱。 第175章 不空 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原来是那灵光于混沌中横渡，未找到安身之地，却误闯进那无法之地。 一身力量几乎耗尽，最后没入一女子体内。 临盆、降生、幼年，上学…… 悟空脑海中出现两幅画面，一边是那小家温馨，凡尘俗世，一边是那巨石休养生息，静待出世。 一日风来，巨石迸裂，顿见山石震动，惊天动地。 与此同时，那早已长大成人的男子见马路上躺着一枚一元硬币，俯身欲捡。 晴空霹雳乍现，再看之时，哪还有男子的身影。 只有那一枚硬币依然躺在路上。 一幕幕如大江大河，悟空在其中像是走马观花，又是感同身受。 “原来我一直是我，只是不自知！” 悟空无意识低喃，抬头看去，哪还有什么山，自身所处，乃一片虚无之地。 仿佛混沌未开，天地不存。 一片寂灭，生死皆无。 是始亦是终。 “徒儿，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一道低喝自悟空心底响起，霎时间，那虚空震荡，混沌翻腾。 天开一线，以分天地，以辩浊清。 悟空眼中迷障尽去，心中魔障亦消，那个心底里过不去的坎，回首看去，竟如笑话一般。 那山依旧，对悟空来说，却已经可有可无，说它是山便是山，说它不是，它就不是。 “谢师父解弟子心中迷障，恩同再造，受悟空一拜” 悟空心中莫名，情绪复杂，最终朝一处重重一拜，久久未起。 “可要随为师回去？” 声音远远传来，却是异常平静。 “弟子不孝，尚有因果未了，暂时不能随师父回了” 悟空苦笑一声，无奈回道，回去，便是给师门无尽的麻烦，如何能回去。 “到底是长大了，也罢，经此一遭，徒儿应知，一味的蛮力难以解决问题，以后当多思多想，切莫伤人伤己” 那莫名空间中，一道身影背对悟空，悠悠开口。 “弟子谨记，请师父保重身体，待徒儿解掉自身因果，便来看您” 悟空再拜，抬头之时，已无祖师身影。 那层层空间如潮水般退却，悟空眼神渐明，心神沉入体内，却是那混沌将开，天地欲现。 “我名悟空，未悟空，却悟不空，心不空，身不空，事事皆不见空” 悟空咧嘴一笑，一念将那天地震散，混沌消散。 他没有在体内养一个小世界的爱好，身在其中已经够糟心的了。 谁想再要一个，拉扯孩子都没这么费劲。 随即看向远处，微微有些失神。 师父没事吧，为何他此次看师父时，竟能看个大概。 他修为虽涨，却也没有如此离谱。 抬头看时，天地依旧啊。 师父到底是师父，能让馨禾与一众仙神未觉简单，可让在他身上种下佛咒的如来也毫无察觉，就很不简单了。 如同救人与杀人，总归不是一个难度。 他打杀那么多仙神，也未见这世道就真能得救了。 被虫蛀空的大树，你杀干净虫子，树也差不多该完了。 悟空终于是腾了两只手出来，又寻来一块石头，当作枕头。 便趴着打起盹来。 直接打上灵山是解气，可是还不够。 他想到了更好玩的。 世人皆苦，安能独乐。 五指山中，一如既往，那值守的仙神，并未注意到有何异常。 竹屋内，少女醒来，随手弹飞正在流哈喇子的鸟儿。 咚的一声，鸟儿惊醒。 只觉声音又脆又响，一时气急。 “臭丫头，纵使你是天庭公主，也不能拿我听响儿，快赏我三颗金豆豆，以抚慰你给我带来的创伤！” 馨禾哪里有空搭理她，自顾自出了竹屋，看看日头，只觉今日睡的久了些。 “悟空大哥，你……你法力恢复了？” 馨禾瞳孔微缩，错愕道。 “嘘！保密保密。” 悟空示意馨禾噤声，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可不能说出来啊。 馨禾绷紧嘴巴，心中又是一喜，悟空大哥没反感自己这么叫他，莫不是？ 今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就睡了一觉，什么都好起来了。 馨禾蹦蹦跳跳，怎么也掩饰不了心中欢喜。 嘴角的笑意是怎么也压不下来。 “我只是恢复了些许，稍微能腾出手来，你何苦在此一直陪我！” 悟空轻声道。 “哪里苦了，天天仙桃美酒，吃的用的都是上乘好么，我这是享福，天庭可不会这么惬意！” 馨禾微微瞪眼，嗔怒道。 悟空微微沉默，她知道他不是说这个，只是，唉！ 悟空心中又叹一声，感情真是麻烦。 “悟空大哥赶紧恢复，你要什么我给你去偷……咳咳咳，我给你拿去，等好了后，咱们掀了那如来的宝殿，让他多管闲事！” 馨禾悄咪咪道，当然，这掀只能是悟空大哥来。 她就只能呐喊助威了。 自己的本事，上前打酱油都碍事。 “无需如此，你这丫头不用一直待在这，也该去看看陛下与娘娘，不能让他们担心！” 悟空刚刚开口，便知不妥，只是这些年被自己叫顺嘴了。 如今一时间竟没改过来。 馨禾闻言眼睛眯成月牙，点头答应。 “看，这就去看！” 少女一步三回头，悟空只能装作看不见，心中大骂自己是个傻逼。 造孽啊！ “孙大王，你可不能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姐妹啊” 鸟儿见馨禾离去，才大摇大摆的飞出竹屋，落在一旁。 一边梳理自己的羽毛，一边幽幽道。 “燕羽，你何时有这般茶艺了？” 悟空哑然，随后笑道。 “茶艺？俺哪懂什么茶艺，只是随手瞎泡，瞎泡哩” 燕羽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 悟空抿嘴一笑，也不解释，有时候不知，也是一种福气。 只是抬眸，瞥了一眼天上，那本万里无云的晴天。 此刻恰巧不巧，自山上空聚起一片云雾。 未过多久，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又是好巧不巧，一道霹雳直下，劈掉悟空挡风雨的竹顶。 燕羽躲至悟空身下，想要破口大骂。 又想到少女不在，没人帮他们撑腰，只能闷哼一声。 “孙大王，别理他们，这帮家伙坏的很，老是趁殿下不在，故意生事。” 燕羽有些郁闷，她不过一只小妖，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若不是有馨禾撑腰，那雷劈掉的就不是竹子，而是她了。 “没事，今日天气热，正好淋了雨，降降温，洗洗身子” 悟空淡笑道。 燕羽闻言，先是惊讶，后是开心。 孙大王都不在意，她如何会在乎，我就喜欢看你想劈又不敢劈死我，只能劈竹子撒气的样子。 第176章 都在心中 “一帮瞒上欺下的货色，也不怕丢人现眼，滚！” 哪吒满脸煞气，冷声道。 值守的六丁六甲与土地慌忙行礼，各自使了个眼色，悻悻退去。 哪吒一脚跺碎了那雨云，见那些土地仙神隐去，这才收回目光。 但凡有些本事，敢在孙悟空面前斗一斗的，他都当做好汉。 打架时不敢吱声，等人家落难了，又跑来落井下石，尽搞一些下作手段，可耻！ 哪吒压下心中火气，今天他是来找好兄弟喝酒的，不是打架来的，不能坏了心情。 随即身形一闪，落下云头。 “好兄弟，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哪吒人未到声先至，悟空抬眸看去，却是哪吒提着酒肉与鲜果，正大步走来。 “哪吒兄弟费心，不过我这模样，就不能招待了” 悟空微微抬手道，倒不是出不来，只是要动这山，如来必然察觉。 没到翻脸的时候，他就是像之前那样，把灵山上的那些罗汉菩萨杀个七七八八，也没有任何意义。 千百年后，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他不满有何用。 “你我之间何须在意这个，咦，你想起事了？” 哪吒诧异道，方才没注意，可如今视线交汇，那双眸子，与先前几次来时大不一样。 “侥幸，没死。” 悟空笑了笑，说不上是好是坏，若不是师父传道，他又有所得，便不会有今日状况。 那日，他也没想着能活。 世事难预料啊。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祸害，寻常人物我压根注意不到，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你死了我找谁玩去？” 哪吒大大咧咧道，径自拍开两坛酒。 随手扔给悟空一坛，又拿出下酒菜，便靠着石头躺了下来。 “不过你惹祸的能力比我厉害，一捅就是个大娄子，听说那如来老儿到现在还在闭关呢，你下手挺黑啊！” 哪吒笑眯眯道，实在是有些佩服孙悟空的魄力。 宁死也要搞上一搞，最离谱的是，那如来还真被搞伤了。 天庭当中不乏有爱八卦的，都在猜测如来受的伤到底有多重。 虽然众说纷纭，可以如来爱炫耀，时不时就在灵山唤聚诸佛讲法的性子。 这些年可是没出来过几回。 “意气之争而已，什么下场，这不是清清楚楚么？” 悟空无奈摊手道，喝下一大口酒水，不由得咂咂嘴。 好东西！ 他这样喝，糟蹋了。 “别气馁，闻道有先后，可也分老幼，如来在你这般年纪，还不知道在哪疙瘩刨坑玩呢，你已经是吾辈楷模了。” 哪吒悠悠道，不过是被压山下五百载，五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只要不死，日子总是有盼头的。 他不知道悟空这样折腾的意义何在，可心中有希望，在这世界才精彩。 哪吒看着远处的山峦，也未想着劝悟空什么。 他当年可是比这离谱了不知多少倍，有些事情现在想来，也是没来由，单纯的从心而已。 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如当初随心。 哪吒拿着酒坛，与悟空碰了碰，这才笑嘻嘻的看向燕羽。 “小燕子，你家大王照顾不到你，不如跟着我混如何，与我回天庭，我封你做个鸟将军。” 燕羽上下打量了一眼，甩头向另一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鸟将军不行的话，封你做个大将军怎么样？” 哪吒也不恼怒，又笑吟吟道。 “你是孙大王的朋友，我不跟你计较，我才不做什么鸟将军，我叫燕羽，不是什么小燕子” 燕羽仰起头道，傲娇开口道。 什么大将军，天上的大将军不值钱哩。 孙大王一只手都可以打好多个。 “那可惜了，天上的鸟大将军可是不多，我本来还打算给你留一个位子呢。” 哪吒低头叹气，故作惋惜状。 “大将军的位子要是好坐，你会想到我？” 燕羽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明摆着打心眼里不相信哪吒。 孙大王这么好的神仙，可就是被天上那些神仙给压在山下的。 这神仙有什么好做的，还不如在花果山当妖怪来的舒坦。 她岂会上当。 “哈哈哈，是不好做，不但不好做，还要四处征战，无事时还要与那众仙勾心斗角，争个高低！” 哪吒大笑道，无论是天上天下，朝堂之争，江湖之事，免不了的。 如今连只鸟儿都能看这么透彻，他跟不上时代了啊。 悟空在一旁听两个家伙斗嘴，也不插话。 只是默默思忖，眼睛如幽潭，清澈却看不见底。 些许时辰后，酒也喝了，菜也吃了。 哪吒喝的微醺，倒也觉得痛快，便朝悟空摇摇手。 “走了，改天再来。” 这才化作一道流光远去。 临走之际，一刀劈在山中一指上，只是声势浩大，滚下一些碎石。 那些石头还未落地，便消散不见，山上被劈的痕迹也恢复以往。 “这破山还是又臭又硬！” 声音远远传来，哪吒却早已无影无踪。 悟空轻轻吐出一口气，知道哪吒是故意恶心如来。 自打他被压在此，哪吒每来一次，都是要搞出一番动静才算完。 这山是如来的杰作，有些动静，自然感知的到。 可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专门寻哪吒不快。 其中需要把握的度，哪吒比他明白。 “孙大王， 你说我要是去做那大将军，能求玉帝把你这山给去了吗？” 燕羽稍微犹豫后，试探道。 “别担心，我没事，天庭的大将军元帅虽然不是多如牛毛，可也不少，有些连玉帝的面都见不到几次，你说能不能？” 悟空伸出手掌，燕羽扑棱着翅膀站在上面，听完有些沮丧。 她还以为大将军是个多大的官呢。 “不是大将军的官不大，是三界浩瀚，能上界为仙的，其实都是一方翘楚，可都聚在一块，就显得无足轻重。” 悟空轻声道，他捅的娄子，别说大将军，就是哪吒与太白金星这样的，在天庭有一席之地的大神。 也是找不到开脱之法。 若非如此，哪吒又怎会每次来时，绝口不提救他出来之事。 是真的完全救不了。 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即可，花果山如今依然安然无恙，是那些神仙良心大发，心怀慈悲吗？ 其中哪吒与太白，甚至馨禾、东海三公主、依灵那小丫头，出了多少力他又岂会不知。 可这些，他们又何曾与自己提起过。 单凭他那点仅存的力量，只能护住花果山一时，如何护的住生生世世。 这个世界不算好，可对他来说，足够！ 当神非神，人难做人时，不是不够努力，是这个世道坏了。 有些东西，没办法修，那就换！ 第177章 皆在争渡 “呵，蝼蚁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可笑！” 瞧着下方那两道身影，以及传出的话语，阴神玉女其中一人开口道。 略显讥讽之色。 一只鸟而已，竟然妄想着去天庭求情。 它可知这妖猴犯下的罪孽有多大？ 若不是佛老慈悲，怕是万死难赎。 “妹妹勿恼，不过是仗着九殿下与三太子的威严，做那白日梦罢了，先前还有家伙放话，不是说要灵山封山五百年么！” 一阳神玉男似笑非笑，开口道。 其中意思，他们又怎会不明白，闻言，皆大笑不已。 那狂妄之论，当今看来，不过是徒添笑柄。 西天佛老是何人物，灵山菩萨罗汉何其多，也敢妄言封山。 上方众神欢声笑语，悟空听见了，却也与那没听见一样。 自己做什么，哪里需要他人评判。 别人说你错了，你就错了？ 别人说你对了，你也未必真的对。 说到底，每个人都在由心而活，错与对，始终是自己在选择。 道理从来不在拳头上，可有了拳头，你才可以不讲道理，亦可以与不讲道理之人讲道理。 讲道理，本就没什么道理。 “孙大王，你说我能活多久？” 燕羽的声音打断了悟空的思绪，把他拉了回来。 悟空看着燕羽希冀的眼神，微微笑笑。 “你本就是花果山的灵鸟，就算不修行，也能活个三五百岁，你天赋也不差，每日稍微上点心，也能有个小千岁。” 悟空盯着小家伙笑道，燕羽的天赋不差，不然也不会看出石壁上的东西。 只是修行也不只是有天赋就行，心性，毅力，运气，时机…… 还要躲灾化劫，从来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 就是三界之主，也没办法由着自己性子胡来，有得有失嘛！ “那努力上点心呢？” “中千岁吧” …… 燕羽闻言有些郁闷，她就是拼死，也不过能活个万余载，听着很长，可孙大王他们，明显比她活的久的多。 “你要是多哄馨禾开心开心，想活多久，还不是那丫头一个念头的事。” 悟空故意打趣道，他也非虚言，一个生灵寿命长短，除了自己苦修。 也有许多法子可以延年益寿。 最常见的，便是遇到贵人相助了。 天庭能增加寿元的灵丹妙药，仙果仙草，馨禾都能接触到。 这不是贵人什么是贵人。 燕羽听完若有所思，悟空也不打扰，这家伙的福缘，并不浅。 给她的，她也能接的住。 那些被燕羽吞下的金丹，虽未全部发挥效用，似是囫囵吞枣，可老君的丹药，巧妙非常。 对生灵有益无害，并不会伤到身体。 他日时机到了，便又是一桩造化。 只是小家伙不自知而已。 悟空也不点破，燕羽也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过多插手，不一定是好事。 目前看来，这小家伙很认真，也用心，不会有什么麻烦。 一猴一鸟，心中想着各自的事。 又无比和谐。 皆有烦恼，亦有欢乐。 此时，那西牛贺洲之地。 灵台方寸山中。 一道落魄道人狼狈出现在山腰。 刚走出个三五步，便凭空生出一道雷电，落在身上。 道人身上那件道袍，也及时生出莹光，替其阻拦些许。 可衣袍已经破破烂烂，显然是不知道已经劈了多少次。 “还来？意思意思可以了，给小道个面子，这都到家了，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年轻道人捋捋胡须，拿出一面镜子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 这有些地方都被雷的翘起来了。 不符合他英俊帅气的模样。 “我挡！” 又一道雷电袭来，年轻道人身子一扭，手掌翻转，便将那雷电收入镜中。 “哎哟！” 道人吸一口凉气，却是那雷电不讲武德，又生出一道，好巧不巧落在他屁股上。 这酸爽！ “十三师兄，祖师说了，你这次回来，便不必再出去了。” 一童子驾云而来，朗声道。 “那必不可能，山中有何意思，你别跟师父他老人家说我回来过啊！” 年轻道人连连摆手，他只是回来喘口气。 天降重任于小道，岂能半途而废？ 溜了溜了。 道人转身欲走，只觉恍惚一瞬，哪里还是山腰。 已经是在菩提祖师寻常打坐修行的屋子中了。 “师父，我给你老人家请安，拜拜！” 年轻道人一个万安，便起身要溜。 菩提祖师看着这家伙没个正形，也是无奈。 “回来，我也不是老虎，悟空已经无碍，你小子莫要出去再生事端，这些日子便在静静心，好好修行。” 菩提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已离开。 “什么叫生事端，这可是大大的冤枉啊，师父，不就是给师弟添了几个桃花，这不是稳赚不赔的事么。” 年轻道人自言自语道。 把劫难化桃花，这等美事，等师弟知晓，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这个师兄呢。 哎，师父他老人家不懂风情啊。 罢了罢了，他这个做弟子的，岂能与师父计较。 咳咳咳！ 道人压住声音一阵咳嗽，随手将那嘴角的血迹隐去。 老天爷不好糊弄啊！ 嘿嘿！ 你劈我劈的越狠，就说明我干的事越有效。 他急了。 见四周再无雷电生成，道人便松了口气。 到底是师父亲，不然他这野孩子，没人疼啊。 散掉杂念后，年轻道人坐于蒲团之上，开始调息。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如今的样子，也就是外强中干。 连自己都唬不住。 道人心神沉入已身，菩提祖师的身影这才再次出现。 看着自己的徒儿，心中情绪复杂。 眼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袖中一片梧桐叶飞出，没入道人灵台处。 菩提祖师才再次消失在屋子中。 身形微动，来到山中凉亭。 “道友好手段！” 菩提祖师似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在石桌上已经摆好茶。 刚为对方添上，那本空无一人的位置，便出现一白发老者。 悠悠开口道。 菩提平静如常，再为自己添上一杯，这才开口。 “谈不上，不然道友怎会寻来。” 老者闻言微微一笑，细细品味杯中茶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道友教的好徒弟啊！” 老者再次开口，却是前言不搭后语。 “那就更谈不上了，我的弟子，痴的痴，傻的傻，有的顽劣，有的一根筋，唯独没有好的。” 菩提淡淡回应道。 “那不知道友来此何为？” 老者正色问道，明明是他闯入这山中，此刻却是在问菩提。 “方外之人而已。” 二人一问一答，似老友般。 老者得到想要的答案，微微点头之后，也不逗留。 身形便消散于这方天地。 这凉亭中，又好像只有菩提祖师一人。 先前老者的痕迹，却是半点也无。 第178章 魄力 “一切才刚刚开始！” 菩提祖师饮尽杯中茶水，眼中寂静无波，心中轻叹一声后，随手抹去了方寸山存在的痕迹。 自此之后，才是真正的封山了。 山外之事，便与这里无关了。 天机隔绝，无人能够找到这里，除非他自己愿意。 山中树木郁郁葱葱，常青常在。 菩提祖师心中，却多了些萧瑟寂寥。 自古心意难两全，有些事情，他插手与否，意义已经不大。 雏鹰终将飞向天际，翱翔九霄。 他这个当师父的，便祝愿他们一往无前，披荆斩棘，得偿所愿…… 五指山下，悟空眼眸微闭。 身上泛起淡淡的金辉，近乎微不可见。 悟空将心神沉入体内，探查着周身各处，血液，骨骼，识海…… 一丝一毫的地方也未放过。 良久，悟空才轻出口气。 那遭受重创之后的功德金身，已经与他的肉身融为一体。 金白色的汁液在体内流动。 另一种，猜也猜的到。 这功德虽是天地所赐，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 对自己有利有弊，如今被融入体内，与有些人说，是天大的福缘。 此后无论如何，天地都无法收回这东西了。 对他来说，却是弊端。 与天地联系加深，算不得什么好事。 悟空微微犹豫，便下了决心，体内法力运转，如抽丝剥茧，将那些凝练在自己体内的功德气运一点点剥离。 老君炼他炼了七七四十九日，他想要尽数剥离，日子却只多不少。 不管是气运还是功德，皆为一方天地所赠。 他生来便是大气运者，可这些，亦有尽时。 合乎天地之道，便增，与其背道而驰，便减。 他还没寒酸到需要给这方世界当工具人。 淡淡的金辉自悟空掌中汇聚，渐渐形成一个缩小版的悟空。 若是细观，便知那光芒依然在不断壮大，只是极其缓慢，肉眼难辨。 “燕羽，送你件小礼物。” 悟空随手将手中金身抛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没入燕羽体内。 燕羽眼睛呆滞，自己掉在地上都未察觉。 只是心神内视，看着悬于自己灵台之上的那个小号孙大王。 身体颤栗不已。 不是害怕，是兴奋。 这东西是什么她不认得，不过一定是件宝贝。 只因以往让她感到不安，即将来临的灾劫，在这宝贝进来的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这宝贝可以避劫！ “孙大王你真是个好人，呜呜呜！” 燕羽回过神来，立马飞到悟空身边，拿猴毛擦掉自己的小泪珠。 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后呢，记得与人为善，你行一善，它便会长大一些，行一恶，便会小一些。” 悟空摸摸燕羽的小脑袋瓜，微微笑道。 “行善并不是单纯的解救其他生灵，你救善人，便是行善，救恶人，便是为恶……” 悟空给其大概说了善与恶的界限。 但也让其不要过于在意。 有些东西，需要自己去判断，尽信书不如无书，功德之因果也未必全是对的。 有些事，有损功德他也做，有些事，功德大涨他也未必愿意。 他送燕羽这个，也不是让她去当工具人。 只当是一个护身符。 有人想动她，便要看看老天爷乐不乐意了。 燕羽似懂非懂，却将悟空的话记下。 “也就是说，这个宝贝还跟宠物一样，你喂它好吃的，会变壮，要是难吃的，有毒的，就会变瘦……” 燕羽眨眨眼好奇道。 她理解的没错吧，只不过与寻常生灵吃的不一样罢了。 “差不多吧” 悟空微微扶额，随口应付道。 他难以理解燕羽的脑回路，为什么能把功德气运跟宠物扯上关系。 鸟的脑子，跟猴的脑子，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孙大王放心，我一定好好养着它，保管把它养的又白又嫩。” 燕羽仰起小脑袋，信誓旦旦说道。 这样一来，除了修行，她也有要用心做的事了。 悟空闭口不言，他怕多说几句，这家伙又没完没了。 有时候，熟人也挺烦的啊。 早知道他就换个别的样子了，手贱的。 燕羽得了宝贝，心中欢喜，也不管悟空如何。 便于五指山飞出，临走之际，还朝着天上做个鬼脸。 孙大王可是说了，有这宝贝护着。 天上的雷都劈不到她。 什么妖魔鬼怪见了她都得绕道走。 “小小妖精竟然敢挑衅于我，找死。” 一阴神玉女眼神骤冷，九公主不在，竟然也敢如此放肆。 杀心顿起，只是还未出手，便见晴空霹雳乍现。 一道清雷落在身前，其顿感寒意遍体。 天地警告？ 什么意思，这只鸟精也得天地庇护不成？ “小妹还是别节外生枝了，那猴子拿了多少功德你又不是不知，何必让自己生气。” 一阳神玉男轻声道，海量功德在身，他们还真奈何不了。 若是一意孤行，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自讨苦吃。 天雷威力甚大，不是他们能扛住的。 “哼，拿多少同僚的性命换的，有什么可得意的，当真是天庭的败类。” 玉女直言不讳，尽是讥讽。 见四下无人搭话，她也不自讨没趣，便隐入云中不见。 五指山东边一处地域，燕羽的身影在不断在高空盘旋，瞅着下方的一处处城池。 一时间不知去哪里好。 自己帮它长个，它帮自己避劫。 互惠互利，两全其美的事。 随即想了想后，心中念咒，用了个从孙大王处学来的掩身咒。 噌的一变，便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老头子。 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城之中，瞅瞅这，看看那。 多是好奇。 “行善行善……” 燕羽一阵嘀咕，怎么个才算行善哩。 孙大王教了她道理，可没说到底怎么才算行善。 这道理落不到实处，好像没什么用。 还是自己悟性不够哇！ 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燕羽走走停停，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没看出来哪个需要帮助的。 一时间开始犯难。 “好笨啊！” 燕羽无奈的叹了一声，只觉鸟生好无趣。 “阿弥陀佛，小友与我佛有缘，可入空门，以得自在！” 一声佛号打断燕羽的思绪，转身看去，却是一和尚。 “无量天尊，施主福缘深厚，身怀大造化，当与我道门有不解之缘” 又一道声音响起，燕羽心头微跳。 尚有些懵，怎么回事，今天出门这么不吉利，又是道士又是和尚的。 “咳咳咳，二位师傅，我就是个好人，不谈缘，一定不是你们的有缘人，师傅怕是看错了。” 燕羽轻咳两声，幽幽道。 心中祈求孙大王的掩身咒给些力，别被识破了。 若是露了真身，怕不是会被抓回去关笼子里。 那她的妖生就结束了。 第179章 世事难预料 “好人？” 道士脸上出现一抹古怪，如今这世道，还有人标榜自己为好人？ 不过目光在燕羽身上停留许久后，眼中的精光终于隐去。 心中出现八个字。 得天独厚，福缘天佑！ 只是刚才这一会，掉在这家伙身旁的钱袋子就已经能堆成堆了。 运气好到不可思议。 再一个，能让他们看上，本身就是福缘。 僧人倒是脸色平静，不过是手中念珠拨动时比往日快上一些。 “小友，入我佛门，有真佛庇佑，可免堕轮回，不遭灾劫。” 僧人再次开口，好人与否，他自然是晓得的。 “错了错了，你若是随他当了和尚，还要戒贪戒杀，戒色戒嗔，我这可就不一样了……” 道士凑近小声说道。 燕羽眼睛滴溜溜直转，却是想着如何才能脱身。 这俩人怕不是觊觎她的宝贝。 往日出来玩耍时，也未见道士和尚往她身边凑过。 今日刚出门，就被找上来了。 定是知我得了宝贝，果然，是想将她骗进去再杀啊！ 机智如我。 “二位师傅，老朽已是风前残烛，垂垂老矣，将死之人，就不跟着师傅折腾了。” 燕羽长叹一声后，略有感慨道。 “修行可长生！” 道士僧人齐道，如此人物，怎可错过。 “老朽不傻，想要得到，便要失去些什么，我没什么能给你们的。” 燕羽幽幽道。 “施主入我道门，一切吃穿用度，修行所需，我一力承担。” “小僧也是一样！” 见道士有此承诺，和尚也是无奈开口。 燕羽闻言更生怀疑，若不是怕这俩家伙强行出手，她都有跑路的想法了。 “老汉真不傻，天下哪有不要钱的白面馒头吃，你们别挡老汉的路，我是不会答应的。” 燕羽老气横秋，摆摆手道。 当了和尚要吃斋念佛，打坐参禅。 当了道士也未必轻松，切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是个妖，怕是难有生路啊！ 打死也不能去。 燕羽转身就走，也不顾他们的阻拦。 只是片刻，就消失在街上的人群当中。 “阿弥陀佛，却不该沉沦苦海。” 僧人轻念一声，便也走向人海。 原地便只剩下道士，袖中手指又掐又算，动的飞快。 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无法想象！” 这样的一个人，别说他老了，就是将死，也得绑回去供着。 哪怕是放在殿里什么都不做，他这一派也能气运延绵，长盛不衰。 一念至此，道士也朝着燕羽所行方向赶去。 燕羽出了街道，心有不安，对她来说，别的地方再好，也没有花果山那般亲切。 怕那俩家伙再找来，干脆就使出隐身法，现了本相，朝五指山飞去。 云雾中，却是出现一人，满目慈悲心，天生悯人相。 “我佛慈悲，我那山里缺个护法，你倒也做得，日后习静归真，参禅果正，可得正果。” 说话之时，手中抛下一物，乃是一银灿灿的手环。 转瞬之间便将燕羽套个牢固，不等其反应过来。 又唱一声佛号后，天地间再次恢复平静。 不一会儿。 道士的身影出现在下方，满脸疑惑。 “棋差一着啊，到底是被那和尚抢了先，也不知是哪座庙里的，缘也。” 道士轻叹，一桩造化从手里流过，却没有抓住，属实遗憾。 命也。 五指山中，悟空微微抬眸，又很快恢复如初。 心下了然。 却也未阻止，燕羽在他身边，安全没保障。 他也给不了多大的助力。 见来者是观世音菩萨，他也就稍稍放心了。 将燕羽带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南海也算少有的清静地了。 佛门再怎么藏污纳垢，良莠不齐。 可燕羽仅凭那份功德气运，就是去了哪里，都不会有太差的待遇。 这是必然。 天地认证的吉祥物，只要他们不蠢，就该知道怎么做。 燕羽只觉眼前一黑，再次醒来之时，便已经在那一片竹林之中。 “那和尚，你好没道理，我不答应你还强行带我来这，简直就是强盗啊！” 燕羽大喊大叫，心中惴惴。 “莫恼莫恼，在此修行，不生劫难，不遭毒害，你这般如稚子携金于闹市，岂不生祸？” 那观世音菩萨现了本相，这才轻声道。 “且好生修行，他日功成，我再放你离开。” 话毕，观世音便轻合双眸，潜心修行。 “稚子携金？” 燕羽微怔，这又是个什么典故。 不过也理解其中意思，还不就是说她带着宝贝，可她何时张扬了。 分明是小心翼翼，十分谨慎。 若不是被突然捉来，她早就回五指山了。 “你不如现在就放我离开，我可是有宝贝在身，谁能害的了我？” 燕羽故作镇定，大声道。 眼睛向四处瞟个不停，这地方倒是不错。 比花果山就差那么一丢丢。 伸出爪子晃了一下上面的银环，却是怎么也拿不下来。 这下真成宠物了。 见菩萨不应，燕羽像是泄气的皮球，径自倒下。 此地景况，她虽未见过，却听不少人说过。 能符合要求的，怕是只有那南海普陀洛伽山了。 眼前的菩萨，只能是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圣千灵的观世音菩萨了。 被菩萨亲自捉来，不知是她运气差还是运气好。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不如放我离开，我可没没什么礼数，喜随地……” 燕羽扑棱着翅膀，绕着观音将自己的缺点说了一大堆。 奈何观音一点动静也无。 就是不应声，燕羽见状，便觉希望渺茫。 她只是想行善，未曾想过会遇到菩萨啊！ 见其未有动作，燕羽便飞的远一些。 “菩萨，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可走了啊！” 燕羽小声试探道。 许久，也未见其有动作。 燕羽微喜，又向远处飞了一些。 “我真走了啊！” ……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燕羽已经瞧不见菩萨的身影，只能看到那一片竹林之后。 也不去管小腿上套着的银环，便飞向远处。 咚！ 一道声响传出，燕羽只觉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身子向下坠去。 “阿弥陀佛，菩萨命你在此修行，未功之前，还是不要出去了。” 一道身形拦住欲要离开的燕羽，用手托住掉下的身体，淡然道。 南海普陀山是什么地方，哪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若教你离开，他岂不是失职。 “明明就是她抓我来的，我不愿意，如何不能离开哩。” 燕羽理直气壮，瞪大眼睛气鼓鼓道。 第180章 疑点重重啊 行者不答，却无要放燕羽离开的意思。 燕羽无奈，只能折返回去。 她突然觉得，修行也不是那么重要。 被人逼着修行，有什么意思。 哪里还有自在可言。 花果山，水帘洞洞中。 猴王孙自在高坐石椅之上，已经是王者气息内敛，却自有威严。 此刻看着下方的三道人影，眼中满是无奈。 “三位仙长为何执意离开，可是我有不到之处？” 猴王轻声道。 这几年三位老仙长已经有好几次提出要暂离花果山，外出云游。 皆被他盛情挽留。 可这次，却是去意已决。 “哪里，孙大王误会了，如今花果山内外皆安，龙宫也多有照拂，我三兄妹留下与否，并无区别。 因此想着去四处看一看，长长自己的见识，也不是说不回来了。” 柳云生道。 倘若花果山遭难，无论远近，他们必然是要赶回来的。 如今四下皆定，花果山空前鼎盛。 也不用他们时时照看，这才有此念头。 “这仙山福地，水帘洞天，被悟空老祖发现后，我等不入飞禽走兽之流，独自为王，自由自在。 又得三位仙长时时照拂，少去许多灾祸，是我们的家园，也是三位仙长的。 人间修行无岁月，三位仙长此去，我怕是很难再见一面，本王在此就借这薄酒，向三位送行。 不论我是否安在，日后猴王是谁，这里都会有三位仙长的位置，祝仙长仙途顺遂，早日得道！” 猴王起身，微有伤感，举起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多谢大王，我兄妹铭记在心，这里的日子，也是我兄妹过的最安心，最快乐的，不敢忘怀！” 柳云生三兄妹亦是举起酒杯，回敬猴王。 花果山今日盛况，他们也是欣慰，只是…… 柳云生想了想，还是没有将那个消息说与猴王。 说了又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与猴王辞行完毕。 三兄妹出了水帘洞，到了山脚，便驾起云雾，便跨海而去。 海风吹来，三妖脸上却是齐齐现了愁容。 “大哥，孙道友当真……” 李清月至此时，依然有些不敢置信。 那位猴王，会遭此劫难。 “错不了，消息是三公主托东海朋友传来的，如今三公主被龙王禁足，便是不让她去找孙道友。” 柳云生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轻声道。 “我们去了纵使帮不上什么忙，可若是知道了还不去，良心难安啊！” 这位一向稳重的老牛，此时也有些彷徨。 孙道友是什么人物，他们再修行个千百年，也一定不及孙道友的千百分之一。 却被压于南瞻部洲两界山下。 若说救，他自己都觉得是笑话。 可只要去了，哪怕问声好，道个安，他觉得也已足矣。 “孙道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清月低声道，脸上的表情却充满担忧。 “且放宽心，三公主信中所言，孙道友在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走了一遭，也未伤丝毫。 区区小山，想必是奈何不了孙道友的。” 柳云生宽慰三妹道，花果山有数次让他感到心惊肉跳，仿佛有大能发怒，又似天地动怒。 次次好像生死只在一瞬间，可次次都只是感觉。 直至最后，也未见什么异常。 依三公主信中所言，必是有人暗中护着花果山。 他所能想到的，便是孙大王在上界认识了一些了不得的上仙。 在自身落难之际，那些上仙依然愿意出手帮忙。 护着这花果山。 患难之时见真情，他三兄妹虽势力微薄，却也有报恩之心。 “此去南瞻部洲，便是海上，也须得费些时日，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柳云生又道，话罢，当即再次提起法力，速度又快几分。 黄淮与李清月各自跟上，片刻后，便已经消失在茫茫大海。 东海龙宫，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各自抬头望向天幕。 那宫殿顶部，却是如琉璃般透明，所现之景色，并非海中，而是海面之上。 只是从此望去，那大日与明月一般，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些许炽热。 “姐姐，臭……那猴子真的没事吗？” 依灵看着穹顶之景，惆怅道。 “放心吧，孙道友是有大气运傍身的，他杀了那么多天兵天将，连佛祖也奈何不得他，岂能轻易遭难！” 三公主轻声道，她本想陪着依灵走一遭人间。 谁知还是出事了。 小妹太天真，以为这世界非黑即白。 只是想为那些受难的生灵遮一些风雨而已，可在上界仙神看来，便是挑衅天威。 她俩命大，有秦荷妹子相助在前，三太子徇私在后。 她对那个正邪难分的三太子，如今的心情也是复杂，无法言语。 可她也没料到，孙道友做事更狠更绝，竟然会为了那些弱的不能再弱，稍有大旱大涝就能死伤无数的生灵出手。 打的天地变色，仙神皆惧。 她现在都记得，父王在提及此事时，眼中那难以掩去的恐惧。 那漫天正神，在孙道友棒下，好像也与蝼蚁无异。 更没想到，孙道友远在永州，竟然能出手将她们救下，连各地土地城隍都未发现。 若非如此，她们姐妹，此刻怕是已是枯骨一堆。 断难活命。 “可我听那些虾兵蟹将说，说孙悟空已经死了，被压在山下的，不过是一只不能炼化的尸体！” 依灵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抹不去的悲伤。 他们说那猴子早就被佛祖打杀，留着尸体，只是尸体有大用，所以才借此名头。 有了那蟠桃会审判一事。 又说那猴子其实是一件宝贝，各方仙老无法均分，便暂时压在山下。 …… 总之众说纷纭，各种谣言都有，偏偏每一种都好像有些道理。 依灵便有些难过。 臭猴子能救她，她却只能由着他等死。 连自己家里都出不去。 “那是胡说，蟠桃盛会之时，父王也是在的，孙道友口能言，身亦可行，如何会是尸体。” 三公主道。 只是得知孙道友只是被压山下五百年，这其中疑点重重，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换作任何一人，敢如此打杀天庭正神。 莫说五百年，就是打入无间地狱，十八层地狱，把世界最狠，最难承受的刑罚都上一遍都是轻的。 怕是连入六道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如何会只镇压五百年。 她与依灵只是对一神出手，便要被禁足千年，且这还是父王与叔叔伯伯共同上书求情的结果。 孙道友的犯的罪过…… 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如此惊天的因果，为何会重拿轻放？ 无法理解啊！ 第181章 巧遇 依灵没有言语，只是觉得伤感。 她太弱了，弱到连讲理的机会也没有。 弱到一出事就需要父王姐姐帮她担待。 要父王舍掉脸皮去四处求情…… 最后发现，只剩下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四个字，道尽无奈与心酸。 是什么都看见了，都知道了，最后落得个无能为力！ 三公主轻轻揉揉依灵肩膀，也未再出言劝慰。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想开。 他人千言万语，难解心中忧伤丝毫。 海中时有巨浪，时有雷暴。 于深海处的龙宫，却是一直风平浪静。 无有风波。 近一月后，柳云生三兄妹紧赶慢赶，已是踏入南瞻部洲的地界。 只是离那两界山，尚有些时日。 三兄妹疲于赶路，身上已是有些风尘。 海中时有巨妖环伺，哪怕他们于上空路过，也须小心谨慎。 若是引起其注意，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斗。 三兄妹稍作歇息后，又是一阵疾驰。 离那两界山终不远矣，速度便也稍缓。 将云雾降下些许，以免错过。 过一山岭。 忽起狂风，阴云阵阵。 “那过路的，怎滴如此不知礼数，竟于我山头驾云起雾？” 却是妖魔拦道，弄的这怪风。 说话间，已经是在山头摆下阵势，领着近百妖精鬼怪。 黄淮脸色微冷，欲上前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魔。 柳云生却先一步挡在身前。 “山君勿怪，我兄妹初至此界，不知规矩，还请山君海量。” 柳云生微笑答道。 “初来的？” “确实刚来。” 那妖魔上下打量一眼，见这般气质，却是面生。 不是近处的妖王。 “既是初来，那便罢了，可有兴趣到我洞中一行，权当歇脚。” 妖魔声音如闷雷，一身威势汹汹，獠牙外露，却是那吊睛白额虎所化。 “山君相请，不敢不从。” 柳云生满脸笑意，拱手答道。 李清月与黄淮知道兄长的性子，多是忍让，难与他人起纷争。 也不想与兄长为难。 便也紧随其后，一并入了山岭中。 却见那道路两旁，尽是些累累白骨，飞禽走兽，妖与人各有之。 便知这妖魔不是个善类。 一入洞府，便知猜测为真。 其中血腥，臭味难掩，怨恨之念汇聚。 却是其修行的滋补之物。 “小的们，将那生食取出两个来，本将要宴请客人！” 一声大喝，不等柳云生出声阻止，两只小妖便利落的拿起刀子。 唰唰落下，从一旁的柱子上解下两人来。 “且慢，山君且住，我兄妹素来喜食淡物，未沾人荤，这等贵物，却是享用不得。” 柳云生从容道，若是一朝破功，这么多年的修行，岂不白费。 “哦？倒是未曾注意，不食人荤，岂不是平白少了一件乐事，今日叫你们尝尝，这才是极乐世界。” 妖魔不以为意，以为不曾食得，那是没这个福气。 到了他这里，便要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这不吃那不吃，他哪里有东西与他们。 说着便欲亲自动手，将那最美味的心肝等物取下。 径自从那小妖手中接过刀子。 “山君见谅，我等所习之功，不食有灵有智之物，恕不能从。 既是做客，不能空手而来，今带了些小物，也可当宴。” 柳云生连忙开口，从袖中拿出些许灵果灵草，皆为东海之地四处寻觅。 虽然不算珍贵，却也没有奢侈到可以随意吃食。 如今拿出来，也是事急从权。 “如此也可，只是可惜你等没那口福，少了一件乐事。” 妖魔点头同意，噌的一声，白刀子进出。 取了那心肝之物，又将四肢分解，尸首分离，俱摆上石桌。 又取来美酒，分与兄妹三人。 柳云生轻叹一声，他在花果山多年。 遵从孙道友的意思，鲜有杀生。 平日所食，也皆是未开化的飞禽走兽之流。 又得其传授熟食之法。 如今瞧见山君直接将血淋淋的肉食大快朵颐，一时间竟有些不舒服。 李清月低头，看着桌上的灵果熟食，却是连吃的胃口都没有。 倒是黄淮，面不改色，依然拿起一桃子，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对于山君的吃相不以为意。 “那等熟物有甚吃头，没了鲜味，空留尸体，纵使拿了东西去除死味，也是难以下咽之物。” 山君瞥了一眼从柳云生处拿出来的熟食，被小妖打开后置于自己面前。 只是轻微嗅嗅，便与那死去多日的尸体无异。 若非实在饿的紧，他想不出有谁会吃这玩意儿！ 说罢便又是一大块血肉下肚，咀嚼起来极为劲道，牙齿与食物间的碰撞，咀嚼之声不绝于耳。 对于三妖的亲近也少了几分。 不是一道的，也无需刻意装那模样。 “本将寅将军，乃这双叉岭的主人，从这过去连着的那两山头，有我两邻居，一是特处士，二为熊山君。” 寅将军吃干抹净，用爪子抹去嘴角血迹，随手拿起三五颗灵果压压腥味，又随意在大腿上擦擦。 这才正式介绍道。 “既然不喜食这人荤，你们便在这歇上一日，之后是走是留，自行决定便是。” 说罢，便躺在那硕大的石凳上，打起呼来。 真是躺下就睡。 一众小妖小鬼见大王食用完毕，便各自上前，将那剩下的一并分食。 有那好心的，还伸出手中血肉。 向三兄妹投来询问的眼神。 显然是在问，你吃不吃？ 柳云生尴尬笑笑，摆手拒绝。 黄淮面无表情，依旧自顾自的吃着果子。 李清月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瞧不见，心中却在想。 见到孙道友时该是何等景象。 该如何说，又能说些什么。 一小妖顺手拿了一颗掉下石桌的果子，咬下一口后眼睛一亮。 看着手中的果子，又看看另一只手中的血肉。 稍有犹豫。 便来到三兄妹身前。 啪的一声，将肉拍在桌子上。 又晃了晃手中果子。 黄淮瞥了一眼，知道它是要拿血肉换果子。 便随手扔了两颗过去。 倒是一个识货的，这果子，要真论起来，可比那人值钱多了。 只是他们身处洞天福地，钟灵毓秀，这才拿的多了些。 那小妖连连作揖行礼后，这才欢天喜地的退到一旁，美滋滋的食用起来。 “兄长，可要走？” 李清月小声道，这地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洞内虽然不小，可味道属实难闻。 凡事怕的就是作比较，这与花果山一比，简直一个是龙宫，一个连龙宫的粪坑都不如…… 第182章 熊山君 “且留一夜吧！” 柳云生轻声道，对方相邀，不好拂了人家面子。 也已是黄昏，他们也有几日未曾歇过。 “那行，我去外边透透气。” 李清月说着起身，洞内的味道实在是难以忍受。 这山君是个不爱干净的，四处任由小妖造了。 走出洞口，忽得清风吹来。 青丝随风动，以往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如今一路走来，倒也没什么出奇的。 朝两个守着洞口的小妖礼貌笑笑，李清月便在四处活动起来。 两只小妖的眼珠子齐齐定在李清月身上，多是羡慕。 “你说咱们何时才能像她一般，修得化形法，以人形行走。” 白发小妖由衷的羡慕道，手中搓个不停。 时而将搓出的泥垢弹向他处。 “别做梦了，就咱俩的身份，就是拼上一辈子，估计也够不到人家一根手指头，还化形，下辈子吧！” 另一看守小妖随口道。 羡慕归羡慕，可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有的。 就这穷疙瘩的地方，填饱肚子已经很安逸了。 再奢求别的，那就难了。 化形？ 那得吃多少人才能够，就他俩的地位，吃到死怕是也凑不够的。 “想法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你不懂！” 白发小妖心怀期待道。 回头瞥了一眼，觉得这家伙太混日子，把他都影响了。 与四周晃荡的李清月，看着各处随意排放的污秽。 连闲晃的心情都没有了，瞅准一棵大树，轻轻一跃，几个跳转。 便至最高处那树杈上，这才觉得舒坦许多。 晚风吹过，看着已经挂上半空的残月。 李清月的目光有些出神。 星光点缀，银河倒挂。 夜空美的出奇。 “是哪方的小娘皮，生的这般容貌，不如与俺作一夫人，也好过在此空耗功夫！” 声音响起，乃是一黑不溜秋的大汉，长的一副凶神相。 手壮腕粗，又高又猛。 此刻见那高处的女子，生出一副痴汉相。 “嘴巴还是放干净点好，数百年的修行不易，别自招灾祸。” 李清月侧目，扫了一眼那妖魔后。 淡淡开口。 知道是那另外两座山头中的一个，只是这嘴皮子太贱。 若非身处主家，她是做客之身。 说不得要赏他一点拳脚。 “哈哈哈，你这娘皮真带劲，俺中意你，不如今晚便同了房！” 黑汉大笑几声，愈发心喜。 这山中少有这般水灵的女妖，没想到今日却是遇到了。 合该他得一夫人。 话罢，便已经撸起袖子，大步朝前。 一掌将树直接劈断。 砰！ 那大树应声裂开，声音惹的一阵小妖侧目。 纷纷躲避，只露出半个身子偷看。 李清月轻轻落地，面露不悦，这妖太无礼。 “太聒噪，拿出本事来。” 她也懒得多说，修行路上，唯有实力见高下。 跟妖魔讲道理，显然没那个条件。 有几个愿意学那人族书生，天天文绉绉的，一地穷酸语。 话语未落，李清月一掌拍出，法力轻柔绵软。 似是水波荡漾。 黑汉见状更喜，这脾气，对自己胃口。 实在是太合得来了。 简直就是梦中妖女现世啊。 “这轻飘飘的能打到谁，且让我来调教调教你！” 黑汉不躲不避，身上气血汇聚，身体瞬间壮实无比。 大开大合，一拳砸在那波纹上。 初触碰之时，黑汉便觉得果然跟棉花一样。 看着好看，他随手可破。 一息过后，才脸色未变，那水波竟要带动他的身体。 “好手段，看我破你。” 黑汉气沉丹田，暴喝一声，想要一力降十会。 震开这古怪的力量。 身体使出全力，汇聚在拳头，数拳砸出，却都宛如落在空处。 后发无力。 倒是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带动。 “哎哟！” 一声哀嚎，那黑汉被卷入波纹中，如水中旋涡，将其涮了个遍。 只觉自己身上肉不是肉，骨头不是骨头。 “三妹住手！” 柳云生刚出洞口，便瞧见这一幕，当即脸色微变，大声道。 “哈哈哈，熊山君吃了败仗，这洞房怕是没希望了，不如你下嫁给人家，也是一桩美事。” 寅将军走出洞外，大笑道。 他们这类，向来只要看的过眼，便可施手段与其阴阳交合。 至于是不是用强，谁会在意这个。 只要有本事，什么都可做得。 “若是美人愿意，我也是乐意的！” 被一掌下去拍的软趴趴的黑汉，此时悄悄偷瞄了一眼李清月。 当即有些害羞道。 自己实力不济，不能赢娶美人，被美人宠幸，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太弱，看不上！” 李清月平静道，也未去看他们的脸色。 等什么时候拳头上赢过她，再说其他。 “放心吧，你这般美貌，就是俺以后练功的动力，不出三年，不……三十年，我一定让你做我那夫人。” 黑汉掰着手指头，犹豫道。 三年就算了，睡一睡就已经过去不少了，哪里有时间练功。 三十年也有点紧凑，不过为了得到梦中情妖，少睡些，少玩些，也是可以的。 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改口，便有些丢人了。 “随你！” 李清月压根没把那话当回事。 三十年，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她也不至于三十年都在原地踏步。 黑汉有自信，她只多不少。 有些东西，哪里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抱歉，我这三妹不喜欢与生人交谈，若是有唐突不到之处，望山君海涵！” 柳云生拱手笑道，不希望以此事惹得他们不快。 能用言语化解掉的恩怨，便不是恩怨。 少些恶因，总是好的。 “是俺拳头不行，嘴巴也臭，这才挨了顿揍，不关美人的事！” 黑汉闷声道，有些丢脸，可不能不认。 当然，若是打赢了，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哈哈哈，无事无事，打闹在所难免，妹子的实力不一般啊，就是我上，怕是也讨不到好处！” 寅将军有些感慨道。 他与熊山君的手段在伯仲之间。 难分上下，若是打起来，怕是也是打不过的。 今天的客人，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寅将军过谦了，不过是小技，上不得台面！” 李清月面不改色道。 众妖又觉得这娘们太不谦虚，故意拿话激他们。 这都是小技的话，他们的岂不是更上不得台面。 只是形势比人强，不敢说出来而已。 寅将军与熊山君并未在意，又与柳云生兄妹一并入洞。 继续攀谈起来。 没一会，便各自知晓了身份底细。 第183章 突如其来的口谕 柳云生趁机问起附近的妖王，可知那两界山下的压的神猴。 寅将军当即微愣，想了想才开口道。 “那山却名两界山，只是数十年前，又一神山天降，落于群山中，状若五指，附近生灵便称五指山，又名五行山。” 见三兄妹听的认真，他便细说起来。 “山下确有一神猴，与那五指山一同出现，听闻还有一少女与一仙鸟，想来是天上犯了事的神仙，被囚禁在此受罚！ 早先有几个没眼力见的，想要去搜刮些宝贝，皆是有去无回，自此没了踪迹。” 寅将军不假思索道，他原先也是有些意动，毕竟是天上下来的。 说什么也是有些宝贝在身的。 只是从那临近小妖处得知，被压的只有那神猴，少女与那鸟可是好好的。 并未受什么束缚，他便息了心思。 这么多年过去，附近的妖少了不少，临近五指山几乎没什么大妖。 那神猴却依然好好的。 就是跑去在山下落脚的猎户村民也有不少。 嘿，附近的妖精还真不敢去那里抓那人荤，哪怕是他，也未想着去那里找生食。 “你们若是去寻他的，离开这山，往西边去，驾云有个小半日便到，” 柳云生兄妹闻言微喜，与三公主信中所言大差不差。 想必是了。 如此说来，孙道友想必并未遭难。 他们来是对的。 “怎么，三位是与那神猴有旧？” 熊山君好奇道，听闻三兄妹是来找那神猴的，心中难免有些痒痒。 这么多年，他们可是唯恐避之不及啊。 “正是，我兄妹漂洋过海，便是为此而来，那神猴是我一位旧友，得知他在此地，特来寻他。” 柳云生正色道。 他以孙道友能荣登仙界为荣，却未以其被压山下为耻。 哪怕如今，对孙道友的敬仰，只多不少。 “那你们须得小心些，我听闻，这神猴是有土地神祗，上界仙神看守的，若是想要接近，却难。” 熊山君随口道。 若只是土地，那么稍微打点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一方土地，多多少少都有点私情在。 他们这些妖怪，哪个不与土地打交道。 可那神猴好像挺重要，有与土地亲近的妖泄露出的消息说。 看守神猴的可不止一位仙人，这仙人，可是有着正式身份职位的。 不是那些散仙可以比的。 “我兄妹也是去试试，若是不能为之，也不会强求。” 柳云生笑着说道，眼中却是有了一丝忧意。 不知道孙道友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酒过三巡，小妖也倒的七七八八。 寅将军与那山君各自睡去，三兄妹便齐齐走出洞外。 月光皎洁，未被云雾遮挡。 连树影也映照的清清楚楚，只是地上的白骨有些渗人。 泛着丝丝荧光。 一切只消明日便可知晓，希望孙道友不要怪他们鲁莽。 那云海深处，一道流光乍现，又消失的极快。 却是太白星大驾光临，直至两界山上空。 “陛下口谕，孙悟空你莫要装死，如今天庭人手空缺极大，都是你惹的祸事，令你暂代两界使一职，以平天下灾劫难相。” 太白金星凝声道，拿着令牌晃晃，刚刚出现的土地与四值功曹便又行礼退去。 话音未落，太白便下了云头。 悟空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太白，忍不住发笑。 好久没见太白这么正经过了。 “你笑鸡毛，亏你还笑的出来。” 太白绷不住脸色，便瞪着眼睛没好气道。 “你小子还不领旨。” 悟空却是不以为然，直直朝太白问道。 “两界使是个什么职位？” 他实在是有些懵，这离五百年还早着呢，玉帝这是拿如来的话当屁放了？ 他还想着趁着这点时间干点事，到时候好好恶心一下那如来。 只是不知道玉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是一跑腿的，比那养马看桃累多了。” 太白金星坐在一旁缓缓道。 “你让许多神位归了天地，便失去控制，三界运行失去人为干扰，有些灾祸天庭也顾及不到，你须及时出手，以免酿成大祸。” 三界生灵到底是信仰天庭各神的，之前降灾降劫，本就让许多生灵绝望。 若是不加引导，以后不信神，不敬天地的生灵会更多。 如今这个脏活累活却是落在孙悟空头上。 “大祸？能有什么大祸，生命没你我想象的那么脆弱，没有外力干扰，他们不至于过的多艰难！” 悟空随意言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无论是人，妖，精怪，哪怕是草木，万物，有哪个不是在拼命求活。 天神在上，便是最大的灾祸。 如今灾祸已消，他不觉得，天下万灵，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若是那样，他出手的意义何在？ 养一堆只能在温室里细心呵护的花草，非他本意！ 他要的是将来走出千千万万个比他更强，更有智慧，更加见识多广，认知超绝之人。 有些残忍，可能不经历会更好。 可不经历，将来再次被人凌驾在头顶上时，靠什么，靠装可怜，卖萌吗？ 穷是唯一的病，弱，只能成为任人欺凌的玩物。 弱者是说不了道理的，你自己的道理，没人会认。 人家，说的是自己的道理。 你若反对，反抗，便是谋逆，是造反，是反动言论。 赢了，才是起义，才有那顺天应人，名正言顺一说。 不是你的道理正确，是你到了这个位置，你的道理才正确，反之，就是一地废纸。 悟空目光悠悠，他不想对人间的事过多干扰，若如此，长久以往，自己与那天上的仙神何异？ 依然是凭借自己喜好，好的地方便风调雨顺。 自己若是有瞧着不顺眼的地方，说不定就降些灾难！ 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公平公正，一但到了那个位置，不是私心变公心。 而是无论怎么做，其实都是私心。 “你脑子被压坏了，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不用一直待在这破山下，至于世间规则运行，你想干扰便干扰，不想就当游山玩水了！” 太白忍不住拍了悟空一巴掌，没好气道。 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天上的神仙，有几个按照天道规则行事的。 能守个大差不差，便是十分敬业了。 十成的规矩，大半的仙神，守个六成，便算规规矩矩。 七成，那就是老实人…… 再高的，那压根不是人，是冷血无情的工具人。 “反正旨意我带到了，你爱当不当，要是觉的下面舒坦，你就一直待着吧。” 太白起身拍拍屁股，随口说道。 第184章 做大做强 “那这山？” 悟空抬手直指身上那生了根的山，似有所指道。 “陛下也说了，你要是连这山都出不来的话，还是在下面待着吧。” 太白悠然开口，别说玉帝，就是他，也不相信孙悟空会被一座山困住。 先前大战那架势，哪个没有看在眼里。 能让逼得西天佛老亲自开口求助的家伙，会被一座山压住。 鬼也不信。 太白翻了翻白眼，心下一阵郁闷。 “老弟你这戏演的挺逼真啊，连我都骗了，若不是陛下召我传旨，我还以为你真……” 太白轻叹一声，他碍于自己的身份。 没办法在明面上帮悟空说些什么，这么大的事，他敢开口，明天这个位子就不用坐了。 如今孙悟空没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心里的怨气，这小子得负责。 “我说我没演戏你信吗？” 悟空无奈道，哪里演戏了，什么情况他最明白。 可也不好与别人说。 “呵呵，老弟你不老实啊，怎么，还想在这下面压着？” 太白瞥了一眼道。 悟空见状，也不做掩饰，只见身体舒展，眼中金光汇聚，心念所起。 夜空中，那耸立在群山当中的五指山。 先是化作虚影，不过几息的功夫，便消失在夜幕下。 未曾惊动附近生灵。 太白眼中闪过惊愕，实在有些始料不及。 “你……你就藏着掖着吧，害我瞎操心，我说陛下怎么发这么一道旨意！” 太白无语道，心中惊讶于悟空的修道天赋。 这五指山也不是普通的山，乃是西天如来汇聚大法力而成。 其中蕴含五行，佛门秘法，以及如来自己的特殊手段。 悟空以自身实力破开或许不是难事，可如今这般化解，便是摸透了对方的法术。 这份天赋，不是说有就有的。 “老哥见笑，我也不能在下面白趴这么些日子。” 悟空轻出口气笑道。 如来那家伙使山在他身上生根，无法摆脱。 可这也是一个自己反向研究佛法构造的机会，你自己送来的东西，我不看白不看。 “行了，我还要回去复命，陛下让你做这两界使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你既然当这两界使了，便尽些心。 你做的好了，而且比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家伙做的更好，陛下才有底气跟下面的人帮你说话。 我也一样。” 太白将令牌扔给悟空，微微犹豫后开口道。 只有悟空老弟做出些成绩，才能说明陛下此次的决策是对的。 群仙也就无法借此给玉帝压力。 “我明白，这人间，是该变变了。” 悟空接住令牌，微微点头。 他可以跟太白，哪吒交心，谈感情。 师父可以因师徒之情出手救他。 可世间之事，更多的是利益牵扯，只有利益动人心。 他能出来，在玉帝眼里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他的存在，对三界来说是有益的。 倘若有一天他真成了三界之灾祸，他不觉得玉帝会维护他。 不过这样，也是好的。 起码，他出来了。 而在他出来的时候，悟空相信，如来也肯定感知到了。 他避不开，也没想着避开如来的感知。 “另外，唉，算了，等你哪天回天庭了再说吧！走了。” 太白欲言又止，最后直接化光离去。 走的是干净利落。 悟空无奈摇头，太白老哥这是有情绪啊。 可他还真不是有意要瞒着的。 就是想说，也没遇到机会，先前那一遭，自己是真差点没挺过去。 与如来一战，最后那一言，那般恐怖的原因。 是他动用自己那底牌时，才知道为何在师父讲道之时。 他什么也听不懂，听了跟没听一样。 只因那些是真正的大道之音，入了耳，却抓不住，辩不明，他未触及大道，如何听的明白。 可那些道音，在那日直接跟某些道起了共鸣，他才能借来那极致恐怖的力量。 否则的话，威力虽然不会小，可也不会让如来那般慌张。 才有了这老君的炼丹炉也奈何不了的近道之躯。 “变了，一切都变了，而我通向的，却是一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未知道路。” 悟空轻声低喃。 此后所行之事，皆当由心。 而他，也该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生无悔，死则无怨。 悟空向前走去，一步一个脚印，却只留下一个脚印。 月光依旧，洒下清辉。 无论人心如何易变，世道再怎么变迁。 伴随古人，今人，来人的，似乎只有它们了。 双叉岭，那寅将军，熊山君，特处士三个妖魔突然出现在峰顶。 此刻大眼瞪小眼，齐齐懵逼。 本该睡于洞府的他们，脸上多了一个掌印不说。 面前还多了一个人模人样的猴。 “瞧我做甚，不介绍一下？” 悟空目光淡然，随意道。 一虎一熊一野牛，倒是齐全。 三只妖魔目光交汇，却也不蠢，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连忙齐齐下跪，扑通一声，便先来两个响头。 “大王饶命，我等不知何时冒犯了您，求您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改！” “对对对，一定改一定改！” 三只妖魔语无伦次，神色惊惧。 大晚上的就被人家拎出来挨的一个大嘴巴！ 打的他们到现在还有些懵。 不管什么原因，先认错绝对没错！ “哥几个，让你们介绍一下，介绍，不明白么？” 悟空嘴角一笑，微微摊手道。 “明白明白，小妖寅将军。” 寅将军说完，立马拿肩膀碰了碰老牛。 “小妖特处士。” “小妖熊山君。” …… 三个妖魔心头惴惴不安，各种交换视线，结果都是茫然。 谁也不知道哪个惹到了这家伙。 悟空一脸古怪，好熟悉的名字，怎么是他们三个？ 巧了不是。 不过想了想，这也是缘分，若不是有这一遭，说不定也遇不到他们。 “你们想变强么？” “想要受万妖敬仰，超然物外吗？” “想要破去这天地枷锁，逍遥自在吗？” …… 悟空一连七八个问题，略有期待的看着这三个家伙。 “那个，大王，你想要我们卖命，其实可以不用说这么多的。” 寅将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说这么多，也没见到半点实在的。 能听这家伙在这里废话，还不是拳头没人家大。 若是能打的过，他至于这样么。 早就一拳砸下去，打破这猴脑袋，尝尝里面的脑花是什么味了。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的吗？” 悟空嘀咕道。 他感觉挺有激情的啊，以前的领导画饼，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失策了？ 第185章 过命的交情 还不明显吗？ 三个妖魔心中想到，三更半夜把他们带到这来总不能是吹风来的。 “给你们两条路，一是跟我混，二是死了跟我混，你们选哪个？” 悟空吹着山顶的凉风，似笑非笑。 三妖闻言脸色一苦，这哪是选择，分明就是没得选。 “我等愿为大王效命！” 无奈，三只妖魔只能齐声应道。 活着卖命，总比死了卖命强点，只有两个选择，总得选一个好受点的。 “好，三位都是我的得力干将，我信得过你们。” 悟空突然起身，对着三个妖魔各点三下。 指尖清光并入，一点灵光入体。 “我今传你们三法，曰符咒，曰药术，曰云雨……” 悟空脸色稍肃，正声道。 “我要你们招揽山中生灵，或妖邪，或精怪，皆可习此三法之一……” 悟空轻声开口，三个妖魔听的明白，却不理解。 这等法门，他们习得，有何用处？ 一不能长生，二无法提升实力，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待有所得，便可下山济世安民，施云布雨，显咒度灵。” 悟空言罢，便静静的看着三妖。 如今气运在人族，万族虽在，却是人道兴盛。 天庭大大小小的神仙，人族踏入的越来越多，其他生灵已经在减少了。 想要万族有生存的空间，便只能与人族的兴衰关联起来。 单纯屠戮毫无意义，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历史的重演。 减少各族的摩擦，把各自的利益相互联动起来，便会少许多纷争。 也许很难做到理想当中的样子，但不妨一试。 或许最后的结果并不好看，但他也不会后悔。 “我等明白，只是大王，这等微末小术怕是没几个愿意学的。” 寅将军惴惴道，他大概扫了一遍这猴子所传术法。 皆是些小术，没什么伤害，也无法修行有所帮助，连鸡肋都不如。 就是他们愿意教，也没人愿意学啊。 他们都不乐意学的东西，谁会喜欢？ 没有动力啊！ “我这有一因果簿，凡习得我法之生灵，可显其名，尔等生逢其时，若是稍加努力，或可得神道。” 悟空细细说来，如今天庭神位空缺，天地无私情，事件灾难便无定数，也无法预测。 恰好需要一些家伙顶上来，在某些关键时刻缝缝补补。 他没办法决定那些位格的归属，但是却可以增加这些妖魔获得位格的机会。 几乎就等于科举时提前给他们发试卷，然后照着答案做就行了。 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话毕，寅将军与其他二妖视线汇聚，皆有一丝亮光。 这下他们明白了。 如此看来，并不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别看他们平日里吹嘘自己日子多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可是哪怕对那些小山神，土地，河神之流，也是心神向往。 到底都是一方小神，若是有幸得了机缘，便可正式得那神道。 这有编制跟没编制，就是不一样。 他们一辈子可以看的到的终点，却是人家的起点。 如何能不羡慕。 就说五指山下原先的土地吧，因为那神山天降。 彻底就成为天庭封正的一方土地，如今管着这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头的土地山神。 这就是机会啊！ “大王莫不是……那天上来的？” 特处士小声道，眼睛中有些希冀，平白无故的，他有些不信啊。 “玉帝亲封，天地认证，童叟无欺！” 悟空掏出那白玉令牌，明晃晃的拿在手里转。 一面书天地二字，一面单独一个界字，剩下的便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只凭上面的气息，便知其不是凡物。 寅将军等瞠目结舌，久久无言。 他们只是想听这猴子亲口说而已，怎么也没想到这猴子能拿出真东西来啊。 上面溢出的丝丝气息，他们只在那天雷上感到过相似的，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神物啊！ “大王你见过玉帝？” 良久，特处士才艰难的开口，问了一句。 说话间，已经是不自觉咽了好几次唾沫。 实在是有些不可置信。 “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不熟，尔等若是努力，将来说不定也是有机会的。” 悟空一本正经的道。 “那玉帝长什么样？” 熊山君好奇道。 长这么大，别说玉帝，就是其他神仙，他也没见着几个。 就是土地公，也不乐意出来跟他们说话。 “长的一副人样，反正不是猴样，你问那么多做甚，以后好好做事，说不定陛下一高兴，就赏你一个官做！” 悟空似是不耐烦道。 心中却是笑意满满，还是玉帝的名头好使啊，不然怕是没法搞。 就他两个嘴皮子磨破，估计也说不出什么花来。 “不敢想不敢想，别说玉帝了，我这辈子就是能见到南天门的边边，我也心满意足了” 熊山君连连摇头道，眼中充满希冀。 他们虽是这里的老大，可天下山川河流何其多。 稍微大些的地方，他们都上不得台面。 在群妖中已是如此，哪里有那心思，去见天上神仙。 听说他们这洲的上空，便是有一道南天门的存在，可以接引下界生灵成仙。 乃是南瞻部洲入天庭的门户。 四大部洲，各洲也只有一道天门而已。 除此之外，并不是没有进入天庭的地方，可那些，就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接触到的。 “这个简单，我虽不能带你们大摇大摆的进天庭，可站远处瞅一瞅，不难！” 悟空闻言微怔，而后笑道。 他到底是站的有些高了，看向下界生灵时，虽无蔑视之意，可已经不会站在同一角度去想事情。 这是无法避免的。 “走起！” 悟空轻喝一声，随手一挥。 法力带起他们的身形，驾云而上。 直入云霄，转瞬之间，便已经身处九霄。 周围清气浩荡，浊气不显。 三妖震撼莫名，一脸呆滞，整个脑子宕机，久久未回过神。 “那里便是南天门所在了，确实宏伟，气象非常，不过看多了也就那样。” 悟空淡然道。 见天王的目光向这处看来，随即呲出大牙，一脸笑意，对着他们拱拱手。 那天王轻哼一声，却是闭目养神，对悟空的举动视而不见。 倒是其他元帅，连忙拱手回礼。 却是笑不出来，脸色僵硬。 感觉脸都不是自己的。 “大王，我怎么感觉他们对你不太友好啊，而且，好像有些……有些怕您！” 熊山君磕磕绊绊道。 他感觉自己脖子有些僵硬，不敢扭过头看这猴子。 三妖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就是那个五指山下的压的生灵，好像也是一只猴子…… “那是你们的错觉，我与众仙的关系莫逆，都是过命的交情。” 悟空幽幽道。 第186章 劝他皈依 “你们若是干的好了，将来就有机会进那南天门，以后可以自由出入，若是阳奉阴违，哈哈！” 悟空拍拍寅将军，笑笑说道。 他的饼，可是看得见，吃的着的。 可要是搞事，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做那自毁长城的傻事。 “明白，大王放心吧，往后你让我们往东，我绝不往西。” 寅将军信誓旦旦道。 目光却从南天门上挪不开，那般宏伟，浩瀚。 神秘莫测啊！ 仅仅是天门便是这般，还不知道里面有多惊人呢。 换作以往，就是南天门，他们也到不了。 会腾云驾雾是一回事，能够触及南天门，便是另一回事了。 若无极致的修行境界，寻常妖魔，连南天门的样子都见不到。 上清下浊，他们一身浊气，压根没有那个能力那个飞升至此。 悟空神光内敛，也并未多言。 他自打修行以来就对天庭无感，自然就理解不了他们心中的那种震撼与激动。 他也无需去理解。 每个生灵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情感，有些东西，除了自己能体会。 你说与别人，是得不到正向反馈的。 所以此刻他不理解，但尊重。 悟空就那样看着三只妖魔，定定的望着那南天门。 那种感觉，神似自己长大后，看到那些上下学的少男少女。 二者，也许差不多，有些尚未得到。 而有些已经从指尖流逝，哪怕再来一次，也不会有当初那种懵懂无知的感觉了。 良久，寅将军与他们才收回视线，看向悟空，示意可以回了。 悟空带着三只妖魔消失在那云层时，值守的天王才睁开眼睛。 多闻天王握紧宝伞的大手微松，轻吐一口浊气。 这猴子若是生事，他怕是也要折在这里了。 好在大家相安无事，各走各道。 众天兵天将无不神色稍松，实在是这妖猴的恶名远扬，由不得他们不紧张啊。 听说那二十八星宿中的三位星君，就是语气硬了点。 就被那猴子一棒子给敲没了。 他们要是眼神不对，怕是也容易遭殃。 “陛下将他放出来，这人间，怕是要乱了。” 一元帅轻叹道，这妖猴行事几乎百无禁忌，完全是按照自己喜好来。 要是哪天不高兴了，说不定他们这些家伙，又要死上一堆。 “听说陛下封他做了两界使，专管人间的灾劫轮转，这祸事，倒是不用担心。” 多闻天王随口道，这猴子的秉性他还是了解过的。 算不上多坏，更像是那郁郁不得志的愤愤青年书生。 看似到处忍让，实则心里黑着呢。 怕是谁对他有一个不爽的眼神，这家伙都能记在心里。 不过也算是个念情分的，否则，他那大哥此时焉有命在。 有那人间的一摊子烂事，这家伙应该能消停许久了。 天庭当中想要弄死他的仙官怕是不少。 奈何玉帝的心思，谁也不敢明着违背。 这妖猴又凶的紧，一时间哪有人触这个霉头。 天兵天将当下了然，若是陛下的旨意，那便没什么不妥了。 南天门恢复以往的平静，只是进进出出的仙神，早已少了许多。 这其中的功劳，悟空一个便占了大半。 死伤的不说，便是安然无恙的，在听到悟空做那两界使后。 也都在天宫中闭门不出，各自躲清闲。 西天灵山所在。 雷音宝刹当中，三千诸佛，罗汉金刚，无边菩萨端坐于仙境。 却是频频睁目闭目，心神不定。 难以念佛诵经。 “我佛如来，尚在闭关参禅，今闻那妖猴已恢复灵慧，于前些日子放出，当如何。” 一佛陀说道，声音传遍宝刹，众佛，金刚罗汉抬眸，舍利光芒四射。 如长虹贯日，璀璨一片。 “妖魔现世，当杀，当诛，当超度，须知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一罗汉厉声道，灵山诸佛沉默不语。 “我佛曾亲口定下那五百年的劫数，如今劫数未满，妖猴出世，必生不祥。 然其根本，乃陛下旨意，不如静观其变，等我佛出关。” 一菩萨轻声道。 毕竟是玉帝亲口将他放出，便是有异议，也该是如来佛祖与陛下相谈。 他们越俎代庖，岂不是乱了规矩。 “何须如此麻烦，那妖猴即使现世，实力必定十不存一，若不解决后患，来日定当后悔！” 先前罗汉再次开口道。 如来佛祖受了伤尚在闭关，那死而复生的猴子能好到哪里去。 所谓时不我待，机不可失。 便是宰了那妖猴，玉帝也无话可说。 难道会因为一妖魔问罪他们不成，他们所作所为，皆是为普度众生，拯救万灵。 玉帝若是连这都要问罪，岂不是叫人寒心。 “既是玉帝旨意，我等也当遵守，然妖猴心性不定，难以自持，还是当请示如来，由他决断。” 又一菩萨平静开口。 众佛菩萨等皆觉有理，微微点头，杀孽不可轻起。 且妖猴修行了得，非大法力不能降服。 他们若是轻易出手，怕是平添灾祸，那时反而不美。 “我佛慈悲，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一切诸相，即是非相。” 如来自闭关地走出，出现在宝刹之中，少顷，登莲花宝座。 彩虹缥缈，佛光大盛。 众佛陀，金刚罗汉，菩萨等一众僧尼皈身礼拜。 “我今观四大部洲，因果迷乱，善恶不一，东胜神洲，北俱芦洲，西牛贺洲，皆礼敬天地，知善恶，明是非。 去恶存善，莫有慈悲，独那南瞻部洲，灾祸连连，既是天灾，亦是人祸。” 如来悠悠道，又双掌合十，微微颔首。 “正是做那口舌争祸，贪那富贵淫乐，堕那无边苦海，我本欲传真经，渡他一渡。” 如来说罢微叹，似是神色疲乏，身体惫懒。 “奈何天机难测，前路渺茫，那妖猴若是皈依，定可兴我大道，昌我佛教。 如今教他逃了出去，又不想前功尽弃，谁可去度他一度，劝他皈依。” 众佛闻言，皆是颔首低眉，那妖猴之凶恶，他们已是听说。 谈何度化。 见四下皆寂，八方宁静。 如来心中轻叹，只得再次开口。 “那妖猴不知我无边佛法之巧妙，从那山中窥得佛法一角，已然通了佛性，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尔等若愿去，定可功成。” 话罢，众佛微异，心中诧异，皆是听明白了如来的意思。 原来那妖猴自作聪明，贪心不足蛇吞象，竟连佛法也不放过。 习得佛法，便是有了佛道的影子。 想要教化皈依，倒是也并非没有可能。 “弟子愿尽绵薄之力，试上一试。” 一道身影走出，朝如来礼拜，轻声开口道。 第187章 这天，遮不住我眼 观音菩萨手持玉净瓶，斜插垂杨柳，周身为祥光瑞气所罩。 正是她先开口，引得众佛侧目，如来心中一喜。 “观音尊者此去，必然功成，然妖猴顽劣，魔性尚存，恐有阻碍。” 如来微微沉吟，手掌翻开，却是出现三个箍儿。 “此乃紧箍儿，有那金、禁、紧三咒，那妖猴神通广大，若是不听教化，可想个法子套在他头上。 有这宝贝，届时只需念上一念，定可叫他入我佛门，望尊者谨记。” 如来说罢，将那紧箍儿送至观音手中，又传下那咒语三篇。 观音唱个大喏，收了宝贝，便出了灵山。 众佛，罗汉等礼送。 如来低唱一声佛号，便与那莲花宝座，一同消失在宝刹当中。 众佛，菩萨罗汉见此，也是个个低眉垂目，参禅打坐！ 正是那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瑞雾祥云弥漫，虹光霞气涌动。 可谓西天极乐之宝地也。 灵山外，观音菩萨身形出现，心念稍定。 “惠岸，吾领如来法旨，去那南瞻部洲度那妖猴皈依，你随我走上一遭吧！” 观音对惠岸行者言道。 “是！” 行者闻言应声答应，当即随在观音左右，驾云起雾，没入天际。 一路上，观音将如来的旨意说与惠岸行者，问其可有好法子，劝那妖猴。 惠岸沉思许久，微微摇头。 “弟子愚钝，那妖猴法力颇高，手段非常，怕是难以度化。” 惠岸如实回道。 妖猴孙悟空何其恐怖，杀的十万天兵天将逃窜，各方仙神胆颤。 纵使世尊将其镇压，可若度化，怕是难！ “为师已对世尊夸下海口，须得想个法子出来，叫那妖猴归我西方极乐，便是功德一件。” 观音轻声道，心中亦是思虑。 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边赶路，一边苦思。 “师尊可放心，自古以来邪不压正，魔道难兴，那妖猴虽强，可师尊出手，定能手到擒来。” 惠岸行者笑着说道。 师尊救苦救难，度众生苦厄，乃是大慈悲。 说什么也能感化那妖猴，皈依我佛。 “借你吉言！” 观音舒展眉头，微笑道。 谈笑间，便已至那南瞻部洲之地。 只是观音掐指一算，却是又心生疑窦。 “这猴子遮掩天机，我却是寻他不得，怪哉怪哉！” 随即又是一阵推演，两道身影来到那两界山。 向下瞧去，哪还有猴子的身影。 连那山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妖猴莫不是背着那山一起跑了，怎滴平白空了一块？” 惠岸行者疑惑道。 佛祖以大法力化成的五指山，竟然没半点踪迹。 四周也无残留痕迹，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五方揭谛先前来报，玉帝下旨，敕封妖猴为两界使，这山，却是那猴子自行挣脱的。” 观音菩萨轻声道。 心中颇为无奈，只因她如何推算，那猴子的所在，一直就是在这下方，原先五指山所在。 未曾想初次出手，便是无所得。 “这孙悟空既然已经是两界使，那师尊前去，若是度化了那猴，这岂不是……” 惠岸行者稍有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又如何，他入了佛门，难道就做不得那两界使者，陛下心胸宽广，眼界不在一妖一物之上，他不会在意的。” 观音淡然道，这妖猴犯下如此罪孽都可轻放。 皈依佛门，亦是小事一桩。 玉帝岂会在意这个。 只要三界安定，四海升平。 这天底下，还不是任由各方折腾。 惠岸行者了然，当即不再言语。 既如此，那他们只需找到那妖猴，将其度化便可。 无需担忧其他。 只是不知道这妖猴的踪迹，如何去寻。 “我佛无量！” 观音轻唱一声佛号，知道这猴子不在此地，便与行者行向他处。 五指山所在，一片平坦，四周群山环绕。 虽算不上福地，对于普通生灵而言，却也是一个好去处。 下方却是聚集了少许猎户，百姓，以及一些小妖小怪。 “大哥二哥，这样真的可行吗？” 李清月愁眉不展，看着卖力干活的这些人，并不看好。 “既然是孙道友吩咐，你我照办即可，行与不行，那是孙道友该操心的事，咱们的眼界与智慧，还能比孙道友更高不成！” 柳云生笑笑，轻声回道。 那一夜，天未亮，孙道友却是先一步找到他们。 给了他们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炼铁炼钢炼金之术，也有那炼琉璃，造纸，化盐，机关，建城，炼兵…… 总之方方面面，近乎全能。 他想到的没想到的，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更是看不明白。 他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孙道友当日说话时的神采。 “古有易经，分连山，归藏，周易三部，阐述天地万物，包罗万象，定天象，法地仪，观象授时，乃文明之始。 我力微薄，不能行大观之道，只好改变些细枝末节，以安心，定神，无憾尔！” 是以传下诸多书藏，其中道理不像经书那般晦涩难懂。 皆是以大白话所书，阐述天象，地理，人文，自然，方方面面。 小到预防病症，织物作衣，护理头发，甚至是女子月事，接生，养胎之法。 大到建城，演武练兵，应对天灾，搬山改道…… 里面事无巨细，皆有详细阐述。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自然是小道，可对于世间诸多生灵而言，便是神书。 求神拜佛，未必响应。 可那书中之法，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兴盛，大行道法。 此书中一二，一旦传出，怕是仙神难安啊！ 若非他们有灵识烙印，单靠抄写，怕是就能写上数载。 单是总纲，便有数十万字，辅以图文，细细划分下来，太过恐怖。 而里面太多的法门，哪怕无需修行，也可以观摩学习。 只有少许，需要配合修士使用，可这些修士的境界，并不需要太高。 普通人修行一年半载，便可习上面小术，而那些小术，对于普通生灵而言，却是天大的造化。 “等这座城建起来，这个世界，怕是要变了，修行之人，依然高高在上，可世间万灵，怕不再是手中鱼肉。” 黄淮轻叹道。 他看到的东西更多，孙道友传下的东西不可怕，可怕的是，里里外外，都在告诉世人一个道理。 道在己身，莫向外求。 世人常言，求人不如求己，可道理虽明，却无智慧。 只能愚者自娱，宽慰己心而已。 如今，孙道友却是将一条路摆在世人面前。 天若降灾，你是求神还是求己？ 第188章 岁月悠悠 “世道如何，不是我等能决定的，可孙道友给了这个机会，我们却不能浪费。” 柳云生感慨道。 未曾想过，他们会担此重任。 也许后人压根不会记得他们，可他们做的事，却是很有意义。 世间生灵到底能不能融在一块，少些纷争，也许在这一城一地就可以看出来。 “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头，聚起来的妖魔，不过一两千之数，就是算上猎户村民，也不到五千，这城的地基，是不是大了些？” 李清月好奇道。 她只是初看图纸，就感觉太空前。 若是建好，少说也能容纳数十万众。 这么多生灵，哪里去找。 就现在这么点人，进去占个边边都不够。 “而且将这些法子直接公布出去，岂不是更方便，人人都可以学，可以自强自立。” 李清月对这些甚是不解。 她不觉得有人会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在此定居。 那些猎户与妖精，还是被威逼利诱过来的。 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啊！ 且孙道友不准他们去西边招揽，只能在往东。 这里也不是富足之地，妖精倒是好找，人不容易找。 也不可能真去抓来。 “孙道友的目光在未来，不在当下，这些眼下看来亏本的买卖，却都是在给以后做准备，这城，不出意外的话。 是在给以后的扩展打基础，至于这些法门，你随便给的，他们未必当回事啊！” 黄淮悠悠道，免费的东西，大多数人不会珍惜的。 哪怕知道有用，也不过是稍微认真点而已。 且还有一个信与不信的问题。 如那医药中的，人脑中有疾病，可开颅动刀。 你与他们说了，谁敢信？ 那接生之法，他们信孙道友，别人却不一定。 怕是宁可找些神棍来瞎捣乱，也不愿意学那书中的东西。 有些东西不是有，就可以直接改变的。 仅仅是其中一项，也非朝夕之功。 孙道友是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让他们慢慢来。 就如眼前这般，这城池建造的图纸，方法，用料的各种处理办法。 他若是公布出去，反而没有谁愿意多看几眼。 如今倒好，一个个都在暗地里琢磨。 拼命想搞明白其中的原理，就是那些妖精，也都想着将里面的东西琢磨透了。 好回去时给自己的洞府好好修缮修缮。 这样一点一点的，在不经意间，就被他们掌握，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在基础上再延伸。 不比直接给好上许多。 李清月似懂非懂，不过也知道这是好事，她还是想的少了些。 三兄妹不知，只是他们闲聊的间隙。 上方就有菩萨经过，且早已发现他们的举动。 至于没有现身，自然是因为二者身份差距太大。 有人也许会看蚂蚁筑巢，却不会想着跟蚂蚁沟通交流。 只是其离去时，正努力扛着一袋袋泥沙的小伙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看。 眼中跳动着莫名的光彩。 “大人物就是忙啊！” 小伙自言自语，而后扛起一袋沙土，给师傅们运过去。 “大家快些干，听说今天有两个大白馒头吃，还有小菜。” 一声吆喝，周围的汉子速度又快了几分。 至于那些妖怪，早就干的不亦乐乎了。 哪里有时间搭理别人。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世间日日如常，却是日日有别。 这日，那间药铺中，如往常般走近一人。 柜前掌柜只是抬眸，整个人便怔住，呆呆的看着那画中人。 是的，是画中人。 只因他从未与此人见过，却对这张脸，比谁都熟悉。 “大掌柜的，您来了！” 男人快步上前，行了一礼，分寸掌握的极好，既不谄媚也不生疏。 “你是？” 悟空稍有疑惑，他只是有心过来看看，没想到有人会认识自己。 “我叫郑掌柜，你不认得我，却一定认得家父郑怀易。” 男人说起自己的名字时，也是有些无奈。 谁让他有那么个老子，非说他这一辈子就是当掌柜的命。 “嗯？他不该有孩子吧！” 悟空有些诧异，郑怀易命中并无子嗣，这点他是知道的。 “我是孤儿，老爷子临走之际收养的，然后没几年就去世了” 郑掌柜的笑着道。 “刘婆婆也在那不久后离世，这铺子就由我来照看，老爷子说咱家的铺子可是神仙留下来的，他们只是帮忙照看。” 说到这里，男人微微顿了顿，便又挤出一副笑脸。 “他天天盯着三张画，硬说那三人就是神仙，都快魔怔了，到了最后，连人都不认得了，就只认得画。 我从未想过，那画上之人会在某一天出现，毕竟，我看到那画时，也有近甲子的光阴了。” …… 郑掌柜的并无见到神仙的欢喜，只是有些沉默。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对于神仙来说，怕是弹指之间。 “老黑呢？” “走了，老爷子走时，它也跟着走了，瞧着身子骨健朗，那日却是突然没了气息，想必是随老爷子一块搭个伴。” 悟空闻言未语，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我给掌柜的瞧瞧这些年的账本，掌柜的稍等！” 郑掌柜的说着，便转身去取。 那些账本他都放的整整齐齐，不是相信有神仙会来。 而是老爷子一共就叮嘱了那么些事。 等从格子中取出账本，再回首时，已经不见悟空的踪影。 “这药铺从今以后是你的了，若是不想开了，便卖了吧” 一道声音传入郑掌柜的脑海，让他有些发怔。 一股情绪涌现心头，难以言喻。 也许是有些想念老爷子了，也许，是为老爷子有些不值。 悟空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来到院中，桃树有灵，悟空来时。 树枝摆动个不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便是地上那些花花草草，也都逆着风，朝向悟空所在。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看样子，婆婆与那小子把你们照顾的很好，比我好！” 悟空眼中含笑，轻声道。 已经有了灵性，便不是凡属。 日后也会有自己的道途。 “没什么能帮你们的，只能让你们稳稳根基，其他的，便靠你们自己了！” 悟空说话间，一指点出。 将那本该圆满的灵气，再往下压了压。 缕缕杂质融散进泥土中，化作滋补之物。 点点灵光散去，悟空收起法力。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差不多便是最好。 树随风止，花草越发晶莹。 丝丝脉络肉眼可见，只是须臾间，所有的一切便隐去。 好似只是幻境。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他也做不到完美。 如今日举动，这桃树与草木精怪，他日有了智慧。 有可能因此走的更高，看的更远。 但也会因为本身基础牢固，会少吃许多苦头，无法体会进阶之艰辛不易。 导致心境上也许差了些许。 总之，一得一失，好与坏，并不是可以直接下结论的。 昨日已成定局，今日尚可选择，未来不定，可改！ 第189章 我心为何? 春去秋来，岁月轮转。 两界山早已竖立起一座高城，万族进进出出。 虽然比不上其他各地有名的大城，但是在临近各州，也算是独此一例。 在这里，各族之间仍有纷争，但却在一定的限度之内。 一城有一城的规矩，规矩大于天，想留在这里的一个大前提，就是一切事物都要给规矩让步。 若说最离谱的，便是这座城的城主见风使舵的性子。 任来的是哪朝使者，只要你来了，我就归降。 可规矩不能变。 一个字也不会变，加上这里群山环绕，地势复杂，更是妖魔汇聚。 倒也没有哪朝帝王为了这么点地方派兵征讨。 原因无他，打不过！ 大多是一纸封文，便将此地赐于城主，有时形势变化快些，一年之内也可以收到两三封。 距离此城建立的时间，也不过百年而已。 可惜王朝更迭，世道变迁，总是出人意料。 一日，西来祥云，自上方而缓。 两道身影化作僧尼，出现在城门口。 无视掉四方生灵，只是看着那城门上的大字。 “在此城，兜兜转转，不曾想是我着相了，徒儿，便随我去见见这位妖族大圣吧。” 来者正是观世音，以及与她一路随行的惠岸行者。 观音苦笑着踏入城内，枉费百年光阴，若不是佛祖的推算与她一致，她都要以为，这猴子是故意戏耍她。 才弄了一个障眼法来。 “悟空道友既在此地，何不现身一见，叫我苦寻。” 观音轻声开口，话音未落，便有所感，看向一处。 却是不远处那大树旁，立着一块石头，石头脚下，又搭着一个土地小庙！ 高度尚未到成人膝盖，亦无香火供品。 着实寒酸潦倒。 二人走近，才看到那里面供着的不过是一尊无脸神像。 两侧的对子更是好笑。 天下烦事多如毛，神佛难渡。 求神怕也难称心，求我作甚！ 写的是牛头不搭马嘴，白白浪费墨水。 正是这里牵动了她的心神。 观音摇头，却是化身入内，行者随后。 进入其中，观音方觉别有洞天，当是大小变化随心如意。 一道金身横压于此，镇一城之气运。 “菩萨此来何为？” 悟空于一旁现身，淡然问道。 又摆上酒水，示意观音落座。 “我今特奉如来法旨，引你皈依，道友既肯现身相见，何不入我佛门，以见真我。” 观音落座道谢后才开口道。 “我便是我，何见真我，如来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悟空随口道。 示意眼前行者也坐，奈何人家高傲的很，目不斜视，压根不搭理他。 悟空也就懒得费口舌。 “不然，我观道友，已有佛法在身，皈依与否，不过是口舌之辩。” 观音面色平和，语气平静。 “道友以佛法行事，便是不入空门，也是佛门中人，至于身份，并不重要！” 悟空闻言眉毛微扬，感觉对方故意的。 若真是如此，还来此作甚。 观音对悟空眼中的嘲讽视若无睹，并未作反应。 “那你不劝我皈依了？” 悟空身子向前，凑近几分问道。 “自然是要劝的，你若皈依，便又是一件好事。” 观音轻声道，看着眼前的猴子，却是神色复杂。 “那我拒绝，你若是想用其他法子，倒也可以试试看。” 悟空淡笑道，身子向后一靠，神色从容，不见半分拘谨。 观音菩萨也看出来了，对方是真的放松，不是故作姿态。 心中当即无奈苦笑。 如来叫她想个法子将那紧箍套孙悟空头上。 可当面对面时，她依然是雾里看花，心下不禁生出疑问，这紧箍儿，真的对这猴子有用吗？ 遍观三界，这猴子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惊天动地。 可细思起来，看似滔天大祸，却也是为了三界生灵。 真正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无非是他打杀天庭诸神，惹了众怒而已。 至于佛祖的想法，她多多少少也清楚一点。 毕竟一方天地兴衰之气运，如今是全在这猴子身上了。 “贫道有一事不明，请道友解惑！” 观音菩萨多了几分认真，眼中亦有好奇道。 “请说。” 悟空点头应声，静待下文。 “为何道友如此抵触入我佛门，如今三教兴盛，我佛门虽不是顶尖大教，却也算一等一的。” 观音话语微顿，直视悟空的眼睛，想要尽可能的看透悟空心中的想法。 “哪怕门中有些弟子做事偏颇，失了分寸，亦或有人以佛门道法行妖魔之事，终究只是少数，三教当中，不可能连半点污垢也无。” 这种事情，只能尽可能减少，却无法杜绝。 可身为顶尖大教，少有人会在意这个。 更多的，皆是以入教为荣，将此视为无上荣耀。 所以观音不解，为何孙悟空不愿皈依。 悟空听罢，咧嘴一笑。 “因为我有洁癖，眼里容不下沙子啊！” 言语间，悟空看着外面的街道。 他也不是傻子，无论是如来压他五百年，还是其他刑罚。 好像都是无奈之举，他却不信。 这世间能人异士太多，真要对付他，不可能没有法子。 归根结底，还是他这只猴子，有特权啊！ 而他，也讨厌这个。 “道友既能接受天庭的身份，为何就不能多一个，以你的能力，佛门那些戒律，完全可以无视。” 观音菩萨又道。 “这就是我更不愿意的原因了，总是大开方便之门！” 悟空摊手道，当利益足够大时，规矩便可以被无视。 生命也就会被随意践踏，不是吗？ 死了这么多神仙，这些家伙还是不长记性啊！ 观音沉默不语，脑海中有些念头闪过，却有些不可置信。 这只猴子，与其他生灵太不一样。 “如来与我三个紧箍儿，说套在头上，便可让你皈依。” 观音菩萨摊开手，坦然道。 “我之前不是没想过，用个法子让你带上这紧箍，如今看来，却是我着了迷障。” 说话间，观音有些怅然，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如此行事了。 以绝对法力行所想之道。 自己这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名号，如今想来，却是比谁打她都疼。 这一路走走停停，虽没找到孙悟空的踪迹，却让她再走了一趟人间。 她看到了一些人，一些事，身为菩萨，拯救世人，普渡众生本就是她的职责。 可不知何时，她将其给套上了一层枷锁。 行大善便无小爱，大慈大悲之下，竟也纵容小恶滋生，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一个利字头上。 观音迷茫了。 欲渡世人，却发现自己也在那苦海当中。 从未摆脱过。 她头一次，对自己所信奉的道产生了动摇。 第190章 一个赌 “我想与道友立一个赌约，我观未来，东方将有一个取经人西行，多有磨难。” 观音菩萨开口，她知道，打的这个赌，也许赌上了佛门的命运。 可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方天地，已经变的有些陌生。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对是错。 “我想请道友做那护道人，护他一程，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再劝道友皈依。 事后道友若有意入我佛门，定是真佛，若是不愿，贫道愿担这个因果。” 观音说完，只见悟空脸色变的极其古怪。 疑惑，惊讶，错愕，不解…… 各种情绪一闪而过。 悟空平定心绪，他自然知道那个取经人是谁。 更知道，若不是自己几次三番的折腾，或许，依然会被压在山下，做那取经人的大徒弟。 “赌注呢？” 悟空问道，下赌，两手空空怎么行！ “贫道所有，押上全部，也难以成赌，故唯有以命相抵，我赌你必成真佛，若输，贫道便沉沦苦海，永不脱身！” 观音菩萨合掌皈身礼拜，周身祥光笼罩，云霓生莲，四洲之地，漫天皆是一片莲海。 仙佛抬眸，鬼神俯首。 万灵心中好似投下一颗石子，心湖竟生涟漪，一股莫名的情绪蔓延、 一时间天生异象，无边瑞气降下云霄。 “孙道友，你成真佛之日，便是贫道归来之时。” 一道声音回荡在庙宇间，悟空身前，哪还有观音菩萨的身影。 “师尊！” 惠岸行者悲恸大喊，泪水涌出。 “我佛慈悲！” 那道虚幻的身影朝着悟空微微颔首，随后朝惠岸行者微微一笑。 便消散在天地之地。 化作漫天光雨。 观音就此寂灭，将一身力量归还天地大道，降福三界。 这一天，许多久病在床的人身子突然就好了，也有山匪抢劫时生出些许良心，饶了对方一命。 有恶贯满盈却逍遥法外之徒突然暴毙，有懵懂生灵突然开窍…… 三界生福，却无法一概论之。 有多少生灵改变了自己的命途，便只有天知道了。 悟空坐直身体，脸色变得凝重。 盯着观音消失的地方一言不发，四周瞬间变的太过压抑。 惠岸行者大汗淋漓，一身骨骼吱吱作响，不堪重负。 呼~ 悟空轻吐一口气。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观音在给他设局。 “这赌，我接了。” 悟空对着空气开口，依然无比认真。 好大的魄力。 他明白观音的意思，与其说是与他打赌，赌佛门一个未来。 倒不如说，观音想用一身修为境界，换悟空一个承诺。 一个护送西行之人的承诺。 观音直接寂灭真身，滋养天地万物。 生出异象，也是正常。 若是多来几个菩萨如此，这天地大道，怕是会乐开花。 悟空不明白观音到底作何想法，又是为了什么，但不至于连西行都不敢。 那个以往让他畏惧的结果，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了。 走上一遭又能如何？ 天庭，中央宫殿内，玉帝负手而立。 眼里却是多了些笑意。 终于开始了么，只是这次，不知道谁输谁赢，谁又能笑到最后！ “宣太白金星。” “喏！” 殿外神将应声领命，大步而去。 “观音尊者福泽苍生，惠及万灵，乃大善之举，南海之域，戒恶戒杀，此后当奉其为上尊，受万灵敬仰，待她劫满，再行封赏。” 玉帝开口，却是自各方仙神耳畔响起。 “我等谨遵玉帝法旨！” 南海龙王，各方仙老，神明闻言，皆朝向天宫之处行礼朝拜，应声答道。 西天灵山，众佛哀悼一声，面露悲悯。 “观音尊者以身入劫，可敬可佩，我灵山弟子当诵经三日，为其祈愿，望她早日得道归真。” 如来再次现身，低声道。 “我佛慈悲！” 众佛，金刚罗汉，菩萨等齐声应道。 霎时间佛音如海，似蛟龙吟，若虎啸山林，放舍利之瑞气霞光。 青鸾彩凤哀鸣欲泣，灵龟仙鹤两眼汪汪。 或驾云雾，或入海遁地…… 于南海献下灵果，仙草，灵芝，奇花等不计其数。 只是可怜了山中一彩鸟。 时不时便有家伙高空抛物，如雨如冰雹。 数月未曾间断，气的她只能躲洞中，眼不见为净。 天下各道，确是迎来兴盛之象。 悟空却未见半点喜色，观音寂灭轮回之后，他也没有闲着，行走于草木山川，市井闹市之间。 王朝兴衰，古老族群的灭亡，新生族群诞生…… 世间生灵欲望无穷无尽，岂是一个菩萨的可以满足的。 就是这诸天神佛尽皆寂灭，兵解，还于天地，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抱薪救火而已。 他从未觉得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仙神会腐朽，长生也不过是相对而言。 既有始，便亦有终。 有时远游千万里，有时数十年枯坐一地如磐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凡人对于在此城的建立，已经无多少印象。 老人逝去，婴儿新生，只有这城，不过是添了些岁月的痕迹。 那雷音宝刹中，诸佛齐聚。 “自王母蟠桃盛宴之后，那人间已是有半千年，我近日有感，东方有瑞气渐胜，料是那大气运者降世，此人与我有缘。 可须得一个有无边法力的，去寻到他，教他历经千劫万难，求我真经，至那东土，传我无上佛法。” 如来气色红润，心中甚喜，是以字字生金莲，显佛光舍利。 颇有期待的看向众菩萨，诸佛得道，不宜入世，须得是菩萨才行。 “弟子愿去，只是此去，可有甚吩咐？” 弥勒菩萨上前近莲台，礼拜道。 “我有三藏真经……你这次去，当踏山行山，遇水过水，记下那远近路程……” 如来一番叮嘱，又取出两件宝贝，既是那锦襕袈裟，九环锡杖。 “他若愿来，你可将此与他，这袈裟可使他免堕轮回六道，锡杖可保他不遭侵害。” 话罢，弥勒领了那宝贝，再次礼拜后出了宝刹，半云半雾，向那东土而去。 如来轻唱一声佛号，今日兴甚，便又讲起那三乘妙典，五蕴楞严。 讲的是天花乱坠，诸佛欲睡。 弥勒菩萨一路东行，心中盘算着路程远近，望着下方山川湖海，遮云掩雾。 见那群山之处竟有大城耸立，自觉讶异，却有要事，不能停留，便疾驰而去。 在此城中，一道身影轻叹。 “五百年了，这一天，还是到了！” 第191章 眼缘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却是各自入了长安城。 弥勒入城当即化作一僧人，于长安城中找寻那有缘之人。 却不知是个什么缘法，只能四下寻觅。 悟空却是一路直行，直奔那化生寺。 西行前，他须得见见这个取经的和尚，唐朝的圣僧。 悟空至化生寺前，径自入内。 无视那座座罗汉金刚，于寺院内闲庭信步，却是从容。 “施主来此，不为礼佛？” 一法师见悟空站在佛像前许久，也未有动作。 既不上香，也不叩拜，端的无礼。 “我与佛无缘，拜也无用。” 悟空抬头看向佛祖金身，平静开口。 那法师心生怪异，入这大殿之人，他见过的数不胜数。 唯独此人，明明是在抬头仰望，他竟然会觉得这人在与佛祖平视。 好生奇怪。 “入这寺院，不为礼佛，施主此来可是有事？” 法师不解道。 “大法师当面，可否解我一个疑惑，这佛，救得了众生吗？” 悟空转身请教道。 那法师稍愣片刻，见这人神色认真，并无玩笑之意。 这才开口。 “能救与否，在众生，不在佛，佛者，慈悲，看破，知见，信因果，懂放下，得自在，悟本性，种种，皆在一个悟，一个觉。 觉者，乃佛之根本，众生平等，人人皆有觉性，却又有迷障，有了迷障，才有佛与非佛之论，以小僧拙见，非佛救众生。 实乃众生救佛也！” 法师心中想法脱口而出，等说完才有回过神来，惊讶的看向眼前人。 随即双掌合十，微微侧身，面朝佛像。 “我佛慈悲，恕弟子言语不当之罪，罪过罪过！” 法师低唱佛号，已知眼前之人非常人。 他虽佛法尚浅，却还不至于连几句话都藏不住。 若是教寺中长老住持知晓，定会说他大逆不道云云。 哈哈哈！ 悟空放声大笑，惊讶于他竟会是如此想法。 于是又问道。 “若这世道人人信佛，万灵皆觉，归我归真，这世道如何？” 法师听罢，朝悟空微微礼拜，这才答道。 “若当真如此，离寂灭不远矣，世人皆悟皆觉，万灵归一，不生二，不衍三，无善恶，一切皆空，恐怖如斯。” 法师如实开口，他知道瞒不住心中想法，索性自己坦诚相待。 悟空听完，脸上已有笑意，最后开口问道。 “法师何名？” “小僧陈玄奘，敢问施主尊姓大名？” “我？我是你大师兄啊，玄奘小师傅！” …… 悟空言罢，随即大笑离去，无拘无束。 大法师陈玄奘却是一头雾水，不知对方因何喜，何故如此开心？ “奇人，怪人!” 大法师自言自语一句，随即又朝佛像礼拜。 继续自己尚未完成的晚课。 夜深人未静，长安街头，依然人来人往。 哪怕异国之人，非唐人之相者，亦是不少！ 这大唐盛世，不外如是。 一个足够包容的民族，能兴盛，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还不够包容，既容的下异国他族，也当容的下世间万灵。 悟空脑海中闪过一些念头，脚步渐缓，最后立在街道中央，怔怔出神。 这世间万物，似是与他隔离开来。 有马车从他身体穿过，也未掀起半点波澜。 路上行人匆匆，却视而不见，如若将悟空遗忘。 星河隐去，旭日东升。 悟空方才回过神来，初阳洒落晨曦，驱散掉那属于黑夜特有的寒意。 温暖却不炙热，如恋人入怀，母亲唤游子回家。 这世道，当真美妙的紧。 悟空痴痴的看着那阳光，恍惚间，似是看到一张笑脸。 不自觉的，他也露出笑意，傻傻的露出大白牙。 抬手欲触及那道熟悉的面庞，却是镜中花水中月。 “妈，你儿子我出息了，等我回去，我会回去的。” 悟空喃喃低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答道，认真回答道。 流下的泪水在空气中消散，悟空笑的愈发开心。 当年你说我活脱脱像一只小猴子，不曾想，一语成谶。 不知不觉间，行人当中便又显现出悟空的身影，众人也未觉得奇怪，本能觉得这人应该在这。 又或者一直在。 悟空闲散漫步在街头，看着一座座林立的新楼阁，楼好人更好啊！ 皆是一番美景，不可辜负。 “此情此景，当吟诗一首，奈何我一不是那李太白，二不是杜甫啊，真惨！” 悟空感慨道。 “兄台可是说李太白？莫非兄台你认得我！” 悟空话音未落，刚刚错身而过的男子便侧身回首，微微诧异道。 上下打量了悟空一眼，确认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不好意思，我说的是李白，号青莲居士的那个李白，兄台你想必是与他同名。” 悟空停步淡笑道，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天底下同名同姓的确实不少。 除了皇家贵族这般太过于出名的，大家都会避讳以外，其他的，总是凑巧能遇到一样的。 “青莲居士，那不还是我么！” 男子声音虽小，低声嘀咕，悟空身体却微顿，这下轮到他诧异了。 他不了解西游记，但他了解李白啊。 那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人的诗，虽然可能被后人传的乱七八糟，真假未辩，但到底是名人。 悟空那平静已久的眼中出现些许错愕，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吧。 最少，李二还活着呢！ 你咋蹦出来的？ “大鹏一日同风起？” 悟空眯眼试探道，说出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诗。 “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 李白朗声念出，两个人的眼睛却是不约而同的瞪大。 皆有一丝不可置信。 “这首诗我刚作出来没几日，尚未与其他友人交流，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白连忙问道。 眼中不解，更多的却是激动。 莫非，眼前人，便是有缘人？ 那老道士没骗我？ 咳咳咳，悟空一阵干咳，头一次觉得有些尴尬。 总不能是你的诗伴随了我的童年、少年、甚至一生吧！ “那个我……我昨日梦见一老道，他吟诵此诗，又称李太白，我觉得真乃大才，这才一路想着此事，没想到我有眼不识泰山。” 悟空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这撒谎的功夫，倒是见长。 “哈哈哈，是了是了，你定是我那有缘人，不瞒你说，我也遇到一老道，不过不是在梦里，是在客栈，他说我啊……” 李白狠狠的抱住悟空，使劲拍拍悟空后背，满是激动。 拉着悟空就说起缘由了，这一张嘴，便叭叭个不停。 悟空被搞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家伙是个自来熟。 真是……世事难预料啊！ 第192章 三问三答 “兄台如此年轻，怎如此放不开？” “美景佳人，正是好时候，该饮一杯。” “我看这位姑娘就很好，那个也不错，旁边那个也算小家碧玉！”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不可辜负，你看人家小姐都看过来了！” “莫非是觉得少了？来来来，再过来几个……” …… 李白以极其热情的态度生拉硬拽，将悟空当作有缘人带到了就近的醉月楼，直接来到顶层。 可谓风光无限好，佳人也醉人啊！ 美人在侧，抚琴奏乐，垂帘落幕，舞姿渐兴。 “孙兄啊，怎么样，这地不错吧！” 李白轻松惬意，酒意渐浓，对着悟空有些自得的笑道。 这可是十足的好地方。 “李兄选的地方，差不了，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地方。” 悟空笑着回应道。 他一向很少来这种地方，本性如此。 这次被李白拉进来，他也并未反感，世间百态，确实有它存在的道理。 姑娘确实很好看，琴艺水平也属上等。 人本就喜欢美的事物，他也不例外。 是以赏心悦目，何乐而不为。 演舞奏乐的清倌人也时不时打量着这两位客人，目光中多有好奇。 却是没看出个名堂来。 “孙兄，咱俩能遇见，真是缘分呐，这街上那么多人，就属你最合我眼缘，还能认可我的诗，可谓知音。” 李白酒意上头，脸颊已是有些红意。 便也敞开胸怀，没有了顾忌。 孙兄那一句话，对他而言是倍有面子的事。 这诗，他作的再好，得有人欣赏，有人明白才是， 否则，便没了意义。 “只是那杜甫是谁？竟也能入孙兄的眼！” 李白想睁大眼睛，不想眼皮太重，身子却越发轻了。 “跟李兄一样，一个诗人，很好的一位诗人！” 悟空轻声说道，杜甫的遭遇远没李白的这般轻松，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中，会不会有这样一号人物。 “那我改日一定要孙兄引见引见，趁着酒兴，我给孙兄赋诗一首，嗯……” 李白说到一半，在悟空略有期待的目光下，便倒了下去。 却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这酒这么烈的吗？ 悟空又饮下一杯，眉毛轻扬，没觉得有这么容易醉人啊！ 没想到李兄是个不胜酒力的。 悟空扫了一眼，不禁有些哑然，没想到这家伙对酒精轻微过敏。 怪不得醉的这么快。 “麻烦几位小姐了，我这位兄台醉了，无须再演奏。” 悟空掏出几两碎银，一一分给几位姑娘，便让她们离开了。 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李白，便将其拎起放到床上。 “相见即是有缘，你既然答应赠我一首诗，我也不能小气。” 悟空微微沉吟，片刻便有了主意。 一根毫毛悄然间没入李白的身体，他不会轻易妄窥他人命运。 自然也不会特意去看李白的。 这毛，用不到最好，用上了，也算全了二人一场缘分。 以凡人之躯，得诗仙之名，值得他尊重。 他也不想对其人生轨迹干扰太多，该有他自己的路走。 悟空出了房门，又找了一姑娘帮忙照看一下李白后，便独自出了醉月楼。 皇帝要举办水陆法会的事情，也逐渐传开。 街上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都在猜皇帝要请哪位高僧开办法会。 悟空也不着急，就那么走走停停，这里看看，那里逛逛，静待法会的开始。 不过几日而已，便是街头各处，也已经张榜昭告天下。 请那天下各地高僧前来做会，度那地府孤魂野鬼。 月余时间，各地高僧皆到。 皇帝下令，命几位大臣从中选出一位大德行僧。 这日，那前不久刚建好的道场当中，众僧汇聚，弥勒也是混迹其中。 心中稍喜。 佛祖的吩咐有着落了，恰好赶上这水陆法会，从中定能找到那与佛有缘之人。 只见其左瞅瞅，右望望，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玄奘法师，德行俱高，且自幼为僧，诸多经典，皆会皆通，这高僧，便是他了！” 张道源朗声宣读结果，话毕，便引其面见御驾。 弥勒定睛一瞧，见那玄奘佛光环绕，福气自聚。 不是那转世投胎于凡尘的金蝉子，还能是谁？ “我佛慈悲，确是有缘之人。” 弥勒低唱一声，知晓在场之众，这玄奘，便是佛祖所言有缘之人。 当下便想起了法子，欲见上一见。 玄奘得见圣上，心中尚有忐忑。 一朝天子当面，如何不惊不慌！ “可是那陈光蕊之子陈玄奘？” 李二看着萧瑀呈上的名单，淡淡开口问道。 略带威严的目光向下看去，这僧人模样倒是与状元郎大差不差。 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僧正是。” 玄奘叩头拜道。 “果然不错，既是高僧，便不必多礼。” 李二合上名单，脸色也好看了些。 是以，特封玄奘为大阐都僧纲之职，赐五彩袈裟等珍品之物。 便着其与众臣商量，择个吉日，开坛讲经演法。 玄奘拜谢领旨。 出了宫门，便一路赶去化生寺。 行至中途，却遇僧人拦道。 “那和尚，你何德何能，能为皇帝陛下开坛讲法？” 那僧人开口，脸色颇为不悦。 玄奘见状，却是微微合掌行礼。 “法师当面，小僧惶恐，非我德行之高，实乃陛下宠幸，小僧外公，是当朝一路总管，家父陈光蕊中状元，这才侥幸得了机会。” 玄奘神色认真，轻声答道。 什么原因，他可是说的清清楚楚。 真以德行高下，佛法高低选那高僧，怕是需要不少时日来筛选。 咱们的皇帝陛下哪有那么多时间，他这机会，也不是平白无故得的。 “呵呵，如此说来，当真可笑，这东土大唐，竟如此不敬佛法，不尊佛道，这水陆大会，真乃羞也。” 僧人闻言，面露讥讽，眼显不屑。 袖子甩的飞起。 “何有此言？佛法根本，在安心，静神，陛下以水陆法会度亡魂，安民心，施善果，长教化，哪里得羞。” 玄奘面色平静，淡然问道。 “哈哈哈，尔等那佛法，皆不过是小乘佛法，已为我佛弃置。” 僧人狂笑，指着玄奘开口说道。 “我佛今宣扬的乃是大乘佛法，可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修得那无量金身，悟得那不增不减，无来无去！” 神色间颇为得意，玄奘却是低眉沉思。 “苦难之人皆可度？” “可度！” “死亡之人俱升天？” “自然。” “世人皆能修得无量身？” “可修！” 玄奘三问之后，心中已是了然。 “此乃魔道，何来佛法！” 玄奘气定神闲，缓声开口。 “世人有善恶因果是非，若善恶之人皆可度，善者何为？ 亡者俱可升天得道，还求什么生，种什么地，打什么仗？ 都能修得无量身，如何修，是参禅打坐还是日日诵经？” 第193章 白衣僧人入梦来 “玄奘法师倒是巧舌如簧，好一副伶牙俐齿。” 僧人一时语塞，想不出反驳的话语，便如此开口道。 “我嘴皮子说不过你，不与你作那口舌之辩，哼！” 僧人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去。 玄奘倒是面色如常，并无异样。 见那僧人离去，便也迈开步伐，回了化生寺。 僧人隐入人海时，便屏蔽了自身气息，恢复了本来样貌。 不是那弥勒还是谁。 一路随着玄奘来到那化生寺中，见玄奘诚心拜佛，心中欣喜更甚。 “这家伙虽通了佛性，这臭脾气是一点都没变啊，怎么着都能讲出一通歪理来。” 弥勒轻笑低喃，先前一番试探，却是让他有了了解。 以往佛祖讲法之时，就数这家伙杠的最凶。 一句话就能给你扯到天边，不管对不对，我先驳一回再说。 这样的性子，哪里会讨喜。 是以，此后佛祖讲法之时，连听也不让他听了。 如今虽然悟了些许佛法，可这与人争辩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那大乘佛法，虽可度世人，可到底还是看佛法的高深，修行的深浅。 就是灵山那三千诸佛全部入世，也没办法渡得了这世间万灵。 大乘佛法自然不简单，可再不简单，所谓的度尽众生，依然是一个理想层面的东西。 世上修行之人，皆在寻求一个最高，可道无穷尽。 自混沌初辟，道祖开天以来，只有更高，不见最高。 三教各有所长，万家之流皆有其独特之处。 哪个敢称最高？ 弥勒收了念头，见那玄奘禅定，便化作清光，入其梦中。 “阿弥陀佛，今日得见故友，喜不自禁！” 玄奘半梦半醒间，忽闻其声，不由得抬眸。 却见一线隔开虚实，眼中一半景象，乃是那殿中佛堂，另一半，却莲花盛开，水波荡漾。 一白衣僧人赤足走来，面带微笑。 如沐春风。 “玄奘拜见大师傅，敢问师傅何来？” 他当即起身拜见，却是困乏之意愈浓。 “从来处来，自去处去！” 那白衣僧人笑道。 “何处是去处？” 玄奘强打精神问道，只觉思维都变得迟钝些许。 “该去之处，便是去处。” 白衣僧人轻声答道，于玄奘面前坐下，足下自显莲花，将他托起。 手轻轻一划，便是玉桌玉盏显于前，琼浆玉液自生。 白衣僧人向前一推，玄奘便觉手中拿着一白玉杯，其中所盛之液，让他微吞口水，却说不上是个什么味道。 “大师傅这手段妙的紧，可能教我？” 玄奘希冀道，只是脑子有些不听使唤，想要喝下杯中玉液，几次三番，却是动了念头。 等再次想起时，这手依然纹丝未动！ 不知是喝了还是没喝。 “修行无量，在悟不在教，我的道，未必是你的道，学之无用。” 白衣僧人悠然道，为玄奘再添一杯。 玄奘打起精神，再次饮下，方觉其中无滋无味。 几个呼吸间，却又是忘了自己已饮一杯。 仍然想尝尝杯中美味。 “我若想知道我的道呢？” 良久，玄奘才再次开口，整个人却是愈发迷糊。 眼睛都要睁不开。 “道在心中，在脚下，在一念之间，我闻西方有得道之佛陀，你若是不清楚，或许可以去问问他们！” 白衣僧人眸光流转，轻声道。 为其再添一杯。 西方，佛陀？ 有道？ “师傅可有那路线远近，好叫我知晓，我定感激不尽。” 玄奘未觉，不知不觉间又饮一杯。 而后开口问道。 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坐也坐不稳当。 “求佛，无谓路之远近，但求心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至诚至真至性者，得见真路，佛陀自显。” 白衣僧人说完，脸上笑意不减，玉桌玉盏尽去，玄奘已经是不省人事。 “尔可西行，自得真经。” 白衣远去，莲花渐消，只剩下一道声音模模糊糊的回荡在玄奘脑海中。 西行，真经。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在不经意间进入了玄奘的心湖中。 埋下种子，静待发芽。 佛像前，蒲团上，玄奘禅定三日，未动一丝一毫。 只见呼吸悠长，面色红润，精气神三者相合。 寺内僧人只觉奇哉怪哉。 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大殿外。 “方丈，玄奘法师已经三个日夜未动，是不是该与陛下说一声。” 寺内长老合掌礼拜，有些迟疑道。 “无妨，他应无事，此为他机缘所在，且教他再修行几日，这法会的日子已经定下，明僧也选的差不多了，到时让他再过一遍即可。” 老方丈微微摇头道，并不是什么大事，何苦劳烦陛下挂念。 “这几日，礼佛诵经的功课便到外面做吧！” 老方丈回头看了一眼玄奘的身影后道，一旁长老应声答应。 随即便吩咐了下去。 七日后，佛祖像前，玄奘缓缓睁开双眸。 心神稍定，只当是做了一个美梦，睡了一个舒坦觉。 比以往精神许多，那些以往诵读的经书，他一时间竟是明白了许多。 以往未曾理解透彻的，尚是了解浅薄的，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不再是以往那般晦涩难懂。 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美梦，却想不起来梦了何人，做了何事。 近日当真奇怪。 “流儿，这是醒了？” 老方丈刚好经过门前，不经意间扫过时，见玄奘怔怔出神，这才开口道。 “师父，我打坐有些久了，没想到一下子就至天明，是弟子疏忽。” 玄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些憨的开口道。 老方丈没忍住笑了起来。 “哪里是天明，你已经在那坐忘十日矣，身子倒是没什么变化，怕是佛祖相中了你，给了你一场机缘，要珍惜啊。” 老方丈缓缓道。 似玄奘这般悟的，这世上少之又少。 也曾有僧人在特定场景下开悟，可都是少许时辰，多的，也不过是半日而已。 玄奘却是开古今之先河，真乃佛子也。 “十日？师父，难不成……” 玄奘心境再好，此时也是忍不住一惊，见师父不是开玩笑。 当下震惊更甚。 十日，别说枯坐十日，就是三五日不吃不喝，怕是就得见佛祖去。 他一睡睡上十日，怎么着也能见两三回佛祖了。 如今却是一点未变，让他心中疑惑更甚。 若说开悟，他精神不错也算开悟吗？ 压根就没…… 额，玄奘突然想起，那些已经可以讲透彻的佛经，倒是也算小有收获。 自己还是得了好处的。 只是这日子，是久了点。 “开坛讲法的日子已经定下，陛下也已同意，大大小小明僧选出了三千六百之数，过会你也去瞧瞧，再斟酌斟酌。” 老方丈笑着道。 自己这弟子，可是给自己长了不少脸。 从小就聪慧，也不木讷，懂得变通。 思一想二看三，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如今更是得陛下看重，他日定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 化生寺有他，自己可以放心了。 第194章 水陆法会始 九月初三，正是吉日良时。 亦是皇帝看后定下的黄道良辰，于化生寺中。 开坛讲法，做那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法会。 旭日初升，皇帝李世民与一众朝中大臣，以及皇亲国戚等自皇宫出发。 向那化生寺而去。 化生寺地方虽广，可庙内的场地皆算不上大，故将那开坛讲法之地，设在寺外，架起高台，向外排列。 以大法师玄奘为中心，围绕三千六百明僧，开坛讲法。 一众僧侣，早早在寺前等候皇帝大驾。 更是有不少百姓，已经挤满了道路两旁，一为一睹天颜。 二则是想沾点福气，在皇帝上香过后，做那靠前的香客，也是蹭蹭龙气。 李二也未下令驱赶，与民同乐，本就是一件好事。 若无百姓，他办着法会又有何意义。 旭日霞光四射，照亮了每个人的面孔。 百姓看着这位大唐皇帝的同时，李二同样扫过那一张张各不相同的面孔。 他是大唐的君王，而目之所及，皆是他的子民。 他享受无上荣耀，也应该为天下百姓负责。 文臣武将虽能安邦定国，可人心易动，除了人，天底下尚有其他生灵。 各地有妖魔鬼怪滋事，大唐虽有修行中人与朝廷合作，降服妖怪，以安人心，可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妖吃人，鬼杀人的事件，几乎每日都在上演，从未间断过。 他治理朝堂已经是竭尽全力，希望能给天下一个好的未来。 这妖魔之事，却是有心无力。 想起前些时日所发生的事，他至今心有余悸。 连他这位皇帝，面对鬼怪时都无还手的余地，百姓之苦难，可想而知。 他有愧啊！ 李二下了车辇，抬头看去，目光微亮。 “这化生寺，真乃好道场。” 他不由得开口赞叹道，光霞交互，香云蔼蔼，青烟缭绕，没入云霄。 似与之相连，诵经之声如雷音入耳，教人精神。 一众僧侣相迎，李二入了化生寺中，进入大殿，见那世尊金像，罗汉金身，各处菩萨。 便与百官拜佛拈香。 礼毕，玄奘与老方丈不敢怠慢，引僧众拜见皇帝陛下。 些许时辰，待一众繁文缛节过后。 李二便起驾回宫。 法会设内外二坛，玄奘前一日于外坛与众僧齐齐诵经，为众生祈福祈愿！ 之后便留众僧接引众生愿念，诵经加持。 玄奘则入寺中内坛，上供十方诸佛圣贤，慈悲普渡，可谓冥阳皆益。 时间若沙，似指尖流过。 七日正会即到，皇帝亦是再次排驾。 前来拈香拜佛，玄奘静坐高台，依然为众生诵经加持。 他法眼未开，却也瞧不见那四周亡灵，一众孤魂。 “可怜可怜！” 人群中，忽有一人高喊。 引得众人侧目，皆是向声音源头望去。 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样的日子里滋事。 玄奘虽也听到了，却未作理会。 开坛讲法，须得用心。 那声响倒也未曾影响到他。 “哈哈哈，世人皆有向佛心，却无缘识得真经，实在可怜！” 一阵癫笑，先前那人再次开口。 这一刻，在一旁的汉子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这疯和尚。 “闭上你这破嘴，大法师讲经，你不听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此乱喊，不知礼义廉耻，再瞎叨叨，我就要请你出去。” 汉子不想坏了心情，便压住火气道。 同时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他这请，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道世人愚昧，只知小乘佛法，不识大乘教义，只是浑俗和光，自娱自乐，可笑可笑！” 那僧人却是对汉子不作理会，依然癫叫道。 “阿弥陀佛，贫僧佛法尚浅，确未听闻那大乘佛法，故不会，师傅既知那大乘佛法之名，不如讲上一讲，好教我等知晓。” 玄奘被其再三打断，却也未恼，依然心平气和道。 “不然，大乘佛法乃我真佛之法道，岂可轻传。” 僧人傲然道。 丝毫不惧四周那近乎杀人般的眼光。 “你这癫僧，定是心生妒忌，莫不是故意坏法师好事，快离开，否则我便要请你出去。” “就是就是，赶紧走吧，在这里丢人现眼，惹人耻笑。” “就他这样的，能懂什么经文法论，想出名也不是这样的，真是无耻至极。” “出去吧你” …… 四周的百姓早已经忍不住开始指指点点。 声音如潮浪涌来，就是一人一口唾沫，怕也可以给僧人洗个澡了。 “何事在此喧哗？” 巡堂官出了大堂，冷声问道。 此次法会端的重要，居然有人敢滋事。 当即上前问清缘由，直接令人拿下那僧人，将其押入后堂。 自己上前奏启道。 “陛下，这癫僧在坛前闹事，特请陛下定夺。” 李二多有不悦，先前那声音极其刺耳，他在后堂，离的不远，如何听不到。 “带他过来。” 他想了想吩咐道。 巡堂官应声，随即便令人带入堂内。 李二定眼瞧了瞧，也未见有什么奇特，不过是一普通僧人而已。 竟然口出狂言，连他亲自选的法师都出言顶撞，着实无礼。 这岂不是在说他选人不当。 “你这和尚，既来此，好生听讲便了，岂可扰乱经坛，特意生事。” 李二淡淡问道，目光不自觉便露出威仪。 直视僧人。 “何来特意生事，我说的可有不对，那小乘佛法，只可度人往生，难脱苦海，不识我大乘佛法高深，怎会是我不对。” 僧人也不行礼，径自开口道。 目光也无半点惧怕。 “哦！你且说说，你那大乘佛法如何高深，如何精妙，怎就是真经了？” 李二拉长语调，淡淡问道。 “我佛有三藏真经，可度亡魂升天，可解万难之苦，消灾化怨，普度众生！” 僧人十分淡定道，神色间颇为自得。 “法师可会讲？” 李二见其这般镇定，倒是认真几分，他倒想听听，这般真经，到底是个如何章法。 “不然，既是真经，怎可轻讲。” 僧人直接拒绝，却又开口。 “然我佛慈悲，怜悯众生，知其苦难，欲寻一有德行的高僧，传他真法，得他衣钵，教化众生。” 李二闻言，却也信了几分，却又生疑问。 “不知这真经在何处，又如何求取？” 萧瑀于一旁及时开口问道。 “这大乘佛法，在西天极乐世界，我佛如来所在，灵山雷音宝刹中也。” 僧人见萧瑀是个会说话的，便又细说了一众取经事宜。 须是个诚心的，向善的，礼佛的，过那千山万水，遭那无边磨难，化危难，度群鬼…… 一路西行，道个十万八千里，方才可至灵山。 求取真经。 第195章 弥勒点化 李二听的直皱眉。 如此这般，莫说僧人，就是大唐将军猛士，也难以完成。 那真经是否如他说那般玄妙不说。 这道途上的花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又怎会为几卷虚无缥缈的真经去耗费人力物力。 便已经没了兴趣。 只当是听一个乐。 “陛下，真经难求，可若我大唐百姓得此无边真法，上可造化众生，下可安民解难，这真经，不能错失！” 萧瑀上前奏道。 一旁大臣心生不悦，却顾及皇帝颜面，又有金口玉言在先。 便只能轻哼一声，以表不屑，以示不满。 天下是打出来，没见什么牛鬼蛇神出来帮忙，捣乱的倒是一个都没少。 这位子也是靠文臣武将共同协力才坐的稳当。 乃天下民心所向，与神神鬼鬼有个屁的关系。 这天下太平才几年，就净搞些幺蛾子，实乃我大唐之祸害。 李二心有疑虑，举办水陆法会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已经花了不少钱财与精力进去。 这真经虽好，却也不是必须得要， 故有些犯难。 “请玄奘法师进来！” 李二想了想道，这事情，他倒是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玄奘闻皇帝召见，便让其他高僧继续讲法论经。 自己则下了高台，来到后堂。 “你且听，这和尚说他有三藏真经，能度人升天，普度众生，不过须经磨难，一路西行，才能求取真经，法师以为如何？” 李二轻轻摩擦着手指肚，开口问道。 萧瑀见状，又是对玄奘陈述了其中利弊，以及佛法之重要。 玄奘听罢，低眉垂眸，仔细思索一会后。 “陛下，我大唐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与万民休养生息，确实上天眷顾，这师傅所言，怕是三分真七分假！” 玄奘肃然道。 李二微微点头，他也未全信，若真如和尚所说，仅是度人升天便是奇观。 度亡灵往生，在他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之举。 犯下无边罪孽之人，仅需一个高僧便可超度，得入轮回。 消了罪孽。 度亡者飞升，太过匪夷所思。 如这般，朝中国师已经苦修道法多年，一身手段多般玄妙，也未得霞举飞升之道。 几卷经文，便可让人升天？ “不过，哪怕他所言仅有一分真，也是值得一去的，陛下包容异族，博采众长，取长补短，异邦的事物，也有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 如他所言大乘佛法，有个其中一二，若能为大唐所用，必可少许多业障，佑我大唐江山。 小僧不才，愿意一路西行，去辨识其真假。” 玄奘正色道。 “好，果然是朕选中的高僧，这份心思，不愧是我大唐子民，既如此，你需要多少人马，与你相随？” 李二闻言大喜，非为真经，而是玄奘能有如此胸怀气度，以及这般眼界。 再加上这份为大唐着想的心思，属实难得。 玄奘想去，他自然十分赞成。 当即就想拎出一支兵马，供玄奘一路驱使。 “陛下，既是求取真经，便不在人马多少，此次西行，有二三人相随作伴足矣！” 玄奘不假思索道。 人马多了，心便不齐。 反而不是美事。 “这如何能行，不如我拨两万精兵与你，一路西行，也好有个照应，若是有事，也好差遣。” 李二当即决定道。 出门在外，不能失了颜面。 玄奘法师有此慈悲心，他岂能视而不见。 “陛下不可，大唐如今兵力并不充足，贸然调出两万精兵，若是一个不慎，便是人心惶惶。” 萧瑀连忙奏道。 若是调兵，以陛下的性子，必然是从京师几支兵马中挑。 这样一来，护卫京师的兵力便弱了。 如今天下才太平不久，若是生出事端，怕是很容易祸起萧墙。 “陛下，只需三五人便可，拜佛求经，贵在心诚，我大唐将士，也有他们护卫江山的职责，岂可与我出行，望陛下三思！” 玄奘也开口劝道，那大乘佛法有没有还是两说。 他习得诸多佛经，已经是看无所看，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能为大唐带来些东西，便是好事，若是带不来，就他几人而已，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若真是带着兵马，万一出了祸事，岂不是他的罪过。 “我佛慈悲，法师有此诚心，我这有二宝，锦襕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根，乃佛祖亲赐，可保你免堕轮回，不受侵害。 可助你早日求得真经。” 僧人突然笑言，却是显出真身，露了法相。 一双大耳奇的很，双眸似笑非笑也含笑。 面喜面善福气相，白衣白袍绝凡尘。 李二微惊顿起身，堂内臣子已瞠目结舌，伏身欲拜。 玄奘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亦是有些惊喜。 竟是弥勒菩萨当面。 叫他惭愧。 当即合掌礼拜。 “取经路上多磨难，望你心诚，始终如一，若生退意，真经难觅。” 不等众人开口，弥勒已是消失在堂内。 驾那祥云西去。 没个踪影。 “竟是真佛当面，实乃我大唐之兴，护我大唐江山永固啊！” 萧瑀大声呼道。 久久伏地不起，心中激动更甚。 何德何能，竟有真佛亲临。 众人齐齐出了后堂，看向天幕。 却是有几句话出现在半空。 西方极乐妙法真经传，只愿有心诚。 路途十万八千里，多劫难，至真至诚雷音现。 各人眼中皆有艳羡，神色各异。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心中愈发坚定了西行的心思。 回至堂内，那锡杖与袈裟仍在，李二与众臣上前端详。 细看下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只是做工，便非比寻常。 “玄奘法师当真要西行？” 少顷，李二平复心情，认真问道。 若是一路西去，哪怕有这袈裟锡杖护身，怕也是多苦多难。 莫说其他，就是单走上这些路程，也是不易。 何况途中说不定便能遇到些豺狼虎豹，山贼恶人，更有那妖邪拦道，鬼怪害人！ 所以他才再次开口询问。 这真经，就是不求也罢。 哪怕真佛现身，可对于他来说，有了挺好，没了也无妨。 他也不是靠神神鬼鬼得了天下。 倒是这些昔日幽魂，死了还不安生，实在是岂有此理。 “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出家人岂能打妄语。” 玄奘眼神坚定，合掌道。 他要到那里去看一看，这真经是否如菩萨说的那般精妙绝伦。 若是，便是天下生灵之福矣。 佛法无量，世人难度。 他也想为这世道，寻个出路！ 第196章 道友留步 “玄奘法师心系苍生，胸襟可纳山海，又为我大唐子民计，教朕感动，今日天地见证，我要与你结为异姓兄弟。” 李二猛的起身，拍桌子说道。 “拿香来！” 这位天子当即沉声开口，一把攥起玄奘的法袍，拉着便来到佛像前。 本欲开口阻拦的萧瑀，傅奕与魏征等大臣，却是尚未开口，便被李二一个眼神制止。 天子威仪，此刻尽显。 众人心头一凛，各自低头，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时候，还是不能惹到这位皇帝陛下。 玄奘闻言如钟声入海，震的脑袋直发蒙。 他不过一小僧而已，如何敢与皇帝陛下结拜。 可身子也不如皇帝那般有力。 只能任李二拉着，齐齐站于佛像金身前，行结拜之礼。 事后李二称玄奘一声御弟，却是让玄奘感激涕零。 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取那真经，方不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 水陆法会继续，玄奘也不敢得意。 依然为众生诵经礼佛。 化生寺上方，弥勒见玄奘一决心西行，便知道事情已成。 该是回去向佛祖回禀。 当下便驾起祥云，向西而去。 少顷，弥勒在霄汉中半遮半掩，目及下方山河，也是有些感慨。 这东土之地，确实没西方那么贫瘠。 真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好一个物华天宝之地啊。 若西方也是如此，他们的信众怎会少了。 心念之间，已经是颇有感触。 “道友，暂且留步。” 弥勒循声望去，却是后方一道人，驾着云颠颠的，朝着他飞来。 “道友这是？” 弥勒停下，不解道。 观此人面貌，该是没有见过，尚无印象。 不知唤他何事？ “我观道友气象，定不是东土的善士，若我没猜错，道友是从西方来的？” 道人打个稽首，这才笑呵呵道。 那笑容，与那市井商贩别无二致，让弥勒眸光稍沉。 “道友慧眼识人，贫僧佩服，先前唤我，可是有事？” 弥勒合掌回礼，报以微笑道。 “我这人喜好四处交友，刚观道友气度，定是光明磊落之人，特请道友下去喝杯茶水。” 道人热情言罢，已经是上前托住弥勒胳膊，请他前去。 弥勒闻言，心中念起，这取经人的事情已定，与佛祖回禀倒也不急。 不好拂了这道人的面子，且随其下了云头。 至那山中小观，入内，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四处少有灰尘，显然是个勤打理的。 他对这道人的观感便也好了几分。 “道友如此清修，他日定有所得，贫僧先向你贺喜。” 弥勒微笑开口，说些赞美之言。 听的道人眉飞色舞，身子愈发颠了。 “多谢多谢，承你吉言，只是这诸般劫难皆难渡，也不知我能熬过多少个年头！” 道人话至一半，转喜为忧，怅然道。 “罢了罢了，请你喝茶，岂能作伤心语，请！” 说完，道人一扫郁结之气，请弥勒入内。 观内，只有寥寥桃树，一口古井，以及其他一些杂物。 陈设简单，弥勒暗暗点头，是个真道士。 心下便收了几分轻视。 “道友且宽心，一切烦恼丝，皆是磨砺我等心境之坚石，虽硬却可挪，可磨，可碎，他日迈出这一步，苦难虽苦，却也成就你。” 弥勒微笑道。 说话间，两人客气后终于落座，道人亦是开始泡茶。 “不然，我是我，劫难归劫难，怎能是劫难成就我。” 道人低眸微思，而后摇摇头道。 二者怎可混为一谈，不妥不妥。 “非也，劫因心而生，因身而起，若无它，我等心境又如何会提升，所以，当下虽苦，可他日回首，也该心怀感激！” 弥勒亦是摇头道。 如此，才可放心过去，正视执念，认清本如，自性自明，以修无量身。 茶香诱人，道人摆弄着一套极其繁琐的茶具。 以上好的山泉之水泡就。 嘴皮子却是没停。 “不然，纵修行之道绕不开它，也须它磨砺，却也属我自己勤奋，与它有何关系？” 道人添上茶，又再次开口。 “小道说的俗气些，世间有人辱你，骂你，欺你，虽磨炼你心，难道你也感激他不成？ 若是这样，你本柔弱，他日有人踏你山河，屠你族人，辱你妻儿，以泄私欲，你若因此成长，日后还得感激他么？” 道人连连摇头，哪有这样的道理，劫难生万象，渡过已是艰难，岂可这般？ “道友岂能被表象所惑，诸相皆空，世间万物，皆是意欲而生，若为修行，便可尽去。” 弥勒随口道，若是六根不净，如何修行。 修也难修出一个道理来。 “道友所言差异，如你所言，世人无相，你我无相，万念皆空，如何修行，你我一思一动，皆由念起。 若是最后悟得一个空字，无执无自性，道友何来，何去？” 道人目光幽幽，定声开口道。 一切皆由念定，一言一行，皆是不空，如何谈空？ 弥勒闻言怔住，眉头逐渐皱起。 未空？ 缘本无性，不生因果，不起执念，众生千万相，便是无相。 既无生无灭，又何以因缘聚散起生灭？ 他口口声声说一切皆空，不应执着外相，可他此来，便是因缘生灭，因己生念，才愿替佛祖分忧。 度那金蝉子西行，此为一念，念起而来，念尽而归。 自然说不上一个诸相皆空，无空无不空…… 弥勒低声喃喃，眼中迷茫汇聚，困惑更甚，他以往所修所得，皆是以劝世人觉悟，普度众生而夸夸其谈。 可对于自身，从未这般想过，皆因他亦是菩萨身，不为世间苦海沉沦。 可若谈超脱，他一思一行，皆是念起，亦有私心。 如此看来，然六根未净，因缘生灭，与沉沦苦海何异？ 一道道念头自心中复现，心中疑窦已生，佛性渐消，人性顿涨。 “贼道，安敢坏我佛心，不可轻恕!” 弥勒眼中怒气渐生，沉声喝道。 “非我所愿，既是佛心，便应心动身动，身心合一，不可二异，世人常言，以恕己之心恕人，责人之心责己。 道友如此， 全然是反其道而行，怎可怪我！” 道人神色淡然，从容不迫，轻声说道。 弥勒闻言更怒，这是说他言行不一，说与做完全是两回事。 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你究竟是谁，贫僧可与你有怨？” 弥勒眼睛充血，佛心寸寸碎裂，已是布满裂痕。 周身祥光散而不聚，已生魔相。 “道友既悟得一个众生无相，当知凡所有相，皆为虚妄，怎可因此动怒，你心中的我，不就是你心中的你吗？” 噗！ 道人话音刚落，弥勒便一口急血上涌。 心神当中那片金色海洋在顷刻间便散去金芒，化作无边血海…… 第197章 玄奘辞别出关 “道友切勿动气，我这有清茶几许，可解郁气，修行之事，讲究一个随心，一个随性，道法自然，福生无量，该顺心应心才是！” 道人想递出一杯茶水，眼前却是出现一道金光。 须臾间，穿透空间，将弥勒带了过去。 “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自虚无中传来，再看去，哪里还有弥勒的踪迹。 “慈悲，教化众生，怜悯万灵，知其渺小而敬其生，是慈。 世人皆苦，各有所难，劫相万千，教其解忧排难，多欢多乐，以成乐土，为悲。” 道人起身，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小观，对着弥勒先前所在之位置轻声言道。 道佛慈悲？ 三千诸佛、菩萨、金刚罗汉皆有其数，却独坐西天极乐之地。 哪里来的慈悲。 那金光消失之际，有意无意，却是将道人的真身映照出来。 那一身猴毛，不是那与弥勒前后进入长安城的悟空，还能是谁。 “脸皮这么薄？少见！” 悟空恢复本相，自言自语。 弥勒有此反应，悟空不觉幸灾乐祸，反而对弥勒多了几分敬意，在如此世道，还能遇到一位天真无邪大男孩。 罕见呐！ 他虽有意找一下佛门的不痛快，可对此状况，纯属意外。 似弥勒这般，任他千言万语，该是雷打不动才对。 如何会被三言两语就动了信念。 要么这家伙故意卖一个破绽给他，要么，就这家伙真信佛门那套，纯纯天真无邪！ 不管是哪种，对他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 不过是理念不同，他也不是非要戳人家心窝子。 毕竟自己的道理，不也有许多人不认同，背后指不定怎么说自己。 他不也没恼么。 悟空身影隐去，下一刻，便已经至长安城中。 水陆法会对他而言没什么意义。 不过玄奘的事情还是要关注一下的，悟空思定，便来到化生寺内。 一路穿过众堂，寻见玄奘住所。 僧侣皆是忙着法会，悟空盯着屋内的锡杖与袈裟，目光渐凝。 瞧见那其中霞光瑞气升腾，如若星海。 佛光普照！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这一途，还是安静些的好。” 悟空低语，口中吐出几个晦涩难懂的音符，不成文字。 却压的那锡杖与袈裟直颤，最后光芒自晦，灵性不显。 彻底绝了有人在上面动手脚的可能。 我插手，总好过你插手。 悟空走出化生寺，于茫茫人海中来，自渺渺人海中去。 风过有叶应声飘动，后落。 不过数日，皇帝便为玄奘写好了取经文牒，盖上了通行宝印。 宣来御弟，定好那出行吉日，授与他一概物事。 悟空却是看着那皇帝与玄奘等一行出了宫门，一路来至关外。 见皇帝送别玄奘，捻起尘土以作素酒，与其饮别。 悟空心生感慨，古来凡帝王之属，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这对人心的把握，恐怕属登峰造极。 玄奘辞谢，与皇帝，大臣，众僧侣一一拜别，方才出关而去。 随行之人，不过二三之数。 自向西行起，过了那法门寺，又经巩州城，行至河州卫，便是到了大唐的山河边域。 寺中万籁俱寂，不过些许时候，地上便有枯叶沉积。 夜中，玄奘抬头，凝望那天上月。 未远行，不知一路苦楚。 如今离乡，再行便非故土，已有思有念。 不知何日才可到西天雷音宝刹，得那真经。 这一路行来，多方小心招待，却是没有麻烦，怕是少有的安生日子了。 玄奘思及近日之事，每至一方，便有官员及僧人出城相迎，想必是陛下打的招呼。 这才一路畅行无阻，少灾少难。 “法师，明日便要早行，还是早些休息，养些精神。” 本寺僧人见此深夜，大法师依然未歇息，便轻声劝道。 “无妨，今日之后，我便离大唐越来越远，但愿那西天真佛怜我真心，早赐真经，以还东土。” 玄奘轻语，今夜，却是彻夜难眠，怎么也睡不着的。 目光稍定，想起今日在城中所见所闻，心生好奇。 “师父，我今日见那街头摊贩，摆着那尊尊琉璃之物，皆是纯净，未见杂质半点，如何会那般便宜？” 便是寺中，也摆放着些许琉璃菩萨像，罗汉身。 “法师不知，出此城行再往西行个一两日，有一大城，虽属大唐之地，却无兵马驻守，人妖混迹，这琉璃，便是出自那里！” 那僧人闻言笑道。 见玄奘好奇，便又说了一些相关之事。 “如屋中摆放之琉璃镜，悠闲椅，大小一应物件，十有八九，是那里的商贩流出” 僧人回想起来，也是觉得这些年的变化，较以往极大。 只是他们不过是稍有波及而已，论奇特，还是要属那城一马当先。 他倒也去过几回，只是瞧得那妖魔横行，鬼魅勾魂，吓的他是只能眼观脚下，不敢直视。 犹如无边炼狱，让人心慌。 …… 玄奘听后越发好奇，怎么在此边界，还有一城，且只是城主自治，规矩竟凌驾于国法之上？ 便又与僧人相谈许久。 夜色渐退，星光隐没，马足人饱，天色未明，闻鸡鸣之声，玄奘便起。 踏足秋霜，顶着凉意，出了城，入了山。 本以为山路难行，至山前时，玄奘才瞧得那大道宽敞，以石阶铺就，着实意外。 行数里，一拐角处刚过，便见道路两边站着近二三十非人之样的妖邪。 玄奘顿惊，不由得退后一步。 “妖啊！” 左右随者一声惊呼，先是退后欲逃，又见玄奘呆滞当场。 心中大急，只能抽出刀兵，挡在玄奘身前。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拦路，你可知这位乃是西行的圣僧，陛下的御弟……” 随者强压惊悸，面露狠相，厉声喝道。 “嚷嚷什么，干啥，你要干啥？” 一黑汉出声，嗓门似是震天响，言语时一身横肉直颤。 此刻在一旁的亭子中走出，略带鄙夷的看着这几个货色。 遥想当年，这般细皮嫩肉的，他肯定是要品味一番的。 而今么，他是一个有品格，有德行的妖。 玄奘强装镇定，见那迎面走来的大汉，细瞧之下，心中大呼不妙。 这哪里是黑汉，分明是一头会说人话的大熊。 此生休矣！ 那熊上前，低头上下打量一番，顿时呲出大牙直乐。 看的是让玄奘直念阿弥陀佛。 “客官，可要住宿，吃饭，向导，保镖……俺们这里一应俱全，大小服务一条龙，包您满意。” 黑熊只觉自己慈眉善目，炮语连珠，一口气说完。 听的玄奘脑子嗡嗡想，只觉雷音贯彻脑海，端的响亮。 呵呵！ 这世道莫不是疯了。 妖精怎么做起生意来了，看他那市侩相，简直比长安的商贩都标准。 看这情况，命是丢不掉了，但我的脑子要碎了。 玄奘如此想道。 第198章 人生妖生 “你看这山中难免出什么意外，不休息好，怎么进山玩耍？ 不找几个护卫，万一遇上恶人，如何自保？” 熊妖循循善诱，特意拍拍自己的体格。 两旁护卫咽了咽口水，他们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精兵。 可对上妖怪，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就是寻常大熊，他这刀砍下去，也难一刀毙命，死的多半是自个。 如今遇上一个会说人话的，可还了得。 哪怕对方没露出恶意，可心中免不了打鼓。 “法……法师，要不咱雇一个？” 随者试探开口道，若是不雇一个，对方在山里故意下黑手，他们性命难存啊。 人家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花钱买命的。 只不过换了个好点的说法，这种道道，他们见的也不少。 “施主，不知雇一个护卫价钱几何？” 玄奘心神稍定，轻声开口。 余光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些妖怪，所谓的保镖护卫不会就是他们吧！ “我们妖族不流行货币，所以按照你们的钱币结账，住宿一晚上五文，一个护卫三文，两个五文，五个十文……” 黑熊掰着爪子慢吞吞道，仔细回想了一遍，应该是这个价。 这场子许久没来过，有些生疏了。 实在是这记账的活，比修行苦多了，要不是三位长老非逼着他们记下，自己这脑瓜。 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听闻人族的小娃娃八岁就要入学读书，实在是太惨了，可这又是大王下的死命令，好在他们妖族本身脑子就不灵光。 事情反而少了些。 “十文？” 两个随者惊呼出声，眼睛瞪的老大，一时间有些失声。 “怎么，莫不是嫌我收的多了？这价可是柳长老亲自定下的，童叟无欺，你要是不服，就去城里跟柳长老说去！” 黑熊轻哼一声，目光有些轻蔑，这家伙，瞧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个没钱的。 觉得十文多，可以花三文雇一个么。 反正在这山中，雇一个跟雇十个没什么区别。 柳长老说这是顾及有些人好面子，觉得一个护卫跌份，才出了这么个价。 山里大大小小的精怪，早就被登记在万灵册，连之后百年即将化形，甚至有机会诞生灵智的，也没有放过。 甚至给其打上烙印，不能擅自打杀。 尤其是一些老树老参之类的，命比他都金贵。 也不是没有动歪心思，想要胡来的，可这数百年的光阴，他也没见过有家伙胡来之后，还能见到第二面的。 “不不不，不贵，便宜，很便宜！” “嗯？你敢说我们便宜！” 随者话一出口，就被黑熊瞪了一眼，瞬间大汗淋漓，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说便宜不是，不便宜也不是，他们这嘴，说不出好话来啊。 光想着练武动刀了，哪里会想到今天这一幕。 “阿弥陀佛，施主勿怪，他们也是无心之言，既如此，便请施主与我们一个护卫，好出了这山。” 玄奘及时缓解气氛，开口道。 “你这僧人倒是会说话，是个明事理的，书二，你过来，带他们进山，记得好生招待。” 黑熊对着后面的妖怪招手，喊了一嗓子。 便有一只人身鼠首的小妖应声跑来， “长老随我来。” 那小妖呲着大牙，笑嘻嘻的对着玄奘道。 “施主，这钱？” 玄奘想问哪里收钱，结果得到的答案也让他有些诧异。 只需离开前将钱交给小妖即可。 种种事情，让这个在长安长大的玄奘头一次有了土包子的感觉。 随即跟上那名为书二的小妖，在经过那一排排妖怪时，三人的心皆提了起来。 未敢抬头对视，可之前就注意到了，山精鬼怪，真的是什么都有。 玄奘见这黑妖竟真让自己过来了，只觉自己也算是虎口逃生了。 “长老几人是第一次来这吧” 书二在前面领路，也未回头，只是出声问道。 “正是，我从长安至此，打算去那西天极乐之地。” 玄奘微微合掌道。 “长安？听说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倒是你，这么好的地方不待，跑那疙瘩角做甚，那西边的妖精，可没咱和气！” 书二头也不回道。 又与玄奘念叨起来，东边的妖，是有属地有身份的。 皆归在此城管辖，虽然不至于事事都管，可是一些最起码的规矩，还是要守着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愿意守，自然是有好处。 西边的妖，可就凶恶不少。 有那想来在此城好好生活的，倒也不会为难他们。 可大多都是跑来捣乱的。 在他看来，这些家伙是又坏又蠢，死了活该。 玄奘听完只是笑笑，也未多说。 只是心下起了几分担忧，在这山中尚有妖精护着，出了这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仅仅是他们几人，怕是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此山名为双叉岭，原先是我家大王的洞府，不过如今已经是改头换面，在一旁又造起一座山庄，专门为你们这些过路的而开。 左右两座山头也是一样，有那游玩的，狩猎的，采药的，时常会住上一住。 再过去，便是两界山了，那里只有一座在此城，不过却是繁华……” 书二也不等他们问，就一五一十的将山中情况说了个大概。 做妖嘛，要厚道，这样才有生意。 玄奘听的明白，可想的糊涂，你放在别处，也许就是寻常。 可这里不对啊。 一帮妖精，怎么学着人做起生意门道来了。 妖怪要是不吃人了，靠什么活？ “书兄，你这一趟下来，三文钱到你手里的有几文？” 见这妖是个和气的，随者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三文了，你们好好歹是一人样，怎么连这点算术都不会？” 书二没好气的回道，你给我三文，难不成还能变四文。 虽然说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想着多给的，可他是那样的人吗？ 说要三文就是三文。 柳长老说了，一妖作护卫时，只可收三文。 只因想雇两只妖的，绝不会省这个钱雇一只。 所以他们要体谅凡人的难处，听闻人间有那钱难挣屎难吃一说。 钱难不难挣他倒是没感觉，这屎肯定是难吃的。 “那你们挣了钱，你们大王不收一些？” 随者诧异问道，这个属实没想到，他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其中最少有一文是要献给妖怪头子的。 “这是我挣的，大王有大王挣钱的方法，他才不愿意要呢。” 书二摇摇头道，听说大王一天多多少少也能赚个十文八文的，比他多好几倍呢。 如何能要自己的辛苦钱。 …… 玄奘与随者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些妖看着凶恶，可这脑子，简直比人类婴孩都单纯。 怕是没吃过亏。 其中的具体道道，他们固然不知晓。 可与书二聊着聊着，心中的戒备也少了许多。 这妖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吓人！ 第199章 见微知着 玄奘随着小妖行了小半日，已是正午阳光正浓的时刻。 加上一路行来，山间道路虽宽，可也着实疲累。 好在那山庄也已经可以瞧见，却是能歇一歇。 至庄子前面，玄奘目光微顿，只因那上面写着的。 是那云霓洞，水月天。 未曾想到，妖族中也有那知识渊博之辈。 能这样起名字，对方也是阅览过一定书籍的人物。 “施主，那明晃晃的东西，乃是何物？” 便是日光洒落，也被其反射到各处，如那镜子一般。 “那是水琉璃，大概是为了让过往之人更容易看风景，我也不怎么懂！” 书二说道。 不过站在后面看外面，几乎与没有东西格挡一样。 什么都能瞧的清清楚楚，十分透彻。 与水一般清澈，故而有了个水琉璃的称号。 刚开始觉得以为是个宝贝，后来看的多了，也就那样。 三人进入山庄，一路心惊胆战，实在是里面住的东西太杂，人也有，妖也有，头上顶草的，身子化叶的，白衣飘飘不沾地的…… 由不得他们不慌。 书二带他们办理了住宿，又给了一道牌子，有事时只需对着牌子喊他就行。 而后便离开，让几人各自休息。 玄奘看着屋子里的陈设，一时间不知该做何举动。 只见那床，又大又白又软，那地，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那桌椅柜子，皆是不知名的好木头，仔细嗅嗅。 鼻尖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味，既不刺鼻，也能安神。 他想不明白，为何妖的日子过成这般。 以往印象，妖者，与牲畜野兽无异，虽通灵性，却多是粗鄙，凶恶，嗜血之怪。 这书上说的，与他看到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可这二者之间，实在是难以联系到一块。 难不成他看到的，是妖族抹黑史？ 往桌上一瞧，却是一张折起来的大纸，打开后，最大的几个字，便是那。 留宿使用详解。 冲水符，赠品。 净衣符，赠品。 灵光石，一触即亮，可于夜间照明。 纳凉扇，一触可用，冬暖夏凉。 马桶，如图所示，可纳排泄污秽，一冲即用，相传为马师傅为方便解手所创，故称马桶。 …… 屋子诸物，皆有用途与解释，玄奘看完后脸色变的古怪。 没有一个让他特别惊讶的，可也没有一个是他所熟知的东西。 这妖，怎么比人都爱干净。 不过却是少了几分戒心，这么好的东西，他觉得对方智商只要不是特别不正常的话。 不会为了骗一些来来往往的人特意弄这个。 “奇哉怪哉，不知是哪位妖族大能，有这般智慧，却用于这些小物。” 玄奘低喃，看到自己身上的汗渍，便拿了几张净身净衣的符，到其指定洗浴的小屋子内，一个字一个字研究明白后。 方才对着自己使用起来。 “唔~” 刚将那净身符搓成灰，便觉一股奇特的力量游走周身，让玄奘舒适的忍不住呻吟一声。 又连忙将冲水符也搓了，顿时自身边化出一道水流，带着些许凉意，于身上滑过。 带着汗渍与污垢…… 好用，太好用，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他几乎以为是神仙手段了。 如此实用的符箓，竟然只是一个赠品。 洗漱过后，玄奘看着只用一道符箓就将衣服洗的干干净净，且可以直接穿戴时。 他感觉这个世道，他已经看不明白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此时此刻，他只觉自己像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蛮夷。 头发光光，连见识也一并消失了。 有些东西，无法用言语形容。 玄奘直剩连连惊叹，阵阵感慨。 当躺在那软乎乎的床上时，他第一次有了想留在这里的念头。 若日子一直这样安逸，生活如此舒适。 还取什么经，拜什么佛。 这不就是众生求之不得的安宁与祥和吗？ 就连平日里闻风丧胆的妖精，他今日也是壮着胆子说了好些话。 有些东西，不能只凭只言片语。 固有印象耽误事啊。 只是此时正是白昼，不是休息的时候。 玄奘解了乏气，便出了房门，一走一观，留意起四周的景色。 一番游览，庄子东西两侧，有那日月潭，清幽湖，三云洞。 庄子中，有游水嬉戏的，玩球打闹的，跳水溅花的…… 种种，皆是让他耳目一新，何时，人与妖，妖与鬼，鬼与精怪，有这般和谐的氛围了。 别说各族，就是一家子，时日久了，也会有各种矛盾。 闹不和的比比皆是。 玄奘看着一幕幕，心中更加难以理解。 他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硬是没办法捕捉心中那点灵光。 自己不去想，还能模模糊糊有些感应。 一旦有心注意到了，想要明确那种感觉时，却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求之而不可得，教人心痒痒。 阿弥陀佛！ 玄奘暗唱一声佛号，平定心中情绪。 如此，他又是着相了。 入夜，随者已经与几个刚认识的小妖打成一片。 了解了些许内情后，便跑来向玄奘禀告。 三人坐于一边长椅上。 “法师，我听闻此地，近五百多年前，有一神猴与山从天而降，后不知怎的，山与那神猴皆消失了。 故有了那在此城的兴建与崛起，只是何人所建，何时出现那些稀奇古怪之物，便不怎么清楚了。” 随者轻声道。 他问了之后，有些常年居住在此的老人，也是有些不清楚。 有些物件确实才出现不久，可要是不细想，他们也觉得出现挺久了。 只是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个在此城中。 他们想了解多些，便只有去城里寻答案了。 这里，更像是一个避暑胜地。 只是如今是深秋，若不是赶路太累，又一路行山，他们也不会大汗淋漓。 “我之目的在于西行，那城是要去的，只是无法逗留太久，等你我回去，定要向陛下呈书一封，说说此地的情况。” 玄奘沉吟道，他本以为人与妖势不两立。 属于天生的对立，毕竟人驯养，宰杀动物，以其为食。 自然也有各种大妖，专喜人肉人血，以此果腹。 如今看来，却是他偏颇了。 有些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绝对。 “回来怕是会耽误不少，我这就去写。” 玄奘起身说完，便朝住所大步走去，这等要事，不管皇帝陛下知晓与否。 他都应该上书一封，说与陛下。 此地万万不可忽略，更不能生出冲突。 是福是祸，全看陛下如何对待了。 一念起，玄奘便回至屋内。 教人给他送来些许纸张墨水，修书一封。 得知这里有专门往各地送信的信使后，玄奘心中顿喜。 便将自己写的信交与对方，让其送至最近的府衙，等那位老大人看到后，自会向陛下转呈。 第200章 我是小鬼 翌日，玄奘与随者恋恋不舍的离开那床，那庄子。 翻过山岭，再向西行。 那书二亦是相随，在前引路。 玄奘都有些惊讶于做妖的实诚了。 山中草木俱盛，却也清理出一条供行人通过的大道，行至天黑，便又逢山中小店。 虽无庄子那般奢侈，可屋子中该有的也都有。 皆是供一人居住，价格也不过三文一晚。 对于玄奘几人来说，不说不贵，简直就是免费。 你就是在长安买一馒头，也得四五文钱。 这地方，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为人族大开方便之门。 又歇一晚，天明时便再次出发。 至黄昏时，终于瞧见那被群山环绕的城池。 所谓依山傍水，青山叠翠，溪流蜿蜒，更有山间瀑布，鸟兽和鸣。 虽是俗世景象，却也清净秀丽，教人感叹。 行小半时辰，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周围人也多妖也多。 有萝卜大小的精怪，也有屋子大小的妖魔。 体型各异，看的玄奘几人胆战心惊，眼皮直颤。 这城，能不进去吗？ 他怕不小心被妖随便一脚给踩成肉饼，那时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陈长老，前面便是在此城，到这里，便是安全了，进城后，有不懂的也可以问城里的老人，我护卫的职责，便结束了。” 书二笑着道。 “多谢书施主一路相送，感激不尽，小小心意，切勿推辞。” 玄奘掏出二两纹银，欲递给书二。 书二却是连连摆手。 “要不得要不得，三文便是三文，长老若是真有心，城中有一个祈愿池，本意是为城中生灵祈福的，您可以去看看。” 书二轻声婉拒道，坚决只要三文铜钱。 无奈，玄奘便让随者拿了三文给他，自己身上只有纹银，却是没带铜钱。 这妖也太较真了些。 书二拿了钱，道声谢，便要离开。 “书施主，你那牌子还没收回呢？” 玄奘连忙叫住说道。 “留与你们做个纪念，无需还的。” 书二摆手笑道，左右一道木牌，不过是在上面有道通信符，用三五日后便没了效果，留着也没什么用。 “多谢施主！” 玄奘合掌道谢，心中感慨更盛。 未曾想，他也会有被妖上课的一天。 这几日，他认识良多，感触更多。 心中隐隐生出期待，这座城，不简单啊！ 放眼观去，便是城墙亦有百余丈，仅仅是那道城门，也有六十丈左右，玄奘生出一念。 莫非这城中，住着差不多六十丈高的妖魔？ 只是仰望一会，便感脖子酸痛。 好气派的城。 随者亦是发出阵阵惊叹，地方是个好地方，可惜就是妖怪太多，太吓人。 “走吧，咱们进去找个歇脚的地方。” 玄奘迈步说道。 率先向城中走去，随者闻声也牵起马儿，拿上行李，前后左右观望个不停，生怕踩到哪个小家伙。 又怕大家伙踩踏到自个。 “在此城，没来之前，我都想象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城，长老，你说那西天极乐之地又是什么样的？” 随者眼中满是新奇，留意着四周，随口问道。 玄奘闻言苦笑，他何尝不是头一次。 那偌大的长安城，他也不敢说走遍一街一巷，尚有许多未见之地。 哪里知道西天佛祖所居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大概，人人自得其乐，无悲无忧，善者为善为乐，恶者悔过改过，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如是而已。” 玄奘轻声念道。 佛者，不以法力论高低，不以利欲动私心。 随者虽然向往，却也觉得不大可能。 若是真这么好，怕是人人都抢着要去，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进入城中，玄奘咽咽口水，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神。 放眼望去，座座高楼林立，如山中密林，条条道路宽敞，如水泊湖面。 有那小山丘一样的魔牛，两只眼睛如皓月，绽放幽芒。 更有鸡仔似的小精灵，在街面上肆无忌惮的窜来窜去。 他都怕谁不小心一脚丫子下去，这精灵就没了性命。 可人家就是十分悠闲，一道道身影，被其“险之又险”的避开。 “法……法师，咱们去……去哪？” 随者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栗，身子不受控制的有些抖。 一行人中，最淡定的，反而是那匹驮着行李的马儿。 “瞧一瞧看一看呐，最全野外生存技能廉价大甩卖，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拿到就是赚到……” 一道吆喝声惊了玄奘一身汗，那嗓门好似在他耳边突然炸响。 凝目看去，得，还不是个人儿！ 却是一只萌兔子，那粉嫩嫩的唇儿，白绒绒的毛发，洁白如雪的身躯。 为什么会有猛汉一般的嗓音？ “长老是要远行吧，我跟你说，这山里可不安全啦，什么豺狼虎豹，毒虫猛兽，端的厉害，你买上一套，定有用处。” 玄奘只是瞧了一眼，那兔子就有所察觉，蹦蹦跳跳的拿着包裹冲过来。 一个猛刹车，便停在玄奘身前。 两只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玄奘幽幽道。 “你买了我这技能全册，到时求神得神，求佛得佛，你就是想要鬼，它也能给你搞一只来。” 兔子使劲站直身子，却也只能够到玄奘的波棱盖儿。 也不气馁，随手一把符箓。 “只需十文，你不仅可以得到一本保你性命的宝册，还有唤神符、唤灵符，唤魂符……” 兔子一阵吧啦，又道出其使用用途。 唤神符，可唤就近的土地山神现身。 你要是在山里不小心迷路了，得用吧？ 这不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强。 唤灵符，你要是山里渴了饿了，又怕水不干净，果子有毒，可唤出草木精怪。 有它们帮你分辨，你不得省心许多？ 唤魂符…… 玄奘听的倒是认真，他初来，什么都没接触过，自然想多了解了解。 “唤魂符我知道，肯定是唤那鬼魂出来，然后额……然后” 身旁随者率先开口，却是突然顿住，唤魂唤魂，肯定是唤鬼魂了。 只是他们没事唤那鬼魂出来干什么。 这玩意搁以前不得有多远跑多远，谁没事喜欢找他们玩。 “唤魂符，自然是召唤幽魂，山里总有些死去逗留在人间的鬼物，你若是累了，也可与他们做个交易，让他们带着你走！ 不过么，也有可能唤出来一个恶鬼，不过长老一看就是高僧，怎会怕恶鬼，他若是心怀鬼胎，长老便当做了一点善事。” 兔子大大咧咧的道。 “怎么样，长老啊，我可是童叟无欺，包真包好用的啊，十文，只要十文。” 看着兔子精希冀的目光，玄奘无奈的看向随者，随者会意，便拿出十文钱买了那些东西。 “祝你们一路平安！” 刚刚将那册子拿到手中，那兔子道声平安，便急匆匆的跑向刚进城的一道身影。 又做起生意。 随者不禁莞尔，没想到这兔子竟然是个财迷。 莫不是钻钱眼里了。 “小鬼拉大车，可逛全城，小鬼可以快也可以慢，快则快达，慢则慢达，有兴趣的坐一坐欸。” 一道三丈高的鬼影，手中托着一顶不过二人高的小轿子，随声喊道。 这是小鬼？ 大车？ “阿弥陀佛！” 玄奘赶紧念了一声佛号，再这样下去，他能不能取经另说，他都不一定能以正常的精神状态走出这座城…… “长老可是要坐俺的车？” 第201章 有劫 见那鬼怪低头看来，玄奘小心脏都慢了一拍。 连忙开口拒绝。 “坐不得坐不得，小僧不敢坐于高处，否则心慌气闷，难以喘息，多谢鬼大哥好意了！” 玄奘合掌道，眼皮子不受控制的直颤。 对方和气归和气，可自己没那么多胆子陪他们玩啊。 “敢问鬼大哥，这近处可有供人休息的客栈。” 玄奘硬着头皮问道，他不过初来，实在不知道城中情况。 见对方个头虽高，面容却没有那般凶神恶煞。 他也少了些惧怕。 “往前直走便是，你若是想找有同族的，可去庆氺楼，若是喜欢热闹，想多交些朋友，便去百翎阁。” 那鬼怪随口说道。 见玄奘拒绝，眼中闪过些许可惜，他可是还没有拉过和尚呢。 心里小小的失落一下，便继续向前吆喝。 玄奘谢过，目光有些复杂。 看来，这城中管理的人也是想的周到，客栈也分成几种。 如此，像他这种对妖天然有几分恐惧的人，也不用担心隔壁就住着妖怪。 至于交朋友，与妖交朋友，他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走吧，咱去哪庆氺楼去看看。” 玄奘想了想道，还是与同族在一块安心些。 几人加快脚步，走了近一炷香的功夫，终于瞧见那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其门口有人迎来送往，进进出出的亦是活人。 呼~ 玄奘三人轻出口气，这一路走来的见闻着实令人震撼。 你见过龟老板卖小鲤鱼的吗？ 你见过山羊穿着衣袍拉着给你算命的吗？ 你见过鹦鹉开医馆给别人把脉的吗？ …… 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他全看到了。 他这一路走来，人反而是最少的，怕是只有个十之一二。 “求求好心人，帮帮我和我那肚子里可怜的娃吧！” “求求了” 不远处的街角，冰凉的石阶上，瘫坐一美妇。 那腹部已是微微隆起，显然是孕育着小生命。 玄奘闻声看去时，目光不由得微怔，见四下生灵均未有反应，心中疑惑更甚。 与随者会意后，便先向街角行去。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怎滴独坐此处，你家汉子呢？” 玄奘开口问道。 难免心生怜悯，想要尽些薄力。 “法师当面，小女子不敢妄语，我那父母亲死的早，家中男人又有了新欢，弃了我这孤儿寡母，与新人同欢……” 美妇掩面哭啼，可谓闻者伤心，见者生泪。 说起那一应事物，原来家中老父母因疾离世，丈夫又是个好赌的，败光了家产，便带着一刚纳的小妾去别处了。 玄奘蹙眉，见这母子如此坐于街头，着实不忍。 “施主，贫僧尚有些许薄银，倒可让你渡过这艰难日子，家中生此变故，却非施主过错，还须向前看看才是。” 玄奘微微犹豫，便拿出了近十两碎银。 他看这里的花费并不算高，就是一旁那熠熠生辉的客栈，所标注的价钱，一晚上也不过十文而已。 一路走来，其他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银子，若是节省些，应会渡过一段安生日子。 “多谢，谢谢大法师救济，我母子感激不尽，法师心肠善良，可真是个好人呐，谢谢！” 美妇小心翼翼的接过银子，连连道谢，后起身一拜再拜。 眼前景象让玄奘连忙低眸，紧念佛号。 有些狼狈转身走向庆氺楼时，脸已通红一片。 随者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啧啧两声。 真是一片风光，尽览眼底。 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这如此孕妇，竟可以随意坐于街角，这城的治安，好的出奇啊。 竟无那种意想中的恶霸坏公子前来生事。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蹦蹦跳跳真可爱…… 夜深，玄奘有些难眠，便起身出了客栈，走上街头时。 街上生灵虽少了些，可依然有不少在忙活。 这夜间竟没有宵禁的吗？ 他在房中听不到半点声响，还以为大家都已散去。 出来时，才觉完全不是一个样。 这屋子能隔绝外界的声音，倒是奇妙。 夜风吹过，些许花香掠过鼻尖，玄奘的心也静了几分。 “长老，要不要坐飞鸡。” 一白鹅晃着大脑袋，颠颠道。 “长老，我这飞鸦可比它那飞鸡稳当多了，你试试吧。” 老狼提着笼子，里面尽是一些鸡仔大的黑鸟。 看的玄奘直皱眉。 “长老，我这……” 道道身影在玄奘望去时，便连忙吆喝一声。 见玄奘目光挪开，便又寻其他生灵。 玄奘走在街头，看着那些安逸的目光，不觉脸上出现些许笑容。 若人与妖皆是如此相处，他又何必上西天极乐之地。 为何此地与众不同，妖不吃人，人不惧妖，定然是有原因在的。 只是他尚未看明白罢了。 月色亮人，云雾飘飘。 霄云之上，重重天宫中。 众仙朝聚，玉帝驾临。 凌霄宝殿内，金龙绕柱，紫气翻腾。 丹凤轻鸣，金龙和吟。 天妃玉女掌仙扇侍候，天将护殿显正气。 “众卿，西方佛老来表，说他那座下弟子金蝉已转世西行，欲取经传世，然途中劫难未明，特求助天庭，尔等可有想法？” 玉帝垂帘问道。 众仙闻言，左看右看，却是无人出声。 听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找人搞些劫难，助那金蝉一助，得以功成。 若是以往，倒也好说。 只是现在么…… “陛下，孙悟空不是正任两界使，巡查人间各域，这事交与他，该是再好不过了。” 许天师见无人开口，便上前奏道。 “那猴子与金蝉有怨，不宜掺和，可有其他法子。” 玉帝明眸未动，注视着天师道。 “陛下，正因有怨，可借此与他化解因果，更是美事一桩，臣还是建议由孙司使出面。” 许天师再次奏道。 其眼中光彩闪烁，目视玉阶，十分本分。 “我等以为，天师所言甚好。” 众仙齐声道。 “此事休提，天庭人才济济，不过是助佛子一助，哪里轮得到那猴子，还有什么想法？” 玉帝直接抬手，双眸若渊，扫过众仙道。 “陛下，我等皆为仙身，不宜沾染尘事，不如……不如派些童子，坐骑下界，助那金蝉子功成，也算圆了佛老的心意。” 葛天师心中思索片刻，上前凑道。 大家的想法他也清楚，先前就是因为陛下默许，众仙下界，施灾布劫，让许多同僚一命归虚。 若是再下去，不小心惹到了那猴子，指不定生出什么祸事，哪个愿意去。 他也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凑上一凑。 “既如此，便依你所言，这劫事， 天师便先助上一助，众卿依次行之，定要让那金蝉劫满。” 玉帝说罢，葛天师心中叫苦。 他只是提个主意，怎么就把自己搭进来了。 他和那坐骑童子都是有感情的，这一下界，万一遭了毒手，他可如何是好。 众仙称喏，再无他事，这朝会，便也散了。 苦矣！ 苦矣！ 葛天师心中连叹。 第202章 如此美妇 天师府中，葛天师目光明灭不定。 看看他那童子，又看看那傻牛。 童子被其目光盯的发毛，每每天师投过视线来时，他们都感到脊背发凉。 牛安则截然不同，迎着天师的目光，他也只是憨憨一笑。 “罢了，陛下给我一件差事，我道行有限，测不到祸福好坏，你们且过来。” 思虑良久，葛天师还是无奈叹道。 他与那猴子既无交恶也无善缘，想要个人情都难。 这一下去，又牵扯到佛门，是缘是劫还真不好说。 童子与牛安齐齐上前，礼拜后静等吩咐。 目光皆有期待，陛下给的差事，若是办好了，说不定就是功劳一件。 葛天师说清楚前因后果，两个童子心中一颤，便连连摇头。 “老师，我二人要说炼丹添柴，打坐修行尚可，这弄些劫数，不会啊，牛安他经常到处跑，说不定有什么法子！” 童子小声道。 若是以往下界，还是能玩上一玩的，现在么，谁不知道那猴子就在人间晃荡。 保不齐就遇到了，再保不齐，就连小命都没有了。 “对了，牛安还认识孙界使呢，他俩关系可好了，他若是下去，就算自己不成事，找孙界使帮帮忙，也是可以的不是。” 另一童子突然一拍脑袋说道。 他差点忘了这一茬，这下总不至于自己二人去了吧。 “牛安，他说的可是真的？” 葛天师眼睛一亮，呼吸有些急促道。 他可不知道有这回事，若是真的，这不就好办了。 “额，之前是认识来的，孙大人他是个好官，只是……只是他出事后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牛安眼神有些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孙大人被天兵围剿时，他只敢躲在府里不出去。 听闻被佛祖打死后，连跑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他哪还有脸说自己与人家认识。 “这可就错了，孙界使是什么人物，他的事谁敢掺和，牛安啊，你跟他认识，下去之后肯定能聊两句的。” 童子连忙道，你都愧疚了，说不定那猴子心一软，就放你一马。 毕竟都是妖，他们可是人，若是起个争执什么的。 说不定等待他们的，就是那根棒子。 “牛安，将你跟孙司使的事情，细细与我讲一遍，一个细节也不能放过。” 葛天师少有的严肃，正声道。 牛安不知什么情况，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 从打斗到初识，再到赔礼道歉。 葛天师听罢，脸上却是有了些笑意。 这事，稳了。 “牛安，你且听我说来，这事只能由你跑一趟了，你下界后，不用着急的去寻那取经人，先……” 天师挥手让俩童子退下，便招牛安走近些，低下身子与他细说。 又从袖中掏出一巴掌大的金葫芦。 “这是为我炼的几许金丹，虽比不上老君的金丹奇妙，可也有些效用，你下去后，就当是见面礼，分与……” 盏茶功夫，与牛安交代后，天师便让其下界。 牛安离去，葛天师轻叹一声。 这可真是傻牛有傻福，若非他，此次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 那猴子可真是一个妙人，夸他的赞不绝口，骂他的也是人山人海。 却是两个极端。 同一时间，离恨天兜率宫中。 青牛正于树下眯着眼打着盹儿，拴着自己的链子就莫名其妙的掉了。 青牛惊醒，左右望了一眼，见无异常。 口里轻飘飘吐出一口气儿，将那链子重新挂于树上，这才继续眯眼。 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传来，那链子又是掉了。 “金小子，银小子，你俩又偷偷拿我链子练法术是不是，再不让老牛睡觉，我可要发飙了啊！” 青牛嚷了一嗓子，这才舒舒服服的躺下。 砰！ 眼睛合上没一会功夫，一只脚不轻不重，直接踹在青牛屁股上。 转瞬之间，青牛身体一重，直直朝下界落去。 “玄奘历劫，三界生福，你且去助上一功，结个善缘。” 老君声音悠悠传来，原来那一脚，却是老君踢的。 “老爷，你不爱我了吗，竟叫我去干这差事” 青牛哀嚎一声，身子却是止不住，几个呼吸，便已是离了云霄，直坠大地。 他青牛什么档次，什么身份，竟然也要去为一个小和尚铺路。 果然是在家待的久了，老爷也不待见他了。 这事落的，忒难受了。 正是冷风吹西柳，乌云点幽波。 老牛从天降，山自显金光，洞内涌幽气，尽化妖魔相。 两界山，在此城。 星芒点缀青苍，玄奘行与街，夜空下的在此城，别有一番风味。 他虽不知前路，却晓去处归途。 经过拐角时，约摸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心下顿生疑惑。 便朝那边走去，拐过小巷，至另一条街道。 “好心人呐，帮帮我把，可怜可怜我这孩子……” 现于眼前的，不是先前那美妇还是谁。 玄奘心有不解，便迈步上前。 那美妇注意到来人，待近后本欲哀求几声，却觉这人有些熟悉。 定眼一瞧，心中一紧，便打算起身离开。 连忙低头掩面。 玄奘却是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上前拦住。 “施主，先前贫僧给了些银两与你，如何又在这里啼哭，可是有贼人抢了你的银子。” 玄奘合掌礼拜道。 “啊？啊！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呜呜呜，那个天杀的，欺负我孤儿寡母一个，抢了银子就跑，我这身子哪里追的上。” 美妇稍滞，便连忙掩去眼中慌乱，眼中一下子泛出泪花，一副楚楚可怜之相，教人心中怜悯。 玄奘叹了口气，暗念一声佛号。 “施主何必说此妄语，贫僧虽未见过多大世面，可也未无知到如此地步。” 此地离那庆氺楼，约有近半时辰的脚力，他一路行至此，也是有些脚乏。 遑论一怀着胎儿的妇人。 若非失礼，他都怀疑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是不是垫了东西。 “法师别听她瞎说，这小娘皮借着她那脸蛋，骗了不知道多少人了，生性好赌，害的夫家家破人亡。 为了还赌债，又亲手当人家债主的面摔死了才两个月大的女儿，如今这肚子里怀的又不知是哪家的野种，你可怜她作甚。” 一旁的汉子不顾美妇恨恨的目光，直接大声道。 让玄奘别掺和。 “这家伙也就骗骗刚来的，稍微待久点的，都知道她什么德性。” 玄奘听的一阵揪心，脸色微白，只是心怜那个被摔死的婴儿，连其离开都没有阻拦。 “就他妈你嘴巴能叨叨，你以为我想啊，我不就喜欢赌一点吗，这哪错了，手里没钱，他不就是要逼死我们吗……” 妇人不断嚷嚷，又向远处加快脚步。 怔怔的望着那道离去时还不断叫骂的身影，玄奘只觉心中各种情绪的坛子被打翻，搅合在一块。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第203章 一线一念一生灭 “很失望？还是失落、惋惜、同情亦或者怜悯！” 一道身影缓步走来，自玄奘身后开口。 玄奘回头，有一瞬间的失神。 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玄奘小师傅，好久不见！” 悟空眼含笑意道。 “你……你是那天晚上那个？” 玄奘猛的一惊，听着熟悉的声音与语调，终于有些错愕的说道。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怪人么？ 怎么会是一副猴样？ 悟空肯定了玄奘心中的想法，淡笑着点点头。 “不好意思，先前怕惊到你，故未以真面目相示，如今却是可以了。” 玄奘听完苦笑不已，若是那晚见到一个会说话的猴子。 怕是真的会惊到。 如今见过种种，莫说是猴会说话，就是再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也能接受了。 这满城的妖魔与精怪，人与人心各异。 说实话，他见到那鬼怪时虽惧怕，却也不曾像刚才那般，心寒，无奈，愤懑…… 虽是同族，却非同心，其行其心，难以接受。 一城的妖魔鬼怪，却不如一个妇人给自己激起的心境起伏。 这是什么世道。 “一起走走？” 悟空伸手示意道。 玄奘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微微点头，他也想多了解了解这位施主。 为何会去长安那么远的地方，只是问了他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便又不见了踪迹。 他若是不西行，怕是难以知晓他的真面目。 “在下姓孙，得师父赐名悟空，至于你想称呼我什么，便由你了。” 悟空率先开口介绍道。 之前他开了一个小玩笑，未曾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再次见面，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孙施主，想必你在这城中待的比我久，那位施主，当真亲手？” 玄奘问出心中疑惑，尽管他内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不问，他更难受。 “是，可怜之人非可怜，她搞的自己一家鸡犬不宁，可你可知，她那老母，因未怀上男胎，对她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那亲爹，什么都好，唯独对这个女儿，是又打又骂……” 悟空一边走，一边娓娓道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拎出那条脉络便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女子心理扭曲，也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 从未从父母身上得过一丝爱意，又如何会去爱他人。 看似活着，不过行尸走肉而已。 那老娘又亲自做主，将其卖与一有钱老汉，十六的芳龄，嫁给近五十的男人。 说是嫁，却无嫁妆，也无婚举。 又沾染赌瘾…… 一家子的事，哪里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 你错一点，他错一点，一错再错，一条条线连接起来，便造成了今日局面。 “可惜那无辜婴孩，早早夭折，死于非命。” 玄奘轻叹一声，有些黯然道。 “不然，她继续活下去，最后又会是什么结果，在那样的家庭，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也许死亡，也是老天开眼。” 悟空从另一种角度给出说法。 一个可以亲手摔死自己孩子的母亲，就算不做出如此举动，在以后，这孩子长大成人，遭受的苦楚未必少了。 在那时死去，何尝不是一种结束。 玄奘并未反驳，可他是人，人心是肉长的，便断不了那七情六欲。 在他看来，能够活着，便有希望。 有希望走出阴霾，有希望脱离苦海。 有希望去缝缝补补，修修自己那个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哪怕最后难看一点，布满痕迹，可是，终究是修好了不是吗。 “孙施主有能力让她做出改变吗？” 玄奘忽然问道。 “有，可我若是让她做出改变，以我的想法生活，有一便有二有三，有朝一日，我若是想让天下万灵皆以我的意志生活呢？” 悟空坦然开口，眸光平静，注视着玄奘，却抛出另一个问题。 他有许多手段，可以让那女人性格大变，可以善良，可以戒赌，可以温柔如玉…… 可他若是这样，以手段硬生生改变他人意志，与邪道又有何不同。 他所思所想，难道就一定是对的，这世间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 他若是如此做了，与魔何异？ 他想给天下生灵更多选择，而不是只有他的选择。 “阿弥陀佛，小僧明白了。”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他若是以为孙施主这样做便是对的，那么以后，孙施主生出一个人人就应该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的念头。 又将这念头施加在众人头上，其实是一个道理。 世间对错本就难分，有些念头，常人有了并无关系，佛祖道祖有了，就有很大关系了。 二人来到大广场，玄奘被眼前一幕震惊。 整个眸子微微瞪大，满是惊愕，那里聚着无数妖魔，皆是将自己手中铜钱向空中抛去。 天空上倒映出一片星河，那些铜钱溢出点点清光，没入其中。 又有缕缕金丝从中落下，一道道各自落入妖魔体内。 或粗或细，或长或短。 “这……这是？” 玄奘看向身旁悟空，眼中满是疑问。 “倒挂过来的祈愿池，小师傅应该知道，这人有人修行的法子，妖也有妖修行的法子，他们做的，便是其中一种。” 天地无善恶，不会因为你赌博杀人就去降一道雷劈死你。 也不会因为你多做善事，一生仁义就让你少灾少难。 这个，就是天庭，王朝，地府，各地道场建立的意义所在了。 三界中诸多势力，没哪个说要天天出去毁灭世界，屠戮万灵的，你哪怕这样做了，嘴上也不会这么说。 “这只是对他们有用吗？” 玄奘好奇道。 没想到这就是书施主所说的祈愿池，如今得见，竟是这般非常。 “看你怎么理解了，信则有不信则无。” 悟空笑道，有人信神，以后遇到好事了，便将这归功于神灵眷顾。 有人不信，任神灵在他身上降下多少福运，他也只会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努力的结果。 有些东西，本就是唯心的。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玄奘说完，拿出一两纹银，伸出手，那银子也缓缓浮起，向星河飘去。 “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最后都归了何处。” 玄奘出声感叹，有些佩服弄这东西的大能。 最起码从大局上看，这样做的效果，利大于弊。 他同时有些好奇，能让这些妖魔如此守规矩，又能得到好处，这好处，也不该是无穷无尽。 总有一日，资源会尽，当这些妖魔，投入铜钱，却得不到那些金丝时，该怎么办？ 一道金芒缓缓没入玄奘体内，这一刻，他竟是比在水中沐浴都要舒坦几分。 如果说按摩让人很舒服的话，那么此刻，这金芒，就是在体内，从内向外，给他的骨骼，血肉，五脏六腑以及脑袋按摩。 似有升天之感。 他好像看到了无尽苍茫大地，奔腾的江河湖海，破天之峰，入海之龙，山在欢呼，海在雀跃。 乃至一草一木，一叶之脉络，生命在涌动。 这一刻，他恍惚了。 第204章 缘分所在 “万物有灵，竟不是一句虚言。” 玄奘回过神，轻声低喃。 “不知是谁施的这般手段，如此玄妙。” 悟空闻言淡笑不言，不是他的手段有多精妙。 能如玄奘这般，第一次就能感知许多的，也不会有太多。 有的人只能感知自己那强有力的心跳，亦或者脑海中想的事物有了具象的画面。 本就是因人而异。 他也没那个能力让所有人都有所感悟。 “小师傅此来，可是要去那西天拜佛求经？” 悟空开门见山，直言道。 “正是，天下虽定，却有妖魔生乱，鬼怪作怪，就连陛下也甚是忧愁，我听闻那大乘佛法可度亡魂，可消苦难。 若是能得见一二，传我大唐，岂不是百姓之福？” 玄奘正色道，为生灵请，为苍生祈，便是他所愿。 “法师慈悲，教我敬佩，不知可否容我同行？” 悟空坦言问道。 “法师放心，我这一路，定不干涉你内外一切事物，若是妖魔劫道，我也顺其自然，绝不插手，坏法师大道。” 玄奘本显喜色，那日与孙施主问答，便知他是个有本事的。 虽不知他有多少手段，可如今能在这城中出现，又有过一面之缘，随行定然是好的。 此去路途艰险，他观这孙施主之气象，定是个得了道的高人，且闻妖族生智不易，能与人言，修行肯定不低。 种种，在西行路上定能保他一保。 可你怎么就…… “咳咳咳，孙施主若是同行，我亦欢喜，只是……只是有那恶人生事时，施主也该救我一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能是坏我大道，我定感激莫名，还请孙施主一定要施以援手啊。” 玄奘第一次厚着脸皮回道。 这若是一路同行，有那祸事临身，你若是一旁看戏，这同行的意义何在？ 他的目的是活着，才能取经返唐不是。 若是半路上一命呜呼，他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悟空莞尔，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玄奘的请求。 “有孙施主相伴，真乃喜事，只是不知孙施主去那西天为何？” 玄奘稍有疑问，若是去那西天，也不必与他同行，凡那妖属，哪个没有遮云掩雾的本领。 据师父所说，有些成了道行的小鬼，也能卷跑许多凡人。 单独前去，岂不比他一个骑马的快的多。 “我与小师傅有缘，也是有故人相托，这才有此念头，确切的说，我想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怕是只有玄奘法师你能给我了。” 悟空悠悠道，只是具体原因，却是不能这么早就说了。 “等时机到了，法师自会明白，只不过到那时，你我的缘分也就尽了。” 玄奘有些不明白，只是见悟空目光清澈，神色从容，不像是个恶妖。 缘来缘去，本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的，依孙施主所言，等自己知道孙施主要干什么时。 也是他俩离别之际。 “阿弥陀佛，孙施主不想多说，我也不该多问，只是不知道孙施主能打得过什么样的妖怪，我也好有个准备。” 玄奘不再纠结孙悟空的目的，那西行可是有十万八千里，这一路上，怕是少不了妖魔。 还没出大唐呢，这一城就一大半的妖怪，出了城，那还了得。 毕竟这城中有规矩，外面可没有啊！ 这一路上，只有孙施主不是太过分，又不要他的性命，他觉得有些东西，该迁就还是要迁就的。 玄奘问的有些突然，悟空也有些意外。 垂眸微思，什么样的妖怪？ “不瞒小师傅，这什么妖怪，我都能打上一打，至于到底能打过什么样的，我还真没试过。” 悟空想了想道。 佛祖不是妖，其他的妖怪，左右他也就弄死没几个。 这个还真不好说。 玄奘合掌笑笑，表示明白，这妖还是个好面子的。 只是观他神色犹豫，眼神不定，怕是不是个能打的，也是，一只猴儿，脑袋肯定比别的妖怪聪明些。 那打架的能力弱些，也是情有可原。 再不济，也比他强不是。 玄奘心中有此想法，便又唱了一声佛号。 “孙施主不必忧心，若是遇上那打不过的，咱也是能跑上一跑的，真要是跑不过，那便是我与佛无缘。” 玄奘好心宽慰道。 “只是我明早就要启程，不知孙施主可要收拾一二？” 玄奘又道，虽然想多睡几天那舒适的大床，可是他此来是来求真经的。 到时候来了再睡他个几日再说，如今却是不能贪求太多。 悟空摇头，表示随时可以西去，玄奘便放下心。 如此甚好。 清风与明月同在，玄奘心有所感，还是无法忘怀那个被摔死的婴孩。 想要亲自诵一段往生经文。 却是不知那孩子的遗体所在，生辰年月。 悟空看出玄奘心中的想法，便随口说了一句。 既求心安，何处不可求，该知心诚则灵，何须他物。 玄奘恍然若悟，便也不再执着，当即原地打坐，为其诵经加持。 事毕，已经是东方若鱼肚泛白，这一夜，过的确是快。 玄奘一夜未眠，精神却是未感疲惫，双眸俱是精神。 等回了庆氺楼，唤醒随者，收拾行李，牵了马，便一路出城了。 两位随者见有一猴随行，却有疑问。 只是如今早已见怪不怪，多个妖魔相随，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若是换作长安城那会，定然是不可能的。 “这位猴大王，小子李虎，你安好。” “小子王阳。” 二人相继开口，不是有意讨好，只是不想初次见面，便恶了对方。 再者，好歹是个妖怪，听法师说要随一路呢。 怎么着也不能冷言冷语，坏了彼此心情。 论年岁，人家肯定比自己大，论道行，他俩就是一武夫。 这么一想，二人的心里倒是舒服多了。 “二位不必如此客气，我姓孙，比二位年长些，若是不嫌弃，便称我一声孙兄，亦或者直呼我孙悟空也可。” 孙悟空颔首笑道。 “那我们便占个便宜，冒犯了，孙兄。” 二人齐声笑道，这初次接触，倒是愉快，这位猴大王，不像是个行事乖张的主儿。 这一路上，应该会舒坦许多。 反之，他们怕是有的罪受了。 玄奘与悟空一路向西，踏过山岭河间，虽遇野兽飞禽，倒也未生祸端。 只是生得一阵紧张，行了一日，早已是望不见两界山那城的地界。 四下只余野兽吼，禽鸟鸣。 天色渐晚，好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农户家院，玄奘在马上瞧的分明，便也松了口气。 “悟空师傅，前方有户人家，我等已是有些乏了，不如今晚在此休息一晚。” 玄奘骑马稍定，开口道。 李虎王阳俱是点头，法师骑的马儿，他俩虽是军伍，可一路走来，也是累的。 比不上有法力在身的猴师傅啊。 “自无不可，该歇息时便歇息，玄奘法师客气。” 悟空轻声道，他只是随行，其他的，倒是不想多掺和。 第205章 唯有苦自知 玄奘率先至那庄子前下马，轻轻敲了敲门。 便侧耳听去，见有脚步声传来，便松了口气。 少顷，门被打开，只见一老汉向外看来。 “师傅这是？” 在几人身上打量一会，疑惑道。 “小僧是大唐来的僧人，欲往西天拜佛求经，今儿天色稍晚，山间野林，行不得路，想在此歇息一晚，不知施主可方便一二。” 玄奘合掌轻声道。 心中稍有忐忑，他们这人妖混迹，还有马儿，遇上胆小些的，怕是难以答应。 “原来是大唐来的长老，里面请。” 老汉面露笑容，客气的将几人请进院内。 “我这里尚有儿女，怕是只能腾出一个屋子来，挤是挤了些，不过好过外头。” 老汉随即说道，瞧见悟空那一身本相也未过于惊讶。 只是暗暗称奇，心下以为是长老降服的猴妖。 “如此已是再好不过了，多谢施主。” 随者将马栓到一旁柱子，便又出门，寻些草料来。 房门处，却是探出几个脑袋，好奇的望着几人。 “这猴子，莫不是是个妖怪？” 皆说童言无忌，最下边的小孩张口说道。 “切莫胡说，大仙勿怪，我那孙子是个没开窍的，嘴里瞎说哩。” 老汉连连朝里面摆手，示意将孩子带进去，别生了祸事。 “老人家，没事的，我本就妖身，哪里说不得了，只是今晚要打搅你们了，麻烦你了” 悟空笑着说道。 老汉神色微滞，闪过一丝错愕。 没想到，连长老降服的猴儿，都是这么有礼貌的，少见，少见！ “大仙一路护送长老西行，定能取经归来，我先恭喜恭喜。” 老汉说着，便打开一间屋子，里面东西却也齐全。 就连被褥，也都干干净净，只是桌面上有着些许灰尘。 “承你吉言，多谢多谢！” 玄奘道谢，观那土炕，倒也睡的下几人。 “未曾想，这里也有那琉璃镜，施主可是去过那在此城？” 玄奘看着屋子里有些熟悉的物件，讶然道。 “年轻时去过几次，现在老了，就去不了那么远，有些东西，都是我那儿子儿媳妇去买的。” 老汉笑着解释道，那里可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是妖怪多了些，又属大唐地界，他们也就息了搬过去的心思。 万一哪天要是妖怪发狂，他们岂不是性命难保。 什么都能赌，唯独不能赌那个万一啊！ 老汉随玄奘与悟空进屋，又吩咐大儿子端来些斋饭。 这才坐下聊了起来。 一番接触下，玄奘也得知，这老汉的年纪，竟是有一百多岁。 当下一惊，须知大唐各地，能活个六七十岁，已是福寿之相。 这老人家的身体，可是好的不得了了。 李虎王阳喂了马儿，吃了斋饭，便也坐门口听玄奘与老汉闲聊。 “长老既是去西天取经，定是个高僧，不知可有那撮合姻缘的经文，教我念上一念，可怜我那闺女，如今已是十九之数，也未寻个好人家。” 老汉带着希冀问道。 这一问，却是给玄奘问懵了。 一时间沉默无言，李虎与王阳憋住笑意，只能四处张望，最后只剩下掐自己大腿了。 “施主不知，我佛法尚浅，未曾听过有涉及姻缘的经文，施主若是为儿女，可就近寻一个送子观音庙，这个小僧着实无法帮忙。” 玄奘一本正经的道。 别的好说，这个帮不了一点，若是真要帮，那就只能是在李虎与王阳两位护卫中挑一个了。 可少了他们，这路途便又多几分危险，再一个，也得情投意合，各自情愿才是。 “没有么，那便算了，至于这庙宇，山里哪有那些。” 老汉叹了口气，眼角微微一抽，不说没有，就是有，这里多是妖魔鬼怪。 搁在以往，那可是要吃人的玩意，只是这几百年，日子才安宁下来。 只要不去山里乱晃荡，走在大道上，倒也没什么危险。 听说是那山里的大王有交代，这才好了许多。 可就这情况，哪个菩萨敢来这里，妖精这么多，都建起城来了，也没见有人降妖除魔。 老汉目光在几人身边流转，几次欲言又止，又面露难色。 玄奘有些觉得怪异，知道他这是有话说，却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可如今天晚，外面又凉，他也不好让随者出去。 悟空哪里看不明白，心下轻叹一声。 “两位兄弟，今天天清气朗，适合晚上走走，要不陪我转转？” 说话间，随者也是点头答应。 这一日间，他俩也是受惠不少。 起码，带着行李，本来挺重的，常走定然会累。 用了孙兄的符箓后，身子也是轻快许多。 见悟空与随者出去，老汉面色复杂，这猴子生的一副玲珑心啊。 “长老一路见多识广，可有滑胎的法子，借我用用？” 老汉低声道，特意将身子凑近几分。 滑胎？ 玄奘闻言瞳孔直缩，面露惊异。 “我佛慈悲，施主，若是儿女怀孕，生下来便好，何必做那害人性命的恶事。” 玄奘连唱佛号，心中对这老汉恶了几分。 虽长寿，却不是个善人。 “不瞒长老，我那小孙女，虽已怀孕，却不知是谁的子嗣，平日里少有出门，前几个月不过去了趟城里，这回来……哎！ 我若不是会些把脉的法子，她那身子又逐日孕显，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哩！” 老汉悄声说道，本该是家丑，可他明里暗里都问了许多次。 这傻丫头就是不说。 愣是藏着掖着，直到他打算想找那个不是东西的家伙拼命，这丫头才哭啼啼的说是自己愿意的。 那日差点没气死他！ 可问她是谁，她也不说。 本想暗中教她滑胎，等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可他几次三番用了偏方，竟是没一次管用的，这才想起问长老用药。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玄奘知晓前因后果后，又是紧念佛号。 平复心情。 “施主家事，我本不该多言，那汉子若是个负责任的，定然会主动上门，你家姑娘与他有那夫妻之实，又怀胎儿。 本是天大的好事，不曾想一念之间，却是结成恶缘，既然如此，不如好好劝劝，问出那人下落，现在弥补，倒也不晚！” 玄奘轻声道，孩子无辜，别说他不知晓滑胎之法，就是知晓，也不能随意伤其性命。 那孩子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就说明这孩子有那福气来这世间走一遭。 怎可随意生杀夺取。 “长老不知，我是好话说也说了，坏话也没余着，奈何这小孙女翅膀硬了，她就是软硬不吃啊！” 老汉无奈叹道，若有一丝的机会，他岂能行如此下作的手段。 自家孩子，平日里宠的没边，只是出了一趟门，就成了这副模样，把他的脸丢尽了不说，如今连一个法子都没有。 那个罪魁祸首，他是样貌样貌不知道，名字名字不晓得。 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要再过几个月，那肚子如何瞒得住。 只会白白叫外人看了笑话！ 第206章 如何解决问题 “老施主，这滑胎的念头，切莫再起，若是信得过贫僧，不如把你闺女喊来，叫我劝上一劝，也好过害她性命。” 玄奘道。 这滑胎的法子皆是狠招，虽说是针对胎儿，可母子相连，哪怕只是孕育一个生命，那也是大伤元气的事。 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 如今既然遇到，他是不能袖手旁观了。 老汉叹了口气，只余无奈。 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成这样了。 “我是没有办法了，若是长老真能劝她说出实情，哪怕对方人恶些，家里苦些，只要对她好些，我也认了” 老汉抹去眼角泪花，有些哽咽道。 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希望她们过的好些。 可这事太急，若是日子久了，教外人知晓，他这张老脸无所谓。 可傻丫头还要活大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香兰啊，你过来来，长老要见见你。” 老汉起身到门口，朝着那屋子喊道。 不多久，一姑娘脚步有些犹豫，却还是低着头向这走来。 进屋站到门口边后，便以眼睛盯鞋角，一言不发。 玄奘被之前那妇人作弄，心中有些阴影。 便也不敢仔细去瞧那姑娘，只观刚才走过来时，那小腹还不算明显。 “长老有话跟你说，你切莫厌烦，耍那小性子，知道么！” 老汉说完，便朝外面走去，他若是在，这丫头多半不会说什么的。 “女施主坐吧，陈老施主刚才与我说了你的事，我知晓你心里也不好过，此事暂且不论对错。 单从为人子女来说，也该不让家中长辈操心，老人家这般年纪，唯一的心愿，除了子女平平安安，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你不愿说，可问题也不会拖一拖就解决了，再过些时日，怕是更糟糕，贫僧虽已出家，可也知为人子女，断无施主这般做事的道理……” 玄奘心平气和，认真与其说着其中利弊。 不管那男子是谁，若是个负责任的，知晓怀孕之事，该不能一错再错，此时上门提亲，也是好的，当知错改错。 若是不知，那香兰也该说与人家知晓，这是一个做父亲的权利。 总之，老人家怎么说，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过的好些， 少些苦难，断然没有害人的心思。 玄奘一番言语后，抬头看去，那香兰却是眼泪一滴一滴打落在鞋面上。 面容已是极度憔悴，眼眶红的有些吓人。 “阿弥陀佛，施主为难，可此事不是施主一人之事，你与家人已有十多年的羁绊，为何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呢？” 玄奘问道，若是家人对她不好，尚可理解，可观老汉的脸色，平日里应该不会太严厉。 否则不至于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长老莫说了，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香兰说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雨点般落下。 只能捂着面部，努力压住自己的哭声。 好一会，才将心情平息。 或许是不忍自己爷爷再那般费神，又或许是想通了。 香兰哽咽着说起了她进城的事。 玄奘听她道来，却是连叹命运弄人。 却是这姑娘初次进城，被那诸多事物迷了眼，只余新奇与高兴。 碰巧遇上一长的俊俏帅气的心仪男子，一来二去，很快就熟稔了。 人家给她又买首饰又买衣服，端的大方。 只是一日，到了晚上，脑子一热便与其同床共枕了。 “他与我说好的，待过几日，便来寻我，我也与他说了家里地址，可是……可是左等右等，也未等到。 我去他说的地方寻他，才知道什么都是假的，连那名字，怕不是也是假的！” 香兰说完，眼泪又掉，玄奘只能紧念佛经，这女子的眼泪，当真比老虎都吓人。 姑娘痛不欲生，最后忍不住，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老汉在外面听的明白，只能一把一把抹眼泪，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都是命啊，如今哪还不明白，自己的傻丫头，被那外面的王八蛋给忽悠了。 不仅被骗了身子，怀了胎儿，如今却是连人都找不到。 这种事，如何解决？ 就是找到了那人，还能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不成？ 庄子外，悟空与二人论山论水论知音，聊的倒是欢快。 “悟空师傅，小僧有一事相求。” 玄奘在苦思无果后，便只能将希望放在悟空身上，便出门喊悟空过来。 毕竟是个有法力的，比他强多了，他除了一张嘴，其他的真不行。 这事又不是一张嘴能解决的。 悟空转头看去，有些意外，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老汉不想与他们知道，他也没有偷听的兴趣。 待进了院中，玄奘又将事情缘由大概说了一遍，这下却是几人都知道了。 李虎听的来气，当下便想打听清楚那人的样貌，若是让他遇到了，定要照他脑袋劈上一刀。 “悟空师傅，你若是有法子，便帮上一帮吧，算小僧欠你一个人情。” 玄奘合掌道。 没有神仙手段，他着实不能揽这活计。 可这一家子又是可怜人。 一个好姑娘，就因为不谙世事，遭此祸事，实在可惜。 悟空听得明白，目光微凝，看那姑娘身子，便知道是真有身孕了。 “玄奘小师傅，此事若是你解决，也不是解决不了，可若是我来解决，那可要按照我的法子来了，你明白我意思么？” 悟空眸光渐深，神色认真道。 “小僧明白！” 玄奘低声道，人行人道，妖行妖道，二者理念不同，虽皆有善恶之念。 可行事却是不尽相同。 “老人家，我只要她与我进屋，不知老人家可信得过我？” 悟空又看向老汉，轻声道。 老汉被悟空问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微微点头。 “香兰姑娘，你可愿意随我进屋？” 悟空再问，那姑娘犹豫一番后，亦是默不作声，可却已经走进屋内，显然是默认了。 悟空得到答案，轻出口气后，便进屋关门。 “他说与你的名字是什么？” “秦煜” “地址？” …… 悟空一一相问，他既然要管，就得按他的想法来。 一个骗了人家身子又让人家怀孕的家伙，罪过也许不大，可他也没那么好的脾气。 眸中神光显，洞察女子此前因果。 与此同时，一处城中，一男子正与眼前佳人相谈甚欢。 “秦煜！” 一声轻喝传来，秦煜扭头望去，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猴手。 一手抓住他的脑袋，女子惊呼一声，满是惊恐。 她只是见有人喊了这相公一声，那爪子就提着秦煜没了踪影。 “鬼啊！” 一声尖叫，眼看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突然在自己眼前消失，女人两眼一翻，就直挺挺倒在一边。 空间轮转。 秦煜睁开眼时，入眼便看到一只笑眯眯的猴子，还穿着人的衣服，人模猴样的。 让他眼皮子直跳。 “你倒是玩的欢，见一个爱一个，我说的对么，秦相公？” 第207章 王法 香兰惊的捂住小嘴，不由得退后一步。 见到那个日日在自己梦里出现的男人，此刻却是爱恨参半。 哪怕现在，她对这个男人，竟然也余着一些喜欢。 她自知羞耻，却也无可奈何。 “咦，香兰，是你吗，没想到我还能遇到你！” 秦煜发觉后面的动静，脸色陡然间一变。 目光瞬间柔和，语气温柔至极，竟是将悟空当成空气，视若无睹。 径自朝香兰走去。 悟空轻笑一声，倒是一个头脑灵活的浪子。 也是，没这脑子，怎么去哄那好看的姑娘，对女人来说，不就是花言巧语最可人么！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香兰眼泪干涸，没法哭出来，只能带着极致的失望，厉声道。 “香兰，别这样好吗，我……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 秦煜脸色先是惊讶，又是失落，再到黯然，短短时间，就已经闪过诸多情绪。 香兰也是微怔，想要听他解释。 “我就是打算玩玩你，不仅仅是你……我……我玩的女人那么多，你也算可人的一个了，要知道，我连名字记不住的也有许多……” 秦煜话一出口，神色便变的惊恐起来，想要改口，可心中所想，与话里话外完全是两个意思。 便是想停下，也没法了。 “香兰，错了错了，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我只是这么想，不是想这么说，不不不，我只是这么说，不……” “是这妖猴作祟，他肯定在我身上施了邪术，才让我骗不了你，啊……我要疯了，不是我想骗你，是我……” 秦煜几乎抓狂，心中欲哭无泪，这是什么邪术，怎么一开口就变味了啊！ 要死了。 见秦煜再无之前的温柔与平和，一副既狰狞又充斥着暴躁与怒气的眼神，香兰被吓的又退几步，靠近炕头。 眼中的希冀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己真傻，明明是这位师傅将人抓来的，她却先想着能不能与他在一起，以后好好过日子。 以为他有什么苦衷，以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种种，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来宽慰自己而已。 “既然说开了，我也不是没担当的软蛋，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想怎么着吧，也不要觉得请了一个妖猴，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这天下，是有王法的！” 秦煜见无法开脱，目光逐渐平静，也不再伪装，贵公子的气质渐显，就连心情也平静起来。 “对极，是有王法的，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她怀了身孕，这名声传出去不好，不如公子就娶了她，也算一桩美事？” 悟空泛起笑容，乐呵呵道。 “呵呵，不过一贱女而已，想入我家门，白日做梦，你问她配吗？” 秦煜理直气壮，负手说道。 “也是，不过一山民之女，确实配不上公子，不如这样，他们给了我一些银子，我这才出手，若是公子给我一些银子……” 悟空似是无意间拉长语调，其中暗示，秦煜却是明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心中一喜，他就说嘛，无缘无故，怎么会有人愿意办事。 没想到这妖，也是见财起意的主。 “他们给你多少，我给你十倍，你只要不要让我再见到她，不，她们一家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明白我的意思？” 秦煜当即大手一挥，扔出一袋碎银。 中气十足道。 这天底下，能用钱解决的事，最简单了。 “明白明白，只是她那腹中胎儿，也算公子血脉，不知？” 悟空收了银子，笑的十分开心，又开口道。 一旁，香兰面若死灰，一点血色也无。 心中一片绝望，未曾想到，会是引狼入室。 一时间后悔不已，若是先前不答应，坏的也就是她的名声。 如今这局面，对方狼狈为奸。 他们一家子的性命，怕是只在顷刻之间了。 那猴子的手段，她岂能看不出来。 “呵呵，不过是野种罢了，难入我家门，请妖王一并处理掉便可，银子不会少你的。” 秦煜随口道。 他这样的人，要子嗣，也该是那一郡郡守，一州州府的千金才能配的上，哪里轮得到一贱民替他生孩子。 “公子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明白明白！” 悟空咧嘴笑道。 屈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出。 径直没入香兰体内，姑娘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沉睡过去。 秦煜见状大喜，他就喜欢这样的妖怪，拿钱办事，大家都爽快。 “妖王果然是……” 秦煜刚欲夸奖几句，却发现自己一开口，却是又尖又细，声若姑娘，竟出了几分妖魅。 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啊!” 一声极尽诱惑，让人血脉喷张的尖叫发出。 秦煜整个人直接崩溃。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秦煜神色惊惧，心神恍惚，有些难以接受，感受到身前那两坨白花花，沉甸甸的东西。 愈发抓狂，他是喜欢这玩意，可是绝对不想长自己身上啊。 尤其是，他已经是感受不到胯下的东西了。 那里此刻空荡荡的，有一丝丝空虚感，由心升起。 “公子说得对，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男是女没什么区别，你喜欢玩女人，这玩的时间长了，也该腻了。 不如，以后去玩玩男人，这才刺激，该给你的，我可是一点没落下。” 悟空笑吟吟道，上下打量一番，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满意的。 “公子是我第一个客人，不能让客人不满意，我就再送你一点赠品” 悟空手中掐诀，那没入香兰体内的金光，此刻却是带出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胎儿。 轻轻一指，那金光包裹着胎儿，嗖一声。 便在秦煜愈发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没入她自己的体内。 “这是有你血脉的儿子，你给了我银子，我自然要尽职尽责的，他在你腹中，当十年如一月，嗯，再有个八十年左右，就该出生了。 放心，这八十年里，你容颜不老，青春永驻，眼神勾魂，声若狐魅，一举一动，保证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 比如之前的你，再加上这微微鼓起的小腹，到时云雨，又是一番滋味，可喜可贺。 总不能让你这当母亲的，为了孩子苦了自己。” 悟空渐渐敛去笑意，声音却让秦煜感觉到了寒意。 这不是人，更不是妖，这是魔鬼！ 简直就是地狱当中冲出来的恶鬼！ “你当尝尽人间极欲，同时，也会遭受人间极恶，一生一世，这诸多善缘，在此刻就了了，希望秦公子玩的愉快，拜拜！” 悟空说罢，些许涟漪泛出，将身姿妖娆，各方面都是完美到极致的秦煜送离此地。 以后伴随她的，怕是只有无尽恶业，贪，恨，欲，怒…… 种种，将随她度过后半生。 以后有的玩。 “香兰姑娘，还要装睡吗？” 声音响起，香兰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额头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开玩笑的，姑娘睡着了，一时半会怎么可能醒来，你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气。” 声音随之渐弱，屋门打开的声响传来。 香兰睁开眼睛时，已是有了两道泪痕。 不知是为自己伤心，还是为孩子伤心！ 第208章 乱发慈悲当为恶 “老人家，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这事算是了了。 只是他日若是嫁娶之时，也不要刻意隐瞒，这种事情，须得人家真不在意才行！” 院中，刚刚走出屋子的悟空，看着一脸紧张的老汉笑道。 “谢谢！谢谢！老头子……我！” 老汉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悟空却是坦然受了这一礼。 这才上前托起老汉。 “香兰姑娘也是受了委屈，虽是识人不明，可这世上能看透人心的又有几个，此事短时间内少提为好，以免伤了一家和气。” 悟空又道，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将一生托付在一个四处寻欢作乐的浪子身上。 可偏偏就这种的最会说话，关心人，起码在得到你之前，怕是比多数男人做的要好。 只希望这种事情少发生些。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老汉连连说道，拿衣角擦干眼泪，才挤出一丝怎么也好看不起来的笑容。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长老们休息了。” 老汉说着，这才回过神，香兰还在那个屋子里呢。 连忙进去一瞧，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如何能看不出来闺女在装睡。 老汉虽然信得过悟空，可还是忍不住拿手摸了摸脉，见那脉象确实不是喜脉，这才放心。 “兰兰，长老还要休息了，咱别打扰人家。” 说着便向外面走去，香兰轻嗯了一声，也是起身出了屋子。 只是眼睛不敢看向玄奘等人，避开几人的眼神进了自己屋子。 “悟空师傅，老施主先前为何用了滑胎的法子，又不见效？” 进了屋子，玄奘心有疑惑，忍不住问道。 “你还是直接喊我悟空吧，这师傅喊的不得劲，至于那腹中胎儿，算是一小恶人，这一辈子就是来干坏事的，没那么容易死！” 悟空随口道，有些东西，冥冥中自有天数，他若是不插手，这一家老小，怕是会被这小煞星弄的不得善终。 这老阎王不办事啊，下面的人净瞎搞。 老人家虽不是十足的大善人，可也算行善积德，怎么着也该安享晚年才对。 你整个这玩意出来，不是要了他老命么。 “原来如此，悟空师傅见识比我广，也比我年长，喊一声师傅不为过的，岂敢不敬。” 玄奘合掌道。 悟空扶额，有些无奈，他喊玄奘小师傅，可没想那么多。 在某个世界中，开车的，修空调的，卸货的，是个年长的，都习惯喊一声师傅。 此师傅非彼师傅。 也算敬称了。 可是却是两种含义。 他也不想好为人师，听起来总是怪怪的，也怪他想的多！ “若是论年长，我怕是能与你老祖宗一辈，若论道行……算了，干脆你喊我老孙，我称你小陈如何？” 悟空干脆利落问道。 总之这个悟空师傅，他是听不下去了。 “老孙？小陈。” 玄奘被悟空搞的莫名，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都什么称呼，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既然如此，那贫僧还是冒犯一下孙施主，称你一声悟空吧！” 玄奘想了想道，老孙这两个字，他是喊不出来的，总感觉怪怪的。 “长老，孙兄，褥子铺好了，该歇息了” 李虎憋住笑道。 这长老一丝不苟，多是严肃，孙兄又是个妙人，时常语出惊人。 他甚至有时候都会忽略了孙悟空那身妖相，以为在自己身边的，就是个与他一般的人。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他对称呼倒是没什么感觉，只不过也知道，越是读书人，那规矩越多。 倒也不奇怪。 悟空闻言也坐在炕头，这土炕配这么干净的被褥，让他有些恍惚。 一些深处的记忆被触动，他以前睡土炕时，那被子，可是被尿冲刷过许多遍了，搁身上都能感到硬邦邦的。 你若要问为什么不换新的，那只能是穷的可怜了。 时过境迁啊！ 怎能不叫人感慨。 “今晚地方小，一块将就一下吧，小师傅，如何？” 悟空笑着说道。 说起来，他也许久没有与人睡过一间屋子了。 “不用不用，法师与孙兄睡炕上，我兄弟二人在桌子旁对付一宿就行！” 李虎连忙道，他俩是粗人，本就是来护法师西行的。 如何敢占这个便宜。 大法师岂能与他们同眠。 “悟空师……悟空既然这样说了，如此便好，地方也是宽敞，倒是能睡的下！” 玄奘微微犹豫后道。 他生来在寺庙中，尽得师父宠爱，倒是没吃过苦头。 这大被同眠的事，当真是头一次。 秋风萧瑟，枯叶随风。 三人一妖仙，却是躺在同一张炕上。 屋内，出奇的安静。 这一夜，除了悟空，谁也没休息好。 李虎与王阳连呼吸都压的极低，这对他们这种时常打呼噜的人来说，实在是难受。 可又怕吵到法师，影响法师休息。 玄奘就更睡不着了，不知几岁起，他便是一人独眠，突然多了几人，其中还有只妖怪。 这白日聊的欢快，不代表晚上睡觉也能心安。 是以，翌日清晨起来时，三人皆无精打采，眼皮甚重。 悟空知晓原因，却也没有说破。 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时间的。 等收拾完铺盖行李，老汉早早的端来斋饭，请玄奘等用斋。 悟空吃着，便见香兰那门口频频张望，视线有意无意都落在他身上。 心下有些疑惑，便起身出了屋子。 “孙长老，谢谢你帮我，只是……只是你对秦公子的惩罚，是否过了些，我不是为他求情，只是觉得……” 香兰向悟空拜谢，一时间支支吾吾，说话也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只是觉得太残忍是吗？” 悟空眼神平静，淡然开口。 把她想说的话替她说了，目光注视着这脑子单纯的可怕的傻女孩。 见她低头不言，悟空轻叹一声。 “你可知他今年不过四七之数，经手的姑娘便不下五十人，其中有商贩之女，士族庶女，平民百姓家的闺女最多。 却未娶一人，未纳一妾，他运气倒是好，为他怀孕的，就有十余人，结果被其骗了身子不堪受辱，没脸苟活的自尽的，十三人。 被其家人发现后为遮掩家丑谎称病逝，实则下手毒害，投井，逼其上吊的二十一人……” 悟空多说一句，香兰的脸色便苍白一分，最后，只能依靠着院墙，堪堪站住。 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回荡着的，全是悟空所说的那些话语。 只觉难以呼吸。 她猜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可未想到，会是这个情况。 悟空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样戳在其心窝上。 寒风冷冽，却没有香兰此刻的心冷。 “你为他可怜，觉得我残忍，谁来为那些姑娘可怜，若是疑惑我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我就是故意拿瞎话编排着他玩的。 毕竟妖，最善蛊惑人心，不是吗？ 就当我喜欢折磨人，你有意见，可以提，但我不接受！ 你有那慈悲心，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你那爷爷奶奶，老父母，哪一个不比他值得可怜。” 悟空说完，却是连看她的心思都没有，便径自回屋。 其一家老小，玄奘，李虎等人，虽在屋内，却是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照理来说，不过一门之隔，院子里说什么，应该十分清晰才是。 可他们就是觉得朦朦胧胧，只听到了说话声，就是不知道内容。 真是怪哉，李虎心里嘀咕一句。 也不知道孙兄说了什么，把人家姑娘吓成那样！ 第209章 盗贼与白龙 清晨日光初显，光彩照人。 悟空随着玄奘等人，却是早早离开庄子。 他也未与其说其中细节，有些东西，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想一路。 却是几个日夜，也未见有其他人家。 只能风餐露宿，稍作对付。 一路走来，玄奘见悟空始终轻松随意。 不见精神疲累，不见身体困乏，这修行中的妖怪，是比他这些凡夫俗子强上许多。 不知不觉，却是初冬已至。 路有寒霜秋叶，逢桥冷风加身，天上白云似雪飘，枝末残叶如霜落！ 玄奘与随者早已加厚衣物，唯有悟空依然轻袍随身。 又行走多日，渐至树林茂密处。 玄奘一路颠簸，虽是夜夜休息，可是外面比不得寺庙客栈之地。 着实没什么精神。 “哪里来的和尚，快快下马，交出随身财物，尚可留你狗命，敢说半个不字，定让你脖子上的东西搬了家！” 那密林两旁，忽跳出六个大汉，各拿长短刀兵，却是凶恶的紧。 李虎王阳当即拔刀挡在前面，二人对上六人，也不畏惧。 那股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气息登时就出来了。 “诸位好汉何必阻我等去路，法师乃是大善之人，尔等欺之，岂不亏心？” 王阳沉声喝道，身体已然紧绷。 一时间竟是忘了他们身边有悟空这号人物。 “呵呵，和尚能有什么善的，哪个不是吃的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若是兴起，说不得还要找上几个良家女子泄泄火呢！” 其中一人讥讽道，目光阴冷。 “尔等留下财物，我等也算那劫富的大王，行善的山主，不会妄动你们性命，你们若是敢不从，定然身首异处！” 为首的大汉直接拿起大刀，朝向几人道。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他的事，你们就别掺和了。” 悟空靠在一旁的树上，目光幽幽，平心静气道。 “你……你……” 几个汉子见悟空出声，不由得齐齐一颤。 身子直打摆子，连刀脱手也不自知。 “稍等，俺们六个山主，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本该让你们留下财物，才可放你们过山，见你是个心善的和尚，这便饶你一命，我去也！” 那为首的汉子，话语吐的飞快，好似提前背好的一般，还未说完，就捡起刀麻利的溜了。 只是几个呼吸，六人便钻入密林中不见。 玄奘心中奇怪，回味之前这几人的话，倒是让他品出了一点其他味道。 “这名字，倒是与我佛法门息息相关，想必是佛祖派来考验我心智定力，只是不知为何，这般敷衍，阿弥陀佛！” 玄奘说出心中疑惑，又唱了一声佛号，有些琢磨不透。 “小师傅别多想，说不定是那不待见佛门的强盗，故意起这个名字恶心人的，再说，佛祖哪有时间天天考验你！” 悟空笑了笑道。 却是没有说透，那哪里是六个盗贼，分明是天上的几个仙童。 别的不认识，其中二位，他如何看不出来。 太白府上两个仙童，那个唤作辛彤的，光是这一会，就朝着他挤眉弄眼许多次了。 只是玄奘他们太紧张，没发现罢了。 没了盗贼，玄奘也就松了口气。 觉得悟空说的也不无道理，倒是他想多了。 继续前行。 他也强打精神，时不时看向各处，生怕再来一伙贼人。 云雾之中，六个仙童齐齐现身，连忙拍拍胸脯，舒缓自己紧张的心情。 “姐妹们，咱们的任务，应该……大概……可能也算完成了吧！” 其中一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劫道的活计，劫也劫了，该说的也说了，狠话也都放出去了。 虽然最后走的有些不太雅观，可也算马马虎虎吧！ 怎么能不算完成呢！ “都怪你，慌什么，你一跑，害的我们也要跑，差点就露馅了！” 一仙童吐吐舌头，没好气说道。 “切，什么叫我跑，你见到那猴子不慌啊，我能说完词就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啦。” 为首的仙童白了一眼对方道。 那可是陛下亲封的两界使，在这之前，干了什么事她们可都记得呢。 要不是主子下了命令，硬要让她们给这金蝉子凑凑劫难。 打死她们，也不会想着在此刻下凡的。 “行行行，你厉害，要不是有辛彤两姐妹，这趟我是不敢来的！” 那仙童道。 那猴子跟太白金星交情极深，她们可是清楚。 几人说说笑笑，却是一路返回天庭，各自向主人复命去了。 人间日无久，俱是寒冬腊月天。 这一路，玄奘也是没了许多顾忌，别说睡一块无法入眠，就是再大的呼噜声，他也适应了。 在那山林间，晚上尚要挤挤，这才少了些寒冷。 这日，天冷地滑。 所到之地，皆是些悬崖峭壁，地势险峻蜿蜒之处。 教一行人不得不小心些。 便是玄奘也时时暗搓手掌，愈发羡慕起悟空的道行。 他若是修得几分，哪里还会这般羸弱。 又过小半日，至一山涧。 却见寒流千尺如浪起，道道水响似惊雷。 “法师，这里却是个好山好水，此等美景，着实少见，我等却是愈发想看看西天是个什么地方了！” 王阳叹道。 他们虽是护卫，可这一路的见闻，也没比玄奘法师少。 异国他乡，诸多经历，此时的心境，已经是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此处唤作蛇盘山鹰愁涧，这涧里水深若渊，只可远观，切勿近看，否则一个浪落，说不定就去见龙王了！” 悟空随口道。 却是上前，看向那涧中。 玄奘那凡马，肯定是比不上这当中的小白龙的。 不等他有所反应，那涧中却是冲出一条白龙。 钻入云雾，又直冲而下，落地却是化一白袍小子。 端的俊朗，目光尚余龙威。 惊的玄奘跳下马来，随者心惊胆战。 持刀不稳。 只见那天边红霞漫天，虹霓如波涛！ 彩光各异，道道白光散，那小子上前。 朝着玄奘当头便拜。 “玄奘法师当面，可否救小龙一救！” 玄奘听得云里雾里，满脸疑惑。 心中惊慌，不由得朝悟空身边靠了靠。 这才定下心神。 “施主乃是这山涧中的小龙王，一副仙身道行高，本领强，小僧不过一凡僧，如何救得！不如放小僧过去。” 玄奘小声开口，久闻那遇水福地，皆有龙属盘踞。 如今见了，当真不虚，只是这白龙拦路，他不知道悟空打不打得过啊！ 看这势头，多半是个狠角色！ 只是须臾见就自水里来云里去，这道行不知多高！ 哪能不小心翼翼。 第210章 意欲何为 “实不相瞒，小龙先前犯了大罪，本该处死，幸得太白上仙说情，罚我在此等候取经人，先前听得声来，这才出来相见！” 小白龙再次拜道。 “万望法师搭救一二，教我做个随从，否则怕是难逃死罪啊！” 见小白龙如此诚挚，玄奘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侧目看向悟空。 他不过是一个取经的和尚，自己尚且不能周全，哪有能力搭救别人。 小白龙心神紧张，却依然低眸盯着身前地面。 更不敢向悟空所在看去。 这位的名声在外，他如何不知晓。 此时生怕一个动作惹的这煞星不喜，直接了了他的性命。 取经人身旁既然跟着这位，哪里需要他画蛇添足啊！ 可他自己的性命就在此事上了，是以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求法师救我！” 小白龙又呼一声，玄奘见悟空若无其事，不知其是个什么心思。 思虑再三后，抬头看向天际。 “我佛慈悲，各方大神在上，小僧今遇白龙，向我求救，若他没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又心有悔改之意，我便请他护我一护。 若他是个心思奸诈之辈，不欲从善之流，就请大神做主，降一道雷，警示小僧。” 玄奘心诚，朝天拜道。 却见几朵祥云飞至，一道清光落下，却是径自打入小白龙体内。 陡然间，小白马便生出变化，化作一匹龙马，通体雪白，威风凛凛，教人欢喜。 “多谢！” 玄奘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再次拜谢。 便让李虎王阳将行李放上去，与他做个脚力。 至于自己骑，他却没那个胆子。 先前那场景历历在目，就是化作白马，那也是龙属。 还是条很少见的白龙。 这骑上去，岂不是羞辱人家。 “悟空，咱有一匹马刚好，这多了一匹，却是不知如何是好，你看？” 有个驮行李的便好，这时间长了，他也不好意思一直骑着马，教他们走路。 倒不如一起走着轻松随意。 “小师傅若是不觉可惜，将其放归山林也是好的” 悟空道。 马儿性子野，虽能驯养，可天性也是爱自由的。 玄奘想想也是，便解了马身上马鞍等一应物件，轻唱一声佛号后。 轻轻拍了拍马儿，便让它离开了。 待至涧边，恰逢一老渔夫撑着筏子。 玄奘连连喊住，让其帮忙送自己一送。 待过了山涧，玄奘拜谢后，那老渔夫却在离开之际，不经意间朝着悟空微微一拜。 悟空还礼。 玄奘与随者不知，小白龙却是瞧的分明。 知晓他是这涧里的水神，多年来性子寡淡，少言少语。 自他来这里后，一没冷嘲热讽，二没趋炎附势，向来不冷不热。 是个喜清净的主儿。 未曾想对这个煞星会礼敬几分，倒是有些意外。 只见玄奘在前，龙马随后，那二位随者，却是远远的跟着，眼神时不时瞅向白龙马。 之前那么大一条龙，如今竟然变化成白马。 若不是亲眼瞧见，他们可是难以相信的。 “孙兄，我先前听他所言，这是个犯了过错的，这天上的神仙，犯了过错，也要杀头的吗？” 李虎压低声音，凑到悟空身边问道。 实在是有些好奇，莫非这天上的神仙，一犯错，就来给人家当坐骑。 法师果然是有大气运的，有那菩萨点化，又有白龙投靠。 只是这样一来，他俩倒是没了用处。 “天上吗，估计跟人间差不多，那凡夫俗子，天潢贵胄，不都是有自己的规矩吗!” 悟空笑笑说道。 “不过，咱说话，人家可是能听见的，这点距离，跟你凑他耳边说没什么两样。” 李虎闻言脸色一苦，明知祸从口出，他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啊。 “对不住对不住，马兄，不，龙大爷，我粗人一个，你不要见怪！” 李虎对上那龙马的目光，连忙陪笑道。 小白龙却是视若无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悟空。 以心声言语道。 “孙大人，家姐与舍妹托我向你道好，只是她们尚在禁足，不能出宫，大人勿怪！” 悟空闻言颇感意外，便想到这四海龙王乃是兄弟，他们这样相称也没错。 “她们可好？” 悟空问道。 “还好，只是禁足在龙宫，少些自由。” 小白龙苦涩道，他才是悲催的那个，若不是有太白金星求情，他怕是要去那斩龙台上走一遭。 好在如今随取经人西行，倒是免了性命之忧。 “既然是太白指你来此，又与故人有旧，我便多说两句，这一路护玄奘西行，不妨少说多做，必要时候救上一救。 他日无论是在那西天灵山，还是玉帝驾前，你都有一份功劳在，龙王知晓，也会欣慰。” 悟空想了想道，至于东海三公主与那小姑娘，等他事了，他会去看看的。 能被禁足在龙宫，就说明事态还不算差。 真正没情况的，已经被推上斩妖台，身首异处了。 “小子明白，多谢大人指点！” 小白龙郑重道。 如今各方仙神都知道，佛祖指定的取经人身边，多了一只猴子。 一只被佛祖镇压后又被玉帝放了的猴子。 直接搅和到取经人身边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许多人都在揣测，这是不是天庭当中各个大佬之间的交锋。 毕竟这猴子，可是有先例的。 孙悟空随玄奘去西天，干什么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去喝茶讲和的。 若是如此，就没必要把目光放在玄奘身上了。 甚至有传言流出，如来派弥勒去点化取经人，回来的半路上就被孙悟空给悄咪咪给干掉了。 更有甚者，说这猴子之前打杀金蝉子，就包藏祸心，定是那时，就有谋划…… 所以之后弥勒连那音讯也无，毕竟去东土时大摇大摆的，也未遮掩，各路神仙，大小山神土地，瞧的分明。 结果离开时，连大唐境内都没走出去，就没了踪迹。 加上孙悟空搞的那个两界山在此城，没人觉得二者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就那么巧，弥勒没了，取经人身边佛门弟子没一个，独有妖猴在侧！ 佛祖受伤，金蝉转世，观音寂灭，弥勒起码也是失踪，一桩桩一件件，都好像与孙悟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这三界当中，是传什么的都有。 就是那龙宫中的小虾米，也能随口编排两句，说的像模像样的。 说孙悟空这是与西天干上了，说不定要大兴妖族，打压佛道。 小白龙微微犹豫后，还是没敢提起此事。 他一只小龙，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孙大人的事，他是没胆子掺和，别说他，就是四海龙王，天上诸神，如今不也没胆子下来插手。 各自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孙大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211章 取舍 不过有孙悟空在，哪里需要他护着取经人。 这金蝉子有事没事，还不是孙大人一念之间的事吗。 一行人渐行渐远，玄奘一路提心吊胆，就是有个鸟儿飞出来，也能吓他一吓。 眉间愁云渐浓，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 为何他只是西行而已，就有妖龙显化，好在不是吃他，而是求他帮忙的。 可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面子，能让天上的仙人放这小白龙一马。 这便是他纠结的地方了。 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有不安与恐惧。 数日后，那天飘鹅毛大雪，乌云连起一片，若浪拍来，若棉花团团。 四下一片雪白，积雪渐厚，不见天光！ 玄奘早已乏力，连眼睛都是半睁半闭，眯起眼看人。 “悟空啊，这雪景初看甚美，可这天天看，我这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不知这雪何时能停！” 玄奘叹了口气道。 心中颇为无奈，以前看那书中所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只觉读书难，行路尚易。 如今才知，行路难！ “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这雪对咱来说或许不美，可对这山这水，一方生灵来说，却是好事，有这大雪，来年该是一丰收之年！” 悟空笑着说道。 瑞雪兆丰年么，好兆头！ “法师，孙兄，龙爷，看来今晚又寻不到人家，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找个地方凑合凑合！” 李虎四下望了一会，后开口道。 这山岭之间，人烟稀少，鲜有人家。 雪又甚厚，走起来是真累人。 外面冷风吹，衣服里是汗流浃背啊！ “也好，咱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能栖身的地方，暂且过夜。” 玄奘随即说道。 夜间太冷，他们也须好生休息。 否则第二天赶路就更乏了。 几人心里也希冀着寻一个稍微好些的地方。 不过少许时间，王阳找到一不大不小的山洞，倒也能让几人容身。 相比在雪地里过夜，已经是极好的去处。 玄奘也是稍喜，拿出些许行李铺盖，做个简易的休息地。 又生了火，才觉着这世间还是美的。 李虎拿出些许干粮，与他们分了，便是龙马，也是得了一份。 人家虽化了马，他却不能当真马对待。 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可也不能让人家吃杂草不是。 龙这种生物，以前他是打心底里喜欢。 总觉得很是神圣，现在除了神圣，还有一点小怕。 不敢怠慢啊！ 几人吃了干粮，又小谈片刻，见夜色渐浓。 四下皆黑，又困的紧。 便各自睡去。 这一觉倒是睡的香甜。 玄奘醒来之时，顿觉精神不少，着实舒坦。 只是见四下仍是一片漆黑，不由得有些诧异。 莫非是他醒的早了。 随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时见呼噜。 玄奘不疑有他，便又睡了小会。 等再次醒来，难有睡意时，终察觉不对。 “李施主，王施主，醒醒，这天怎滴不亮？” 玄奘连忙叫醒随者，带着疑惑道。 “嗯？” 李虎从睡梦中醒来，打了哈欠。 觉得睡的甚是舒坦，可见天不亮，也是有些茫然。 他们这一觉，睡的是久了些，莫不是睡到了第二天天黑？ “法师稍后，我去瞧瞧！” 李虎当下说道，起身向洞外走去。 只是在拐角处，与一物撞了个满怀！ 顿时让他一惊！ “我大唐法师在此，哪里来的妖怪堵道？” 李虎当即连退数步，惊慌喝道。 旨在提醒里面的人与马儿。 面前那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绝对不是死物。 其话音刚落，那黑漆漆的洞内便出现一缕光线，亮的几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原来外面已经大亮，洞中躺着的，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白虎，身形巨大，竟是堵得半点光亮都未透进来。 若不是这洞中多些细密的风道，他们怕是会被捂死在里面。 白虎睡眼朦胧，瞅了一眼李虎后，又翻了个身，侧躺到一边，让出些许道路。 便不作理会了。 看得李虎眼皮直跳，这虎已非猛兽，怕是有了灵慧。 否则怎会有如此眼神。 玄奘与王阳俱惊，心肝一颤。 心中已然明白，他们这是睡到人家巢穴了。 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入了虎穴。 “阿弥陀佛，我等误入山君领地，多有打扰，蒙山君不嫌弃，在此修整一番，小僧感激不尽！” 玄奘何尝瞧不出对方是个有灵性的，见悟空躲在后面装死，便知道这猴子关键时刻是个靠不住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 这猴子要是敢为他对上猛虎，那才是怪事一件。 只是没想到连小白龙也是个一声不吭的家伙，害他以为这天色不对。 这么大一只老虎半夜归来，他就不信悟空与小白龙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那样，岂不是还不如自己一个凡人。 “你这和尚倒是会说话，只是你们几个一晚上把我这地弄的乌烟瘴气的，太糟糕，害我只能对付一晚。 你要是不给我点补偿，我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偏向女性化的声音传出，玄奘微怔，没想到这还是一个女山君。 见其不似大怒，且又只是要些赔偿，倒是情理之中。 玄奘心下稍定，合掌道。 “山君所言极是，是小僧失礼，只是小僧此来，没带多少东西，山君若是不嫌弃，这行李背囊中物，俱可拿去。 只是那通关文牒，小僧还有用处，万望海涵！” 白虎闻言露出一丝异色，不由得多打量了一下玄奘。 心下少了几分怨气。 “你且打开，让本王瞧瞧。” 白虎略有好奇道。 转动脑袋，将目光放在了那一众行李上。 玄奘应声称是，便与李虎王阳将众多行李摊开。 见那一猴一马俱装死，心中连连叹气。 什么龙虎相争，龙争虎斗，这话本子上的东西，不曾想却是骗人的。 若不是运气好，遇到个向善明理的山君。 他这一行人，怕是彻底的有去无回了。 “原来是个穷和尚，就这么点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让我挑，不知羞！” 白虎翻了翻白眼，一只爪子伸向行李，左右拨弄，挑挑拣拣，也未看到什么中意的。 看来看去，唯有一袈裟尚可，锡杖尚可。 “也就这两件算个物件，留下来供我玩耍吧，其他的，你带走便可，免得我又要收拾。” 白虎随意道。 爪子玩弄着那锡杖与袈裟，颇为好奇。 玄奘闻言呆立当场，有些为难。 那锡杖与袈裟，皆是弥勒菩萨所赐，直言乃是佛祖亲自赐下的宝贝。 也算是护身的法宝，虽然他没见有什么用。 可若是把这玩意丢了，到了西天，他又该如何交代。 一时间心里犯难。 不知如何是好！ 第212章 知性 “阿弥陀佛，山君既然喜欢，这袈裟与锡杖便送与山君了。” 玄奘暗叹一声，出家人不打妄语。 既然已经开口，又岂有不给的道理，佛祖知晓他的难处，也该体谅。 此事却是他们不对在先。 “你这和尚还不算小气，这样吧，我也不多拿你的，锡杖留下，袈裟与你，以免你事后说我不近人情！” 山君将袈裟又丢给玄奘，上面镶嵌的烂石头明晃晃的，晃眼睛。 “阿弥陀佛！” 玄奘又唱一声佛号，心中稍安，有了袈裟，他与佛祖也有了交代。 这山君是个良善之辈。 “山君稍后，我等收拾收拾，这便离开！” 玄奘道。 弄乱了人家的洞府，哪能一走了之。 悟空适时醒来，也帮着一起收拾。 将那熄灭的柴火堆等一概清出洞外，盏茶功夫后，虽未恢复原样，却也说的上干净。 山君看着这猴子竟然跟着一个和尚到处跑，心中有些怪异。 两个在她回来之际就察觉到她的家伙，偏偏睡的最死。 那马好歹醒来看了一下，明显有些警惕。 这猴子是睡的真死，连动也不动。 偏偏是这马，见这猴子没动静，才继续安心睡的。 这一行人，真是有趣！ “喂，那猴子，你跟着一和尚作甚，受那规矩束缚，不得快活，不如留下来陪我在山里玩耍，也算自在。” 山君忽然出声，眸中泛起些许异彩。 细细端量悟空上下，眼中的好奇之色难以遮掩。 “山君抬爱，奈何我生性跳脱，难以待在一隅之地，这才随法师出来一路西行，打算去看一看那西天乐土，勿怪！” 悟空拱手报以歉意，坦然答道。 “ 你这猴子，明明是一副猴身，偏偏有一副人样，学那些俗礼，现在好了，人不人妖不妖的，不留就不留，我还不爱要呢！” 悟空闻言哑然，这山君是个直肠子，说话也不怕得罪人。 有什么情绪都流露于表面，只能说本性如此。 悟空只能尴尬笑笑，别人眼里的他什么样不重要。 他自己心中知道自己什么样，就很好了。 几人与那山君辞别，再次启程。 却是蒙其相送，出了这山，那山君才停下脚步。 “阿弥陀佛，多谢山君护送之恩情，小僧惭愧，这就告辞了” 玄奘合掌拜谢，见山君不言，也不在意。 一行人逐渐消失在白虎眼中，再看去时，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西天乐土有什么好看的，怕是还没我这山好玩呢，这猴子，不识好歹，哼！” 白虎轻哼一声，心中那缕莫名的情绪被抛在脑后，便又优哉游哉的巡视自己的领地去了。 “阿弥陀佛，吾乃白虎圣僧，嗯，不对，吾乃白虎大法师，还是不对，早知道就把那袈裟留下了……” “哼，臭猴子不知道山里的好，活该跟着那和尚吃苦，最好别回来！” 山中时不时响起一道轻喝，又似自言自语。 只见那山君抡着那锡杖，时而双掌合十，时而走的飞快，将锡杖抡的那叫一个快。 惊的鸟儿飞起，猛兽低吟。 不知道他们这位山君，又发什么疯。 几天下来，又扮和尚又扮尼姑的，苦了他们的耳朵。 山岭间，风雪渐止，乌云渐消。 终是一点天光透彻，破开那厚重的云层，将日光洒落。 得见温暖，得以心欢。 “悟空啊，你害苦了我，那是个山君的洞府，你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咱俩相伴一路，怎么说也算半个朋友，哎！” 玄奘忍不住开口，这几日来，他老想这个事情，觉得悟空有些不仗义。 这才让他丢了那佛祖赐的锡杖，此去西天，若是佛祖觉得他不敬诸佛，不予真经，那可如何是好。 “玄奘法师，这西行也算你的命数，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说不定也会来。 我若什么都掺和上一手，那岂不是成了我的命数，再者说，我有那腾云驾雾之法，可直接送你去那西天雷音宝刹。 可你觉得，我即便将你送去了，佛祖就会给你真经吗？” 悟空知道玄奘这几日心里难过，可是这事，他插手的越少，对玄奘来说，才是好的。 他若是一路护着玄奘，叫那妖魔鬼怪，万般劫难不临身，一路太平，待去了西天。 直接领了那真经回来。 这便是对玄奘好了？怕是不见得。 玄奘听完轻叹，也知道悟空说的道理。 若是真将他直接送到西天雷音宝刹中，那这真经，多半是没戏了。 否则的话，当初弥勒菩萨带他去取就行了。 哪里需要走这千山万水，一路西行。 他知道，这是在考验他的诚心啊！ “法师，孙兄想必也是有难处的，那么大一只山君，别说一个孙兄，就是一百个孙兄，怕是也打不过啊。 这虎乃猛兽，孙兄想必是没有感受到恶意，这才没有出声提醒，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李虎打哈哈道。 觉得法师有些不讲理了，那种情况，说不说没什么区别了。 若不是那山君是个面善，性子良的，他觉得，就是他们几个怎么反抗，怕是也难逃一死。 这龙爷也跟着一块装死，想必是打不过那个山君。 强龙压不了地头蛇，还是有些道理的啊！ “是我鲁莽，这几日心神不宁，发了几句牢骚，悟空你就当我胡言乱语了，别放在心上！” 玄奘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西行是他要来的，悟空不过是随他做个伴。 帮了他，那是人情，得记着。 不帮他，那也是情理之中，不能生出不快。 可这一路上过来，觉得感情深了，悟空这样做，又让他有些失落。 到底是免不了俗，与那寻常百姓一般，十分在意身边之人的亲疏远近。 古人所言不假，帮十次恩情难记，一次不帮就是仇了，他却是犯了戒。 升米恩斗米仇啊！ 罪过罪过！ 玄奘又与悟空赔罪，诚恳道歉。 见悟空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知道彼此之间的气度，相差甚远。 玄奘解开心结，又想通了事情，心中愁云渐消。 观四周景色时，又觉得甚美。 轻唱一声佛号，脚下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一路上遇到些豺狼虎豹，玄奘也是冷静对待。 也不会窜出个东西来，就以为是大妖要吃他们。 不知不觉，已是过了月余。 正值冬去春来，冷暖交替之际。 山林有嫩芽，草木稍见青。 冬雪寂灭，万物初生，其脆弱也顽强，天地甚广，却多是这一草一木，山林河川。 最是普通，最是秀丽。 第213章 极尽奢侈 “悟空，你去的地方多，见识广，可知这里离那西天之地还有多远？” 玄奘开口道。 他们出了长安已是数月有余，离开大唐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走的路确实不算少了。 只是他也没出过远门，这一路行来，感觉够远的了。 “小师傅，你若是天赋绝顶，悟得那无边佛法，立足之地，顷刻便可以是西天灵山之地，若是单论脚程，还差的远！” 悟空不假思索道。 若是一朝悟道，立地飞升，朝游北海暮苍梧也是轻而易举。 可以凡身朝圣，徒步去那西天灵山。 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如此说来，这西行之路，还属遥遥无期，三五年内，怕是难以折返了！” 玄奘叹道，真正做起来时，与他的想的，相差甚大！ 预料中的事情，是一点没发生。 自己没想过的，都给遇上了。 “也不知香兰姑娘如何了，她被那贼人坏了清白，真是可怜啊！” 李虎跟着叹了口气，心里想的却是那姑娘。 “李兄若是替香兰姑娘担忧，不如折返回去，娶了人家，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王阳直接打趣道，朝着李虎挤眉弄眼。 “去去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只是替她有些不平，从心里，顶多也只是当作妹妹一般……” 咦~ 李虎话没说完，几人同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咦了一声，特意拉长语调。 表明了就是不相信。 就连小白龙，也是打个哼哼，咴儿咴儿两声。 以作嘲笑！ 都是爷们，哪能不清楚男人心里那点小九九。 “我看你是觉得人家已经没了清白，这才没有娶的心思吧，若是个小家碧玉，清白之身，你肯定早动心思了！” 王阳故意凑到耳边嘀咕道。 “你放臭屁，俺老李是那样的人嘛，老子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响当当的硬汉子，岂会拘泥于细枝末节，别说她没了清白。 就是青楼女子，只要我喜欢，那也是会娶的！” 李虎拍拍胸脯硬气道，一点也不怵。 哦~ 众人再次拉长语调，小白龙已经咧开嘴无情嘲讽。 笑的很是大声。 “跟你们说不清楚，就知道瞎起哄！” 李虎耳根子一红，将脸扭向别处，加快步伐看起风景来。 可惜山川美景尽入眼，不及佳人一笑间啊！ 又行半日，见那山中楼宇高，浮屠壮观且宏伟。 殿阁廊房现古意，钟鼓楼高敛非凡！ 林间郁郁苍苍，曲径通幽。 确是一个安禅定性的好去处，玄奘定眼一观，脸色稍凝。 “前方那去处，不是庙宇就是寺院，今晚去处却是有着落了！” 玄奘稍喜，加快脚步。 至山门前一瞧，果真是一寺院。 李虎与王阳紧了紧包裹，跟着瞧去，心中感叹。 果真是好山好寺院，端的大气堂皇。 寺门口突然出现一众僧侣，见这行人又带猴子又带马的，甚是奇怪。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玄奘亦是看向对方，其带帽穿衣，耳挂铜环绢束腰，手拿木鱼口诵经。 虽是同道，却与大唐僧人装扮相去甚远。 “阿弥陀佛，弟子乃东土唐王驾下御弟法师玄奘，今去西天拜佛求经，见天晚，想借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 玄奘合掌见礼，正色道。 “阿弥陀佛，请进去坐，进去坐！” 为首僧人回礼，连忙说道。 “久闻大唐盛名，却无缘相见，今日法师到此，真乃缘分，请！” 那大唐兵强马壮，物产丰饶，山川广阔。 只是书上见闻，便令他们心神往之。 如今大唐法师驾临，岂有不招待的道理。 一行人进了山门，一众僧人喃喃低语，纷纷打量个不停。 “这法师气度不凡，果真是个有佛法的。” “观那一言一行，真有大国气象。” “那是，你看那妖猴，一副尖嘴猴腮，瞧着就不是什么善妖，定是为恶苍生，被法师以大法力降服，这才显的乖巧！” “是极是极，我看着也是！” …… 众言入众耳，李虎王阳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心慌慌。 莫说孙兄，就是他们，设身处地，被一帮和尚这么说，也是有三分火气。 定要上前扇他几颗牙下来，让那嘴巴消停一会。 见孙悟空面色平静，好似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眼睛一瞪，故作凶恶状，朝着那些人瞪去。 一帮多嘴的和尚，修的什么佛法，定的什么禅心。 再说下去，与那街头巷尾的老妈子何异！ 僧侣见状，自知理亏，便唱了一声佛号，又诵起经文来。 “你们随法师进去，我去拴马” 悟空从王阳手中接过缰绳道。 李虎王阳心有疑惑，玄奘却是明白。 悟空进入化生寺时，见了诸佛尚且不拜，如今入了禅院，如何会见礼。 这番避开，也是不想他为难！ 心下不由得多了些动容。 抬头看去，见那正殿上书“观音禅院”。 脸色微肃，未曾想，是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香火禅院。 “菩萨救苦救难，普渡世人，弟子今去西天拜佛求经，也想为这浑浊的世道尽微薄之力，当拜，当求，求菩萨保佑！” 玄奘目光澄澈，带着敬意言道。 僧侣见状，当下为其打开殿门，请其朝拜。 玄奘跪拜，铺胸纳地，诚心祷祝。 心中所念，皆是望菩萨能佑他西行，亦是希望大唐顺风顺水，国泰民安。 这天下苍生，苦之久矣。 殿外钟鼓齐鸣，待玄奘礼毕，这才停住。 僧侣见玄奘心诚，礼到，便知晓这是个真和尚，心中也多了分敬意。 便引其至后方奉茶用斋。 “这观音禅院修的气派，不知道平日里能有多少香火！” 李虎与王阳跟在后边，小声嘀咕道。 “想必是少不了的，咱俩大老粗，也能看出个讲究的法子来，人家肯定是用了心的，再说凡寺庙之属，又有哪个不气派的！” 王阳随口回道。 你要是随便建个寺院，那不是对佛祖菩萨的大不敬么。 又何谈保佑！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千古不变的道理。 说话间到了后房，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俩小童搀扶着一老和尚过来。 瞧得李虎眼睛大亮，心下感叹，知道这寺院不缺钱，可像这么有钱的主儿，也是头一遭见。 寻常人家，穿金戴银已算极尽奢侈。 可这老和尚，那头上毗卢帽，宝石柔光尽生辉，一身僧衣泛溢彩，尽是好衣好帽好僧鞋。 若论这寺里最值钱的玩意，怕不是都穿在他身上了。 尽显摆！ 不是好货。 李虎当下就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第214章 宝物动人心 “听闻大唐高僧到此，老衲便想来见上一见，怠慢了各位，还请多多包涵！” 老和尚进屋说道。 玄奘与随者连忙起身施礼迎接，老和尚还礼，这又坐下。 “不敢不敢，老院主容我等留宿一晚已是恩德，怎敢奢求其他。” 玄奘道。 见老院主如此做派，实在是另类，身为老院主，此地又是观音禅院。 如此穿着，怕是有些不妥。 只是他不过是个留宿的，这惹人不快，有教训之嫌的话还是别说为好。 目光各自在对方的身上停留了一会，老和尚这才收心。 “高僧从东土一路至此，可知走了多少路程？” 老和尚又问道。 他守着这座禅院大半辈子，也未曾去别处观一山见一水。 得知有大唐的高僧前来，自然要问问。 “阿弥陀佛，小僧这一路走来，约莫已有万里有余，才到贵院。” 这脚程，他却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他日到了灵山大雷音寺，佛祖若是问起，他也好回答。 这才记得清楚。 “万里？当真远矣，老衲这一生，莫说万里千里，就是百里，也罕有出去的时候，却是无法师这般缘法！” 老和尚有些惊讶，微微提高了些声音。 便是一众僧侣，此刻听闻，亦是心生讶异。 山林河川多山精鬼怪，妖魔环伺，各个大小国家情况不一，稍有意外，便是性命难存。 这位法师属实气魄非凡，毅力非常。 “老院主不必自谦，这动有动的好处，静有静的禅机，院主守着这禅院，也是诚心礼佛，一心向善，功德一件！” …… 两人互道客气之语，后又献茶用斋。 其盛茶水斋饭的用具，皆是品相俱佳的上好物品。 连玄奘也是惊于这寺院的奢侈之风了。 菩萨尚在救苦救难，怜悯世人。 这禅院弟子却行如此奢靡之风，实在难以理解。 “都是好物件啊，这东西拿一件去买，怕不是都得千百两银子。” 王阳仔细端详手中茶杯，感叹道。 这等工艺，已经是十分难见了。 更不要说材质本身就是极其少见的东西。 “施主不知，这些都是老衲平时省吃俭用，一件件省下来的，老衲这二百多载克勤克俭，才为这禅院节俭下如此家当。 好叫菩萨面上有光，没丢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老和尚讲起来时，终于带上些许红润，颇有些自得。 如他这般为菩萨着想的，又能有几人。 正说着，老和尚听到屋外脚步，定眼一瞧。 竟是一毛脸雷公嘴的猴子，心下不由得一惊。 “你是哪家妖怪，竟敢入菩萨圣地，快快离开，好保你那一身性命。” 老和尚惊呼，不等童子搀扶，已经吓的站起，向后退去。 “院主莫慌，他与我一路同行，也是个向善的，不是那恶妖！” 玄奘连忙开口，安抚老和尚。 这一众僧侣都没半点慌乱，没想到却是一不小心惊了老院主。 向善的？ 老和尚心有疑虑，只是见那猴子也不进来，只是在院中站定，便也松了口气。 “长老啊，到底是个妖怪，我劝你还是防范些好。” 老和尚小声道。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古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再怎么向善的妖，那也是妖，有朝一日转了性子，还是会作恶的。 “阿弥陀佛，老院主多虑了。” 玄奘笑道，孙悟空若是想取他性命，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次机会。 他虽不知道孙施主目的何在，可有没有害他的心思，这一路上的言语行为，可见一斑。 “真是上品，盛这茶饭，岂不可惜？” 玄奘见老院主又欲开口，连忙借手中物件，岔开话题。 “不入眼，不入眼，长老乃是大唐天朝来的高僧，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却是叫长老见笑了。” 老和尚将嘴角往下压压，还是忍不住带着笑意道。 “法师是天朝上国的高僧，这去西天拜佛求经，不知拿了什么宝贝，献与佛祖，可能拿出来叫小僧们开阔眼界。” 一旁候着的僧人突然道，眼中也是有些好奇。 他可是瞧见了，这两个护卫，还有那白马上面驮着的行李可不少。 若说没有宝贝，他是不信的。 “长老总不至于如此小气，有了宝贝也不想给我们以观，这里是观音禅院，我们还能哄骗了长老的宝贝不成？” 又一僧人开口，却是以语相激，话语听着让人不舒服。 “都住口，高僧远道而来，你们一个个的，尽给我丢人，是嫌课业少了，还是老衲平日没教过你们。” 老和尚脸色微冷，心中却是微动，知道那大唐多是奇珍，便是随意赐给番邦属国的东西，也是数一数二的珍宝。 “长老，恕我那弟子无礼，他们也是心中好奇，又不曾去过远处，这才失言！” 老和尚说完微顿，有些犹豫。 “若是长老真有宝贝，能否拿出来教我等瞻仰，也好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天朝上国！” 悟空在外面听得明白，心下一叹，好好一座禅院，却被这家伙搞的乌烟瘴气。 这般言语，怕是难逃老路。 有些事情，一旦走错一步，怕是再难回头！ “法师，他们要看，你就给他们看看便罢，咱也不是没有好东西，不可叫他小瞧了！” 李虎大大咧咧道。 一帮和尚尽显摆这些玩意，一看就是没什么本事的。 只能拿这些玩意糊弄，论佛法，玄奘法师乃是顶尖。 论宝贝，那也差不到哪里去。 此次西行，法师代表的是大唐的脸面，如何会没有好东西。 “那紫金钵盂，那袈裟……哪一个不是绝世孤品，我这就拿来叫他们看看，身处异国，岂可坠大唐威名！” 李虎当即大步走了出去，玄奘欲言又止，微微一叹。 身为佛家弟子，岂可起攀比之心，却是犯了戒数。 那老和尚闻言眼睛一亮，立马让人把自己的珍宝悉数拿来，与玄奘一观。 亦是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玄奘紧念佛经，他们在这观音禅院谈珍宝，欲攀比，又好胜，心思俱细，皆是犯戒。 修佛不修心，千载亦枉然。 可到此刻，他却是被架在架子上烤的一个。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本以为到了本家，可以舒心歇息一晚，未曾想会动了妄念。 少顷，李虎取了那袈裟一件，见屋内已经摆满珍品，也是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待拿出来时，如那奇花争斗，艳压群芳，又如绝世清莲，出淤泥而不染，绝世独立于众宝之外！ 明珠宝气显异彩，万般巧妙聚一身。 此物应是天仙制，其余袈裟若烂布。 看的那众僧眼不敢轻眨，四下皆静悄无声，正是贪念心中起，个个想穿化真佛。 却是人心易动，利欲渐生，那老和尚连连赞叹，瞪个老眼，欲瞧个仔细，辨个分明。 第215章 贪欲起歹念 “长老不愧是从大唐来的，这宝贝，只一件，就能抵我那千件万件，羡煞我也！” 老和尚连目光都未挪开，心神沉浸在其中，喃喃道。 又用手细细抚摸，感知着上面的一丝一毫，越看越是喜欢，心中感慨，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老院主过谦，这禅院被老院主经营的这般富裕，哪里是一件袈裟可以比拟的。” 玄奘微微笑道，不动声色。 失了锡杖已经是不小的过失，这袈裟，无论如何也是丢不得的。 若是寻常物件，老院主心喜，他送也就送了。 袈裟一事，却是不能松口。 “可惜我福薄，只能有看的缘分，哎，若是能穿在身上，感受一番，当真是死也无憾！” 老和尚不经意间瞄了玄奘一眼，故作惆怅，长叹道。 又向几位弟子打了个眼色，众僧侣会意。 “长老自大唐而来，定是个有气度胸怀的，我家老院主好心招待，不知可否让老人家圆了这个心愿。 将此袈裟借他穿上一穿？” 却是老和尚弟子广闻出声，以情理动人心。 “我家老院主是个心善的，日日敬佛礼佛，参禅打坐，这修的德行不说多高，想必也不会坠了袈裟的名声，求长老成全！” 老和尚一看，却是自己的弟子广言开口。 一时间，众僧皆为其说好话。 玄奘见此场景，只得微微合掌，点头答应。 只是穿上一穿，倒也无妨。 这老院主虽行奢靡之风，可听弟子所言，这百年来，亦是做了不少善事，广济穷苦人家。 施善于大众，行菩萨之道，是个好院主！ 老和尚见玄奘答应，顿时喜不自胜，连忙唤弟子给他穿上。 想要感受一下大唐圣僧的风采。 众弟子涌入，李虎与王阳被挤的没了位置，暗道一声晦气后，就退了出来。 这哪里是和尚，比那市井商贩尚要爱财，且欲大，那手中的木鱼莫非是个摆设。 “孙兄，这禅院中的和尚怎么没一点修行的气象，就是你，我觉得也比这些家伙强，而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李虎凑到悟空身边道。 他俩是粗人，不会讲什么大道理。 可孙悟空这一路走来，与法师聊起天来，对佛法也是说的一道一道的。 有时候他们都觉得有道理。 可观这些和尚，感觉还不如他们俩呢。 起码自己对那袈裟，就没什么感觉，虽然知道是好宝贝，也不至于像他们一样，一个个像是要把眼珠子塞进去。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他们喜欢，让他们看便是，正气养浩然，邪气滋歹念，是真和尚假和尚，今夜过后，自会知晓。” 悟空随口笑言道。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虎与王阳顿时心头一凛，各自对视一眼，有了警惕。 还真说不准，异国他乡，大唐的威名再甚，可这天高皇帝远的。 就是出了事，也难传出去。 见这和尚没和尚样，他们也不是刚出来闯荡江湖的小白。 如何会不明白财帛动人心的道理。 “孙兄，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望你一定要搭救法师一二，我俩的性命不要紧，可法师身上，干系着大唐百姓，不能有失！” 王阳轻声说道，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 好在那些和尚都在争相观那袈裟，无心顾及这里。 “两位兄弟宽心，若是有歹人生坏心，就是你俩死了，他都不会死，我肯定好好照看！” 悟空一本正经的说道。 二人脸色一黑，李虎忍不住捶了悟空一拳。 只是打在身上，疼的却是他自己的拳头。 这妖怪的身子骨就是硬，李虎心下一叹，早知道他也当妖怪了。 没事投胎做凡人干什么。 太苦太苦！ “我出门前请道士算过了，他说我八字硬，天生的煞星一个，只有我招惹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我的余地！” 李虎当即吹嘘道，听的王阳翻翻白眼。 那日他又不是没去，那道人说的分明是： 尔等此去祸福难料，然世事总有一线生机，抓住那个机会，便能一路畅通，事事如意。 抓不住，便是做那山中孤魂，命数难改！ 只是是个什么机会，那道人又闭口不谈，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大忽悠。 你出事了，便是没抓住，没出事，便是抓住了。 就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说的都是一个滴水不漏，反正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不过他俩本就不是信这玩意，只不过是求个好兆头，得个安心之语，也好一路忐忑。 黄昏已逝，星河渐显，那幽月当空。 老和尚也终于过了一回瘾，恋恋不舍的将袈裟还与玄奘。 夜深，玄奘想着明日还要赶路，便早早歇息。 只是这次，李虎与王阳却未解衣，入睡之时，仍是刀未离身。 悟空安然入睡，睡的踏实。 却是急坏了此地山神土地，此刻听得那禅房一群和尚密谋，一时间心惊肉跳，差点魂魄离身。 “要坏事，这帮不知好歹的，若是惹到了那个爷爷，哪还会有咱的性命在。” 土地与山神在不敢在寺院内现身，便只能在地下急的团团转。 上头早就下了通知，说有个煞星将随取经人路过，叫他们千万不要惹到这位，若是碰巧遇到，定要好生招待。 否则没了性命，也别想着伸冤，趁着投胎转世，若是运气不好…… 连那投胎的机会也可以省了！ 反正字里行间，就只有一个意思，别作死。 可他们就是小小的山神土地，这寺院的和尚，也轮不到他们来管。 这才着急。 少顷，便见那僧侣鬼鬼祟祟，一个个踮起脚，蹑手蹑脚的向着玄奘等人的禅房所在摸去。 “真是不知死活的贼和尚，佛祖与他取经，这帮人却要谋财害命，老聂，我拼着这山神不做，也要护他一护。” 山神气急，尽管上面下了命令，只要那猴子不找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生事。 可这哪是生事，在自己的地盘看这糟心事，他没办法忍着。 那猴子他瞧不出深浅，可此刻睡的也太死了，还不如那两个护卫呢。 怕是今夜过后，只剩一具猴尸。 只是念起，却见那些大大小小的和尚已经是拿了柴火草堆，堆在四周。 深夜中，突有马儿长嘶鸣，奈何玄奘睡的沉，竟是不闻半点声。 悟空翻了个身继续睡，李虎王阳听得声音，想要醒来，却觉眼皮乏身体重。 当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怕是中了毒烟，这才难以清醒，只是几个念头，听得屋外声响。 却没办法睁开眼皮，不一会，又彻底昏迷过去。 “点火，烧死他们，那行李中的宝物，便是我等的囊中之物！” 为首的僧人面露凶光，直接开口道。 到时毁尸灭迹，对外谎称失火，谁也没办法查清楚真相。 那一概物件，还不是落到他们手中。 这和尚虽是个修真的，却不知财不外露的道理，合该当此亡魂。 第216章 颠倒黑白 几个和尚直接扔出火把，却是遇草即灭，连半点火星也无。 众僧侣生疑，又试着用火把点那草堆。 谁知还是无法点着。 不禁心里一慌。 “莫不是菩萨庇护，不让我等做这谋财害命之事？” 有和尚惊疑不定道。 “放屁，别自己吓唬自己，若是菩萨有灵，这些年来咱们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为首的僧人一声冷笑，莫不是旁人杀得，就和尚不能杀？ “我就不信点不起这把火，给我！” 那僧人夺了一旁和尚的火把，直接扔了出去。 霎时间浓烟滚滚漫天起，焰火如长腿，随风跑个不停。 “有人破了我的避火术，这下难了！” 那土地在地下神色微暗，轻声道。 这帮家伙不敬神，不礼佛，如今日这般，他几次三番提醒。 奈何扑不灭人家的滚滚欲火，消不了那颗贪得无厌的心啊！ 他不过一土地，没办法过度插手人间的事。 烧杀抢掠，本就不是他该管的，如今这般，已经是有违天规了。 不过是几个呼吸，那火便将禅院照的如白昼，赤光映千里。 “我不忍了，这帮贼和尚，死有余辜！” 山神面露愤愤之色，直接吹出一口大风，将那火堆吹的到处都是。 却唯独玄奘房前清空一片。 此刻火有风助，风趁火威，这观音禅院瞬间就燃起一片。 只道是其中佛像浴炼真金，菩萨无泪也啼哭！ “师兄，这怪风莫不是那妖猴作祟，我就说那妖猴定有几分本事，现在可好，这到处都是火，怎么办啊！” 一僧人着急喊道。 处处都是救火之声，院里的和尚都已经忙着救火，哪里还有空顾着那唐僧。 “开弓没有回头路，管他什么妖，中了迷魂散，怎么也得废掉半条命，我刀呢！” 僧人此刻反而平静起来，见师兄弟慌了神，也不理会。 自取大刀。 这火要不了他们的命，那就让他们尝尝自己的大刀。 如今四处起火，日后有人来查，倒也更加合理。 只需完事后再点了这屋子，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僧人直接摸进屋子。 恰在此时，南边的一座山上，被火光映的通红，亮堂堂的。 那洞里的妖怪迷迷糊糊地出来一看，顿时一惊。 “禅院怎的失火，这帮和尚也忒粗心，再耽搁，怕是一个个都成了那人肉干！” 这妖怪心急，当下就起了一阵妖风，驾起云雾，跑来救火。 正欲取了水来，灭了这千里赤光的源头。 却见那火势稍弱之处，一众僧侣还围在那里瞎嘀咕。 有些心疑，运起法力望去。 “怎滴这和尚还要害和尚的性命，俱是本家，这心比我这妖怪还毒呢，且救上一救！” 妖怪生了念头，见那屋内的僧人举刀要砍，便呔的一声，向那刀射去一道法力。 将其化的粉碎。 屋内，僧人瞳孔骤然收缩，见自己害人未果，却连刀也化成齑粉。 一时间肝胆欲裂，噔噔噔向后几步。 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口中吐出绿沫，两眼一翻，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吓死了？这可不能怨我！” 那妖嘀咕一声，想着自己只是救人，可未有杀人的念头。 都是一个寺里的兄弟，若是出了人命，那老和尚不得伤心半天。 这些和尚的修行还没到家啊！ 妖怪感叹一声，就遮掩了身形，直接运起法力，取了水来。 站在云头，均匀的向下洒去。 如此折返，往复。 不消片刻，那火也变的势小，渐微，只冒出丝丝烟气。 却是已经大势已去，僧侣也都松了口气。 妖怪见火势已消，脸上有了笑意，便欲离去。 待来日那老和尚来他洞府，再与他要也好酒好菜，也是不亏！ 一念至此，他回头看去，不经意间却是看到几个和尚在争抢一物。 定眼一瞧，那宝珠异石皆是闪耀着光彩。 心中不由得微动。 众僧哄抢，定是件宝贝。 这袈裟他一看就觉得与自己有缘，他也是个向佛的，合该有件袈裟披身。 “我帮老朋友救了火，保住了禅院，又救了他那弟子，拿一件袈裟不过分吧？” 妖怪轻喃一声，想着别人要是帮自己的灭了火，救了人……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这袈裟就该他拿。 又从口中吹出一阵风来。 平地起怪风，吹的那几个和尚闭目，不知不觉见袈裟松了手，随风飘起。 “袈裟，我的宝贝袈裟！” 和尚急得大喊，追着那空中的袈裟，不曾看到面前的墙壁。 咚！ 却是一头撞在墙上，立时倒地，只觉天地都在转，晃的他难受！ “完了，这袈裟没了，老祖宗责罚下来，我等如何是好？” 小和尚心急如焚，眼看那袈裟随风飘远，他们却是半点办法也无。 “无妨，没了袈裟，还有其他宝贝，这大唐来的和尚就是土财主，那钵盂，定也是件不得了的宝贝！” 一旁的和尚定神道。 这行李都被他们翻遍了，虽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可是就这两样，也够顶好多宝贝了。 见那袈裟飘去的方向，以及莫名其妙的大雨，他心里已经是有了猜测。 所以才不怎么着急。 一夜忙活，众僧心中惴惴。 喊了老祖宗，一块来到禅房。 一僧人正与玄奘辩的脸红脖子粗，理直气壮。 老和尚瞧见，认得那就是自己的弟子广智。 “定是你这和尚起了贼心，贪图我家宝贝，叫那妖猴放火，害的我们救了一夜的火！” 那广智指着玄奘的鼻子骂道。 老和尚一听，当下就换了副脸色，揣着明白装糊涂。 “广智，切莫胡乱怨我了长老，这火势从何而起，尚且不知！” 见老院主出来，玄奘顿时一喜。 这帮僧侣大清早就冤枉他们不说，一个个的也忒凶恶。 不由分说就要他们偿命，还好有个讲理的。 “老院主，且听我解释，这火从何来，我是一概不知，昨夜睡的深沉，早上起来是头也痛身也乏，如何放的火来……” 玄奘心中微苦，刚才弄得他焦头烂额，是有理也说不清。 哪里想到，这一醒来就有这事。 “就是你纵容妖猴放火，否则其他处烧得，这火，就烧不到你这屋子？今天你若不给一个交代，我就抓你去官府报案！” 广智厉声道，满脸愤怒。 “老祖宗，他们放火想要烧死我们不说，广谋师兄好心跑进去救他们，也被他们杀了，死的好惨啊！” 僧人转头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哭的那叫一个凄厉，悲惨至极。 老和尚听闻身子不稳，连退几步。 “广谋……广谋真是你们杀的？” 老和尚一副吃惊，悲从中来的神色，两行清泪流下。 “阿弥陀佛，老院主莫要偏听偏信，这位师兄死的蹊跷，我等醒来时已经是这般模样，哪里晓得他是怎么死的！” 玄奘心下紧了几分，却强装镇定，合掌道。 连他都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了。 这火起来，烧别处不烧禅房，单单就留了这么一个地方，其他大殿禅房之类的烧的虽不严重。 却也没有这么完整。 人又死在他们睡的屋子，看来看去，都像是他们动的手。 可问题是，他压根就不知道。 昨夜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醒都没有醒。 哪里不知道其中有古怪，可这和尚说道有理有据的，他一时间也难以反驳。 第217章 道理不在嘴巴上 “尔等胡言乱语，污人清白，我看这火就是你们放的，他奶奶的，想要害人的是你们吧！” 李虎晃晃还有些发昏的脑袋，直接上前道。 “你们都知道着火救火，莫非我们就是聋子了，火烧了半夜，我等一点也不知，我看是有人给我们下了药吧！ 一个个把我当傻子不成，想要血口喷人，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脑子？” 悟空看着李虎在那对峙，便靠着柱子装傻充愣。 这兄弟被迷了一晚上，这脑子还这么好用，是个灵活的。 咱们的玄奘法师还是单纯了点，一个劲的想证明不是自己干的。 可这东西哪里说的清楚。 “我年纪大了，如今起了大火，又出了人命，便不是我能决定了，长老有甚问题，还是与官府的人说去吧！” 老和尚叹了口气，便转身欲走。 “不用什么官府的人来，本神乃是此地山神，昨夜尔等在那禅房中密谋，见圣僧袈裟是件宝贝，欲谋财害命……” 一道声音声音响起，半空中聚出一朵白云，正是那山神驾云而来。 声音传遍禅院各处。 老和尚听见他说得话身体微颤，拿着拐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心中大急，这昨夜密谋之事，里里外外皆有弟子僧侣把守。 这山神如何得知的？ 眼看要坏事，他如何能不着急。 “尔等一个个身披佛衣，心肠却如此歹毒，简直天理难容，谋财害命不成，又颠倒黑白，死有余辜！” 山神怒气难压，牙齿咬的咯咯响。 眼睛快要冒火！ “阿弥陀佛，你乃是一山山神，如何能够言语中伤我禅院僧众，禅院中人皆是一心向佛，平日里连蚂蚁也不忍心踩到一只。 如何会与你说的一般，去伤害这大唐圣僧。” 老和尚深吸一口气，恢复从容之色，镇定道。 “再者，我等若是有歹心，要取他性命太是简单，如何一晚上过去，长老的屋子安然无恙，其他大殿禅房却是遭难！” 山神闻言冷笑一声，讥讽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放火烧屋，我难道还要眼看着你们烧死人家不成，那风是我吹的，本来打算烧死你们这帮贼和尚。 若不是黑风山的熊精好心救你们，焉能留你们性命！” 玄奘闻言心中大惊，连退几步，心中难以接受。 他一直以为是有人不小心纵火，这才烧了禅院，哪里会往那方面联想。 如今听山神言语，就是再蠢，也能明白。 那山神又继续说道。 “至于那贼僧，本欲拿刀了结圣僧性命，谁知那熊精心中存善，不想你一众弟子自相残杀，这才废了他手中刀兵。 可惜是个鼠辈，别人没要他命，先被自己吓死了，活该他一命呜呼！” …… 山神将昨夜情况娓娓道来，一众僧侣此刻面色皆白，心中秘密被揭穿，皆是有些慌乱。 玄奘默诵佛经，双眸紧闭。 他知道佛门也有藏污纳垢的角落，可怎么也不会想到。 一个偌大的观音禅院，竟只是为了他那袈裟，就想要拿火烧死他们。 如此举动，让他脊背发凉，心生寒意。 难以置信！ “阿弥陀佛，你说你是山神就是山神了，我看是那妖猴唤来的同谋，怕不是哪里来的妖魔，竟敢在观音禅院撒野！” 那广智大喝道，此时哪里会认。 “呼，今个我要是放了你们一个，我就是下那十八层地狱，也死不瞑目！” 山神气的无话可说，长出一口气后。 心中杀念顿盛，要论讲道理，他一张嘴哪里说的过这么多人。 就是到了府衙，以他们颠倒黑白的手段，再给那些狗东西送些金银，还不是任由他们嘴上说。 当下轻喝一声，催的法力，一掌下去，便把那叫嚣的和尚拍成烂泥。 “你敢在观音菩萨的地界杀人，菩萨不会放过你的！” 老和尚惊骇欲绝，哪见过如此惨状，当下就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呵呵，那是之后的事了，先送你们下地狱！” 山神冷笑，不管不顾，又是一掌下去，直接送这老和尚归西。 可怜这老寿星日日念经无善心，身在福中不知福，以损人之心利己，误把私欲作佛心。 到头来谋算万千尽成空，一朝把命丧黄泉，枉作人间老寿翁啊！ “山神老爷手下留情，他们只是谋我袈裟，害我性命也未成功，不如留他们一命教其悔过！” 玄奘闻声睁眼，见地上一片血红，连忙开口。 “你知道他们欲害你性命，却不知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害多少人无辜枉死，小神恕难从命！” 山神杀性已起，也不再解释，看着四散而逃的僧众，在这观音禅院闲庭信步。 挥出一掌，便是一条人命！ 有那石块激射而出，洞入僧人头颅。 有那枯木浮起，没入僧人胸膛。 有那幽光一现，亦有僧人倒地失去生机…… “悟空，你可否出手阻上一阻，好歹是数百活生生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玄奘转身道，已经是起了悲悯之心。 这数百僧众，纵是有错，也不该个个死罪，总有几个罪不至死的吧！ “玄奘小师傅，你应该是不希望我出手的，他杀人，只是杀人，我杀人……” 悟空没有再说下去，可那眼神，让玄奘眼皮一跳。 连念阿弥陀佛。 这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的杀性这么重，就是李虎王阳，此刻也只是冷眼旁观。 看那眼神，说不定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长老，是他们先起歹念，要杀咱夺宝的，怎么你反而替他们求起情来了，这样的和尚庙，不是给菩萨脸上抹黑么。 死了好，死了好啊，免得我俩动手，到时候打不打得过还两说呢！” 李虎大大咧咧道。 他俩是杀出来的硬汉，倒不会被这场面吓到。 只是感慨这神仙杀人，就是比刀子好用。 那风采，连他都有些羡慕了。 不知不觉间，这禅院当中，已经是血色一片。 僧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天上却是蒙上了厚厚一层劫云。 人间有法度，天庭有规则。 山神擅自出手击杀凡人，却是触犯天条，为神所不容。 悟空只是看了一眼，便未作理会。 只是盏茶功夫，这观音禅院，除了被烧焦的建筑，便只剩下玄奘一行人，与那意气风发的山神了。 “哈哈哈！老子今日杀的尽兴，死也死的痛快！” 山神肆意狂笑，见那风云变色，也是笑意未减。 劫雷汇聚，眼看就要朝着山神劈下！ 却又转瞬间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日光洒落，好似不存在过一般！ ？？？ 山神笑声顿止，两眼望着天空，微微呆滞。 心中满是疑问。 什么情况？ 他想死得其所，死的大义凛然，死的轰轰烈烈…… 可就差最后那一哆嗦，没了？ 就不见了。 他此时心中什么感觉，怕是只有自己可以体会了。 第218章 来了又走了 悟空没有时间关注众人心中是何想法。 侧目看向天际，那里祥云陡现，佛光透过云霄，映射山川江海。 禅院中，悟空的身形未动。 只是自其身又走出一道身影，迈步间便出现在云海之上。 “来者止步！” 悟空神色稍凝，看向来人，这西行之路，高坐云台的就应该继续高坐云台。 此时才插手，他觉得晚了些。 “我佛慈悲，孙施主纵容山神虐杀僧侣信众，是否太不讲理？” 悟空闻言目光微定，原来是一尊菩萨。 其身若宝，通体发光尽璀璨，顶有紫金如意珠，又带五佛冠，一手持莲一手剑。 光明者现，佛焰不灭。 “讲理？我何时讲过理？这芸芸众生倒是有不少讲理的，可你们也没听过啊，我没说错吧，虚空藏菩萨！” 悟空挑眉，不以为然道。 这世间从不缺讲理的，可道理说了大半辈子，有人听吗？ 似那诸神降灾，是天下生灵中没有反对他们降下劫难的吗？ 是其中没有生灵求上苍垂怜，救他们一救的吗？ 是那些神佛自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恐怕都不是，无非是所得利益远远大过其中风险，这才充耳不闻，如聋如瞎。 再者，虚空藏此时来与他讲道理，是想讲道理么？ 此前讲得，此后讲得，偏偏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讲不得。 “我佛无量，孙施主既然为天下生灵计，就应该知晓仙神插手凡间事宜，后果太过恐怖，若他日人人都如他一般。 以私欲愤愤出手，岂不是天下大乱。” 虚空藏合掌低眸，沉声说道。 “呵，先前众神下界时怎么不见你出来讲道理，如今我没什么道理可讲，还是那句话，天下生灵与我无关。 你们想插手的，问过我手中棍棒，打得过，随你们折腾，打不过，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悟空目光淡然，直接开口道。 若他是一柔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有菩萨与他讲道理。 怕是都不用什么金刚罗汉，之前那劫云汇聚之时，他只需站出来替山神说几句公道话，就已经没了性命。 你没实力，哪里有讲道理的机会。 如今他有了，倒是天天有人想跟他讲道理，可这道理，他觉得，还是跟这芸芸众生讲一讲比较好些。 道理一直在，以前不讲，现在开始讲了，是他们开始明白讲道理才是对的？ 怕是只是畏于他手中棒子，才不得不讲道理。 “阿弥陀佛，若我等之前错了，施主此刻，又与我们有何区别？” 虚空藏反问道。 目光看向悟空，其中似有佛火涌动，经久不息。 “这还没区别？一帮贼和尚想要杀人夺宝，顺带着连我这猴子也准备杀了，要不是俺老孙善心大发，哪里有那山神出手的机会！” 悟空说话间，手中已经是出现一根棒子。 讲道理太麻烦，想听的不用他讲，该明白的都明白。 不明白的，他就是说破天，人家也不觉得他的道理是道理。 有什么问题，问他的金箍棒就好了！ 弄死几个凡人，他没什么兴致，弄死一个菩萨，他很有兴趣！ 一根棒子点出，那空间泛起涟漪，本该是郎朗晴空，只是瞬间，便化作漆黑一片。 只剩下两个如大日般的身影在其中遥遥相对。 “佛法无边，我佛无量！” 虚空藏低喃一句，心中微叹，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既然讲道理讲不通，他也想会会这个令神佛闻风丧胆的妖猴！ 灵山诸佛，不应该被一只猴子吓的畏缩不前。 话音未落，虚空藏周身佛光暴涨，通体晶莹，举手投足间皆是沟通天地伟力。 似要撕开这无尽黑暗的一角。 轰！ 一声极致的暴响传出，黑暗好似都消失了一瞬。 金箍棒砸在那宝莲上，又瞬间分开。 璀璨的光芒照亮虚空，虚空藏微微一怔，他们所在之地，早已不是那禅院附近。 这猴子使的好手段。 眼中生出微微的刺痛感，极致的璀璨后，四周比先前更暗几分。 他已经是捕捉不到孙悟空的痕迹。 黑暗中，忽的伸出一只手掌，一拳砸的虚空藏倒飞出去，又是一棒。 打掉其手中宝莲，那宝莲爆发出无尽佛光。 莲中如意珠光芒涌动，霎时间便有佛陀显化，佛音化作滚滚波涛，在这空间中荡漾开来。 悟空见状看也不看，反手一棍落下。 那棍影重重，将那无边佛影打的尽消散，宝莲光芒暗淡，如将熄之烛火，即灭之荧光！ 又是一棒挥出，正中虚空藏胸膛。 只见那通体晶莹的身躯暴退，心口上面已经是出现一道道裂痕。 虚空藏心中悲苦，他修得无尽岁月的菩萨身，竟然挡不住那猴子的一根棍子！ 此番出来，未曾想是这般结果。 “妖猴胆敢，你纵容手下屠杀僧侣，虚空藏菩萨不过是来要一个说法，你就敢起此祸心，他日我必上表天庭，与你辩个黑白！” 话音响起的同时，这黑暗也被撕开一角。 悟空抬眸看去，那光芒之中，却是映射出西天诸佛，那一角，显然是灵山地界。 再回首时，虚空藏已经消失不见，被那些佛陀接引过去，一道法力射出，那宝莲顿时一闪。 化作流光要逃离这黑暗地界。 就在其刚要没入那片光芒之际，黑色再次覆盖所有。 “来都来了，不留下点东西，怎么知道我老孙是个热情好客的！” 悟空的声音响起，随手将那宝莲拘入手中。 没实力的人才愿意动脑子，有了拳头，还讲什么道理。 说来说去，最后还不是要在拳头上分高低。 浪费时间！ 黑暗中，悟空的身影消失。 观音禅院中，玄奘愁眉不展，丝毫不知就是这短短时间。 已经有一位菩萨来了又走了！ “法师，坏事了，这帮和尚将咱的行李翻的乱糟糟，那袈裟不知道被藏哪里去了！” 李虎急匆匆跑来，喘着粗气道。 都怪他大意了，早知道这些和尚可能没安好心。 可就是忘了将行李带在身边。 可转念一想，昨夜他们中了迷药，连醒都醒不过来，这放哪里都一样。 玄奘闻言一怔，顿觉心中乱成了线团。 一夜大火，刚醒就被污蔑，又见山神道清缘由，大开杀戒，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这脑子有些难以接受。 这世道如此浊清难分，黑白难辨，他真的能取得了真经，救得了天下苍生吗？ 连观音禅院都是如此。 面善的老院主不向善，念经的和尚难消妄念。 动辄就要他们性命，抢他袈裟。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奈何人难渡，劫难消。 这一寺的和尚，竟皆是背道而驰，叹世事无常！ 乱了佛心慌了神。 第219章 憨包 “圣僧莫急，那袈裟被那黑风山的熊精偷了去，这妖怪也是个喜佛的，此前见猎心喜，拿了圣僧的宝贝。” 山神闻言道，收了心神，对他来说，既然没死，就是好事。 “先前也是他出手救的火，又帮了圣僧一把，若是去索要，想必他不会不给！” 山神说完，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问题，便从容些许。 他只是说些事实，那洞了妖怪虽与这老和尚有些交情，可多是来交流些佛法心得。 讨论些佛经要义。 其他的事，知道的还没有他与土地多。 若非是个向善的，昨夜看见那袈裟时，稍起歹念，这寺里大大小小的和尚，哪里有活命的机会。 “小师傅，此间事了，不如要了那袈裟，咱继续赶路？” 悟空突然开口道。 看着眉头不展，眼神有些恍惚的玄奘，心中微叹。 今天的事，怕是对他打击不小。 可这些，早知道比晚知道强。 “要袈裟？不要了，还要什么袈裟，小僧有眼无珠，识不得好人恶人，敬仰的老院主要害我，洞里的妖精却救了我……” 玄奘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心里情绪莫名。 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连那取经的心思，不知不觉间也弱了几分。 “法师，俗话说对事不对人，否看他什么身份，人为恶的也不少，那妖怪救人的也不是没有，你纠结这玩意干啥！” 李虎有些不解道。 很简单的道理嘛，咋可能穿个僧衣就一定是一心向善的和尚了。 不是说什么众生平等吗，都一样了，还分什么人和妖的。 王阳扯了扯李虎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些。 玄奘法师虽是高僧，可生来条件优越，少了些接触世道阴暗面的机会。 人心险恶，从来不是一句空话，书上的道理，不也是先辈们在一次次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 看的再多，不如亲身经历一次。 你走出来了，也就看开了。 想他以前不过是被小偷偷了一两碎银，便气的想找到那个家伙，将他剁手剁脚。 以泄心头之恨！ 这才体会到，那些被偷了东西的人是什么心情。 自己没有经历的，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自己经历了的，也未必能够真的体会别人的痛苦。 杀一只鸡，心软的与那心狠的，哪怕都是第一次，也不会有同样的感受。 “山神老爷，麻烦您给我们带带路，我想去见见那个大王！” 良久，玄奘才抬头说道。 悟空闻言也有了些笑意，法师不愧是法师。 哪怕心中纠结，可也没有止步，更没有退缩。 “举手之劳，自无不可！” 山神笑道。 “我就不陪法师去了，好收拾收拾这禅院。” 悟空想了想说道。 这家伙杀起来只顾着自己爽快，把这里搞的一团糟，血淋淋的，谁爱看！ 白龙马此时却是走了过来，半跪在玄奘身前。 玄奘也不犹豫，翻身上马。 直接向南面的那座山御马而行。 马儿踏的飞快，脚下若风，行之如云，便是山神在上方瞧着，也是赞叹一声。 真乃神马也！ “孙兄，咱们不去，法师不会出事吧？” 李虎有些担忧道。 这法师一言不发，骑着马儿就去见那妖精了。 他们这两条腿的，还没跑过去，怕是事情已经谈完了。 “没事，不是有山神老爷陪同么，那妖精再厉害，还不是一妖精，山神老爷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能出什么事？” 悟空随意的靠着门框，悠然道。 李虎与王阳这么一想，倒也是，便转身去收拾行李。 “这帮贼和尚，给咱行李翻的，连那紫金钵盂都拿到禅房了，咱还没死呢，就想着分咱的东西，无耻啊！” 李虎嚷嚷两句，嘴角却是乐呵呵的。 一帮家伙有贼心也有贼胆，可就是没那个命数。 这下好了，全栽人家手里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黑风山黑风洞，和尚与熊精四目相对。 皆是有些尴尬。 一个拿了人家袈裟，正明晃晃的披在自己身上，颇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正为自己老是对妖有偏见，无法做到经文中所说，而心生惭愧。 所谓法师，所谓高僧，尚且不如一介武夫看的明白。 “小和尚，你不会是来要我的宝贝袈裟的吧？” 黑熊有些狐疑道。 他不过才赏玩了一晚上，正喜欢的紧，这家伙就寻上门了，也太快了些。 “阿弥陀佛，这袈裟本就是贫僧所有，不曾想到了施主手里，叫我看见，也该还我不是！” 玄奘轻唱佛号，笑着说道。 却是一直留意黑熊的眼神，身子早已坐的挺直，不知不觉中，也是有些紧张。 “这个……那个，这袈裟还你不是不行，只是过几日乃我母难之日，我想拿此作个佛衣会，好叫几个道友光顾。 到时也会唤你那老院主一起，大家一起交流佛道法论，之后再还你如何？” 黑熊精嗫嚅道，这袈裟他着实喜欢，可终究不是自己的。 人家都找来要了，他若是不还，岂不是教菩萨笑话！ 不过留个几日，先显摆显摆，再还回去，总是可以的吧。 “我佛慈悲，施主不知，贫僧乃是东土大唐来的，欲往西天求取真经，昨日在禅院歇脚，不曾想……” 玄奘目光微暗，将此前之事一五一十说与对方。 尽管山神老爷说对方和老院主交情甚好，可出家人不打妄语。 该说的还是要说。 黑熊精眼睛逐渐瞪大，瞳孔一会大一会小。 被玄奘所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定不可能，那老和尚是个大善人，莫说救济穷苦人家，就是这山中生灵，受过他恩惠的也有不少。 你这贼和尚莫要诓骗我！” 黑熊起身走来走去，呼吸渐粗，双眸变得通红。 昨夜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的时间，就出了如此祸事。 “对，定是你编瞎话忽悠我，他怎么可能害你性命，快快老实交代，否则我一巴掌下去，了了你的性命！” 黑熊怒喝道。 直接作势欲劈，奈何玄奘十分淡定。 只是微微合掌，眸光未变，依然十分平静的看着对方。 “贫僧所言，真假与否，施主该明白，若无施主相救，小僧的命，也许昨夜就面见如来，施主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看错人，他已经几乎生无可恋。 若是连妖也看错，他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砰砰砰！ 一连串的响声传来，却是黑熊在玄奘头顶的墙壁上拿爪子凿出一个大洞。 心中却是信了玄奘所言。 毕竟昨天晚上他是瞧的分明，那禅房外，确实有几个和尚鬼鬼祟祟。 本以为是几个小和尚的恩怨。 没想到上上下下，连那金池老友也被宝物迷了眼，糊涂啊！ “金池长老真的死了？” “今早归西！” “那些弟子也都死光了？” “一个不剩！” “闭嘴，老子没问你！” 黑熊一巴掌拍碎一个石桌，瞪着眼睛朝山神说道。 这家伙，他看着已经很不爽了。 还特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想让老熊破杀戒啊。 门都没有！ 第220章 求道之心诚 黑熊精走来走去，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眸光微微暗淡几分，以往他对那老朋友很是敬仰。 亦师亦友。 如今听闻噩耗，哪里能平静的下来。 就自己这半吊子佛法，还是金池老友领他入门的呢！ “你刚刚说要去西天拜佛求经？” 半晌，黑熊抬眸问道。 “正是，幸得菩萨点化，指引小僧去那西天雷音宝刹，可取真经，可渡众生！” 玄奘正色道。 哪怕那真经渡不了众生，可只要有几分真，哪怕是渡一部分，也是天大的好事。 黑熊精细细打量了一会玄奘。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真经和尚取得，他就取不得？ 须知他也是个向佛的，这些年同样是打坐诵经一个不落。 若论认真，他比那禅院的和尚还虔诚几分。 “你懂佛法？” “小僧苦修三十载，略懂。” “且说来听听！” …… 见一只妖怪不与他谈论别的，却是考教起他的佛法来。 玄奘也没有不耐烦。 便讲一会这个，又说一会那个。 且不谈那《受生度亡经》，《劝修功卷》…… 玄奘只是说些自己的理解，又谈些一路走来的见解与感受。 便让黑熊精听的入了神，如痴如醉。 他以往与老和尚论法，只往深处讲，听的云里雾里，却只觉晦涩难懂。 只当佛法玄妙，难以参悟。 如今听玄奘讲来，那些经文顿时有了具象化的表达。 原来有些东西，还可以这样理解。 黑熊精的眼神越来越亮，看向玄奘时，比看着那袈裟还要热切。 “圣僧在上，且受小妖一拜，今日听圣僧一言，胜过我苦修数十载，求圣僧收我为徒，传我佛法，明我本心！” 黑熊精念至心灵，有感而发，直接朝玄奘跪伏道。 “施主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啊！” 玄奘一惊，连忙想要将其搀扶起来。 他哪有那本事收妖怪为徒，再说对方与那老院主论友，真要细分，他不过是一晚辈。 无论如何也当不得师傅。 “施主若是想讨论佛法，自可以佛法会友，咱们自取长短，交流一番亦无不可，何至于此！” 玄奘见黑熊精死活不起，他又是个没力气的。 哪里扯的动对方，只能好声好气劝道。 不得已向一旁山神老爷投去求助的眼神，奈何山神此刻眼观鼻鼻观心。 一个劲的闭目养神…… “圣僧可是见我是妖，不想收我为徒，与圣僧交谈，我才知自己佛法之浅薄，如那水中蜉蝣。 圣僧佛法高深，如渊似海，若是以同辈交流论之，岂不是羞煞我也。” 黑熊精真心实意道。 他是真想拜玄奘为师，单论佛法一途，对方高自己太多。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上哪找这么厉害的高僧去。 玄奘与老院主谁懂的多尚且不说，可玄奘讲的他特容易听明白。 有这一条，胜过千言万语了。 “阿弥陀佛，小僧佛法尚浅，哪里当得起施主如此大礼，求施主起来，若有不懂的，尽可找我便是！” 玄奘不得已，也只能蹲下来，想让黑熊精回心转意。 “圣僧不答应，我便不起来，若是圣僧想考验俺的诚心，就让俺一直跪着便是！” 黑熊精头也不抬，跪着哼哼道。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拜玄奘为师。 “圣僧既然要西行，那这路上遇到的妖魔必定不会少了，你收了他做徒弟，这世间便少了一个妖，多了一个向善的妖和尚。 这是好事，为何犹豫不决？” 山神终于舍得开口，可说的话，却是向着黑熊精。 “他虽向佛，可无缘得那佛法，圣僧若是拒绝，他日有心怀不轨之徒，引他入邪魔之道，圣僧那时悔之怕，怕是为时已晚！” 玄奘闻言愣住，低声唱了一句佛号。 思来思去，他还是怕麻烦，独独少了些对佛法的纯粹之心。 既是传法，如何收不得。 是他一叶障目！ “若施主诚心要学那佛法，小僧答应即可，还请施主起来说话。” 玄奘起身道。 穿着僧衣尚且有作恶的，那妖精怎么就穿不得僧衣，做不得和尚了。 是他浅薄了。 “师傅既然答应，须得给我起个法名，然后我再起来！” 黑熊精眼睛滴溜溜一转，突发奇想道。 万一他起来，这高僧又不认，他上哪里说理去。 他之前可是听过，这当和尚入沙门，都是有一套流程在的。 可不能傻乎乎的就站起来。 山神在一旁憋住笑意，侧头看向另一边。 这家伙看着呆，脑子还蛮好使。 知道给自己要个法名。 玄奘被黑熊精给整的一愣，随即苦笑。 知道他若是想糊弄，怕是也糊弄不过去了。 出家人不打妄语，更何况他也不是想随意应付。 既然答应了，肯定要慎重对待的。 当下便思索起来。 “贫僧惭愧，施主又一心向佛，我便厚着脸皮当个引路人，望施主日后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今赐法名：悟尘。” 玄奘轻声开口道。 悟，乃悟我，自悟，见心明性，向内求。 尘者，乃俗事，众生，度过千帆，红尘纷扰，愿他能在这滚滚红尘中保持初心，悟我见我。 “悟尘？悟尘……” 黑熊精猛地一怔，口中低声言语，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心中渐渐被喜悦笼罩，他本以为高僧收下他不过是无奈之举， 哪怕赐名，也是随便起一个。 可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起到了他心上。 生根发芽，真乃缘分！ 这下他愈发确定，这个师傅他是拜对了。 “徒儿谢师傅赐名，谢师傅……” 黑熊精连连拜谢，一再叩首，心情激动到无以复加。 玄奘连忙让他起来，这才让他起身。 山神眼中闪过笑意，今日之事，却是善事。 老妖入沙门，高僧赐真名。 此后前途无量啊！ 不知不觉已是夕阳将近，又耽搁一日。 悟尘得了法名，又以黑为姓，便唤作黑悟尘。 收拾了家当，关闭了洞门，便随着玄奘一路下山前往禅院。 西边正是赤云时，见那红霞霭霭透金光，云岭间，溪水山泉，有鹿鹤和鸣。 山神告辞离去，归了山。 禅院中，李虎与王阳看到那牵着马的黑熊时，俱是一惊。 心生惧意。 这黑熊比马高，比马壮，那目光灼灼，神采奕奕。 一巴掌下去，怕不是能拍死两个自己。 有点慌！ 黑熊精此刻却是压根没注意到前面那俩腿都发抖的货。 反而将目光放在了无所事事的那猴子身上。 可左看右看，他也没看出什么古怪来。 只能收回目光，呲出一口大白牙笑笑。 第221章 众生相 “法师，这就是偷你袈裟的那个……妖怪？” 李虎吞吞口水，嘴巴都有些不利索。 这个头快有两个他高了，看着让他不害怕才怪！ “阿弥陀佛，他心颇善，又想学佛法，便拜了我为师，此后要与咱们同行，你们叫他悟尘便好！” 玄奘硬着头皮说完，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这一路上他净想着怎么跟二位随者说这事，如今说出来后，感觉顿时好了许多。 徒弟？ 悟尘？ 李虎与王阳对视一眼，脑袋里满是问号。 法师出去一趟，居然带了个徒弟回来，还给起了法号。 我去，这袈裟拿回来不说，怎么还顺带拐了头熊。 不愧是大唐皇帝陛下选出来的高僧，这手段着实了得。 “喜事，恭喜玄奘小师傅喜得徒弟一枚，可喜可贺，只是俺老孙，怎么莫名其妙的降了一个辈分？” 悟空乐呵呵的开口。 特意调侃一句，毕竟真论起这个，他与玄奘是八竿子打不着。 不是一回事。 “阿弥陀佛，悟空莫要笑话我，小僧当时也是一时念起，才想出这么个法名，如今想来，倒是悟空你的名字给了我启发。 善哉善哉！” 玄奘合掌道。 他这一路上就觉得怪怪的，见到悟空，才明白过来。 不知不觉中，他对悟空的感觉，也是亦师亦友。 故之前取名，无意之间就想到了悟字。 如今看来，也是缘分。 “哈哈哈，玩笑之言，小师傅无须介怀，我这名字，也是自己的师父取的，悟尘啊，咱俩也是有莫名的缘分，来来来……” 悟空上前拉着黑熊精来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让悟尘坐下来，他才靠着悟尘的肩膀。 “你跟我说说，怎么想的，就拜了小师傅当师傅，这一路西行，可苦着呢，哪里有山里自在！” 黑熊看着这猴子，心里倒也没什么抵触。 只看其师傅交谈的语气，两个人怕是老朋友了。 “苦有苦的好处，若是不苦，说不定我还不去呢，你这猴头，不知道佛法玄妙，师傅他老人家的深浅。 如今叫我抢了先，拜了他当师傅，你就是现在拜师，怕是也只能当万年老二了！” 黑熊呲着大牙乐道，只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这猴子虽然近水楼台，可是将宝山放到他面前他也看不见。 白白浪费了这机缘。 如今让他捡到了，可不是傻瓜一个。 有了玄奘当自己师傅，他肯定能修出个模样来。 日后到了西天，见见真佛。 他的熊生，就是真正的圆满了。 “佛法虽好，可也要守许多清规戒律，这福气，该是你的，我抢不走！” 悟空笑着道。 “不过这一院的僧众，俱是没了性命，听老山神说你与他们有些交情，这是不打算报仇了？” 悟尘闻言微微沉默，看着本来富丽堂皇，巍峨雄壮的禅院变成如此模样。 他心中若是没有些许悲伤，些许惆怅，那是假的。 “金池老友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过错在他，他错了，道理总是对的，老熊不能干那样的事！” 悟尘想了想说道。 “所以你拜玄奘小师傅为师，其实也有帮老院主赎罪的意思在里面吧！” 悟空随口问道。 看着那远去的夕阳，见黑熊沉默，悟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院主若是地下有知，有你这么个朋友记挂着他，想必也会很高兴，只是他的错便是他的。 该付的代价也都付了，你也不用心怀愧疚，若是意不过，就替他多救几个良善之人……” 悟空说完也不打搅，便径自离开。 这老兄与其说是与佛有缘，不如说生性纯良。 入了哪一教中，也不会过的太差。 夜中，悟空找到玄奘，问他有没有时间与自己闲聊两句。 得到回应后，便一块来到院子中。 四目相对时，悟空看着玄奘那双有些疲惫的眸子。 便知道他被折磨的不轻。 自己为难自己，足以证明这些日子玄奘经历的事太多太杂。 多思多想没错。 可想的太多，问题又无法解决后，便有麻烦了。 “玄奘法师，求佛之心可还坚定？” 悟空轻声道。 “不敢不坚定，此乃陛下所托，贫僧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玄奘回道。 不知悟空为何有此问。 “我那日曾问法师几个问题，其中一个，法师回我，是以佛为众生所求，亦为众生所救。 既如此，当知佛无法尽度，众生也难尽悟。 可我观法师近日所言所行，皆以为佛可渡众生，将那希望俱放在西天诸佛身上，法师这种想法，岂不是太可笑！” 悟空言语犀利，直指玄奘内心。 明知普度众生是句虚言，玄奘还是不由自主的相信。 将那众生之希望放在那西天之地。 须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有朝一日，玄奘到那西天雷音宝刹，取了真经，却无法实现心中愿景。 那时，才是真正的灾难！ 若是个厚脸皮的，骗骗自己也就罢了。 可玄奘是吗？ “佛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否则也不至于独坐西天，看这世间沉沦，真经或许有，或许没有。 如老院主这般的僧侣，不会是这里独有，若法师连这点准备都没有，若他日西天诸佛亦是这般，法师何为？” 悟空话音刚落，玄奘便惊的站起身。 牙齿打颤。 “不可能，佛怎会如此，悟空你莫要说笑！” 玄奘不再看悟空，当下就开始闭眸诵经。 这猴子说话能吓死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西天诸佛尽是佛法大能，一个个早已脱离苦海，悟得那无边佛法。 怎么可能和凡夫俗子一样，六根不净。 悟空看这家伙愣是装睡，老是沉在自己的臆想中不想醒过来，心念微动。 便换了一个模样！ 霎时间观音禅院中佛光大盛，通了云海。 贯彻天地。 “玄奘，你为何见佛不拜？” 一道声音响起，玄奘睁开眼眸，面色一滞。 他身前哪还有孙悟空的身影。 只见半空之中，一道佛陀金身显化，眼眸低垂，尽显慈悲。 周围祥云无尽，瑞气万千。 朵朵金莲随身，层层舍利如星河。 “弟子玄奘，拜见大佛” 玄奘慌忙拜倒，只当是自己心诚，引得大佛显化，特来渡他！ “佛说众生平等，诸佛无相，你又为何拜我，佛既有相，如何称佛，玄奘法师，莫非如此便是佛，我这猴身，便是妖？” 玄奘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抬头。 只见那佛陀微微一笑，身形变化间，便是化作悟空的模样迈步走来。 哪里还有什么金光祥云，莲华舍利…… 第222章 有人牵挂 “小师傅啊，我这样的小妖怪弄个变化之术，你尚且分不清是真是假，可见佛也不应该以相貌模样区分。 有和尚心怀歹意，你得接受，有强盗一生为善，你一样可以接受，所以，以后到那西天，见那诸佛。 他们达到你心中的期望了，你应该开心，没达到，也不用太失望，佛魔皆在一念间，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于表象！” 悟空幽幽说道。 心中有佛，为的是天下苍生。 心中无佛，一样可以为天下苍生。 这世间有没有西天灵山，其实没什么重要不重要。 真的有，世人也未必能渡。 真没有，玄奘还能不信佛道，性情大变不成。 世人给佛度金身，从此心中佛有了具象，是寄托自己的希望所在。 不能说错。 玄奘不能以世人目光视之，佛什么样，对他来说，不能用眼，该用心。 “阿弥陀佛，贫僧受教，是我执迷不悟，差点走上歧路” 听悟空一番言语，玄奘明白，这红尘俗世，终究是给他披上层层迷雾。 让他看什么也难看真切。 身处苦海，一着不慎，便是沉沦。 世人如此，僧侣如此，诸佛如此。 有觉者之心，行觉者之事，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便是佛陀。 若一念入魔，纵使他坐那西天灵山之地，有佛陀之名，也是魔非佛。 之前属实是他浅薄。 玄奘面色有些复杂，孙悟空此刻神色淡然自若，依然如以往一般。 无志得意满，也无忧伤愁闷。 始终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如果不是天生如此，那么悟空经历的事情，应该比他多的多。 “悟空，你真的是只小妖？” 玄奘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小，我哪里小了，虽然没你那弟子壮实，遇到一些体型小的妖怪，我也是能捶他几下的，法师莫要看不起我！” 悟空随意道。 “我只不过年长些，又在这世间晃荡的够久，所以知道的也就多些，你有善心，也行善举，可有些事情须三思再三思。 法师明白我的意思吗？” 微风拂动，天清月明。 玄奘闻言微微点头，以前不明白，现在太明白。 他不过出来短短时间，就已经在好几件事上看走眼。 可怜之人不一定可恨，可有些人也未必值得可怜。 玄奘本想再问悟空随他西行，意义何在。 可知道此时开口，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只能将心思压在心底，看着这只如此大胆，连佛陀都敢假冒的猴子。 心中多了些好奇。 树影重重，玄奘自觉困乏，便先回房歇息。 悟空找了个树杈，跃起坐下。 看着那天空明月，怔怔出神。 心神流转间，想到了许多人，许多事。 不知不觉，他已经是在这个世界待了很多个年头了。 事情没按他想的来，也没按他不想的来。 说不上糟糕不糟糕，只不过他想做些什么，最后结果如何。 那便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悟空望着明月时，在那无尽云霄之上，重重天宫当中。 少女双手托腮，凝目远眺。 看着那硕大的圆月，脑海中浮现的，却非眼前所见。 院中奇花异草皆艳丽，鸟兽仙禽甚精神。 却都不及某个家伙。 “你这丫头莫非真转了性子，成天待在这，连出去也不出去了。” 王母走来，看着发呆的馨禾，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 “哪有，之前到处疯惯了，母后你还不允许我过几天清闲日子啊！” 馨禾起身行礼，又吐吐舌头道。 便拉着王母坐了下来，学那凡间姑娘，给王母揉揉肩，捶捶背。 王母见状很是意外，哪怕不回头，她都知道这丫头什么表情。 “你拿自己的自由换那猴子出山，傻不傻？” 王母放松身体，脸上露出柔色，轻声道。 “哪有什么傻不傻的，我乐意，母后，人家悟空大哥有名字的好不好，你别总是猴子猴子的。” 馨禾嘟嘟嘴，捶的稍微用力几分。 这种事情又不是可以用东西衡量的，她自己开心就行。 “你这一口一个悟空大哥，一个一个悟空大哥，人家说不定都快把你忘了，你是不知道，那凡间的姑娘最……” 王母话说一半，突然顿住，觉得自己在闺女面前说这个，是有些不雅。 可此时身后却是传来笑声。 却是馨禾忍不住笑，不小心笑出声了。 “悟空大哥要是能喜欢上凡间的姑娘，那我可就不愁了，母后刚才还说人家是只猴呢，你这么快就忘了？” 馨禾好不容易压下嘴角，这才开口。 要是会喜欢人，那就说明开窍了啊，可惜，悟空大哥一门心思搞事业。 这一路走来，哪有半点儿女情长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不跟你父皇提，过不了多久，他也要放那孙悟空出来的。” 王母侧头说道。 感觉到馨禾的身体微顿，连给她揉肩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她就知道，这妮子心口不一。 只是嘴上说不在意啊。 “那我还让悟空大哥早出来几天呢，就是早出来一天，我也乐意。” 馨禾想了想说道。 哪怕早一天，那也是她跟父皇提了，其中有她的一份心意在。 至于父皇什么时候想放，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你已经傻的没救了，你那悟空大哥，不久前在下面把人家虚空藏菩萨不由分说揍了一顿。 你父皇让我过来问问你，这次你打算拿什么换那猴子平安，要是没有，他可要自己处置了啊！” 王母说完，馨禾手都不由得抖了抖。 又打起来了？ 悟空大哥什么秉性她还不清楚么，哪里会打架，他一出手，非死即伤。 那分明是奔着弄死人家去的好么。 “那个，母后啊，那个虚空藏菩萨没出什么意外吧？” 馨禾小心翼翼问道，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 西天的这帮家伙怎么净找悟空大哥的麻烦，那佛祖也就罢了。 听顺风耳与千里眼的意思，连观音菩萨，弥勒菩萨都卷进去了。 “没，没一点意外，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是丢了法宝，破了菩萨身，元气大伤而已，修个千八百年的，也就差不多了！” 王母学着馨禾的语气道。 馨禾闻言脸色一苦，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换什么，她之前信誓旦旦的找父皇谈条件，拿自己千年的自由换悟空大哥早些出来。 现在看来，分明是父皇想放，正好借着她这个由头，把悟空大哥给放了。 虽然她没吃亏吧，可也没占便宜。 如今还专门让母后找来问她了，这不是成心调侃她嘛！ “悟空大哥犯了错，父皇要惩罚也是情理之中，你让他尽管放心，女儿不会让你们操心的！” 馨禾笑嘻嘻道。 求情？ 她才不上当呢。 能来告诉她，就说明事情不严重。 真要惹了什么天大的祸，馨禾估计，她怕不是最后知道的一个，也差不多了。 悟空大哥那不想连累其他人的性子，父皇与母后又怕自己伤心，肯定都瞒着不说。 哎，她也是孤家寡人啊！ “你这丫头，就贫吧，西天佛老都告状来了，你父皇也难做啊，这会正愁着怎么折腾你那好大哥，给人家一个交代呢！” 王母没好气道。 这丫头的性子也不知道随谁，既不像玉帝，也不像她。 至于与那几个姐姐，就更不是一个样了。 平时看着乐观活泼又开朗，一遇到大事，懂事的让她心疼。 连玉帝都老觉得欠了她什么一样，让自己过来多陪陪闺女。 第223章 它……它有毛病吧! “嘻嘻，折腾就折腾吧，悟空大哥他也不怕折腾。” 馨禾眯眼笑道。 父皇交给悟空大哥的差事，他可是都好好办了。 之前的就不说了，单是放悟空大哥从山底下出来，担任这两界使一职后。 天上的那些仙官发牢骚的虽多，恶意中伤的也不少。 可叫他们细说个悟空的过错，处理不当之处。 他们也就逮着以前的那点事不放，这不从侧面说明，悟空大哥这些日子在下界。 做事让他们也挑不出毛病么。 王母轻叹一声，闺女长大了，知道照顾他们的情绪。 “老待在这院子宫殿中也不好，没事到各个仙家那里串串门，你之前不是最喜欢去吗，现在也可以。” 王母随口道。 “你若是下凡找你那悟空大哥，这一路上偷偷摸摸，不教太多人看见，也不是不行的。” 王母又开口暗示，实在是她怕这丫头把自己闷坏了，才打算放放水。 “我不去，你闺女现在是大丫头了，还到处乱晃悠，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馨禾一本正经的道。 颇有些傲娇，就和那凡间的女孩一样，只有小姑娘才嚷嚷着要冰糖葫芦。 长大的姑娘已经可以自己买了。 至于下凡找悟空大哥，她答应在天庭待千年就是千年。 岂能随意更改。 不过是人间的千年时间而已，她还是能待的住的。 再者，她想让某个家伙办完事后主动来找他。 而不是自己屁颠屁颠的去找人家。 这招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凡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做欲擒故纵。 不过这一千年，真是她过的最慢的一千年了。 以前也没觉得时间有这么慢啊！ 王母在园子里逗留了好一会，与馨禾说了不少。 看着她提起某个家伙时的眉飞色舞，与那压不下的嘴角。 她就知道，这丫头是真长大了。 可又不失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这样的闺女，让她欣慰。 等离开时，她也是真正的放心了。 南天门。 两道身影靠在一起，一个侧耳倾听，一个目巡三界。 看到好玩的有趣的，便咧开嘴角，看到乌烟瘴气的景象，便皱起眉头。 “嘿，你还别说，这些年人间的日子是好了不少，各洲的纷争不知不觉间少了许多。” 千里眼用肩膀碰碰老朋友，小声嘀咕道。 这不是从侧面说明，他们神仙不干扰凡间，也就是孙道友之前的想法是对的么。 不，不是插手是错的，是他们插手的方向错了。 孙道友这些年也没少插手，许多时候也没避开他们，做的是光明正大。 比如那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建起来的城，以及各地在某一个时间段突然冒出来的雨师，云师，医师…… 他们的手段诡谲，奉行的理念，是取一毫便要拔一毛。 到哪里都带着一杆形状怪异的秤。 太过深奥的他们看不出来，也理解不了。 不过见其风格行事，最终目的，都好像是在维持一个诡异的平衡。 让他们感兴趣的，不是那些人，也不是那些人的手段，而是他们手中的那杆秤。 “未必是好事啊，再这样下去，咱们就真的只能听一听看一看了。” 顺风耳叹气道。 人间的生灵有了自己的生存方式，时间一久，求神的便会越来越少。 人家的日子好起来了，他们的日子可就苦了。 孙道友若是没有一个两全的法子，怕是不久之后，又是一场纷争。 千里眼深以为然，也是有些发愁。 这孙道友实力太恐怖，搞的诸仙神没有愿意下界的。 大多仙神，也不想节外生枝，跟孙道友起冲突。 清修的在清修。 有些需要香火供奉的，也只是在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不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甚至于见到自己场子里有些藏污纳垢的，还要自己动手段清理。 生怕那猴子不讲道理，哪天跑过来连带他们一块给收拾了。 换作以往，他们哪里会在乎这个。 不管好坏善恶，只要有大把的香火，给你办点不合规矩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时过境迁啊！ “你那枪呢，给我玩玩！” 千里眼回头道。 顺风耳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模样奇怪的枪。 虽然他也不明白这玩意跟枪有什么联系，可既然人家叫枪，那就是枪吧。 随手丢给千里眼。 “要不是只有一把，我也想买一个了。” 千里眼感叹道。 这枪是他俩在下界溜达时看到的，还别说，孙道友的那座城真挺有意思。 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 “古灵精怪，时灵时不灵枪，谁家枪起这么个名啊！” 千里眼说着，便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可惜也看不出门道。 抬手往空中一射。 咻！ 一道彩光飞出，便在不远处化作一道彩虹桥。 咻咻！ 接连两道声音响起，却是化出一道水泊，一簇火苗。 又连射几枪，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旁的天兵天将瞧见这家伙手中的枪，各自轻哼一声。 这家伙故意在他们轮值期间搞这出，不当人子！ 那枪里面什么都往外射，有不知名的泥偶，缩小版的建筑，有时是金属，有时是草木砂石…… 正因为每次都不一样，他们才好奇，下一次里面会冒出什么来。 可惜这俩家伙把这玩意当宝贝，只给他们看，不给他们玩。 千里眼瞄来瞄去，最后突发奇想，鬼使神差的将枪对准南天门。 咻~ 轰隆！ 增长天王轻眯的眸子猛的放大，瞳孔骤缩。 只见一道清光划破云霄，没入天际没了踪影。 只是与其相碰的南天门，此刻轰然倒塌，乱石飞溅。 一片绚丽灿烂的光芒陡然出现又消散。 什么祥云，什么霞光溢彩，此刻都化作阵阵光雨，一点点泯灭。 “千里眼，你好胆！” 增长天王目眦欲裂，顿时大怒，一巴掌直接将两个家伙镶嵌在玉阶上。 “天王，我……我不是故意的啊，这枪……他他有毛病！” 千里眼欲哭无泪。 他就只是好奇一下，怎么就把南天门给一枪崩没了，这不应该啊！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完犊子，卷帘天将不过是打碎了陛下的一个琉璃盏，就被贬下凡。 他…… 一众天兵天将皆有些懵逼，看着二位神将的狼狈模样，他们皆示以同情！ 然后惋惜，爱莫能助啊。 南天门是什么材质的，是一般的力量能摧毁的吗？ 就是让顺风耳千里眼出手砍，撑死也就留下道道划痕，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样。 这下好，直接没了。 所以说这俩家伙就是太倒霉，真的悲催。 被一把破枪给阴了。 真贱呐，但凡手不那么贱，你对着其他地方，都不会出现这事。 “你跟陛下说吧，这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增长天王气的有些肝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他当值的时候出现这事，他也有责任。 当下便令天兵天将拿了这俩家伙，前往凌霄宝殿治罪！ 第224章 莽撞少年郎 “顺风耳千里眼玩忽职守，胆大妄为，致使南天门被毁……” 凌霄宝殿，玉帝一道旨意发出。 便将二人消了仙籍，废了仙身，打入凡间，落无尽轮回。 又没收凶兵，此事便算了结。 连天王也是挨了一顿数落，罚了一年俸禄。 众仙一个个低头不言，心中有些错愕。 他们知道这俩货不靠谱，干点离谱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可没想到连南天门，都能给鼓捣没了。 四大天门，那是天庭的门户，也是天庭的脸面。 你俩哪里来的胆子，敢破坏一座天门的。 玉帝如此下旨，在他们看来，这都是轻的了。 待众仙散去，玉帝才拿起那把枪查看。 “夹杂着一丝规则的奇怪玩意，怪不得能毁了南天门！” 玉帝看了两眼后，眸间闪过一抹了然。 很有意思的一种规则，你若诚心想让它搞个什么出来，偏偏不会如意。 只有心中觉得不大可能，甚至不抱希望，类似于无欲无求时，它又偏偏给你来个意外。 颇有一点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 只是看一眼，他就知道这玩意是谁搞出来的了。 那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气息，除了下界无所事事的那只猴子，还能有谁。 都当两界使了，还不消停。 净给他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眸光微动，玉帝便将其收进袖中。 随即大殿再次陷入寂静，殿外时而飘过几朵白云。 吹过几缕清风。 南天门已经恢复原样，众天兵天将却是不敢大意。 增长天王直接下令，不准将下界的某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随身携带。 自己也是打起精神。 谁会想到，南天门会被自己人给一下子弄没一次。 这消息传出去，他脸上是一点光彩也无。 净丢人了。 上界日如一日，年复一年，这千百年来，难有多少变化。 人间却是草木青，残冬逝去，只见春光过半夏将临。 悟空随玄奘行了几日，见他少些忧愁，逐渐展颜，便知他是想开了。 只是苦了李虎王阳。 一路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大声。 前有龙马后有熊，他俩活倒是轻松了，连大件的行李都不用拿，只是背着小包袱。 可心里就难过不少，妖精太厉害，他俩就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了。 那脏活累活全让一只熊给抢了，说是要苦修什么的。 他瞧着，估摸着是光练块头了，忘了练脑子。 “师傅，这行了几日，少有好好休息，前面有庄子，不如咱歇息一日，再行赶路吧！” 悟尘瞧见远处的庄子，便开口道。 他这师傅是个凡人，不曾修行，这一路走来，除了必要，也不乘马。 他只观其神，就知道师傅定是累了。 “该歇，该歇，这山路走的累人。” 玄奘轻喘一口气，舒展身躯道。 若是有人将各处的山路也像在此城那样修修，他感觉会好很多。 走走停停，就他反而跟累赘一样，李虎王阳是军伍出身，耐力非他能比。 悟空是个妖猴，他却觉得对方已经得了道。 凡一行一坐皆有度，连他也跟着暗自较劲，不想跌了脸面。 毕竟若是大唐高僧，坐的还没有一只妖怪端正，怕是会让人笑话。 至于龙马与悟尘，皆是妖身，这一行人中，自己反而是最不起眼的。 念稍定，便又向着前面的庄子赶路。 见那大树临村，溪水小桥过户，俱是烟火人家，鸡鸣狗叫声难绝。 几人心思各异。 李虎与王阳目光交汇，皆是有些喜色。 今天晚上算是能吃一顿热乎饭，睡个好觉。 悟空定眼一瞧，看着庄子的烟火气息也是有些笑意。 普通人家，求的不就是安稳度日，平平安安么。 “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 玄奘好奇开口。 悟空笑而不语，悟尘挠挠头，不自觉退后一步。 他这样的面貌，容易吓到其他人，就是问路，也是不合适的。 只能瞅了瞅李虎与王阳。 待又行了一段路，临近街口，迎面便碰上一个少年。 见其行色匆匆，又背着行李。 似是要出远门，玄奘正欲开口相问。 那少年抬头，目光扫过玄奘。 等留意到后面的那个大黑个时，心尖不由得一颤。 两眼一白，就倒了过去。 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 完了，猪妖还没赶走呢，又来一熊妖…… “孙兄，是我笑的不够和蔼吗，他怎么还怕我？” 悟尘挠挠头，憨笑道。 以此掩饰心中的尴尬，这小孩也太不经吓了。 李虎与王阳已经习惯，上去就掐他人中。 “是个人看到一头熊笑的跟人一样，怕是都有些怕，对他们来说，动物像什么都行，千万别像人！” 悟空看着被吓晕倒的少年，眼中含笑道。 这老弟那脸上的笑容，与李虎笑起来时如出一辙。 是跟谁学的，还需要他说嘛！ 莫说别人，就是李虎第一次瞧见，那腿也抖了抖。 以为见了鬼。 你说你一头熊，没事学人笑干什么！ 不怕学不像，就怕一模一样。 悟尘不解其意，只能收起笑容，变得严肃。 少年悠悠转醒，瞧见身旁二人时，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可侧头一看，差点又昏死过去。 “施主莫怕，他是贫僧的徒弟，是个向善的，不曾伤人！” 玄奘连忙开口，见少年有些不信。 便跑到黑熊旁，拍拍他大腿，又捶捶手腕，挠挠熊掌…… “行了行了，我信了，早说是个傻大个，我也不至于被吓一跳！” 少年起身拍拍行囊，无奈道。 他也不傻，若真是个恶妖，都不用等他醒来，到时候睁开眼，看到就应该是小鬼拿他了。 该见阎王爷喽。 这熊瞧着傻就罢了，怎么和尚跟他一个德行。 搞得像耍杂耍，街头卖艺的。 “实在抱歉，他虽是妖身，可也有一颗向善礼佛的心，惊扰施主，请多多包涵！” 玄奘合掌道。 “不知施主这是要去何处，带着这些行李？” 他瞧得这少年不过十七八九的模样，却拿了行李，莫不是要出远门。 “差点忘了正事，我还有急事，就不与你们浪费时间了，告辞！” 少年拿起包袱欲走，却被李虎扯住。 “法师问你话呢，你小子着什么急，若是家人生病，瞧见没，那可是顶呱呱的好大夫，若是有人离世出丧什么的。 法师也可给你念上一段，度他超生！” 李虎指了指悟空与玄奘，这一个小庄子能有什么急事。 要么是有急病，要么就是有老头走了。 这小子传个话而已。 刚好，这两样他们当中都有涉猎的。 若是他们能解决，这小子何必舍近求远。 故而将他拦住一问。 第225章 恶语伤人 “说了你们也解决不了，还是别浪费我时间的好，且让开路。” 少年扫了一眼这奇怪的队伍，也不觉得他们能帮自己解决麻烦。 都挨了老爷好几顿训了，找来的尽是一些说着大话，卖弄本领的家伙。 本事没多高，牛皮吹破天。 这又是和尚又是熊跟猴的，不像有真本事的，他也不想废什么话。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解决不了，你说了我就让开。” 李虎脾气也上来了，看着这少年的眼神，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们。 大法师可是高僧，这一路上又是白龙求他救命，又是黑熊求他当师傅的。 连妖怪都上赶着来。 一个小小的少年郎竟然瞧不起他们。 这如何能忍。 少年再次瞧了玄奘一眼，见其面色一正，终于有些高僧模样。 两只妖精又十分安静，这才觉得对方还是有些本事的。 能把妖精也调教成这样，起码不是只会糊弄的货。 “这里是乌斯藏国界地，这庄子唤作高老庄，我着急出门，是因为几年前这里来了一猪妖，霸占了高太公的老女儿。 让我出门找个有本事的，降了那猪妖。” 少年无奈回道，稍微顿了顿，见这帮家伙也未生惧，便又道。 “在下高才，本是高太公的家人，你们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别拦我道了。” 悟空靠着马儿，抬头望天。 避开玄奘的目光，这种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拿主意才行。 悟尘闻言挠挠头，也不说话。 他的想法，自然是全凭师傅做主。 师傅让他管，他便管上一管，师傅不让他管，他就不管。 “徒儿啊，你若对上那猪妖，胜负几何？” 玄奘回头问道，高才闻言也停了脚步，若是这家伙是个有本事的，他便少了一些麻烦。 不必舍近求远。 “师傅，这没打过，如何知晓，他若是本事强劲的，反正我也不怵他，若是个本事稍弱的，我降他倒也不难。” 悟尘想了想道。 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些信心的，这些年遇到的那些妖王，打起来他也没带怕的。 真能占自己便宜的还没见过几个。 闻那熊妖开口，高才心中一惊，身体往后稍了稍。 这妖精竟是个能说话的，果真是个有些本事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有人能降服会说话的妖精呢。 “长老果然是高僧，不像那些只会卖弄本事的脓包，若是长老帮我家太公降了那猪妖，我家定有厚礼相谢！” 高才脸色微喜，这才认真行了一礼道。 李虎见这家伙也是个看人下菜的主儿，顿时没了心情。 走到一旁便不再理会。 “阿弥陀佛，若真有妖怪无端生祸，贫僧不会袖手旁观。” 玄奘合掌道。 却也没有夸下海口，一定会降服那妖怪。 “长老随我到主人家细说，请跟我来！” 高才提着包袱，请玄奘与他一道进庄。 觉得老天爷对他不差，这刚出门，就能碰到高僧。 若是叫他出远门，还不知道上哪里去找高人，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个有本事的，来降了那猪妖。 “不瞒长老，那猪妖不当人子，三年前变了一俊朗公子，使了手段骗了太公老女儿，这才做了三年女婿！ 后来吃酒后不小心露了本相，这才识得他是猪妖，这家伙见无法隐瞒，也就不再遮掩，天天以本来面目示人，忒丑！ 太公觉得长此以往不是个事，败坏家门不说，又惹人耻笑，这才让我请高人拿了那妖……” 高才说着，便领玄奘一行人来到大门前。 让他们先在一旁马台坐坐，他则进去报主人家一声。 玄奘思索着刚才高才说的话，一番揣摩下来，顿时就有些惊讶。 “悟空，这猪妖只是哄骗了人家女儿，也未伤这庄子中人的性命，想必是个不太恶的妖，你看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玄奘看向悟空，问出自己心中疑惑。 他是被骗怕了，哪里敢轻易相信人家说的。 如高才所说，这妖精就只是个好色的，也不伤人。 否则，这些日子下来，稍微有些脾气的，就是直接抢了人家闺女，这高太公怕也是无可奈何。 又何必非上赶着做人家女婿！ “小师傅心中已经有数，何必问我，他说话，自然是向着主人家的，待见了高太公，你再问问他。 这庄子也有其他人，多问几个人，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悟空微笑道。 玄奘想了想也是，这庄子上的人瞧着也不像被妖怪挟持恐吓的样子。 就连那少年出门找人降妖，也不像是个着急的。 种种迹象，已经说明那妖怪不是个大恶之妖。 他也不用着急着下结论。 “哪个是远道来的高僧？” 大门打开，声音早早就传了出来。 为首的高老太公话刚说完，瞧见外面的玄奘一行人，就吓的往后一缩。 这高才忒不是东西，只说有高僧前来，且降服了几个妖怪。 这一瞧，差点没吓掉他半条命。 倒是他白问了，这一行人中，就只有一个僧人，都不用分辩的。 “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方才听闻这庄子上有妖怪生乱，便想着借宿的同时，能不能帮上忙！” 玄奘说着便与高太公见礼。 那老太公连忙还礼。 见到悟空与那黑熊，便又是往后一缩。 “哎，家里有那猪妖便弄的我头疼身弱，长老你拿了妖怪打杀了便是，如何能带在身边，这万一哪日起了凶性……” 老太公有些埋怨，面色不喜。 这高僧乱施慈悲，那妖便是妖，岂可与人同行。 若是他日伤人，这罪魁祸首，只能是这和尚。 “施主莫怕，他们俱是善妖，不曾害人，更不曾伤人性命，这才与我一起！” 玄奘笑着解释道。 “你是高僧，我本不该多嘴，你这带着妖怪行路，哪个敢与你留宿，带着也就罢了，也不贴个符咒，拴个锁链！” 老太公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那猴子与黑熊，压低声音道。 这万一发狂，他们岂不是俱要遭殃！ “你说的妖怪，这黑熊，是贫僧的徒弟，这猴儿，是贫僧的同道，贫僧这一路，只见他们救人，未见他们害人。 施主若是信不过，我们离开便是，怎的随意恶语中伤他人。” 玄奘瞧着这老太公，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张口闭口就是让他打杀妖怪，又贴符咒又拴锁链的。 倘若真是恶妖，听他这番言语，哪里会容他胡言乱语。 这人尚有为恶一方的，难以分清好人坏人。 怎么看见个妖怪就一口咬定是害人的妖。 第226章 夺路而逃 “我也是好心提醒，高僧既然不愿，就当我多嘴，只是不知高僧何时出手，拿了那猪妖，好教我一家子过安生日子？” 高太公见玄奘不识好人心，与妖为伍也就算了。 竟然还替妖怪说好话。 也不愿多说，只想着赶紧让他拿了妖怪，送些盘缠打发了了事。 “贫僧刚才听高才所言，有些不解，施主是主人家，故而有些疑问，想向施主请教！” 玄奘坦然开口。 有些事情，还是提前问清楚好些。 “既是来拿妖的，我与你留宿，你替我将那猪妖拿了就行，这有什么可问的？” 高老太公不假思索道。 说话间，也是将玄奘一行人迎了进去。 又示意下人安排些斋饭，这才坐定，说起事来。 “若不问清缘由，误伤了善妖，便是贫僧的罪过！” 玄奘合掌道。 “你这和尚忒怪，那但凡妖属，哪有善的，俱是恶妖，如何除不得？” 高老太公心生古怪。 “施主太过武断，如我那徒儿，悟空道友，这一路上也未作恶事，你这一不知他们平日行事，二未见过他们作恶。 如何可以直接说他们是恶妖？” 玄奘耐心问道。 “高僧莫与我讲那大道理，你说善便善吧，只要帮我把那猪妖拿了就行。” 老太公直接摆手道。 有些不以为然，他也不想与和尚争论这个。 “那猪妖这三年可伤施主家人性命，又或者与这庄子上的人为难？” 玄奘未作回答，反而问道。 “不曾！” 老太公略微思索道。 “不过他使那变化的手段骗婚，此前谁知他是个妖怪，不慎让他进了我高家的门，做了那女婿。 又污了我闺女名声，使得左邻右舍，这一庄子的人看起了笑话，纵使他再勤快，也不能当我女婿了。 长老可是拿不得？” 老太公又道。 “阿弥陀佛，既然是这样，不如施主写一退亲文书，将此婚事作罢，便也算了事。” 玄奘唱了一声佛号，迎着高老太公诧异的目光道。 不曾伤人，也未与一庄子的人为难，想必是个讲道理的。 又何必多生事端。 “不可不可，这可是妖精啊，若是个寻常男子，我倒也退得。 长老不知，他自打现了丑陋模样后，将我那可怜的老女儿关在屋子里不让出门，我已经是好几个月没见了。 如今死活不知，说不定已经遭了那贼妖的毒手，长老如何能放了他，一定要将他拿住，替我除了他才行！” 高老太公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就擦起了眼泪。 玄奘却是无动于衷，目光平静。 这般惺惺作态的，他见过的倒也不少。 说起来，就是那怀孕的美妇人，装的样子也比老太公强出太多。 若那妇人与老太公一个水平，当初他也不至于上当了。 待他哭完，这才继续问道。 “他既不曾伤人，老太公又为何说强关了你那老女儿，莫非他施了妖法，你们无法进去？” 老太公闻言一愣，有些不悦。 这让你降妖，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他将翠兰关在宅子里，外面又上了锁，我等如何进去？他可是妖怪，家里上上下下，哪个斗得过他。” 老太公面色微冷，神色不悦道。 越发觉得这和尚啰嗦，不像会降妖的主儿。 “阿弥陀佛，翠兰姑娘是施主的女儿，也是诸位的亲人，这被猪妖关在宅子，区区一把锁，如何能隔断诸位的亲情？” 玄奘唱了一声佛号，目光微定，淡然说道。 若是担心女儿安危，不管是砸锁还是翻墙，总能找到法子见一见的。 他未曾想到，这好几个月未见，竟然是因为一把锁。 “长老说的轻松，那妖怪云里来风里去，时常飞沙走石，我若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小女焉有命在？ 这才不敢逆了他的心思，未有打扰，他若是将我女儿放了，又岂会有这档子事。” 老太公轻哼一声，幽幽说道。 见这副情景，李虎听的直翻白眼，这哪里找的这么多烂借口。 自己女儿都被妖精关起来了，居然几个月的时间，没一个敢去宅子里看一看的。 这叫什么亲人。 净想着除妖了，难道这四处请和尚道士，就不会惹怒那妖精了。 他可是听高才说了，之前已经请了好几个和尚与道士。 若那妖怪稍微有点脾气，这庄子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动静。 别说妖精，就是他，跑来当个上门赘婿，你三番五次请些和尚道士搞事情。 他也是忍不住的。 悟空一脸平静，也不发声，就那样定在一旁，好似冥想般，一动不动。 玄奘听完，也没有点破他们的小心思。 人害怕妖，很正常。 可连自己女儿都不管不顾，一个劲的想着除妖，他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只当是这富贵人家无情。 “既然如此，贫僧先将翠兰姑娘给救出来，好叫你们一家人团聚，再降那妖怪！” 玄奘起身道。 一个姑娘几个月都被关在宅子中，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煎熬。 虽然不觉得那妖会害了人家性命，可他也不想赌这个。 “哎，不可，须得降了那猪妖，才可救小女出来，否则那猪妖又来生事，我可没长老的手段！” 高老太公连忙阻止，若这和尚本事不济，拿不住那猪妖，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他们了。 须先除了那猪妖，方才稳妥！ “阿弥陀佛，施主若是信不过贫僧，不如再请别人，贫僧不插手便是！” 玄奘眼帘低垂，眸光平和道。 老太公闻言微怔，那女婿女儿见状，连忙跑过来小声劝告。 片刻后，老太公才点点头，吩咐高才带着玄奘去那后宅。 不一会，玄奘随着高才一路来到宅子前。 见那里挂着一把锁，便看了看高才。 “长老，这锁是那妖怪弄的，我可没钥匙，若是不行，我给您取个铁锤去！” 高才小声道。 一把锁而已，他也没觉得是什么稀奇的玩意。 只是平常主人不让他们随意来此，不能妄动，他才拿那锤子试试。 “阿弥陀佛，倒是不用，悟尘，你可能施个法子，去了这铜锁？” 玄奘转身问道。 悟尘也不犹豫，点点头后就朝着那锁一指。 咣当一声，那锁便应声而落。 直接打开了。 高才瞧的眼睛一亮，看着这黑熊，心中惊叹。 这种开锁的法子，他可是第一次见。 “哪里来的贼和尚，却来扰我娘子清净？”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 只见天际忽的狂风大作，铺天盖地，黄沙骤起如云，四下一片渺茫。 叫那花草俯首，树欲折腰。 半空中一道身影出现，玄奘举目眺望，想要瞧个仔细。 “不当人子，老猪去也！” 话音未落，只见那狂风顿消，飞沙四散。 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妖怪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御风而逃。 竟是连媳妇也不顾了。 “怎滴跑了，莫非我这般可怕，吓人吓得，这妖也惧我面貌？” 悟尘露出疑惑，挠头道。 他还没拿出兵器，也未显露本事。 不应该啊！ 第227章 脸面 黄云随风去，不知霞彩在后。 袭过山岭大川，显一高山，那黄云没入其中。 霞光亦至。 山中有洞，那妖散了云与风，关了洞门，这才舒出一口气来。 “无量个道尊，怎滴见个媳妇，都能碰到那厮，这两口子的缘分没了，没了！” 妖怪现了原形，抖着身子走来走去道。 长的确实不俊，脸黑毛短，一双耳朵大出天，嘴巴鼻子不与人似与猪似。 “你这妖怪，如何见了我就跑，闻风就溜，咱俩可是有什么恩怨？” 声音自洞中响起，猪妖身子一颤。 瞳孔一阵收缩，不可置信的侧过身子，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时，脑子一片空白。 那身影却是隐了身形，一路跟来的悟空。 “你既与他做了女婿，怎么不将娘子接到此处过活？” 悟空靠着墙壁，又有些好奇道。 “孙大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何必打趣于我，不如给老猪一个干脆，了了此生，也好过这般羞辱。” 猪妖心中一阵衡量，看看悟空又看看自己，觉得已经没有逃走的可能。 便双手一摊，一副任你宰割的样子。 “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要你性命作甚？” 听得悟空如此言语，猪妖不敢开口，可眼神早已表明一切。 你这家伙杀人，何时需要过理由了？ “我那丈人倒是好运气，请了你来除我，老猪今日性命难存，你且容我吃饱，再叫我上路。” 猪妖干脆坐了下来，饮起酒吃起小菜。 悟空闻言觉得有些好笑，这堂堂的天蓬元帅下了凡，怎么成了这性子。 他还什么都没说，只是好奇问了两句，这家伙自己直接就臆想出一个来龙去脉。 “这个妖嘛，除也可以，不除也可以，就看咱们的天蓬元帅愿不愿意老实交代了！” 悟空也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上一碗酒，随意说道。 “哎，果然没瞒过你，好汉不提当年勇，老猪我如今唤作猪刚鬣，也不是什么天蓬元帅，大人莫再取笑我。” 猪刚鬣毫无斗志，只是大口喝酒吃肉。 他自下界，这日子过的小心翼翼。 俱因他知道玉帝封了孙悟空做个两界使，巡察人间各处。 怕的就是哪天被猴子找上门来，送他一棒子。 不曾想只是讨个媳妇，也能把这厮招来，真乃时也，运也，命也！ 但凡换个人来，他都能反驳两句。 可这猴子，何时听人讲过道理了。 你说也一棒子，不说也是一棒，什么理由借口，都是废口水。 “不知大人想问什么？” 猪刚鬣见悟空不急着要他性命，便再次开口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是怎么娶媳妇的。” 猪刚鬣闻言微怔，心中难免惴惴。 不会吧，还真是因为这个要取了他的性命。 他知道这猴子向来管的宽，若是早知道有今日，这媳妇，他也不是非要不可。 “我那老丈人可是自己放话，要招那上门女婿，我进门是名正言顺，我这样貌，也是提前与他告知，这女婿怎么就做不得了？ 先前也未见他嫌弃过，如今日子过的好了，倒是看不惯俺老猪这副模样，找些和尚道士来拿我……” 猪刚鬣也不避讳，一五一十的将前因后果告知。 那高老太公一家，原先也不算什么富贵人家，只是也不算拮据。 招了猪刚鬣这个女婿后，他替人家搬砖运瓦，筑土打墙，种麦插秧……创家立业。 这才有了今日光景。 “他们那身上穿的戴的，哪个不是老猪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这日子苦的时候，不嫌弃老猪的样貌。 如今倒是爱惜起自己的名声羽毛来了……” 猪刚鬣说着便有些委屈，他一个堂堂的天蓬元帅，虽说犯错，又错投猪胎。 可也未曾祸害一方，这娶个媳妇，如今倒成了他的不是。 “那就是说，你先前都是如实告知，从未欺骗过人家？” 悟空听得明白，想了想道。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说我样貌长的不美，未曾说过我是……猪妖。” 猪刚鬣嗫喏道。 他若说自己是个妖精，这婚事多半没戏了。 悟空闻言微微点头，见他也是老实，未说假话。 “我也不是帮着你丈人来拿你的，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至于其他的，你自己决定吧！” 悟空说完便散了身形。 看得猪刚鬣一脸呆滞，久久未回过神来。 他从未想过，能在这猴子手底下活命，毕竟那猴子的名声，比起所谓的凶神厉害太多。 “真不是来要我命的？” 猪刚鬣一阵嘀咕，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要他的性命，却还特意跑来见了他一趟，了解来龙去脉。 又让他自己解决。 这猴子也是个不爽快的，想让他做什么直接说便是。 让他去猜，这不是折腾他么。 高老庄，玄奘见那妖怪来了又走。 只是打个照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还是上前让高才喊了几声，见有回声，便知道翠兰姑娘不曾涉险。 便吩咐李虎王阳在前，悟尘在后，将那姑娘接出来。 与老太公一家团聚。 翠兰见有熊在一旁，不由得一惊，连忙躲到老父亲身后，这才稍定。 “我的女儿可怜呐，那妖怪可曾欺负你？” 老太公连忙扯住女儿，一番端详，见只是面容憔悴些许，这才稍稍放心。 “爹爹，女儿没事，只是长久未出门，这才精神有些不佳！” 翠兰脸一红，低头说道。 那家伙跟个色中恶鬼一样，来了就折腾她身子。 又见她体弱，时不时寻些好东西来，让她滋养身子。 这三年来，她也未曾受什么委屈。 “莫怕莫怕，他们是我请来除妖的高僧，这一次定能让那猪妖有来无回。” 高老太公安慰翠兰道。 谁知翠兰闻言直接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爹爹，求爹爹饶他一命，放他离去吧！” 翠兰心中一慌，先前那些道士和尚没什么本事，自家郎君也不怵他们。 三两下就让他们连滚带爬的溜走了。 只是这次，她在里面瞧的分明。 怕是真遇到了有修行的高僧，才让郎君连家门都不敢进，直接就跑了。 她虽然也不喜人家相貌，可从未想过伤他性命。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妇人之见，若不除了他，他日猪妖心生怨恨，找上门来，哪有咱活命的机会，来人，将三小姐带下去。 猪妖没除之前，就让她在房间里待着吧。” 老太公甩袖道。 已经是有些生气，自家的女儿居然偏袒一个妖怪，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放。 第228章 谈话 入夜时分，微风吹动。 已无寒意，尚有凉爽。 翠兰被关在闺阁，念及父母，丈夫，又是一阵伤神。 本来憔悴的脸色愈发不见血色。 屋外传来脚步声时，翠兰有些诧异。 她们一家子的人，大多脚步声她都可以分的清楚。 便有些奇怪，今日来的怎么不是她熟悉的下人。 “翠兰姑娘，不知是否方便，见我一见？” 屋外声音传来，脚步也适时停下。 “您是哪位？” 翠兰提了提声，开口问道。 “今日来的那一波人中，瞧着有些猴样的，便是俺老孙了，若是姑娘不方便，我在这里问姑娘几句便走！” 悟空站在屋外，轻声说道。 这进来时，连门都走不得，关个女儿，也要将锁孔堵死。 这老太公倒是有情有义！ 就连那窗户，也是上了锁，只不过没有浇铸铜汁，倒也有个送饭的地方。 “原来是孙长老，只是小女子屋子被父亲上了锁，迎你不得，还望恕罪！” 翠兰微微思索，刚出来时，依稀记得有这么个身影。 确实是只猴子。 只是穿着人衣，又与那黑熊站在一块。 她没敢多看。 “无妨，老孙也不敢耽误姑娘太多时间，此来是想问，你与那猪家郎君，是否有情意在，可还愿做他那娘子？” 悟空心平气和问道。 这姑娘气血不佳，精神萎靡。 想必是亏了身子，先前肯为猪刚鬣求情几句。 他估摸着应该不是强迫的。 这才想聊一聊。 “不敢瞒孙长老，初来是有几分不情愿，俱因他那样貌，实在不讨喜，可……可日子久了，见他老实憨厚。 又是个肯用心的，总能想些法子逗我开心，又为父亲打下如此家业，我便觉得这样也挺好。 无奈有那三纲五常，该从父从夫，如今父亲要除他而后快，我亦阻拦不得，好好的一个家成了如此模样，教我难过！” 翠兰讲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只能靠着窗户，无声抽噎。 “还望长老劝劝那位高僧，莫要伤了我那郎君性命，他入赘以来，从未做过一件错事，俱是我高家欠他的。 此番长老前来，便知我俩缘分已尽，奴家残花败柳之身，再难寻良人，此后或该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翠兰低声道。 已是伤心至极，跟了他，父母遭人诟病，家里人在外面抬不起头。 叫人笑话。 毕竟人妖殊途，她一无妖的寿命，二无妖的修为，百年之后，身子也是要入土的。 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可郎君与她三年夫妻之情也非虚情假意。 此后的日子，唯有青灯古佛。 “姑娘高义，只是拿自己一生幸福换父母安心，郎君活命，实在不该。” 悟空轻叹一声，倒是个好姑娘。 可惜性子弱了些，被世俗礼教束缚。 违不得父母之言，逆不了纲常之规矩。 “前人有言：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 这从父从夫，也是分情况而论，姑娘若是为自己谋幸福，也算不上违规违矩。” 悟空沉静说道，这有些事情虽说难分对错，可本来就有对错的事，也不应该因为一个父母，亲人的关系而掩盖过去。 错了便是错了，结果对方来一句我是你爹，是为了你好。 这事也不会因为这个变成对的。 如果有人觉得这是对的，那他就要让对方知道，什么才叫不讲道理。 “有些道理姑娘也明白，老孙不再多说，你那郎君也是个有本事的，所以姑娘大可宽心，老孙告辞！” 悟空说完，也径自离开。 这老太公也是心小，既然不想与妖精做女婿，弄个文书，断了两个人的缘分便是。 以翠兰的性子，也不会太过反对。 猪刚鬣就更不用说了，几次三番请和尚道士拿他，也未做出冲动之举来。 悟空不觉得那老太公不知道自家女婿是个什么性子。 三年的时间也不是一眨眼，要是没摸准人家的秉性，敢叫对方入赘？ 怕是摸准了女婿的脾气，这才搞这一出。 翠兰听到脚步声渐远，缓缓靠着窗户坐下。 脸上布满泪痕。 孙长老说的她如何不明白，只是父母养育她多年，不敢教父母伤心，只怨自己命不好。 嫁了一个妖怪，让父母脸上无光，让郎君四处受气。 她那妖怪夫君，再良善也是有脾气的。 若不是她故意装作生气，又哭又闹的，她这一家子人，不说丢了性命，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她却是拿着对方对自己的溺爱，伤郎君的心。 算起来，她也不算一个好妻子。 只希望他以后别再来了，免得被人擒住，丢了性命。 幽月悬空，鸟立枝头。 时时传来虫鸣鸟叫声。 屋内佳人独坐难眠，那山那洞郎君失情失意。 客房内，几人俱是睡不着。 玄奘也在默念经文，心有烦恼。 “孙兄，这老太公硬要咱除妖，可我看那姑娘却不愿意，咱要是真除了那猪妖，岂不是让人家守寡！” 李虎有些难受的坐起身，皱着眉头道。 虽说女婿是个妖精，可若是将那妖精给打杀了，这姑娘以后日子找谁过去？ 他可不觉得，连人家女婿是妖精都要四处说闲话的人，会想着和这样的姑娘搭伙过日子。 便是他自己，虽然不反对人和妖精在一块，可让自己找个和妖精有过交流的姑娘过日子。 他也是坚决不同意的。 “人和妖本就难走到一起，世人的眼光，亲朋好友的疏远，家人的责备……诸如此类，有哪个是可以轻易承受的？ 依我看，他们的姻缘断了也好。” 王阳突然开口，也是坐起身来。 “说的是，要是像我一般，潜心修佛，就不会有这个烦恼，那猪妖是个没福气的！” 悟尘想了想说道。 女人有什么好的，等他以后修行有成了，也要度化那些沉沦苦海的妖魔。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答应劝那猪妖，让他切莫再为难高老太公，这妖精也不像是个为恶的，不能随意杀生！” 玄奘低声道。 他思来想去，纵使妖精使了手段，变化了样貌，骗了老太公。 也没有要人家性命的道理。 “只是不知那猪妖身在何处，待贫僧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他若是个明事理的，定会放过这一家子。 若是个不通情理的，悟尘你也莫要下死手，把他赶去别处，叫他莫再生事，也就罢了！” 玄奘说完，觉得还是为难，若非对方是个妖怪，这桩婚事，说什么他也是不愿意掺和的。 “小师傅高见，只是我听到点不一样的，那猪妖上门时就是那般样貌，也没像老太公与高才说的那般。 更不曾变化样貌，似老太公所言，怕是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悟空又将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他不觉得，这高老太公老眼昏花，招女婿时，连是人是妖都分不清。 猪刚鬣虽然没说，可那一副猪头人身，但凡有眼睛的，都不会当认不出来。 如今家大业大，就开始后悔了，觉得这女婿配不上他们家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 玄奘听了又念了一通佛号。 心中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妄下决断。 否则便是冤枉了一个妖怪，错信了一个不善之人。 “悟空，这等秘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玄奘好奇问道。 第229章 妖精当面 “晚上散心，我抽空去看了看老太公的女儿，也跟这里的老人家聊了聊，想来说的不假！” 悟空坦然道。 这种事情，真话假话也不难分辨。 多找几个人问问，总能有结果的。 “那高老太公还说是人家哄骗了他，这……这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吗！” 李虎微微蹙眉，握紧拳头道。 一家子的活让人家干了，日子也好起来了。 这到享福的时候了，你又嫌弃人家身份。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你就不怕左邻右舍议论了？ 玄奘轻叹一声，没有言语。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外人反而不好掺和。 一夜随风去，旭日再东升。 悟空初起没多久，便见高才急匆匆跑来。 “长老，长老，那妖怪的地址寻到了，是那福陵山云栈洞，还请长老替我们除了那妖怪！” 悟空闻言觉得好笑，这地址是从哪里得知的，他昨夜看的分明。 抬头看了看那天上的云彩，悟空眸光微动，却也没再有其他动作。 老太公是个人精，年纪大了，脑子却不糊涂。 昨儿晚上在翠兰姑娘那里套了话，今儿就打算让他们除妖了。 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用浪费那脚力，俺老猪已经来了！” 声音刚起，那云间便出现一道赤光，直直朝庄子射来。 眨眼之间，便已经是按落云头，到了院子中。 猪刚鬣收了法力，目光瞄了一眼悟空所在，见他也无异常，目光平静，便知道自己这趟来对了。 心中稍喜。 “且将我丈人找来，他既要除了我这妖怪，今日就当面说清楚，也好做个了断！” 猪刚鬣本想挺直腰杆，可说话间，不由自主的又收了几分。 心中却是有疑惑，不知道这孙悟空为何跟一和尚在一块。 想问又不敢问，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弥陀佛，施主去请老太公吧，有些事说清楚也好！” 玄奘出了房门，对着高才合掌说道。 见高才有些慌张的离开，这才将目光看向院中猪妖。 “猪施主当面，小僧失敬！” 玄奘与猪妖见礼，猪刚鬣见状亦是还礼。 玄奘有些讶异，对方虽是猪妖，可举手投足，那面容气度却是大有不同。 看人自然不能光靠一张脸皮。 他虽无识人之术，可一些眼力还是有的。 这猪妖识大体，知礼数，来路怕是不一般。 “不敢，老猪今日前来，为的是家事，待会让长老看了笑话，也请多多担待！” 猪刚鬣强颜欢笑道。 若不是有只猴子在一旁，他哪里需要特意装出一副笑脸。 他此刻的心情，是一点也不美。 说话间，猪刚鬣回头，正好与老太公目光相对。 “哼，你这猪妖，竟然还敢来，今日就是你死期，请长老出手除了这妖，还我高家一个太平安宁。” 老太公拿起拐杖指着猪刚鬣叫道。 “丈人，且莫言他，先与我说个清楚，三年前你招女婿，老猪我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入了你高家。 何时使过手段，骗你一家了，老猪我生来这般，也知自己长的不俊，可也未曾哄骗他人。 那婚书文书俱在，其中写的清清楚楚，可要我拿出来让他们瞧瞧？” 猪刚鬣说着说着脾气就上来了，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 往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如今连孙悟空都来了。 又不是那些脓包的和尚道士，如何唬的住。 老太公闻言两眼一瞪，拿着拐杖就想朝猪刚鬣身上打。 “你这妖精，强词夺理，把我女儿折腾成那样，又坏了我高家名声，我便是记差了些事，那也是情理之中。 你生的这般丑陋，有哪个人家敢招你当女婿，就是你这妖精骗了我高家。” 老太公说完，似是觉得不雅，又收了拐杖，重重的杵地。 “还请长老降了这猪妖，老夫定有重谢！” 老太公说话间。 玄奘低头不语。 猪刚鬣神色黯然，以往他装个没听见也就罢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装傻充愣。 又瞄了一眼孙悟空，见他若无其事，猪刚鬣便松了口气。 “事实到底是什么样，丈人心里想必比我清楚，俺老猪也不想多说，你若是真不想要我这个女婿，也可以。 叫我娘子出来，她若是不想与我在一块，不如写个放夫的文书与我，解了这段姻缘，大家各奔前程！” 猪刚鬣沉声说道。 心中有些酸楚，他不过是不想自欺欺人，这才以真面目示人。 以他的本事，就是变个玉面郎君，又有何难？ 老太公见状一急，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没有开口。 最终狠了狠心。 “你与她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文书，倒不用她写，我替她做了这主！” 老太公直截了当，他那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岂会不知。 要是出来，怕是心一软，就随这妖精去了。 哪里会写什么放夫文书。 “那倒也可！” 猪刚鬣也不想推来推去，当下就同意了，见悟空同样没有什么反应，便觉得自己做对了。 老太公直接喊高才取来笔墨，写了文书，双方按了指印，又烧了之前的婚书，便算了事。 事毕，猪刚鬣有些尴尬。 不知是该离开还是不该离开，一时间站在原地有些难受。 那老太公突然一个跪地，立时就大声嚎哭。 “求长老救救我高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吧，这妖精今日签了文书，必然生恨，等长老离去，定会加害我等。 就算长老慈悲，不肯除了他，也请长老拿了他，断不能放他离开啊！” 高老太公声泪俱下，一番言语，让人动容。 这是真怕了！ “哼，我老猪也不至于如此下作，你这上上下下的家当，说起来哪个不是我挣来的。 如今做不了你高家女婿，这家业也该分我一些，俺老猪是个仗义的，不要你一半，只需分成三份，与我一份便可！” 猪刚鬣冷哼一声，看不惯老丈人如此惺惺作态。 本来想着翠兰与他厮守三载，便将这家业留与她，全了这段缘分。 可瞧着这丈人的嘴脸，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说什么也要恶心恶心这家伙。 老太公听完有些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也不管有外人在场。 “你这妖精净想美事，你入了我高家，这女婿是给我高家当的，挣的家业自然也是我高家的。 哪有离开时带走的道理，我那女儿被你霸占了三年，你能将三年的日子还回来吗。 你要家业，一分没有，断无可能！” 老太公疾声厉色道。 想了想似是觉得不妥，脸色又缓和些许。 “可我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便与你一千两银子，你另谋生路去吧！” 第230章 造化 “阿弥陀佛，高老施主，猪施主虽是入赘，可也确确实实为高家创了家业，这家里合该有他的一份。 依贫僧的看法，不如给他一份，也算有始有终，了个善缘！” 玄奘无奈开口，轻声说道。 他没想到这老人家是个如此吝啬的，昨日走过来时，这一路所见。 怕是没有比老太公家更富裕的了。 就连家宅也是首屈一指的宽敞阔气，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产业。 人家一妖怪如此卖力，做了三年女婿，为一家子打下如此基业。 分一点出去，也不过分。 “这是老头子的家事，我敬你是大唐来的高僧，这才对你客气几分，可你一不愿替我除妖，亦不愿出手帮忙。 如今倒是帮妖怪说起话来了，请长老自重。” 老太公阴阳怪气道，心中有些厌烦。 这和尚不向着自己说话不说，还向着妖精。 说什么东土大唐的高僧，他看怕不是一妖僧，整日与妖怪为伍，怪不得不除妖。 猪刚鬣见这和尚帮自己说话，不由得多了几分古怪。 可孙悟空一直站那边没什么动静，这便让他有些打鼓！ 难不成是让自己舍了钱财保命？ 他不知孙悟空心中的想法，只能尽量不惹到这家伙。 虽然他说让自己解决，可你丫的就在一旁看着，他哪里敢说半句重话。 “一千两便一千两，真要论起来，你就是给老猪十万两，那也是老猪吃亏，只不过老猪不想与你计较，拿钱来！” 猪刚鬣直截了当道，琢磨半天，他也没琢磨出来这猴子到底什么意思。 干脆就舍了家业不要，只因他心中有了别的心思。 “高才，从账上拨一千两银子给他，让他离开，从此他与我高家一刀两断，恩怨两清！” 老太公微喜，却连忙将喜色遮掩，依然冷着脸道。 想着这一千两，也是给多了，早知道就给五百两了，量这猪妖也不会拒绝。 一时间又有些肉疼！ 阿弥陀佛。 玄奘暗念一声佛号，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这位猪施主属实老实憨厚了些，只不过这样事情也算解决，两家和气生财，也是好的。 悟空见猪刚鬣居然不还价，只是拿了那一千两，心中有些讶然。 随即便明白过来，怕是自己的存在，坏了人家的分家产的机会。 这下倒成自己欠他的了。 猪刚鬣拿了银两，也不逗留，当即扯了云起了雾，离开庄子。 “悟空，既然事了，咱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玄奘回头道。 他未帮老太公拿妖，对方已经不喜，再待在这里，只能让人家更不舒服。 便示意悟空赶紧启程。 “法师莫急，这天还早，这要走，也该吃个早斋，填饱了肚子，也好赶路不是！” 悟空微微笑道。 说着便进了屋子，老太公闻言，哪能不明白。 又让高才去让厨房做些斋饭，赶紧打发了这群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家伙。 便乐呵呵的离开了。 他几次三番想让这猪妖离开高家，俱未成功。 这才想法子请些和尚道士拿他，真要除掉了皆大欢喜。 要是没除掉，就是吓唬他，让他离开这里，自己也是不亏。 如今的结果他倒也满意。 这帮和尚妖精，倒也有些用处。 他也是听高才说了，猪妖是见了他们就跑。 连面都没露，说明和尚是个有本事的。 否则，他哪里会让他们吃这早斋，早就轰出大门了。 屋内，悟空静坐一旁。 没多久，悟空微微侧眸，目光看向宅子后方。 只见翠兰住处，几个送饭的丫鬟说起了今早的事。 那姑娘听闻郎君与老父亲签了文书，又烧了婚书时，又是一阵伤神。 愣了片刻后，待丫鬟离开。 见那姑娘扯了床帘当绳子，挂于梁上。 悟空目光微动，却未阻止。 直至翠兰彻底失去生机，悬于屋内时。 悟空才动了些许念头，一道身形走出，到那屋内。 一指清光乍现，那翠兰的魂魄离身，见到悟空时，不由得捂嘴惊呼。 “姑娘莫慌，你已身死，如今不过是魂魄离体，不算什么大事！” 悟空说完，心念稍动，便与其来到云霄之上。 “翠兰姑娘，这解决问题的法子有许多，死是最简单的。 我知道姑娘心里委屈，一方是父母，一方是丈夫，帮哪边都为难，如今姑娘身死，就不谈什么养育之恩了。 我给姑娘两个选择……” 悟空无视掉翠兰的吃惊和恐慌，只是平静开口。 两个选择，是随鬼差入地府轮回，还是由他出手，让两人再续前缘。 都是有所取舍。 入了地府，自然前世皆消，一切如那过往云烟，随风消散。 再世为人，便须舍去父母亲情，与那猪刚鬣长相厮守，共度一生。 无论是哪个选择，都算不上太好，也算不上太差！ 翠兰闻言有些沉默，看着微风吹动白云，鸟儿自云间飞过。 来不及想这孙长老是如何做到的。 “孙长老，如果可以，还请长老出手，不管我是人是鬼，我都欠他的，我想赎罪！” 翠兰跪倒在云间，轻声说道。 她本想一死了之，只因无颜面对自家夫君。 父亲做事太绝，她没办法令父亲改变主意，也没办法和夫君赔礼道歉。 便想着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了丈夫的恩情。 如今孙长老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如何会不愿意。 若非无奈，她又怎会寻死！ “既是姻缘，便无赎罪一说，若你怀着愧疚之心待他，我相信他也不会开心，我说的对不对？” 悟空说着，扭头看向一处。 只见不远处的云中，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正趴在云头，向这边望来。 “嘿嘿嘿，孙大人真是替老猪说了心里话，我喜欢娘子，自然是想娘子喜欢我的。 如果是觉得因为欠老猪的才对老猪好，大可不必，我猪刚鬣怎么说也不至于挟恩图报，做那小人！” 猪刚鬣见被孙悟空点破，也不隐藏，直直朝这边奔来。 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他是个脸皮厚的，否则也不会自己找上高家当上门女婿。 自家娘子上吊时可快急死他了，无奈有孙悟空在，他也不敢强行插手。 猪刚鬣讪笑几声，目光瞅着媳妇，不由得有些心疼。 “都这样了，还不扶你媳妇起来，是打算让俺老孙扶？” 悟空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翠兰本就有些羞涩，见孙长老还这么打趣她，一时间耳根子更红了。 猪刚鬣连忙搀起媳妇，看着她的模样，一时间傻乐不已。 悟空却是脸色稍正，一手掐诀一手念咒。 一道细小的金芒自指尖飞出，没入猪刚鬣心口。 再次飞回时，夹带这一滴精血，滴溜溜一转，便停在悟空指尖。 “从今以后，你既是翠兰，也不是翠兰，你夫妻二人怎么过日子，以后是闹腾是平淡，是分是和，便看你们的造化了。” 悟空说完，那金芒将血液分成千万丝，将翠兰的魂魄包裹，霎时间金光大盛。 天地为此一凝。 猪刚鬣瞳孔急剧收缩，他抓着翠兰的手，自然可以察觉到媳妇在这一刻的变化。 那道由他精血所化的丝线，正在构造一个全新的身体。 衍化出道道血肉，骨骼，以及那经脉，五脏六腑…… 媳妇还是那个媳妇，可更让他多了几分亲近与熟悉的感觉。 想要感谢时，才发现悟空已经没了身影。 这云层之上，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第231章 夫妻与茶肆 “主人，不好了，三姐姐……三姐姐她悬梁自尽了！” 伴随着高才着急忙慌的一声大喊。 老太公登时立起，身子一阵摇晃，只觉脑子发昏。 真是老太公恰逢喜事爽精神，一朝转喜一朝忧。 “高僧呢，他能管着那些妖怪，说不定有法子救我女儿。” 高老太公缓过神来，连忙扯住高才问道。 高才被扯的难受，可看到主人那狰狞吓人的脸，也是不由得一滞。 “高僧已经离开了，而且三姐姐的身体已经有些僵了” 高才低着头说道，神色有些复杂，等丫鬟发现时，已经快中午了。 老太公身子有些颤抖，一时间站立不稳，好在高才连忙搀扶住。 扶老太公坐下。 “不孝女，竟然为了一只猪妖寻死，真是我高家的耻辱，将消息瞒着吧，对外……就说是身子亏空，病逝了！” 老太公眯起眼盯着高才说道。 见高才点头应声，这才神色稍缓。 高家三小姐病逝的消息传出时，悟空与玄奘一行人已经走出小半日。 哪里还看得见高老庄的地界。 玄奘思量多时，看了悟空好一会，终于问道。 “悟空，这高老施主虽不见得是个恶人，可对那妖怪女婿，着实不善，如今又尽得富贵，如此，却是尽享福了！” 玄奘有些烦恼，这妖精是个为善的，老丈人如此对他，他也未恼。 舍弃了辛辛苦苦挣的家业，妻子也与他无缘相伴，这为善该有善报才是。 “前人曾言：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法师何必执着于一时。” 悟空随口说道。 是那春园之草，还是磨刀之石，日久自见分晓。 玄奘不知道他出手救了翠兰姑娘，才会觉得猪刚鬣属实惨了些。 悟空眼中含笑，他觉得，拿那三年的家业换一个一心一意为猪刚鬣着想的媳妇，咱们的天蓬元帅想必是不亏的。 至于高老太公，膝下无子，两个女儿女婿得知翠兰身死，妖精女婿又被赶出去…… 如果没人打高家家业的主意，那这个世道就是真好了。 他提前鼓掌庆祝一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玄奘眼光一亮，轻唱一声道。 悟空稍微提点，他是一点就透，这栽树插秧，尚且需要春耕秋收，何况因果报应！ 明白这个道理后，他也就不再纠结于此。 “说得好！猴兄你也懂些佛理？来日咱俩好好论道论道。” 悟尘当即一拍脑袋说道。 他这细细思索，终于有些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就拿他来说，如果没有他一心修行，日日为善，哪里有机会拜师傅西行。 倘若他是个作恶的，师傅是不可能收他的。 他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又升华了。 有些道理，他虽然不知道，可是一直在做。 有些人书读的比他多的多，道理知道的也不少，可就是不做！ 李虎与王阳笑笑，觉得孙兄说的也有道理。 只是这熊一惊一乍的，有点难受。 小白龙化马而行，一路上俱是背些行李。 此刻看着前面的那道身影，思绪亦是有些恍惚。 那个让诸天神佛皆颤的人物，在人间，却与常人无异。 说话做事丝毫不见乖张！ 若不是自己知道孙悟空的身份，怕真的会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猴妖对待， 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不明白，同时也有许多人不明白。 妖与人随日西行，过了山岭，临近黄昏时。 却瞧得前方有一茶肆。 “悟尘，这荒山野岭，也无人家，哪里来的茶馆，莫不是妖精为了吃人变的？” 玄奘减缓脚步道。 这地方古怪，过路之人太少，真有人开茶肆，怕不是亏的连本都没有了。 悟尘打眼一瞧，也未看出来异常。 “师傅，看着不像是个妖怪的住所。” 悟尘想了想道，没什么妖气，也没有怨气煞气之类的。 倘若是个害人的地界，时间一久，定会积累些血煞，怨恨的气息。 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真是个黑店，要么就是刚开的，要么就是专门等自己这波人的。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不大。 悟空看着那忙活的夫妇，眼中有些意外，却也没说破。 正是落日红霞映树深，路遇茶肆把劳消啊！ “几位师傅，要来杯茶水解解渴吗？” 那妇人见有人来，连忙开口问道。 玄奘瞧着那眸子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阿弥陀佛，此地人烟稀少，少有人来，施主为何会在此地开店？” 玄奘不解道。 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问了出来。 那妇人闻言一笑。 “我与郎君开店，不为挣钱，只求心满意足，这茶水，过路之人喝的少，山中鸟兽精怪喝的却多。” 妇人说完，玄奘神色微怔，随即便明白过来。 对方所求不在钱财，开店便是随心所欲。 想来图的是个自在。 “几位长老稍坐，这茶水很快就好，我再给你们上些点心来” 说罢便去准备，瞧着妇人离开的身影，玄奘微微皱眉。 他是真觉得对方熟悉，可这熟悉感觉，也不算重。 见过又好像没见过，弄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施主，贫僧有个不解之处，还望解惑，就是施主为何不怕我们呢？” 玄奘轻声问道。 这一路走来，任哪个见了悟尘的样貌，都得往后稍稍身子。 胆子小些的，更是直接跑开了。 像这二位夫妇一般，眼中没有半点惊慌不说，也无惊讶，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都觉得对方是不是也是妖怪，这才连点反应都没有。 “长老喝茶，这山中多野兽，平日里俺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不知长老是打算去哪里？” 那汉子提来茶壶，为几人添上茶。 悟尘个头高，身体壮，坐不了凳子，便靠着树就坐了下来。 看着玄奘手中的大碗，到了自己手里就跟小酒杯一样，有些郁闷。 其中的茶水，轻轻一嘬，便没了…… 连个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 玄奘见汉子说的在理，也就没多问。 这敢在此地开茶肆的，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本事，不然如何应付山中那些猛兽。 只是人家的底细，他也没必要深究。 交浅莫言深。 “原来如此，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去那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经，路经……” 未等玄奘说完，那汉子提着茶壶的手便一抖，差点将茶壶扔了出去。 让玄奘愈发觉得奇怪。 “不好意思，俺有些惊讶，失了礼数，长老勿怪！” 汉子添了茶，便又跑去忙活，却有些心不在焉。 “长老长途跋涉，吃些点心吧，小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 妇人端来点心笑道。 一旁的悟空看着这夫妻俩又是添茶又是点心的，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总不能只是为了见他们一面吧！ 第232章 老猪拜师 盏茶功夫，那汉子见这边用完茶水点心。 又再次上前，却是显了本来面目。 “长老，可还认得老猪？” 玄奘放下手中茶杯，缓缓起身，眼中闪过讶异。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频频看向那妇人与这猪妖。 “阿弥陀佛，本以为施主是个深情的，没想到，哎……” 玄奘轻叹一声，念了一声佛号。 不曾想在猪妖也是个多情种，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如今还在外面养小的。 不过三妻四妾古来已有之，对方也不再是高家的女婿。 他也不能说人家不是。 这种事，说到底还是高家老太公做的不仗义。 “长老莫要误会，她正是俺老猪的娘子翠兰，我那丈人硬分开我俩，翠兰却一心相随。 无奈，老猪我只能使个法子，让她假死，换个样貌……” 猪刚鬣苦笑道。 见玄奘果然不知孙悟空帮他夫妻的事，心中料定这些人怕是不知道孙悟空的身份。 孙大人与佛门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他如何不清楚。 单是几百年前的事，就注定孙悟空与佛门站在了对立面。 如今却跟着一和尚往西天去。 他虽不知道是去干什么的，可绝对不会是去给佛祖贺寿的。 所以他想赌一把！ “见过各位长老！” 高翠兰与玄奘等人见礼，这番仪态，终于让玄奘心中的疑惑顿消。 “原来是夫人当面，贫僧失礼！” 玄奘连忙还礼，他还一直觉得熟悉，如今看着那眼眸。 确实与翠兰施主的眼睛并无二致。 这股熟悉感的来源竟是在这里，玄奘有了些笑意。 换一种身份一块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以猪施主的能力，要不了多久，想必就会有自己的家业。 “恭喜二位，只是不知猪施主在此相遇，所为何事？” 玄奘问道。 高翠兰碰了碰自家郎君，示意他说话。 “噢，长老既然是去西天拜佛求经，这路途遥远，多是条件艰苦，妖魔拦路，不如让俺老猪护你一程！” 猪刚鬣诚心道。 他本想与娘子长相厮守，可翠兰念着孙大人的恩情。 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还了这救命之恩，成全之情意！ 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还请长老收弟子为徒，让弟子一路相随。” 猪刚鬣直接拜道。 悟尘闻言眼睛一亮，顿时呲着牙乐了起来。 “哈哈哈，师傅，这送上门的弟子，不能不要啊！” 悟尘乐呵呵道，一双眼睛乐的眯了起来，这样一来，他就是大师兄了。 有一个师弟入门，他还是很乐意的。 “不可，施主你已成家，怎可抛去妻子，当了和尚，这万万不能，世间从无这般道理！” 玄奘闻言脸色一变，第一次瞪了徒弟一眼。 这个时候，你瞎掺和什么。 此事绝无可能！ 悟尘闭上嘴巴，尴尬的挠挠头，向着悟空旁边靠了靠。 这入了沙门，不是挺好的么。 要媳妇作甚？ “长老误会了，俺老猪岂会舍了媳妇不要，只是请长老收老猪为徒，好一路相随。” 猪刚鬣再次恳求道。 这种事情他不能去求孙悟空，只能找玄奘。 既然孙悟空要护着玄奘西行，那么他帮玄奘，便是帮孙悟空。 也算还了悟空帮他的情分。 若是什么都知道还无动于衷，偏安一隅，他与翠兰固然能和和美美。 可也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猪施主，这种念头万万不能再有了，不是贫僧不收你，只是这世间只有伙居的道士，何时有伙居的和尚了！” 玄奘说完默默诵经，他被这猪妖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入沙门抛妻弃子不可取，这带着娘子一块进沙门更不可取。 哪有和尚拖家带口的，如此这般，还谈什么清规戒律，六根清净！ 到时候怕是去了西天，佛祖也不会传经文给他的。 这种荒谬的事，猪施主是怎么想出来的。 悟空迎着那道感激的眼神微微颔首，却也未多言。 翠兰姑娘与猪刚鬣有什么想法，他此刻差不多明白了。 只是这西行的路，并不轻松。 “额，老猪我也没说要让娘子一起，只是老猪我一个人随长老西去而已……” 猪刚鬣见玄奘误会更深，只能连忙开口解释。 他要玄奘收徒，也不是要入沙门，就如世俗一般，收他当个记名弟子，又或者是那俗家弟子。 只需功成之日，他便返回。 此生他不贪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只希望与心上人共度余生，只是在此之前，须得还了孙悟空的情分。 “正是，奴家郎君虽未礼佛，可也心怀善念，长老此去路途艰险，有他保护，也能少了许多麻烦！” 翠兰说着，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向悟空所在看去。 玄奘见状，亦是回头看向悟空。 “小师傅若是不觉得麻烦，收了也无妨，说不定他与你有缘，该一路同行！” 悟空笑着道。 不管是天意如此，还是冥冥中注定。 只要猪刚鬣愿意，他不会横加阻拦。 见悟空如此言语，玄奘一番思虑，不知不觉间皱了皱眉。 “想要贫僧收徒，须得诚心回答贫僧一个问题，猪施主，我想知道，你为何非要随贫僧西行？” 玄奘正色说道。 他不是傻子，他与猪施主不过几面之缘。 肯定不是他佛法高深，也不会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 想来是悟空的缘故，可具体什么缘由，他是想不出来。 不问，他心难安！ “长老勿怪，老猪也曾习过些法术，能看出他人的气运功德，我观长老气运之盛，举世罕见。 这去西天拜佛求经，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德一件，所以，老猪想护长老一护，给自己……” 猪刚鬣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这也是实话。 取经人的运气与功德，属实难见。 若是从中分上一些，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运气与机缘。 玄奘闻言低唱一声佛号，目光微动。 顿时明白过来，他虽是一僧人，不曾踏足修行界。 可也知晓，妖族对所谓的气运与功德，很是看重。 那么想跟着他，也就不足为怪了！ “既然如此，也无不可，只是当了贫僧的弟子，哪怕只是俗家弟子，也是有不少约束，不知施主可愿接受？” 玄奘想了想道，这俗家弟子，也不是轻易就能收的。 依然要慎之又慎。 猪刚鬣闻言微愣，有些犹豫，他就是觉得俗家弟子之类的肯定没什么约束，这才提出做个弟子。 可要是约束太多，那他这一路上岂不是处处不自在！ 高翠兰见自家郎君没反应，有些着急，便凑近身子，一只手悄悄掐起夫君胳膊上一块肉，使劲拧了拧。 嘶！ 猪刚鬣倒吸一口冷气，哪里不明白娘子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娘子的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真疼啊！ “愿意愿意，老猪愿意，只是待取经事了，老猪可是要回来陪娘子的，这个总不算犯戒吧？” 猪刚鬣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果到时候连媳妇都不能陪着，那他还是不去了。 毕竟要那所谓的功德，也是为了他们夫妻日后的日子好些。 让自己消了之前那犯错的因果。 “自无不可，只是俗家弟子，倒不用跟贫僧一般，只须守些基本的戒律规矩。” 玄奘笑着道，没想到猪施主还是个惧内的。 第233章 那水那桥 “师傅在上，且受弟子一拜！” 猪刚鬣再次拜道，只要不是断绝尘缘，这俗家弟子，他也做得。 玄奘坦然受了这一礼，心中也是高兴。 “你是我座下第二个弟子，虽是俗家弟子，可也该有一个法名，以后好称呼，你大师兄法名悟尘。 你便唤悟能吧，既是出家修行，便须断了五荤三厌，为师再给你一个别名，唤八戒如何！” 玄奘沉吟道。 这弟子虽是俗家，却也该用些心。 不过有些事急不来，先做好最基本的，再谈其他。 他取名悟能，亦是随心。 倒是八戒，是希望这弟子先断了五荤三厌，故为八戒。 “猪悟能，猪八戒？” 猪刚鬣轻喃几句，眼睛微亮，这名字取的，是比自己瞎琢磨的强。 比他那名字容易上口。 高翠兰见这家伙又呆住了，便若无其事的轻轻踢了一脚。 猪刚鬣这才回过神。 “谢师傅赐名，老猪我如今也是出家人了，哈哈！” 猪八戒起身拜谢，有些欢喜。 只是转头看向自己娘子时，又生出些许忧伤。 自己这一去，怕是要不少时日，那西天灵山离这里可不近。 这一路走过去，怕是要不少年头。 一旦分别，再见面，还不知是何时。 玄奘唱了声佛号，便与悟空一块走去别处，给这夫妻留下一点空间。 猪八戒见他们离的远了些，眼泪顿时就飙了出来。 哇的一声，已经扑倒在翠兰怀里。 呜咽个不停。 噗呲！ 李虎一个回头，见到如此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赶紧扭向一边，努力压住嘴角。 “至于么，不就是一场离别，日后也不是见不到，这给他伤心的，真矫情了！” 李虎好一会才说道，语气有些酸酸的。 他是没想到，一只妖也能如此深情。 多多少少有些超出预料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妖也不会例外，对翠兰姑娘来说，有这么一个郎君，她应该很高兴！” 悟空有些感慨道。 没有女人希望自己丈夫是个薄情寡义的，如八戒这般，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恭喜玄奘法师，又得一好徒弟，他日后也许当不了好和尚，不过能做个好丈夫，也是极好的！” 悟空朝玄奘拱手道。 玄奘笑着回礼，对于他来说，自始至终，他也没想着让徒弟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 有些东西本就不应该被一条标准束缚。 只要有心向善，他能为对方引一段路，便是好的。 他也没必要将对方打造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悟尘是这样，悟能也是这样。 做师傅的，应该接受弟子的不同。 那边八戒与娘子倾诉衷肠，这边几人说些杂事玩笑之言。 夜色渐深，便在这茶肆中歇息一晚。 至天明时，又早早上路。 猪八戒一步三回头，把娘子一个人扔在这里，他是不放心的。 玄奘暗叹一声，还好收作俗家弟子，倘若是个正儿八经的和尚，再有如此情缘，那可就有得忙了。 “猪兄，你让贵夫人孤身一人留在这荒山野岭中，是否有些不妥，毕竟只是一普通人，要是……” 王阳拱手道，有些话点到即止，不必说的太明白。 他也是有些担心猪夫人的安全。 “小兄弟多虑了，此山为福陵山，乃是俺老猪的住处，这山中大大小小的精怪，不说拿了我多少好处。 可也有些情分在，所以倒不用担心我家娘子出事！” 猪八戒坦然道。 若是没有一些准备，他也不敢把娘子留在此地。 翠兰如今虽是人身，流着的却是纯粹的妖血，再无之前那副羸弱的娇躯。 日后稍加修行，不说霞举飞升，可多个千百年的寿命，还是有可能的。 王阳闻言也就不做多言，他也是操闲心。 要是与山里的精怪相熟，这种地盘上还真不用怕谁。 白龙马驮着行李，玄奘在前，随者稍后，一行人就这样向西而行。 山中草木花色渐浓，翠柳红花同现，鸟兽飞虫共语。 林间有奇花香，飞禽鸣。 溪旁杂草万千，有小鱼跃，有彩蝶飞。 时有升卿过路，让玄奘不由得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行个数日，见有小河拦路，几人便寻起了桥。 “师傅，这点水深，不如老猪直接背你游过去！” 猪八戒嘟囔道。 这也就比小溪宽些，左右不过三五丈，水流也不急，还寻那桥作甚！ “还是从桥上过好些，只是我过去，这马儿行李都是难事，若是不小心打湿了，又须费神。” 玄奘摇头道。 并非是不知小白龙的本事，只是一旦开了口子，日后遇水就飞过去，那遇山觉得山太高，难以过去。 是不是也可以生出侥幸，让悟尘他们带自己过去。 既然要脚踏实地，这种偷巧的心思就要不得。 “哎，师傅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猪八戒悻悻的嘀咕了一句，一条大溪而已，非找那桥干什么。 随后又看了一眼泛着阵阵阴气的溪水，不由得摸了摸鼻头。 这水瞧着不大善。 若是他直接背着游过去，说不定还能避开这水里的家伙。 不曾想师傅就喜欢从桥上过。 啪！ “你这傻猪，怎么跟师傅说话呢，他老人家说走桥就走桥，就你事多。” 悟尘随手一巴掌就拍在八戒脑袋上，见八戒不忿，悟尘又瞪瞪眼。 “我可是你大师兄，替师傅管教你也是我的本分，遇到这么好的师傅，你就偷着乐吧！” 悟尘扬扬眉，颇为自得的说道。 猪八戒暗叹一声，看了看这头傻熊，当下就决定忍了。 因为之前私下较量时，他居然没占上风。 这上哪说理去。 他好歹是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虽然犯错被贬下界，错投猪胎。 可那手段也是一等一的。 居然连一头黑熊精都收拾不了，跌份啊！ “若不是你入门比我早了那么几天，谁当大师兄，还不一定呢，切莫嚣张！” 猪八戒轻哼一声，打掉了揽在自己肩膀上的熊掌。 微微有些不服气。 若自己还是那个天蓬元帅，哪里会认一只小妖当大师兄！ 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 师兄弟打打闹闹，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也终于看到了那桥。 “师傅，这桥瞅着死气沉沉的，有些不对头！” 悟尘一眼看去，见那黑气滚滚，脸色稍肃道。 “可是有妖怪？” 玄奘不由得问道，这一路上他也没遇到什么险事，又有悟空与弟子随行，倒是不像刚西行时那般紧张。 “说不上来，说不上来！” 悟尘挠挠头，眼中有些困惑。 只是瞧着有些死气，阴气浓了些。 他虽是个向佛的，可修的依然是妖的功法。 对这些东西没那么敏感。 又不见妖怪现身，他也不知是妖怪还是鬼怪！ “哼，半吊子水准，还不如将这大师兄的位子让给我老猪。” 猪八戒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这才定眼瞧去。 见那桥阴风阵阵，鬼雾蒙蒙，半遮半掩，那搭桥的木头不过是寻常木材。 如今只是远观，便知其沉重非常。 在那水流冲刷，鬼气阴风下岿然不动。 却无妖魔，鬼怪隐匿，真是奇哉怪哉！ 第234章 有漏皆苦 “那桥面上光洁的紧，死阴之气久聚不散，肯定有鬼物盘踞，师傅，咱绕路算了！” 猪八戒目光微动，开口道。 东西是什么他看不出来，不过肯定不是好地方。 绕路是最好的选择了。 玄奘仔细看去，既看不到所谓的死气阴气，也未察觉有什么异常。 可徒弟也不会没事就拿谎话逗他。 他便有些举棋不定。 “悟空，你看这桥过得去不，是绕路还是？” 玄奘转身问道。 “该小师傅遇到的，躲也躲不掉，不该遇到的，小师傅你就是辗转八荒六合，也不一定有那机会碰见。 只要心正，就是死了也死的痛快，是不是！” 悟空淡笑道。 猪八戒听闻眼皮子微跳，看看孙悟空，又看看自家师傅。 便默默将头扭到一边。 天下的妖魔再多，也没有孙悟空带给他的压力大。 他现在怕的不是路上遇到妖怪。 他怕的等到了西天灵山，自己是看戏呢还是看戏呢？ 犯了天条，大不了轮回重修，受些刑罚。 惹这猴子生气，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没见玉帝将那些神仙救回来过。 “孙兄切莫说那晦气话，法师福运齐天，便是遇到妖魔，那也该逢凶化吉，说什么死了的，不吉利不吉利！” 李虎摩擦手指，微微蹙眉。 虽然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还是提起精神，谨慎些许。 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最是难缠了。 悟尘轻轻点头，深以为然。 八戒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有些感慨，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些话，他这个知道的多的，反而不能轻易开口。 不像李虎他们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啊！ “行，那待会遇到什么女鬼啊，狐狸精的时候，你先上，老孙就带着小师傅先走。” 悟空微微沉吟道。 “别啊，法师他吉人自有天相，咱老李没有啊，这女鬼便交给法师度化，这狐狸精，自然是得咱们的大师兄二师兄来搞定！ 孙兄么，你就先救我俩，这一路上少了护卫，岂不是跌了法师的名头！” 李虎的话惹得众人一阵轻笑，气氛也轻快几分。 同时也朝着那桥上走去。 待到桥头，玄奘也感到几分阴凉之意。 只是几步的距离而已，桥头与其他位置大不相同。 那风分明不大，却好像能吹到他骨子里。 让人心中发冷。 悟尘目光微微凝重几分，跟在玄奘身侧。 猪八戒回头看了一眼悟空，见他脸色平静，心中也不再发虚。 要是孙悟空能解决，他慌什么！ 要是孙悟空不能解决，还慌什么！ 玄奘刚踏上桥头，身体便突然僵住，一动不动。 悟尘脸色一变，忙上前搭救。 可在脚踏在桥上的瞬息，眼前已是茫茫大雾，哪里还有什么桥来。 “怎么回事，这桥这么邪门吗，法师？” 李虎与王阳心有疑惑，看着这场景，一时间有些惴惴。 连喊几声，也未见玄奘法师有反应。 李虎心一横，不顾王阳阻拦，一步踏上去。 步了玄奘与悟尘的后尘。 “孙兄，猪兄，这……这什么情况，法师这是？” 王阳脸色有些难看，此时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桥的不对了。 可他只知道上场杀敌，你就是来些野兽妖怪，只要能看得见摸得着，他就敢出刀。 遇到这种诡谲的事物，你叫他如何是好！ “猴哥，可不是我不护着他，早先俺老猪可是让他绕路走了……” 猪八戒两手一摊，无奈说道。 甚至师傅选择过桥，还有这猴子的功劳呢。 他可是本本分分的，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 四周不见鬼怪，不现妖魔，只是将玄奘等人的身子定在原地。 “外面看不出玄机，也许只有站上去才能知晓。” 悟空眼帘微垂，轻声说道。 话罢，也不犹豫，径自一步踏了上去。 “你们都上去，就老猪留下来，岂不是不仗义！” 猪八戒轻哼一声，深吸口气，也冲了上去。 王阳见状哭笑不得，就他一个人站在桥边，看着这一幕怪渗人的。 大不了一死而已！ 于是乎，桥面上便多了一道站立不动的身影。 玄奘眼睛不知不觉间流下清泪两行。 苦！ 他只觉好苦！ 一线因果牵动他的心神，见其父其母，高中状元，春风得意，遭人迫害…… 那些画面似走马观花，却让他心神震撼！ 一道脚步声响起，却是悟空睁开眼眸。 迈步向另一边走去。 一座可以让你忘记快乐，只剩下痛苦的桥！ 倒是古怪。 世间生灵，多苦少乐，才将这人间称作苦海！ 佛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 短短时间，悟空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又回忆了一遍。 看似回忆，却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偏偏又能体会到自己当时最真切的感受。 不出所料，其他人应该也一样。 “自生之始，便意味着有吃不完的苦，不是么？” 悟空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 短暂的欢愉有之，长久的苦楚更甚！ 活着很苦，死了也未必舒坦。 只要觉得有意义，便是好的。 有的人没苦硬吃，有的没福硬享，有的不得不吃，有的想吃没得吃…… 所以才觉得造化弄人，福祸皆命！ 这桥，承载着不知道多少生灵的心中苦楚，或悲或忧，痴怨恨欲…… 怪不得沉重非常。 良久，玄奘睁开眼眸，恍若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哈哈哈~” 一声长笑后，玄奘擦干眼泪。 快步来到悟空身前，狠狠的抱住悟空。 “我看见我爹娘了，我真的看到我爹娘了，哈哈哈~” 玄奘情难自禁，又哭又笑，他向来是一个孤儿。 年幼时除了寺里的师父，哪里有什么亲人相见。 长大后得知自己身世，虽为爹娘报了血仇，可死去的人，如何能够生还！ 见到父亲时，只有保存完好的尸首一具。 而母亲只剩一座孤坟…… 未曾想有生之年，竟能再见他们一面。 似梦非梦，却也无比真实。 对他而言，就是见到了。 未醒时，一切皆苦，明悟时，满心欢喜！ “法师得偿所愿，恭喜！” 悟空微笑，他虽无法体会玄奘的心情，可见到他这般激动。 也是为其欢喜。 “哎！这些家伙真惨，等我修行有成了，一定要度你一度！” 悟尘睁开眼眸，叹了口气道。 世事无常，无常形，无常相，无常情，万般变化，皆由其心。 他所观，皆是别人的痛苦。 这个世界苦难太多，他想渡己，也想渡人！ 见师傅与孙悟空已经走到那边，悟尘也走了过去。 这桥虽然古怪，却不是个害人的东西。 倒不用担心有人出事！ “哇呜呜！老猪想媳妇了。” 第235章 老禅师传经 猪八戒猛的嚎啕让悟尘身子一抖。 看着他那憨样，他恨不得上去给两巴掌。 这才出来多久，就想女人！ 要他说，那女人就是红粉骷髅，刮骨钢刀，沾不得！ “行了行了，你若是想做那逍遥夫妻，干脆让玄奘小师傅去了你们师徒的名分，你这就回去算了！” 悟空不假思索道。 咱的天蓬元帅再这样下去，怕是天天要念叨自己媳妇了。 别说别人受不了。 他也忍不了别人在自己耳边天天念叨。 就你有媳妇显得能耐是吧！ 悟空话音未落，猪八戒便止了声，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装作无事发生！ “老猪我也不是矫情的人，你们没媳妇，怎么能体会娘子的温柔体贴与爱护，对牛弹琴，老猪我对牛弹琴啊！” 猪八戒甩甩袖子，大摇大摆的走过桥来。 颇有些自得。 这么一比，他在这队伍中，也是独一份。 心中顿时就飘飘然，看向玄奘、悟空几个时，甚至觉得有些可怜！ “阿弥陀佛，八戒用情专一，心中有所挂念也是情理之中。” 玄奘轻声说道。 倒是觉得八戒真性情，苦与乐，悲与喜，从来都不是独立的。 不曾体会悲苦，又怎会生出欢喜。 有些东西，是人难以左右的。 世间悲苦欢乐，恰好是其中的一种。 不过片刻，李虎与王阳也是醒来，各自对望一眼后。 皆有些沉默。 这桥上竟然只剩他俩，连白龙马都已经过桥了…… 待走过这桥，几人心情各异。 悟空随意瞥了一眼，那桥上面的阴气与黑气散的干干净净，水中也恢复平静。 只有那木头，也许在许久的未来，会被人发现，当作异宝。 若是再多几分运气，生出些许灵性，受天地大道青睐也不是不可能。 “这桥忒古怪，惹得我这铁血硬汉都掉水豆豆，却不伤人，真怪！” 李虎摸着下巴幽幽道。 左看右看，却也看不出门道。 “天地间总有些我们理解不了的东西，好在不是祸事，我们稍作歇息，再赶路吧！” 玄奘轻声道。 经过先前那一遭，他又有了些不一样的体会。 有些想法，还需要整理一下，要不然时间一久，又该忘了。 至于这桥，他只是一个普通僧人。 琢磨不出什么东西来。 盏茶功夫后，一众又牵着马儿，背起行囊上路。 行走间，有古树屹立，山色俱葱葱。 有时见雾，似是云霄落地游，又若身处缥缈间！ 难分天地，难辨阴阳。 不知不觉，已是有个月安稳日子。 虽是人妖相伴，时有指指点点，或不解，或埋怨，或惶恐…… 好在玄奘也能理解，八戒敢怒不敢言，悟尘一心度人，随者眼不见心不烦，倒是没什么祸事。 猪八戒抬头看着前面的那高山，脚步稍缓！ “师傅，这山里有个乌巢禅师，老猪与他倒是有过数面之缘，今日到此，也算老朋友拜访了！” 猪八戒主动开口道。 “乌巢禅师，可是一个修行了得的妖怪？” 玄奘闻言问道，有些惊讶。 此地离高老庄已经不近，没想到八戒连这里的妖怪都有交情。 若如他一般，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走上许多日子。 “师傅想差了，他不是个妖怪，也是个修行的和尚，早些年还想让老猪也当和尚呢，这家伙喜欢住树屋。 所以才有了一个乌巢禅师的名号！” 猪八戒随口道。 “既然是老禅师，贫僧也该拜访一番，麻烦八戒你为为师引个路，好见见这位乌巢禅师。” 玄奘合掌道。 说话间，八戒点了点头，这和尚见和尚，肯定有的聊。 只是突然一怔，又回头好似随意般，瞄了孙悟空一眼。 想着这和尚总不能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这老和尚要是胡言乱语，搞不好会生祸！ 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没事提这个干什么，悄悄过去不就得了。 不多时，便已经上了山。 “阿弥陀佛，果真是个好山，这禅师定是个有修行的前辈！” 玄奘眼中泛起神采，脸色微喜。 见那山中生灵和睦，一片宁静祥和之象！ 动物有灵，不见生杀。 呦呦鹿鸣，山猴消劣性，麋鹿也安宁。 与其他各处大不相同。 “老禅师，有客远来，怎么也不出来见见！” 猪八戒喊了一嗓子，惊飞了鸟雀，吓跑了麋鹿山猴。 对上那道严厉的目光，只能悻悻的收了声。 心中有些苦闷，这有师傅管着，好生不自在。 “你不在你那福陵山待着，怎么有闲……原来是圣僧当面，失迎失迎！” 树屋中，乌巢禅师走出，话说一半，见了玄奘，有些惊讶，立马跃下笑道。 “小僧玄奘，拜见老禅师！” 玄奘说着便拜，却被乌巢禅师搀扶住。 “不必多礼，圣僧远道而来，不如在此稍作歇息。” 说着，便显化一丝法力，那桌椅茶盏一一出现。 “孙道友当面，贫僧失敬，未曾想到道友会与圣僧同行！” 乌巢禅师又向悟空见礼，这才开口道。 “不敢，在下只是心血来潮，便与玄奘法师作个伴，增长些见识而已！” 悟空还礼，平静说道。 对于老禅师点破他的身份，悟空也不觉得有什么。 有些东西，他也没想刻意瞒着。 玄奘见状有些讶然，没想到这老禅师会与悟空这般客气。 可也没有多想。 “道友行事，叫贫僧惶恐，也叫贫僧敬佩，这天下万灵，说起来也是欠道友一份因果。” 乌巢禅师带着敬意，与悟空四目相对，以心声言语道。 见悟空无动于衷，他也不再自讨没趣，便与玄奘聊了起来。 得知玄奘收了悟尘与八戒当弟子时，也是有些吃惊。 玄奘不知他们的身份与实力，他是知道的。 一个是被贬下界的天蓬元帅，一个虽是独自修行，可那实力也是妖王中的顶尖。 “圣僧大德大善，自有贵人相助，仙佛庇护，这一路西行，得见我佛，不远矣！” 乌巢禅师感叹道。 “贫僧惭愧，一路走来，多是仰仗他们，才得以平安，不敢以大德大行自居！” 玄奘苦笑道。 前有随者，后有悟空，悟尘，八戒。 西行之路上才少了许多麻烦。 否则的话，莫说妖怪，就是一些豺狼虎豹，也不是他能应对的。 “圣僧心怀的是天下苍生，这取经之路虽有磨难，是劫难也是造化，贫僧力薄，只有《多心经》一卷。 或能助圣僧免些灾难，不知圣僧可愿传承！” 乌巢禅师正色道。 玄奘闻言大喜，连忙拜倒在地，求老禅师传法。 乌巢禅师见孙悟空并不阻止，心中微定。 这才开口。 经云：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 第236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乌巢禅师说罢，见玄奘听的入了神。 脸上便多了些笑容。 如此，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猪施主有此福缘，怪不得不愿随我修行，只是以后切莫懈怠，待圣僧取得真经，这天地间自有你的一份功德！” 乌巢禅师轻声道，随即又看向悟尘与李虎等众。 “贫僧的多心经诸位也皆听了，若是心有烦忧，生了迷障，亦可多多念诵，也许能有所帮助！” 李虎王阳也尽称谢，他们听完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一篇经文。 和尚念的经，他们听不懂也正常。 倒是悟尘，耳边尽是回响。 那经文一遍遍在脑海中反复，他只觉自己站在那一叶孤舟上，四周尽是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心中升起少许感悟，只是不那么明了。 “耳闻一遍，便能有所感悟，尽数记下，圣僧了不得，圣僧的弟子也不简单啊！” 乌巢禅师目光从悟尘身上挪开，眸中有光芒微动。 一头黑熊精，对佛法一道的天赋，只高不低。 确实是少见的好苗子。 “孙道友，若是无事，不如到一旁一叙？” 乌巢禅师忽的说道。 悟空从容点头，随乌巢禅师走到一旁。 猪八戒眼睛一转，本想凑近听听，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奇这个干什么。 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好奇心害死猫啊！ 他可没有孙悟空的本事，不但在佛祖手下走了一遭，还进了老君的炼丹炉。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于是便忍了忍，又重新坐回一旁，专心品起茶来。 “老猪我的天赋也不差，怎么就净夸这家伙，也不夸夸我！” 猪八戒嘀咕一声，悟尘这家伙也就对经文什么的有点天赋。 哪里像他，是全面开花。 这老和尚眼拙，识不得真金啊！ 天上白云悠悠，林间神鸟啼鸣，乌巢禅师再次与悟空合掌见礼。 神色凝重些许。 “孙道友可是对佛门有怨？” 乌巢禅师脸色一肃，沉声问道。 “禅师何来此问，俺老孙虽说不上光明正大，可也不会为了一己私心使那阴谋手段，该是佛门的，老孙也抢不走！” 悟空淡然说道。 “玄奘是玄奘，如来是如来，俺老孙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乌巢禅师见悟空如此言语，不由得苦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哪怕知道孙悟空不屑做下下作手段，可如今听到他亲口所说，还是让他心中微定。 只是彼此间的气氛也有些僵硬。 “我佛慈悲，贫僧相信孙道友的品行，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一战，南瞻部洲所属仙神十去其六。 其他部洲多多少少也有些损伤，十数万天兵天将折在道友手下，金蝉子轮回，佛祖重伤。 道友也是在生死寂灭间走了一遭，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呢？” 乌巢禅师眸光深邃，轻声劝道。 “禅师是想与我讲道理？” 悟空挑了挑眉，抬眸问道。 “哪里，道友行事皆在规矩之内，一身佛法即将圆满，不过是差临门一脚，故贫僧只是请求。 望道友行事三思而后定，莫让心中执念钻了空子。” 乌巢禅师眸光澄澈，语气从容道。 若孙悟空放下心中执念，悟得自性自明，成佛，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若非今日相见，他断不可能相信孙悟空会有如此天赋。 可那一身内敛的佛光，连多心经都无法引动丝毫，要么是一点佛性也无，无想无念的痴呆。 要么就是修行圆满的佛陀。 孙悟空显然不是前者，所以，今日他才会有此一言。 “汝之蜜饯，吾之砒霜，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禅师你挑错对象了！” 悟空微笑道。 对于乌巢禅师的话，他并不认同。 讲理这种事情，地位有高下，权力有大小，实力有强弱时才有点用。 否则便是狺狺狂吠。 “你我非同道中人，各自理念不同，便不用费那心思，俺老孙不管教化，只掌生灭！” 悟空说着便再次回到那树屋下。 乌巢见状长叹一声，如此结果，说不上出乎意料。 孙悟空是什么样的秉性，他又岂会不知。 到了他这个境界，依然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今已经尽力，他也别无他法。 一声叹息后，树下已无乌巢禅师的踪迹。 “猴哥，你说啥了，给老禅师整的这般郁闷，连面也不露了？” 猪八戒见状一乐，凑近问道。 这老和尚，向来是给自己心上添堵，何时有过这般愁容。 没想到跟孙悟空没聊两句，连人都回去了。 “他说你这猪头吃斋念佛，等到了西天上了饭桌，一定是美味佳肴一道，让俺老孙照看着些，莫要破了戒。 否则到时候便不美了！” 悟空目不转睛，盯着猪八戒的大脑袋瓜说道。 那猪耳朵，确实脆！ 猪八戒被悟空盯的发毛，明知道是玩笑，可这猴子嘴里一说，他老感觉有一点点真。 “猴哥你莫说笑，俺老猪是个胆小的，你这么一吓，老猪我老感觉脖子一圈直冒冷气，瘆得慌！” 猪八戒使劲揉揉脖子，感觉这脑袋还在自己脖子上，才有一点点心安。 “那你还问！” 悟空呲牙笑道。 这家伙，念头那么多，明明忍住了好奇心，结果就忍这么一会。 还不如一条鱼呢！ “不问便不问，吓唬俺老猪作甚，忒没道理！” 猪八戒眼神幽怨，跟受了气的媳妇一样嘟囔道。 起身拍了拍屁股，便跑去给小白龙捋毛去了。 适时玄奘体悟了经文，睁开眼眸。 见这一幕，也是有些哑然。 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八戒这副模样。 “师傅，这经文好生玄妙，感觉像天外之音，虽晦涩难懂，可只要理解丝毫，对弟子的修行大有裨益。” 悟尘见师傅起身，很是高兴的说道。 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这还未到西天，便得到如此经文，真是造化！ “这禅师是个无私的高人前辈，得他经文，以后也需努力些，不可辜负了禅师的一番心意！” 玄奘先是对着树屋一拜，这才说道。 悟尘见状连忙跟着拜谢，这等经文，有大智慧。 知道师傅说的在理，也未多言，待来日他做出些成绩时，便是最好的回答。 否则说的再好，也不过是一口空话，徒惹人笑而已。 山中清风拂动，丛间草木皆欢。 马蹄声响，来去由心。 见那孙悟空随着玄奘西行，离了浮屠山。 乌巢禅师神色怅然，叹息之声不绝。 此一去，怕是佛门躲不过去的灾劫，地府应劫，人间应劫，天庭应劫…… 如今，西天诸佛又如何避的过去。 只希望，莫动妄念，徒添灾祸。 第237章 一老一少 适逢夏日酷暑，天气闷热。 阳光灼烧土地，道旁草木，亦是无精打采。 村口，三三两两的孩童却不知疲倦，不惧阳光，互相追逐打闹个不停。 树荫下，老人眼中含笑。 注视着那些小不点，不一会，便轻眯着眼睛打盹。 “爷爷，那边来了一和尚，带着一群妖精，好像要吃人！” 一男孩撒丫子跑来，连忙扯了扯老人那发白的胡须。 吃痛下的老人被惊醒，没好气的拍掉了小孙子脏兮兮的手。 四下看去，那些小孩早已作鸟兽散状，一个不剩了。 “狗崽子莫瞎说，和尚就和尚，妖精就妖精，哪能是和尚和妖精！” 老人捋捋胡须，皱起眉头向村口的路上看去。 只瞧见影影绰绰几道人影，大小不一。 “怕是远方来的客人，来此歇脚，看把你给吓的，人家不过是被晒的黑了些，个头大了些，你怎么能瞎说！” 老人捏了捏孙子软乎乎脸蛋，这才笑着说道。 说罢便扶着树颤颤巍巍的起身。 “爷爷，你眼睛啥时候好使过了，那不是人，是妖精啊，是……是一头大熊，快跑吧！” 男孩一急，说着拉起老人的手就要跑。 不是说山里的妖精一般不下来找吃的么，村里的大人净瞎编。 “莫瞎说，莫瞎说，爷爷我眼睛看不清，脑袋却灵光着呢，那模样我瞧不真切，走路的样子还是能看出来的。” 老人不以为意，小孩子就喜欢大惊小怪的。 村口有只鸟叫，都说有女鬼在笑。 大白天的，还折腾他老头子。 待对方走得近些，男孩拉不动老头，自己哇的一声，便又哭又叫的跑开了。 “猪老二啊，你看你把人家吓的，赶紧把你那鼻子耳朵拾掇拾掇。” 悟尘眉毛轻扬，眼睛微瞪，颐指气使道。 “呵呵，就俺老猪吓人？你看看你那熊样，这小孩，起码有一大半是你吓跑的，剩下才算老猪我的！” 猪八戒哼哧一声，翻了翻白眼道。 就那身子跟小山一样，那个人见了不抖三抖！ 他虽是个猪样，丑是丑了些，哪里吓人了。 “媳妇都没有的家伙，好意思说俺老猪吓人！” 猪八戒又嘀咕一声，他可以承认自己长的丑了些，那也是有媳妇的人，怎么也凑不到吓人那一堆去。 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真……真真是妖怪，啊！” 老人一声惊呼，看清了这帮家伙的样貌，压根就没注意别的。 一眼看去，就只看到了那笑的十分诡异的黑熊和猪头。 两眼一翻，便已经不省人事。 李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要倒地的老人。 “我说二位师兄，你俩斗一路嘴了，给小弟几个一条活路吧，这是第几次了，你说！” 李虎说着，又掐了掐老人的人中。 他现在脑子都嗡嗡的，睁眼闭眼全是一头熊一头猪，真活受罪！ “阿弥陀佛，悟尘，八戒，少说两句吧，为师也听的烦了，快看看老施主有没有事。” 玄奘念了一声佛号，无奈道。 身为人师，本不该连徒弟说话都要限制。 可这俩家伙，嘴巴从早到晚就没停过，实在是吵闹的紧。 “看吧，师傅都嫌你烦，赶紧收拾收拾你那猪嘴巴！” 悟尘先声夺人，瞪着眼睛说道。 猪八戒深吸一口气，觉得这黑熊真的是够够的了。 这算什么大师兄！ “猴哥，你给老猪评评理，俺俩到底谁吓人?” 见那老头有了动静，猪八戒便知道没什么事，转身朝悟空问道。 “半斤八两，谁也没好到哪里去，等到了市集上，给你俩做个袈裟，寻两串佛珠，再拿个木鱼。 这样人家就知道你们是修行的妖和尚了！” 悟空故作沉吟道。 说笑间，一众孩童却是再次拿着棍棍棒棒之类的，喊着叫着冲过来。 “妖精，快放了我爷爷。” 为首的男孩嚷嚷道，只是说话间，别小孩已经齐齐退后一步。 眼中有些畏惧，实在是眼前黑熊的个头大的没边。 那一巴掌下去，怕不是能抡死好几个。 这一刻，手中耀武扬威的棒子也支撑不了他们的底气。 “小孩，我们是和尚，不是那恶人，不要紧张。” 悟尘上前笑眯眯的说道。 一众小孩顿时连滚带爬，向一旁跑去。 其中胖乎乎的小家伙跑时，时不时有黑不溜秋的小黑棒自开裆裤掉落。 悟尘挠挠头，这怎么裤裆里还掉东西呢！ “你这妖精净放屁，和尚便不是恶人了，谁家的妖精吃人时还分这个，当我三岁小孩呢？” 小男孩硬撑着挡在前面，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只是瞧见他们也没继续伤害爷爷，这才稍微放心。 可眼中的警惕一点不少。 对峙间。 老人悠悠转醒，只是刚刚苏醒，睁眼看到那大黑影，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又晕倒了。 “把老人家搀到树下歇息会吧，只是受了些惊吓，小师傅念念经文，帮他定定神就好了！” 悟空开口道。 “小兄弟，我们不小心吓到你爷爷，实在抱歉，只是这样貌是爹妈给的，不好改变，你要是有气。 便拿棍子捅捅他那猪耳朵，给他那熊脑袋上来两下，解解气可好。” 男孩见悟空出声，缓缓走来。 看着那双眼眸，却是心静稍许。 “你这猴子净哄小孩，我才不上当呢，他那么大，还能站着让我打不成！” 男孩瞥了一眼大黑熊，又看了看那猪头，觉得哪个都不是自己能打的。 “他们不小心吓你爷爷在先，挨一棒子也是理所应当，你要是不打，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悟空笑道。 随即蹲下身子看着男孩，捏了捏他的脸蛋。 “真能打？” “能打，就当是替你爷爷出出气，你也是小男子汉，总不能被大妖怪吓倒，当然要打！” 男孩闻言有些迟疑，再次看了看这熊这猪，觉得这猴子在说笑。 “那我不打他们，打你能不能行，反正你们是一伙的。” 见男孩如此问，悟空给了男孩一个脑瓜崩。 “他们做的错事，怎么能在我身上讨回来，年纪小小的也会挑人，看着猴好欺负是吧！” 男孩吃痛轻呼，给了悟空一个白眼。 他又不傻，那猪笑的贱兮兮的，那熊笑起来跟人一样，牙齿白的跟吃过人一样。 他要是上前，岂不是给人家嘴里送？ “我不打了，要打也是爷爷打，被吓的又不是我！” 男孩仰头道。 “那就等你爷爷打，我们是过路的妖精跟和尚，走路走累了，打算歇歇，你要不要叫你家里人出来。 把你爷爷接回去？” 悟空干脆坐在地上，看着这小家伙道。 “爹爹娘亲都出去干活了，不在家，不过我就能保护爷爷。” 男孩挥着木棍说道，看着那黑熊又笑，不由得把脖子缩了缩。 “你这猴子，跟他们在一块，不怕他们饿的时候把你吃了吗？” 男孩有些疑惑，这熊跟猪，又跟猴在一块，还有一匹马，真怪！ “老孙跟他们是朋友，朋友不会伤害朋友的！” “那我跟你做朋友，你能叫他们别伤害我爷爷吗？” “可以啊” …… 第238章 悟空的小礼物 悟空跟男孩聊的投机，老人也再次醒来。 不见黑熊与猪头怪，便也松了口气。 “老施主，贫僧是大唐来的僧人，一路西行，路过贵地，欲借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 玄奘双手合掌，礼貌问道。 “方便倒是方便，只是老朽方才恍惚间看到几个妖精，莫不是我眼花了？” 老人尚有些迷糊，见只是和尚与随从，以为刚才看差了。 “爷爷，你没眼花，你说的妖精在你后边呢！” 小男孩嘻哈一声，故意指着老人身后道。 “老人家莫慌，我们虽是妖怪，可也不曾害人，跟着玄奘法师打算去西天拜拜佛祖，皆是向善的主儿！” 悟空腾出只手，拍拍男孩的手腕，示意他把手挪开，别挡着自己眼睛。 “原来是猴……猴长老，你这狗崽子，猴长老的脖子也是你骑的，赶紧下来！” 老人眯起眼，看着说话的人儿，细细瞧去，这才发现脸上有毛，身后还有根尾巴摆动。 见这猴儿会说话，便知道是个成了精的。 看到孙子没大没小，骑人家脖子上时，顿时一慌。 “爷爷，不是我骑的，难不成是你骑的，我就不下来！” 男孩嘴巴一撅，撇嘴说道。 他俩现在是好哥们，好朋友，别说他骑猴子，就是猴子骑他，那也是没有二话的。 “要听爷爷话，你把爷爷惹生气了，爷爷又晕了怎么办？去玩吧。” 悟空捏捏他的脚丫子，蹲下身说道。 将小男孩放了下来。 这才对老人笑笑，他明白老人是担心孙子。 不然也不会那般紧张。 老人见状也松了口气，连人都有喜怒无常的时候，更别说妖怪了。 对方三两句话，也不能卸掉他的戒备。 回头看向树后，一时间眼皮止不住的跳。 那黑乎乎身影，不是那熊还能是什么。 一时间差点又晕过去，好在挺住了。 “去西边的？西边那可去不得，离这三十里处，是那黄风岭，绵延八百里，山中妖怪无数。 这附近村舍小镇，只有进山的，就没有出来个过的。” 老人连连摆手，看着这和尚这般瘦弱，也就随从壮一点。 可再壮的汉子，碰见那妖怪也是没折。 再说身边还跟着几只妖精，到时候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施主可否细说，那山中都是些什么妖怪，若是害人的，我那徒儿也有些本事，可叫他除了去。 日后也少些麻烦！” 玄奘轻声道，这妖怪无论大小，普通村民遇到，怕是都难有活路。 否则对方也不会说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你这和尚净说大话，你才收了几只妖怪，就敢说除害了，老汉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啊！ 八百里啊，你知道多大的地方吗，那里面得有多少只妖精。 就你这仨瓜俩枣，不是我瞧不起你，怕是进去连点风浪都带不起来。” 老汉斜了一眼玄奘，看着那大黑熊又有些心慌。 奈何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便强装镇定。 “再说那山里妖怪那么多，进去的人都不知道去哪了，你问老汉我有什么妖怪，我哪知道。 知道的人都进人家肚子了，哪有机会回来说这些！” 老人说完，又打量了一番玄奘。 觉得这和尚莫不是念经念傻了，这山中豺狼虎豹，妖精鬼魅甚多。 这点人手，干掉他们村子绰绰有余，过那黄风岭……没戏！ 玄奘被怼的一言不发，默默的摸了下有些发痒的鼻子。 “老爷子你不知道我们的本领，莫说八百里，就是八千里，老猪我也能一耙把它给刨了，管叫那妖魔闻风丧胆！” 猪八戒在树后转到前面，拿袖子挡住鼻子，遮起耳朵哼哼道。 树后面适时的传来一声冷笑。 “净说大话，你这身段，进去也是给人家当食材的命，还是早早收了念头，这取经嘛，西天取得。 那南天北天东天，哪儿不是取，老汉的好话你不听，死到临头你莫念老汉不尽心。” 老人说完，树后又是一阵大笑，声音传出，那老树颤的直不起腰。 差点就随着笑声就此折腰。 “老汉我见过的和尚也不少，像你这样收妖怪当弟子的，倒是没见过几个，只是你这教徒弟的本事……一般！” 老人顿了顿道，一个空讲大话，一个净傻乐呵，也就那猴子看着有些修行。 偏偏壮也不壮，凶也不凶，遇上妖精估计只能跟他一般，拼死逃命了。 老汉说着喊来孙子，牵起手便让玄奘等众跟着他。 一路闲聊。 玄奘才知道家里的劳动力都下地干活了，无论是爷们还是娘们，都在地里忙活。 这村子里，也就剩下些行动迟缓的老人跟尚未长大的小孩。 稍微大些的娃，也都跟着爹妈下地了。 “还未请教老人家贵姓？” 进了屋子，玄奘这才问道。 这老人家的嘴巴一路上没停过，都不用他插嘴，一股脑全说了。 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可老人家说的津津有味，兴高采烈地。 他也不好打断。 只是唯独没说自己叫什么。 “免贵姓王，叫我王老头就行了！” 老人看了眼大黑熊，这才说道。 这妖怪的压迫感十足，只是进那山中，他觉得不大行。 蚁多咬死象，何况妖怪，你个头再大，也挡不住人家数量多啊！ 屋内老人与玄奘闲谈，悟空看了看也就没跟着进去。 在院子里逗小孩玩！ 八戒嫌茶水喝着不爽快，便到水缸旁直接拿起瓢狂饮。 小孩看见这一幕顿时乐了。 “爷爷说妖怪都是吃小孩的，你们为什么不吃？” 小男孩歪着脑袋瓜，呆呆问道。 “妖怪也有很多种，就跟人一样，有的喜欢吃这个，有的喜欢吃那个，有吃草的，果子的。 也有吃肉，荤素不忌的。 不凑巧，我们都不吃小孩！” 悟空笑道。 男孩哦了一声，又看着那大黑熊，觉得这家伙不笑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悟空的目光，此刻却盯着院子中歪七扭八的小泥人，这些小家伙好似排兵布阵一般。 一个个拿着树枝对峙。 前面两个最大个的，想必是指挥的将军了。 “你喜欢捏泥人？” “喜欢啊，我还喜欢画小人，画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小花，二妞，再长大些，我还想写字，练剑，杀猪，盖房子……” 小男孩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的念叨起来。 他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还要跟长老一样，收一群妖怪当小弟，嗯，还要比他收的多！” 小男孩又加上一条，他要是有这么多妖精小弟，就可以在村子里横着走了。 到时候二妞见了他，只会哇哇叫！ 全村的小孩都得听他指挥。 “俺老孙没那么多爱好，不过也喜欢刻小人，咱俩有这个缘分，这个就当小礼物送给你了！” 悟空拍拍男孩身上的土，又给他提提裤子。 顺手抹掉了流出来的鼻涕。 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雕的小玩意，放在男孩手中。 “哇，它穿的衣服好气派，你也有这样的衣服吗？” 男孩眼中泛起光彩，口中惊叹不断。 将那木雕捧在手心，迎着阳光看去，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它的身影。 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第239章 缘缘缘，妙不可言 “以后我也要雕一个和它一样气派的木偶。” 男孩想了想说道。 然后买一身一模一样的衣服，这是他看过最好看，最气派的衣服了。 “到时候别忘了也送俺老孙一个！” 悟空笑道。 忍不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有想法总是好的，不至于像他一样，始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是肯定的，你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比二妞还好。” 小男孩咧嘴笑道。 看着手里的木雕，觉得自己是这村子里最帅的崽。 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一幅幅画面，披着衣服的人已经换成了他……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 酷热渐消，已近黄昏。 天际火云追落日，青苍星芒缀碧涛！ 王老头也开始生火做饭，弄得屋子外青烟缭绕，直入云霄。 猪八戒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扫过悟空。 见孙悟空能跟乡村小屁孩玩到一块，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这样的人物，能够如此随性。 让他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孙悟空产生了极大的割裂感！ 像孙悟空这样的所处的那种位置，已经不需要对谁低头，装模作样了。 猪八戒轻叹一声，他不觉得孙悟空是在演给谁看。 因为没必要。 这家伙以前能做御司使养马看桃，声名不显，之后也敢硬刚天庭，连玉帝和老君出手也不在乎。 偏偏咱们的陛下就钟爱这家伙，现在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看不透孙悟空，可孙悟空这一路的言行举止，行事作风他是有所了解和感触的。 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怕是少有像他一般行走于世间，如此待人接物。 非神非妖非魔…… 猴哥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一声叹息过后，猪八戒散去心中杂念，他一头猪，没事想这么多干什么。 玉帝老儿都没动静，他瞎操什么心。 只是一会儿，屋内便起了饭香。 院外也有脚步声传来，猪八戒转头看去。 见那院墙外的人影，便知是老人的儿子儿媳妇回来了。 “爹爹，娘亲，咱家来客人了，你们可不要吓的尿裤裆哦！” 小男孩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立马探出脑袋说道。 “你这兔崽子，说……说……” 刚刚干完农活的男人眉头微挑，想抽这兔崽子两巴掌。 说什么尿裤裆！ 微微抬头，见一道黑影坐在自家院子中。 又见一猴头，心肝不由得一颤。 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栓子啊，咱家来了个高僧，那些长得稀奇古怪的是他的徒弟，你们不要怕，老头子我也不敢往家里乱带人。” 王老头在厨房露出脑袋，吆喝了一声。 汉子见老爹没什么事，孩子也安好，便也松了口气。 可腿还是软了，只能靠着墙根，一步步挪过去。 俩夫妻的手心直冒冷汗，皆是感受到了各自的紧张。 一点也不敢往那身影面前凑，若不是自己家，没法躲，怕是已经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了。 “大师兄，你也不把你那身体收着点，那膀大腰粗的，哪个人见了不害怕！” 猪八戒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俩人，遮住鼻子嘴巴说道。 妇人闻声一抖，直接躲在汉子身后。 “长老吓我一跳，这天闷热，你怎么还捂着脸，岂不是更热了。” 汉子一边安抚媳妇，一边疑惑道。 “俺老猪样貌长得丑了些，出门在外，怕吓到诸位，这才遮住。” 猪八戒幽幽道。 心中有些不忿，年年过节杀猪时，也没见有人怕过。 那刀子捅的叫一个干净利落。 如今是个人都怕自己这长相，着实让他难受。 “别好奇，老猪与他一样，也是妖精，到时候吓到你们，师傅又得念王八经，您二位还是进屋与我师傅聊吧！” 见汉子想靠近，往他脸上打量，猪八戒没好气道。 这些人真叫人伤心。 果然只有自己娘子最好，一不嫌弃他样貌，二也没任他放纵，反而时时教他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一些不大好的习惯，就是翻脸也要让他改了。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想媳妇了。 夫妻俩听罢，皆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身子默默的往旁边挪挪。 低着头就往屋子里冲。 “爹爹，娘亲，他们是好妖怪，不吃人的那种，今天下午还陪我玩哩。” 男孩跑到门口说道。 见父母亲也怕妖怪，他觉得自己也是男子汉了。 “小孩子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不！” 汉子瞪了一眼儿子，见他嬉笑着跑开，有些无奈。 这老的老的瞎胡闹，小的也不省心。 你就是带土匪回家，也好过带妖精来啊！ “长老勿怪，栓子他性子不坏，就是谨慎了些，不喜欢我往家里带生人！” 王老头笑道。 说着为玄奘盛上斋饭，又搬来桌子拼在一块。 让他们用膳。 这才回去给儿子儿媳盛些饭菜。 “就这么点，老猪我没抿出个味来，就什么也没了，哎，师傅你可得记着老猪的好！” 猪八戒小声嘀咕道。 他若是敞开吃，就是把这一家子的粮食都吃光，那也是有可能的。 这点东西，就真的是尝尝味了。 还是那种入嘴就没的。 “猪老二，别没事找事，客随主便明白不，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着你。” 悟尘道。 他这么大的块头也没说什么，你倒先埋怨上了。 这村子看着也不富裕，能拿出些东西招待他们，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说这些话作甚。 “大师兄说得在理，二师兄多多包涵！” 李虎打岔道。 生怕这俩个又拌嘴，到时候没完没了。 吃饭也不安宁了。 用完斋饭，天色渐晚。 一行人即将歇息。 只有男孩拉着悟空陪他看星星看月亮。 夫妻二人见状，倒也没有阻拦。 跟猴子亲近，总比跟那猪头跟黑熊亲近强。 “大猴儿，那个树上常常有个姐姐飘来飘去，今儿却不见了，肯定是大黑熊给吓跑了。” 男孩指着院子外的老树道。 悟空笑笑不说话，鬼物未必怕黑熊，但是一定怕和尚念经。 二者是天生的对立面，就是普通和尚念几句经文，也能让鬼物觉得恶心。 如真和尚念经能度化，真正送鬼物轮回，那么假和尚念经，就等于有人拿着屎追着你跑了。 没什么伤害，但是恶心。 小男孩说的那个姐姐，此刻正躲在树中装死呢。 先前过来时，悟空看到了，悟尘八戒自然也看到了。 只是都没作理会而已。 一个被困在老树中无法脱身的幽魂，既未害人，也未生出恶意。 能遇到他们，也算一场缘分。 只是这缘分，不是他。 悟空回眸看了眼悟尘，那姐姐的有缘熊，还在犹豫呢。 第240章 惨惨惨，真是可怜 月光下老树枝叶随风动。今夜的月亮亮的出奇。 看向远方时，依然可以看到很远的距离。 小男孩在悟空怀中沉沉睡去。 孩童没有大人一般的烦恼，这入睡是说睡就睡。 将其抱进屋后交给汉子，悟空也就退了出来。 悟尘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跑去询问师傅。 “悟尘，为师也未见过鬼魂，人家待在这里，想必是有原因的，你若是想渡，便须问清楚缘由。 也该尊重人家的意愿，若是不愿轮回，咱们也不能勉强！” 玄奘坐起身认真说道。 鬼魂也有各种各样的，若是那为祸人间的恶鬼，自然不需要这么麻烦。 见了也不用废什么话，直接超度就是了。 可若是未曾害人，只是逗留在人间的，便需要慎重了。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指点！” 悟尘咧嘴一笑，然后便大步走向外边。 不由分说直接送人家轮回，也不是他的性子。 问问师傅，便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疏忽，犯下过错。 老柳树中，幽魂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直接把头埋进身体里，对外界的情况毫不理会。 “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 一声轻喝传出，那道身子顿时一抖。 颤的更厉害了。 悟尘见跟过来的悟空又作妖，作势要踹，悟空躲到一旁，没再逗那女飘！ 女子的个子很矮，要不然缩一块也不至于跟小孩一样。 那一身粗布衣，说明生前也不是多么富裕。 悟尘摸摸后脑勺，又挠挠头。 突然忘记了该怎么开口。 都怪这猴子，突然来这一下，让他都没了思绪。 “那个……这个……女施主，能否跟小僧聊聊，为何要久留此地，不愿轮回？” 悟尘学着师傅的样子，合掌见礼道。 女子闻声抬头，被这一幕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眼中有些茫然。 阿弥陀佛！ 悟尘轻念一声佛号，看到女子样貌，便知道她死时尚且年轻。 若不是依托在这老柳树上，她的这副魂躯，很快便会消散在天地间。 “施主莫怕，小僧悟尘，跟随师傅西行至此，潜心研习佛法，不是那山林中的恶妖。 若是施主有难言之隐，说出来，小僧或可帮你解决，若是不想被打扰，小僧这就离去便是。” 悟尘的声音传入女子耳朵，让她呼吸微滞，有些愣神。 她在这里几百年，从未见到有和尚道士路过，对于和尚跟道士的了解。 仅限于生前从别人交谈中知道的那些。 多是做些法事，超度亡魂，又或者捉些像她这样的小鬼。 对鬼这么客气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当然，对鬼不客气的，她也没见过，否则早就被人家给超度了。 “等等，长老真的愿意帮我？” 见这妖和尚要走，女子忍不住开口叫住。 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我佛慈悲，为女施主排忧解难，小僧乐意之至！” 悟尘正色道。 心下不由得一喜，这可是他拜师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幽魂。 自然不想把事情搞砸了。 “那你帮我把这村子里的人都杀了，他们祖宗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 女子恨恨道。 “阿弥陀佛，小僧不会徒添杀孽，也请施主熄了这念头。” 悟尘坦言道。 随意杀人的事，他做不出来。 “那就把这里的小孩全部杀光，我要他们断子绝孙！” 女子狠厉道。 “小僧做不到。” “就杀这一家子，你这么厉害，杀一家子肯定手到擒来，这总行了吧！” “小僧做不到。” “就一个，就把他家小子杀了就行，求求你了！” “小僧做不到。” “你这妖和尚净放空话，刚才满口答应，让你杀人你都不愿意，还说什么愿意帮我！你好狠呐！” “小僧真的做不到啊！” …… 无论女子如何哀求，叫骂，言语相激，悟尘皆是不为所动。 并没有因为她那可怜模样做出让步。 女子骂完之后，突然就笑了。 这让悟尘更加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对方的精神状态有点……癫？ 女子却是脸色一正，直直跪下说道， “望长老垂怜，小女子原名秦可善，并非此间人士，只是逢父母亡故，家中无依无靠。 转投亲娘舅，却被他骗尽财产，又将我转卖……” 秦可善说起往事时已经有些麻木。 悟尘的呼吸声却越来越重，身体也鼓了起来。 听完觉得这女子也太惨了些。 父母亡故已经是不小的打击，娘舅为了那几两碎银，竟然将其卖给牙婆。 几经转手，才被这附近村镇上的富商挑中。 本以为是平静日子的到来，谁知却是噩梦接踵而至。 非人的折磨，不顾伦理的奸淫，一次次转卖…… 往事不堪回首，女子也无泪可流。 只是说完定定的看着悟尘。 “我想回家！” 这里不是她的家，哪怕死了，她也要回家看看。 那个唯一让她能感受到温暖的家。 “求长老帮小女子回家！” 秦可善重重叩首，一次又一次。 “阿弥陀佛，这个小僧可以答应，施主心思玲珑，连小僧也被绕在里面了！” 悟尘无奈苦笑道。 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这姑娘不过是在试探。 试探他的为人，他的用心…… 不得不说，这女子是个聪明的。 “不知施主家在何处？” 悟尘说完，秦可善却没有答话。 她不过是一缕幽魂，生前的许多事已经没有记忆。 独独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回忆，深深的印在她记忆深处，无法忘怀。 以及那最后一丝让她想要回家的执念。 她只是觉得家里有人对她好，有着她记忆中的温暖，唯一让她感受到慰藉的地方。 可是关于那段记忆，已经无比模糊了。 她只觉得那里可以让自己感受到温暖，却记不起细节。 “我……我隐隐约约记得有大王庄这个名字，长老，只要找到大王庄，肯定能找到我家！” 秦可善犹豫一会后，有些激动的说道。 “秦施主，小僧随师傅西行，这一路上若是遇到，自可帮你留意，若是遇不到，待我随师傅取完经。 定会带你去找，只要不放弃，一定可以帮施主找到自己的家。” 悟尘轻声道。 可只有这么个地名，无异于大海捞针。 似大王庄这般的小地名，怕是有很多一样的。 要找到，有些难！ “长老肯帮我，已是感激不尽，如果最后找不到，那就是我的命数。 只是长老，我这身体，不敢离开这柳树，否则怕是坚持不了多久，恳请长老想个法子，让我随长老同行！” 秦可善再次拜道。 “施主稍等！” 悟尘想了想，他哪有什么供鬼物容身的地方。 也不能拔了这柳树带着。 不得已，他转头看向一旁装傻的悟空。 “拿去！” 一道光芒自悟空手中飞出，落在悟尘手心，却是一颗圆滚滚的如意珠。 第241章 一阵风儿来 悟尘将目光放在如意珠上，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睛。 这是个宝贝！ 这是个罕见的宝贝！ 师傅的袈裟他是见过的，那种宝物，已经是他见过的最顶尖的玩意了。 就这颗珠子，他只是稍微感受，就能感受到浩瀚的佛法气息。 别说一道幽魂，就是一魔头，塞这珠子里面也能让他将一身魔气消的干干净净。 如今用来做这姑娘的容身之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悟尘有模有样的念了一声，这才催动如意珠，将秦可善收了进去。 “施主可在里面好生调息，待休养好时，就是不用这珠子，也能独立在外行走！” 悟尘有些开心，那里面的气息纯粹。 也是个极佳的养魂地。 “猴哥，等我再给她找个去处，便把这宝贝还你！” 悟尘微微犹豫后说道。 东西太好，猴哥能给他用，已经是莫大的恩情，至于昧下来，他是没想过。 “随你！” 悟空随口说完便回了屋子。 大晚上的，什么热闹也没看到，亏了亏了。 次日天色未明，玄奘已经早早醒来。 王老头的话，他还是听了一些。 那山中的妖怪肯定不少，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只是这取经，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待天色稍明，大家都起来后，稍作收拾，辞别主人家后。 便又向山里进发。 “悟尘，八戒，老施主说这山里妖精多，咱可得小心些，若是遇到不可敌的，喊一声咱直接逃便是。 打不过不丢人，命最重要！” 玄奘说着摸了摸小白龙，这跑起来，自己的性命可全靠他了。 “师傅放心，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来，我一定护着您，就是遇到打不过的，我也能给你争取逃命的机会！” 悟尘应声道，否管来什么妖怪，他都有与之一战的勇气跟魄力。 就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他也要持枪斗上一斗，何况几个妖精。 “老猪我就不逞能了，妖怪交给大师兄便是，俺老猪一心护着师傅就行！” 猪八戒轻哼道。 袖子甩的飞起，这卖力不讨好的活，他可不干。 “本来以为大唐境内妖怪就不少了，没想到这外面更多，但逢山水河川，都有古怪。” 李虎脸色一苦，叹声道。 若是好山好水，遇到个善的，那还好说。 如果说穷山恶水，碰见那吃人的妖怪，他们就惨了。 这手中大刀，完全什么用处啊！ 王阳有些沉默，他俩本来是护法师西行的。 可这一路上，能应对的危险少的可怜。 大唐境内，遇到的多是山匪强盗，好歹还能过两招。 这一出边界，净来妖了。 若不是法师佛法高深，有德有行，得孙兄随行，又收了俩徒弟。 怕是很难走的这里。 山路蜿蜒曲折，又险又峻。 有那深壑怪石，清泉幽潭。 山中鸟兽数不胜数。 行半日，已经是大汗淋漓，呼吸声渐粗。 “这时候要是来阵风就好了，热死个人，这鬼天气，是要晒煞我等。” 李虎喘口气道。 山中蚊虫更甚，这也没多少时候，就把自己叮的全是包。 眉心都被咬了一口，这才一会，已经鼓鼓的了。 其他地方更不用说。 “这山里妖精多，还是忍忍，等出了这山，再作休息吧！” 玄奘长出一口气，轻声说道。 擦了擦汗，衣衫已经是湿了一片。 如今没遇到妖精，便是极好的结果。 正欲继续赶路时，一阵微风吹来，那丝丝凉意让几人觉得爽快。 李虎一喜，觉得这风来的及时。 “这风不对劲，瞧着妖里妖气的，来的不善！” 悟尘鼻子微动，嗅到了其中掺杂的怪异气味，脸色稍凝。 玄奘心神一紧，停下脚步，四下望去，却也没看出异常。 奈何生的一双凡眼，瞧不见那滚滚妖气，阵阵邪风！ 呼呼~ 风力渐长，已是树随风动，鸟儿乱飞鹿狂奔。 山中忽的就起了一阵风沙，似黄雾翻滚，瞬息便至。 “哪家的妖精生此怪风，快给你猪爷爷滚将出来，要是慢上半步，俺老猪就叫你尝尝我钉耙的滋味！” 猪八戒厉喝一声，身子往玄奘旁边靠了靠。 这有人在一旁，他的底气也足。 只是声音回荡许久，也不见有甚动静。 周围风沙渐紧，刮的人眼睛生疼，难以睁眼。 “法师，找个地避避吧，这风邪乎！” 李虎连忙说道。 就是他，也看出来不对劲了，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乌鸦嘴。 转眼间，便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难以立足。 “猪老二你看好师傅，我去寻这妖风的源头，给他些教训。” 悟尘话音未落，已经提枪离去。 “哎哎哎！你抽什么风啊，小心人家调虎离山，到时候师傅都没了，你……” 猪八戒连喊几声，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不由得拍了拍大腿，回头一看，顿时懵了。 “师傅？你躲哪儿去了，师傅？” 环顾四周，哪里还有玄奘的身影，莫说玄奘，连孙悟空，李虎等人也没影了。 “这猴子，带着师傅他老人家也不跟俺老猪说一声，亏我把他当兄弟！” 猪八戒念叨两句，心中不大开心。 背着风就坐在石头旁，倒也没多少担心。 有孙悟空在，他不觉得有哪只妖怪能要了玄奘的命。 如果真没了，那就是猴子成心的，他就是拼死拼活，也没什么用。 “憨熊一个，都说了这山里妖精多，还自己瞎逞能，你就是抓十个百个，还能都抓了不成！” “这大师兄的位子，早晚得让给老猪坐喽！” “这风还挺凉快！” …… 猪八戒一阵嘀咕，不一会，风势便如云中鸟，水中鱼，来去无踪。 起身后，依然不见他们的踪影，猪八戒这才觉得古怪。 真要是孙悟空，不可能不带他一块吧。 他上辈子大小也是个天蓬元帅，再说，不论身份，连李虎那俩小子，小白龙都带着了，不至于就落下自己。 “师傅，猴哥，你们人哪里去了？” 猪八戒呼喊几声，没得到回应，心中便有些慌。 只得赶紧去找老熊，他一个怪没安全感的。 却说妖风阵阵，惊走了山中那麋鹿狐狸，蟒蛇慌入洞，土龙急入涧。 在山中弄个来回，到了一洞口，现了真身。 把门的小妖连忙上前，接下兵器。 “虎先锋，今儿个巡山，可擒了什么好东西来？” 小妖笑脸相迎，咧嘴乐道。 “废什么话，还不去报与大王，就说我今日捉了个大的，保管他大吃一惊！” 第242章 生活不易 “大王，虎先锋今日拿了个大的，说要献给你，正在洞外候着呢！” 那看门的小妖入了洞，对为首的妖怪禀报道。 妖王闻言招招手，示意他让人进来。 小妖应声后便又折返。 少顷，那虎先锋大步走来。 “禀大王，今日我外出巡山，遇到个外来的和尚，将他拿了献与你，那和尚身边还跟着随从与妖怪。 那黑熊精与猪妖手段不弱，小子恐不能胜，便未敢冒进，只拿了其他人奉上！” 虎先锋说着，便将玄奘一众放了出来。 众妖欢呼，那洞主却是眉头紧锁。 外来的和尚？ 这要是个道士什么的还好说，和尚可真不好弄来吃了。 “你且将他弄醒，让我来问他几句！” 洞主沉吟道，目光不定，心中却是有几分猜测。 见那猴与马俱被弄晕过去，心中倒是安定不少。 虎先锋当即应声，屈指一弹，一道浊气自手中飞出。 在玄奘身上转了一圈后又飞了回来。 见这和尚转醒，他才退后几步。 “你是哪里来的和尚，胆子忒大，就这么闯我黄风岭，莫不是那些村民没说与你，告知你黄风岭妖魔甚多？” 洞主眉眼微动，垂下眼帘，随意问道。 玄奘尚在恍惚之中，等看清洞中景象时，心中一紧。 却也未露胆怯。 整理好衣衫，这才起身回道。 “贫僧是从东土大唐来的，欲上西方拜佛求经，途径贵地，不想被大王手下拿到此地。 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大王多多包涵，放我等一条性命。” 洞内妖精听完，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莫不是一个念经念傻了的和尚，入了妖精洞，竟然还想着出去。 只有洞主眉头皱的更紧。 果真是那东土来的取经人，他就说嘛，这荒山野岭，人都见不到几个，哪里会有和尚经过。 “先将他们绑了，关在后院等我发落，没我的命令，一概不许接近！” 洞主想了想道。 挥手让手下小妖带走。 “阿弥陀佛，大王若有慈悲心，还请放贫僧一马，等来日贫僧得见佛祖，取得真经，定会回报大王的恩情。” 玄奘神色认真道。 丝毫不在意那些妖怪的讥笑与嘲讽。 “长老容我考虑几天，拿下去！” 洞主笑笑说道，依然人手下妖怪将玄奘等众绑了带走。 虎先锋有些不解，今日他捉了这么多口食回来，大王怎么反而有些……不高兴？ 莫不是不喜欢和尚。 可他们吃人，何时在意过身份了。 “大王，可是有什么问题，这和尚皮嫩肉鲜，那两个护卫也是身子强壮，更不用说那猴儿马儿……” 虎先锋小声问道。 他瞧得自家大王的脸色有些不对，却不知何故。 洞内小妖也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洞主。 “尔等不知，这和尚是那取经的，跟西天如来有些渊源，我等在此逍遥自在，若是招来那些家伙的恶眼，恐难安宁！” 洞主索性坦言道。 那些佛啊菩萨的，最是烦人，这和尚背后牵扯太大，要是不小心些，怕是会生事端。 “既然如此，不如放他过去，我再去抓些口食回来，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虎先锋不假思索道。 吃不得那就放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洞主却是摇摇头。 “不妥，已经抓了，哪有放的道理，传出去，岂不是我怕了那帮念经的，须得想个两全的法子出来！” 佛祖又如何，这人吃得，和尚就吃不得？ 此地离那西天尚远，佛祖也不是全知全能，听闻他被那妖魔所伤，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须得想个正当的理由出来，才好作个说法！ “大王，如此尚且有头猪妖与熊妖未被拿住，不如大王出马，将那俩也捉了来，到时煎了炒了。 只要令洞内的兄弟不说出去，谁知道是咱干的。” 虎先锋眼中光芒闪动，嘴角微扬。 左右是一和尚，管他是不是取经的，届时有人找来，随便找个理由，就是被山中虎豹吃了，那也是正常的。 一凡夫俗子，丧命于虎豹野狼之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得有理，尔等在此等候，待本王拿了这胡乱闯山的妖怪，咱再摆酒庆祝！” 洞主说完，取了兵器。 “打开洞门！” 虎先锋喊一声，洞门应声而开，那洞主已经是化风而去。 洞内后院，一声叹息。 四下皆是持兵刃的妖怪，玄奘被他们的目光盯着。 只能暗念多心经，守住心神。 本来心中抱有一丝侥幸，奢望着对方是个讲理的。 如那在此城中的妖魔一般，又或者，似孙悟空、小白龙、悟尘、八戒、山君等一众妖怪。 只要能讲得通道理，这取经路，岂不是简单许多。 现在想来，是他天真了。 “几位妖施主，这绳子绑的紧，勒的慌，贫僧是个凡人，这肉被勒出痕迹，到时候你们吃起来味道也不美。 不如把这绳子松一松，我也逃不掉，如何？” 玄奘对着一旁的小妖道。 神色倒也平静，甚至带着少许微笑。 “你这和尚倒是个开明的主儿，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贪舒服，依了你了！” 那小妖上前，也不废话，径直一刀解了玄奘身上的绳子。 此间有五六十个小妖盯着，玄奘要是能走脱，除非他们都聋了瞎了。 就是出了后院，那洞门不开，一样是出不去的。 自然不担心玄奘会逃跑。 玄奘道谢时，小妖也没理会，自顾自靠着柱子发呆。 “妖施主，你因何在此当值？” 玄奘一边来到李虎等众身边，看他们有无受伤，一边与那小妖聊天。 见均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混口饭吃，还能因为啥，俺自幼在这山里成怪，为活着抢夺口食，日日厮杀，有这看洞的活计，比外面强多了。” 小妖瞥了一眼玄奘，随口说道。 似他这般的小妖，黄风岭多了去了。 若不是他有几个舅老爷，大表哥跟着洞主混，这位子，还轮不到他呢。 没点关系，就只能在山中寻找食物，自己吃都不够，还要给大大小小的妖精孝敬。 地盘也是划分好了的，要是没点关系，你获得的猎物都得给这块的头头一半。 否则连抓猎物的资格都没有。 一刀下去，哪还有命在。 “阿弥陀佛，妖施主既生得灵慧，何不潜心修行，他日得道飞升，脱离这轮回生灭之苦，岂不乐哉。” 玄奘轻念一声佛号，轻声道。 那小妖似是第一次见玄奘这样的人， 斜了一眼，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都要进我们口中当血食了，还套近乎，真傻假傻？ 那天庭你家开的，你说修行就修行，飞升就飞升啊，平时不吃不喝啊，傻缺。” 小妖嗤笑一声，看玄奘的目光好似看白痴。 “连我进这洞，都要给我舅老爷，大表哥提两坛美酒，几十斤上好的血肉，那上天当差，还不知道要多少呢。 潜心修行？笑死。” 第243章 邪风 小妖一阵哄笑。 眼中多有轻蔑，听玄奘如此言语。 便知是念经念傻了的和尚。 有的和尚骗些外人也就罢了，结果这货连自个都骗，这不是成心惹他们发笑么。 “听说你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家大王是谁？我家大王就是那灵山脚下得道的。 来头大着呢，那菩萨罗汉，有几个不认识的，就是那佛祖如来，估计都见过。” 小妖颇有些得意，说起来，他也算是在正儿八经的妖仙手底下做活。 比起那些没来历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求经的和尚怎么了，还不是要入大王的肚子。 “阿弥陀佛，你家大王既是灵山脚下得道的生灵，怎会在此伤人性命，随意拿人？切莫吹嘘。” 玄奘不大相信，只当他胡言乱语。 灵山是何地界，那是真正的西天极乐之地。 莫说那三千诸佛，就是菩萨罗汉，一众金刚，也是有大法力的。 佛祖有那教化众生，导人向善之愿。 又怎会让得道的生灵出来祸害四方，这番言语，太过牵强。 八成是这里的大王不想落了面子，这才向手下吹嘘。 “你这和尚当真呆板，灵山的怎么了，你还真当他们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了。 哪家的菩萨罗汉没管着一些地方，手底下没个看门的坐骑宠物，他们塑金身，添香火，平白无故哪里来的？ 自己地盘不生些祸端，来些灾祸，谁来拜佛烧香？” 一小妖像看傻子一样盯着玄奘道。 这有白就有黑，跟那唱戏的一样，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有黑脸的。 若是没白又怎会有黑的概念。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才有的捞嘛！ 真以为有不怕死的妖怪敢跑到人家地盘上闹事？ 还不是有关系打点，没他们惹祸，菩萨罗汉不知道要少多少香火庙宇。 说起来，他们这些妖怪，才是那些佛啊菩萨的大恩人。 “阿弥陀佛！” 玄奘双眸微闭，长念一声佛号。 眼前群妖所言，太过骇人听闻，差点乱了他的心境。 他不敢说他们说的全是错的，可他觉得，起码大部分修行的和尚，不会有如此想法。 没有灾难硬造灾难，岂是佛者所为。 别说得道的神佛，就是市井商贩，黄口小儿，都不会这样去做。 “你这和尚，刚才还生死不惧，这会又念起经来，看来也是个怕死的！” 小妖说罢，不再理会玄奘。 这和尚能分到他嘴里的肉不多。 不过这俩个护卫说不定能给他们多分点，猴子嘛，只有猴脑尚可，其他的没啥吃头。 马还是很肥的！ 对着这即将成为食物的几个家伙一阵打量，小妖有些羡慕虎先锋。 他有朝一日能成为虎先锋那样的人物，当一个大王手下的得力干将，便是心满意足。 这边众妖把守，玄奘不觉得自己那俩徒弟能救了自己。 见悟空也被捉来，之前那点想法，也就随之消散。 临死之际，倒也坦然。 山中风沙再起，日光不显。 猪八戒刚与悟尘聚到一处，告知师傅等人不见后，悟尘顿时急了。 “定是这山中妖怪拿了师傅，你这呆猪，叫你看住看住，你也能让妖精带走师傅，忒不尽心。” 四下没寻见玄奘等人的身影，悟尘忍不住对猪八戒道。 “老猪我就说是妖精的调虎离山计，让你别瞎走，你又听了？ 如今毛都没摸到一根，反而埋怨起俺老猪了，真好意思你！” 猪八戒不甘示弱，硬气回怼。 那妖精知他法力不弱，都不与他照面，施些旁门左道，他如何防范的过来。 说话间，只见妖风又来。 师兄弟顿时来气，师傅要是都没了，还取什么经，西什么行。 猪八戒一个闪身，跃上云头，观那妖风来去。 “哪里来的毛妖，敢劫你猪老爷的师傅，看我钉耙！” 一声猛喝，猪八戒举起钉耙朝其打去。 一只巨大钉耙显化，打算钉住那妖风。 “区区猪妖，也敢大放厥词，正好拿你下酒！” 那风中显出妖王身形，正是寻猪八戒与悟尘的妖怪洞主。 手中持着三股钢叉，便迎了上去。 周身金甲现光芒，亮了群山，染了白云。 双方低吼一声，便缠斗在一起。 打上了云间，兵器碰撞，迸发火星，晴空现惊雷。 惊散鸟兽，使那山中豺狼虎豹逃窜。 各自法力倾泄，呲牙瞪目，都想将对方打杀在此。 猪八戒神色稍紧，数十回合下来，竟未见分晓，顿觉脸上无光，坠了天蓬元帅的名头。 便再尽几分大力。 手中九齿钉耙光芒顿盛，一筑下去，打的那怪跌下云头。 “今日定要拿你猪头下酒！” 洞主止住下落势头，知道自己力气上弱了那猪妖几分，也不慌张。 又再次挥动钢叉刺去。 “拿了我师傅不说，还来找我师兄弟，你这妖怪又蠢又坏，小僧今日就度了你！” 悟尘见了八戒的本事，又恐迟则生变。 当下拿枪攻去，显了威风。 洞主连忙招架，只是一个八戒，便与他斗的有来有回。 如今又多头熊妖，属实难以招架。 若不是金甲护身，他说不得就多了几个窟窿。 一道枪影晃出，洞主连忙抵挡，又将那钉耙打退，转身之际。 一个不慎，便被那枪划破手臂。 空中白芒不断，雷声未绝。 每每交手，便若惊雷炸开。 轰！ 再次对拼一招后，洞主拉开身形，呼吸渐重。 这熊比那猪头还难对付。 两个一起上，实在是打不过。 “莫要猖狂，看我神风！” 洞主念起，收了兵刃，张口吐出一股风来。 这风不似先前妖风，吹来时有彻骨之寒，伤神之痛，山头林木皆损，云中飞禽俱亡。 聚而不散，瞬息便涨。 将那白云搅灭，让那波涛愈凶。 向下吹过地府，让阴魂凄厉，牛头马面称倒霉！ 往上刮过天门，惹得天王神威显，天兵天将忙守神。 “此风古怪，不可硬抗，先走！” 猪八戒连忙拉了一把头铁的黑熊，拽着他闪身消失。 见俩妖遁走，洞主也撤了神通，散了神风。 “倒是两个个识相的，可惜未能擒拿。” 洞主轻叹一声，低眉苦思。 这些如何是好。 拿不住两个妖怪，这和尚吃着不安稳。 若是教这俩妖传到菩萨的耳朵里，他这逍遥日子，岂不是又没几天过活了。 须得想个稳妥的法子出来。 洞主起了此念，便匆匆回了洞中。 喊来大小妖怪，要个主意。 “大王，那和尚说外面的妖怪是他徒弟，咱要是拿那和尚威胁，不信他不束手就擒。 若是不从，那可就是弑师了！” 旁边的小妖眼珠子一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妖精出来混，也是要讲规矩的。 若是没了底线，就跟那过街老鼠一般，苟且偷生。 “很好，这事便交与你，去寻那猪头熊怪，把这话讲与他听，若是事成，本王分一只和尚的手给你。” 洞主拍拍小妖的肩膀道。 当即命他去做！ 见小妖离开，洞主扫视一圈。 “还有什么想法，都提出来，若是提的好了，本王有赏，大赏！” 洞主目光略含鼓励，示意众妖。 只是一众小妖个个低头，皆不作声。 这例子就在眼前，说多了，福能不能享到另说，命很有可能就没了。 第244章 不管事的猴儿 洞内灯火通明。 外界却是夜色沉沉，星光难觅。 山林深处，一处山泉旁，猪八戒与悟尘各自靠在一角，愁容难掩。 将不断涌出的泪花擦干抹净，猪八戒眯着眼。 却依然泪流不止。 “大师兄，你我都被那妖风吹了，怎么你一点事也无，俺老猪这眼睛疼的厉害，流泪不止。” 猪八戒连连吸气，忍不住问道。 这大黑熊好像一点事都没有，让他难受。 “就你矫情，一点痛也吃不得，挨点妖风也能喊半天。” 悟尘随口回了一句，可他确实没什么感觉。 当时只是觉得风大，想趁机擒那妖怪，却被这呆猪给拽走了。 白白浪费了机会。 悟尘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丝亮光，猛的一怔。 随即转头看向这位一直哼哼的二师弟。 扒开他的眼睛一阵瞅，不过小半日，这眼皮已经肿的厉害。 眼中血丝如网。 怪不得这家伙一直喊疼。 “你等等！” 悟尘一番查看后，有些不确定拿出那颗如意珠，试着将其按在猪八戒额头处。 嘶！ 猪八戒一声吸气，感觉外界一股清凉入眼，如渴时逢甘泉，让他不由得呻吟一声。 “啊，舒服，大师兄你不厚道，有这东西不早些拿出来，害俺老猪生疼了半天。” 察觉到双目疼痛渐消，猪八戒有些埋怨道。 如意珠微微散发出淡黄的金芒，悟尘瞧的分明，这光芒将那风邪之气尽数驱散，那肿起来的眼眶也很快恢复如初。 “刚刚净想怎么救师傅了，哪里有时间想这个，谁知道你疼成这样。” 悟尘说道，要不是灵光一现，他也想不到这珠子。 毕竟他全身上下没什么好东西，能让他出乎意料的东西不多。 思来想去，只能是这珠子的功劳。 否则没有八戒疼他不疼的道理。 猴哥给他的东西不差啊，能养魂，还能救人去痛。 猪八戒睁开眼想看看是什么宝贝这么好用，结果悟尘已经揣进怀里。 他都没瞧仔细。 “大师兄，师傅不会给你私货了吧，这么好的宝贝，怎滴俺老猪没见过！” 猪八戒见眼睛不疼了，立马凑过来问道。 他跟着师傅的这些日子，师傅可是什么都没给他。 “都什么时候了，猪老二你还想这个，师傅他被妖精抓去这么久，再不想些法子，怕是以后难以见到师傅的面了！” 悟尘没好气道。 也不知道师傅收这头猪作甚，对师傅薄情寡义，一番心思全花在女人身上了。 还修什么佛法。 “不急不急，这急了就容易生乱，失了分寸，就更难救出师傅了，得静下心想想不是！” 猪八戒随意说道，已经是靠着石头躺了起来。 连猴哥都跟着被抓走了，他慌什么。 那帮妖精不知道猴哥的厉害，怕是要倒霉。 至于师傅，有猴哥在，顶多遭些罪，多些磨难。 猴哥的心思他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很大可能是为了磨练玄奘。 悟尘见不得八戒这般悠闲，心中有气，一脚便将其给踹进泉水。 水花溅起，猪八戒扑腾几下，回了石头旁，也不生气。 “老猪我这不是在想法子么，又不是谁都会把心思表现在脸上，你看着我悠闲，其实俺老猪也担心啊！ 今日那妖怪的来的方向我瞧的分明，他那老巢估计就在那山附近，等俺老猪使个变化之法，去探上一探！” 见大师兄真着急了，猪八戒也不逗他，这才认真说道。 关键时刻，还得他老猪出马，大师兄也就块头大点。 这脑子是个不灵光的。 说罢，猪八戒便纵了云，朝那山中赶去。 悟尘只能在原地等候，他没那变化的本事，要进妖怪洞穴，只能打进去。 若是不小心波及师傅，岂不是罪过。 如此看来，猪老二还是有些用处的。 夜色下，群山也被云雾笼罩。 猪八戒身形不显，径自驾云踏雾而行。 在那山上空往下一瞧。 果真有个小妖把守的洞口，周围古松半悬，枝藤蔓延，想来年久。 猪八戒念头微动，便念个咒掐个诀。 使个变化之术，缩小了身形，变作一蚊虫。 朝那洞口飞去。 通过细缝，也不理会大小妖怪，收敛自己气息后。 猪八戒一番找寻，才找到后院的玄奘一众。 “猴哥，猴哥，别睡了。” 猪八戒扇动翅膀，在悟空耳边嗡嗡道。 这猴子一路装傻，对玄奘的事情几乎不插手，也不知道跟着要干啥。 搞得他也要帮忙隐瞒。 一路演戏。 “玄奘法师的事，佛门不插手，我就不插手，他的生死，在你们手中，不在我！” 悟空眸子微闭，呼吸悠长。 可在猪八戒看来，刚才孙悟空分明睁开眼看着他说了一句。 猪八戒微微沉默，点点头后，见几人暂且无事。 也就不再多留。 一路飞出洞外，扯了个云就去找悟尘。 “俺老猪就知道猴哥跟佛门对上了，这是打算把佛门往死里整？” 猪八戒在云雾中低喃自语。 感觉有些头疼。 佛门是什么尿性，他也是清楚的。 这取经人西行求经，再返东土教化的气运功德，本来是天庭西天打算瓜分的。 那佛老之前来天庭议事，为的就是这个。 结果被孙悟空横插一脚，直接给掀桌子了。 可这西行，依然是对佛门极有利的事情，只是有孙悟空在，佛门再想在路上使些手段，怕是不容易。 只是一会，猪八戒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猴哥不插手，以如来的性子，这西行路上虽有磨难，却无性命之忧。 如今猴哥不让灵山佛陀下场，便意味着玄奘西行，死活难料。 猪八戒神色凝重稍许，这保师傅活命，突然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是依他的性子，跟佛门交恶，又有孙悟空那样的实力。 莫说玄奘西行，他都不会让玄奘出长安城。 直接绝了西天诸佛的心思。 少顷，猪八戒收起思绪，按落云头。 “大师兄，那妖怪洞找到了，师傅目前无事，只是时间长了，恐生意外，须得想个法子救师傅出来。” 猪八戒直接说道。 “既如此，废什么话，你如之前那般，使个法术进去护住师傅，我在外面打将进去，叫他顾头难顾尾。” 悟尘眸光微凝，冷声道。 这帮妖精忒可恶，连自己师傅都敢劫，莫不是觉得他手中枪是摆设。 “是个法子，这便走吧！” 猪八戒觉得可行，让他俩坐这想半天，也不一定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还不如直接去做。 俩师兄弟当即大步流星，纵云而去。 猪八戒如先前一般，使个变化进了洞。 悟尘扯着风稍缓个盏茶功夫，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现了身形。 “老妖怪快快出来与我一战，不然俺老黑就捣毁你这破洞，打进去了。” 悟尘憋足劲，猛喝一声。 其声如雷，震的洞口把守的小妖脑袋发昏。 第245章 又来 黄风岭黄风洞几个字刻在洞口。 悟尘只是扫了一眼，便觉得这妖精不是个上进的。 随即想到自己那洞府好像也是黑风山黑风洞，不过自己已经拜了玄奘当师傅，哪里是这妖精能比的。 “大王，不好了，外面有个熊精打上门了！” 洞内的小妖听得此言，连忙禀报道。 “来了几个？” “好像只有一个，是个个大的。” 洞主见只来了一个，心中倒也无惧。 岂可未战先怯，便命小妖取来兵器披挂。 命小妖打开洞门，二者四目相对，皆是有些火气。 “先前好心饶你一命，叫你逃了去，这次我便取你性命，拿你熊掌当凉菜！” 洞主眸光微沉，冷冽说道。 两旁已经冲出数十个小妖，将悟尘围住。 那虎先锋目光灼灼，露出狞笑。 这熊的血肉一定是上好的血食，若是吞了，说不定这实力还有长进。 此刻看着悟尘，不由得舔舔嘴唇。 吸溜一口口水。 “大话精，打得过我再说，若不想你这洞中小妖尽死我手，咱们上去斗过！” 悟尘示意那老妖到上面斗个高低。 洞主不疑有他，当下便御风凌空，悟尘紧随其后，一枪掷出。 迅疾如电，一阵音爆，直至老妖身后。 见那三股钢叉幽芒突显，老妖轻哼一声，已是将长枪打了回去。 转瞬间各自跃上云头，气息如涛似浪。 相互拍打而去。 引得阵阵云雾荡开，有星芒闪耀，月光清照。 “现在放了我师傅他们，你我尚可握手言和，摒弃前嫌，否则断难善了！” 悟尘沉声说道。 却是引来一声讥笑，老妖大笑不已，愈发放肆。 全然没将眼前熊妖放在眼中。 “入我洞中的东西，从来没有再拿出去的道理，跟我谈和，你有资格吗？” 洞主冷声道。 目光凛冽，只是心中并没有表面那般轻松。 能中了他的神风依然安然无恙的，可没有多少。 就是神仙来，他也有信心伤了对方。 若是些道行不济的神仙，怕是难以活命。 这熊精的实力，倒是有些斤两。 悟尘心中了然，知道这是个说不通道理的。 紧握长枪，起了风云，迎身而上。 兵刃碰撞，生出霹雳现乾坤，风雷阵阵响彻群山。 瞬时如白昼，闪了群妖的眼，惊了鬼怪之心。 悟尘势大力沉，枪尖如臂驱使尽抖擞。 交手迅速，或扎或刺，又崩又挑。 洞主心急，全力荡开枪尖，闪身拉开距离。 这家伙近战端的恐怖，十数个回合便让他难以招架，是个近战的好手。 当即收了兵器，现了神通。 却是神风陡现，极速暴涨，此风一出，慌得那洞外妖魔连躲避。 满山精怪丧胆，八百里野兽失魂。 悟尘迎风而上，不闪不避。 洞主刚要狂笑，见其无碍，不似硬撑，脸上笑容骤消。 又是一口神风吹出，已是尽了全力。 那彻骨寒，伤神痛，三昧神风的威能尽失效。 伤不得悟尘半点，一番斗法，却是处处落了下风。 “你是哪家的妖怪，竟能受我神风无碍？” 洞主心中一慌，厉声喝道。 “俺老黑一心向佛，自有真佛庇护，不是什么妖怪，妖施主，请称呼我法名悟尘。” 悟尘嘿嘿一笑，如何不晓得是怀中的珠子显威。 不过是个口能生风的小术，也敢称神风，果然是个大话精。 贫僧这就度了你。 手中长枪绽放神辉，一击之下，体内法力爆发。 枪身璀璨似流星，势若汪洋，砸在洞主心头，让他有些惊惧。 自知难以抵挡，洞主转身便化风而逃。 “妖施主，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拿我师傅在先，不听小僧劝告在后，在俺老黑的脸上踩来踩去。 我今日必度你！” 悟尘盯紧那股妖风，追着不放。 那洞口虎先锋瞧见，急忙拿了兵器，又是纵天而去。 “大王，小的来助你一臂之力。” 虎先锋焦急大喊，御着风跟在后头，不知自家大王为何不回洞。 就是不敌，也不能犯此错误。 猪八戒见二妖皆被引走，化个风就使得洞内小妖晕头转向，胃里翻江倒海。 一时间分不清东西南北。 哪里有时间顾及玄奘等人，皆以为是大王败北，那妖精打将进来。 一个个如树倒猢狲散，各自逃命去了。 “师傅，快，那妖怪说不定就回来了，咱可得快点离开！” 猪八戒在院子里现身，解了众人的束缚，急急说道。 这里不是个善地，大师兄有宝贝护身，不惧妖风，他可没有。 万一迎头撞上，他也就眼疼头疼，可师傅他老人家，加上这俩随从，怕是难活。 不走的快些，命就没了。 “法师，请上身！” 小白龙口吐人言，半跪说道。 玄奘也不犹豫，连忙骑了上去。 “二师兄啊。你果然是个讲义气的，我还以为你回家搂媳妇去了。” 李虎叹道。 这洞里的妖怪没一个长得好看的，忒恶。 搞得他提心吊胆的，话都说不利索。 “赶紧走吧，这也太危险了！” 玄奘说着便骑马冲了出去，有不识相小妖拦路。 只是未近马儿的身体，便被踢飞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悟空弹弹衣服上的灰尘，伸手往李虎王阳身上俱拍了一张神行符。 轻轻往前一推，二人便如箭矢一般窜了出去。 “有个不开眼的，我去瞧瞧！” 悟空对猪八戒言语一声，便没了踪影。 “嘿，猴哥还是那个猴哥，一点没变！” 猪八戒心中一乐，顿时觉得有意思了。 可惜自己没那眼缘，瞧不见。 早知道拜什么师，跟着猴哥混算了。 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敢来触猴哥的霉头。 猪八戒收了心思，纵风跟上李虎他们。 山中光亮不显，天际两道流星追逐，各有各的逃法！ 见那南边有祥光忽至，瑞气临空。 那洞主脸上神色稍喜，落在菩萨手里，也比落在这熊妖手里强。 下一刻，那光亮陡然消失，没了踪迹，让洞主神色微怔。 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那等霞光瑞气，必然是菩萨无疑，只是不知为何突然离去。 那向南千里处，两道身影相对，视线交汇，皆不言语。 “孙道友何故拦我去路？” 那菩萨率先开口道，却是无奈，毕竟孙悟空拖得，他却拖不得。 “俺老孙拦你的原因，你比我清楚，就不用打哑谜了，若是想试试老孙的棒子，可以直接说嘛！” 悟空随口道。 他哪知道对方为什么来，反正不管他来干什么，只要是跟玄奘有关的，自己就不可能让对方如意。 不说四大部洲，就是东土大唐，能不能出个对天下苍生有点用处的高僧，就看这一路的造化了。 他是不会容忍对方插手其中的。 有什么道理，问过他手中棒子再说。 他可没有打赢了还要送人家真金白银的心思。 第246章 欠的要还 “阿弥陀佛，我奉如来法令，镇压黄风怪在此，那怪不听教化，不小心拿了取经人，是我之罪。 还请道友让路，好叫我拿他去见如来。” 那菩萨神态端庄，凝神注视，淡然道。 “见如来作甚，明正其罪，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是言语不当，管教方法欠妥，加以训诫，严加管教，要不要俺老孙给你们请一个心理辅导？” 孙悟空嗤笑道，眸子却是平静万分。 “孙道友，不要以为你一个两界使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那黄风怪一应罪行，皆应由如来发落。 请道友让路。” 那菩萨压下心中不快，沉声说道。 这种事情闹大了，就是捅到玉帝那里，那也是他们有理。 这猴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们好事，蛮横无理，跟那山里不开灵智的野猴子有什么区别！ “今儿规矩改了，凡是俺老孙碰到的，谁都不能插手，回去告诉如来，手底下有什么品行不端，在外生祸的。 趁早拿了，别等老孙到了，再大摇大摆的跑我面前要人，早干嘛去了！” 悟空微微紧握，手中便显了金箍棒。 说道理说到最后，还是要打过才知道谁对谁错。 “我佛慈悲，他本就是灵山脚下得道的老鼠，先前犯了过错，才在此受过，不是死罪。 就算他拿了取经人，冲撞道友，也该由我拿他问罪，岂有道友私自处置的道理？” 菩萨的声音冷了几分，有些漠然。 三界之内自有规矩，岂可因一个猴子就改了。 哪怕是玉帝，也没有干涉过灵山如何处置犯错的妖怪，这猴子管的也太多了些。 “啧啧啧，一错再错，罪上加罪，这怕不仅仅是管教不严的问题，你这菩萨不但失职，还无礼。 纵容手下罪犯在此生事，还敢如此理直气壮，你也别回去了！” 话音未落，悟空眸光一闪，一步跨出。 今天他就教教这家伙什么才是规矩。 打着如来的名头跟他要人，他要是能被那所谓的规矩压住，就不会有今天的状况了。 夜空下的身影，每踏出一步，便出现一道涟漪。 如水波泛起，荡漾开来，风儿停，花儿滞。 四下一片寂静，一切声音消失不见。 悟空身影依旧，只有眸子变得晶莹些许，好似光焰在跳动。 不过是瞬息间，悟空的话音似乎还回荡在耳畔。 那菩萨心中只是泛起些许危机，自己的身子已然动弹不得。 一身法力被压制封禁，无法动用。 这猴子何时变得这般可怕？ 清风拂面，菩萨一阵失神，在这猴子面前，他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 “别伤心，老孙也不是什么恶人，你这菩萨看管不力，让妖怪钻了空子，平白生出许多因果。 俺老孙不挑你的理，可有些东西，欠了就得还，菩萨受累！” 悟空拍拍菩萨的肩头，淡笑道。 看着他这一身行头，确实是不染俗尘，到底是一方菩萨，这气质没得说。 可惜做起事来，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天底下的苦难随处可见，何必生搬硬凑。 在他看来，与那脱裤子放屁无异。 为了点功德油水，不能连脸都不要。 你捞就捞吧，捞完好歹办点事啊！ 结果好处你拿了，事也不给办，全用来享受了。 天天下辈子下辈子，哪里来的那么多下辈子！ 悟空一指点出，将其修为封个干干净净。 气息骤失。 “你这拐杖我先帮你拿着，这珠子你拿着也没什么用处，俺老孙先帮你保管一会！” 悟空将那宝杖珠子一块收了。 这才让其恢复行动能力。 “那妖怪在灵山犯下的罪行老孙就不追究了，但是他在这里聚妖滋事，身为佛门大妖，却在人间搅和。 徒添杀孽，又以下犯上，不护着取经人不说，还要吃他，此乃大忌……” 悟空悠然踱步，掰着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的与其细说。 同时驾云朝山里赶去。 “他要是个普通的妖精，他吃什么东西，我管不着，毕竟是为了生存，就是吃了人，那也有道士和尚拿他！ 再不济，也有三灾九难，诸多天劫了他因果。 可谁让他不是呢！” 悟空悠悠道，正因为这些所谓的妖精已经得道，入了门中，不受天地辖制。 一切因果，自有一门气运阻挡。 才如此肆无忌惮。 该享受的让你享受了，不该享受的也让你享受了。 欠下诸多因果，你不还他不还，这窟窿越来越多，到时候起了灾劫。 又要这天下生灵承担。 这种规矩，打今儿起，没了。 看到下方玄奘一众，悟空便下了云头。 那老妖已经被悟尘给擒住，就连那虎先锋，也没漏掉。 此刻正被悟尘封了法力，瘫倒在地不起。 “悟空，这位是？” 玄奘连忙起身，有些惊异。 这身行头，定是佛门菩萨无疑，只是他孤陋寡闻，不曾识得这位菩萨。 “贫僧灵吉，见过圣僧！” 灵吉菩萨无奈说道。 本来是来拿妖怪的，未曾想妖怪没拿到不说，自己反被拿。 这等消息传出去，怕是立马就成了笑闻。 “原来是灵吉菩萨当面，小僧失礼，失礼。” 玄奘连忙见礼，后方猪八戒见此情景，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猴哥怎么连这位都给弄来了。 这菩萨换作以往，来时哪个不是祥云瑞气相伴，莲华异象陡生。 哪里会这般低调和气。 怕是不得不来。 “法师，灵吉菩萨前来，是来替这妖怪赔礼道歉，赎罪来的。 这妖精在此受罚，不知悔改，菩萨心里过意不去，特来此亲自度他。” 悟空笑着说道。 “菩萨见妖精造孽，起了生杀，心有慈悲，要与其一道偿还因果，待功成之日，再回道场！” 又解释一番，玄奘这才明白。 看着灵吉菩萨是大为敬仰，菩萨果然是菩萨，这等境界，不是常人能有的。 先前那洞中小妖果然是胡言乱语。 “菩萨高见，小僧不及也，受教受教！” 玄奘带着敬意道。 只是此刻灵吉菩萨脸色复杂，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玄奘所敬佩的，却是孙悟空逼着他来的。 非他本意。 什么生杀造孽，虽然佛门清规戒律中有，天庭天条中也有，可遵守的仙佛寥寥无几。 只是一点小错而已，何须抓住不放。 带回去训诫几句，也就了事。 何时这般费力过。 “法师，菩萨急于度化这山中妖魔，咱也要赶路西行，耽误不得，这妖精不如就交给菩萨如何？” 悟空道。 “便宜你了，本来打算亲自度化你的，这下倒是用不着了！” 见师傅点头，悟尘踢了一脚黄风怪，便一手提起一个，将两只妖魔带到菩萨面前。 这菩萨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本来也是想带着这俩货，一路行善，不过可不是等因果还完了就了事。 向善自然是要一辈子向善的。 黄风怪见灵吉菩萨确实是来要他的，不免有些心喜。 心中很是激动。 这只熊不是东西，竟然想带着他去取经，他要是想回灵山，早就回去了。 哪里需要跟着什么取经人。 只是有些疑惑，这只猴为什么跟菩萨在一块，不是在他洞里吗。 就是逃脱，也应该与这和尚一道，怎么会与菩萨一道。 第247章 离别 玄奘见灵吉菩萨带着俩妖精徒步离去，心中感慨万千。 “贫僧的修行还是浅了些，这位菩萨叫人佩服。” 玄奘轻叹道。 “悟尘，八戒，今日多亏了你俩，要不然我们几个，怕是要进了妖怪的肚子！” 听得玄奘如此言语，悟尘与猪八戒皆是笑笑。 身为徒弟，保护师傅本是应当。 说多了反而生分。 “师傅，天色未明，还是先在此歇息一会吧。” 猪八戒看了下四周，不假思索道。 之前是吃也没得，歇也没歇，确实有些乏了。 都是被那妖精折腾的，如今还被菩萨带走了，就算是赎罪，哪有一钉耙筑死来的痛快。 玄奘点点头，找个位置便坐了下来。 他也是有些乏累，哪有什么从容赴死，不过是无可奈何，看不见希望，不想垂死挣扎，跌了脸面罢了。 只是一会，便合上眼眸沉沉睡去。 猪八戒有心想问些事情，可是人也多，不好打扰，便没往孙悟空身边凑。 山中他处，灵吉菩萨一道沉默。 神色一变再变。 想起刚才悟空与他说的话，让他心境难平。 “菩萨，这八百里黄风岭，多妖魔少人烟，不管菩萨做什么，只要是对三界生灵有益的事，皆可。 做一件益事，俺老孙的的束缚便减一分，当然，做一件错事，那束缚也会增一分。 是彻底解开束缚，回归菩萨身，还是一错再错，坠入苦海再世修行，全看菩萨自己的意愿了。” 孙悟空的手段神鬼莫测，压制了他的修为境界。 让他与凡人几乎没什么区别，要做事，谈何容易。 “贫僧让你在此隐性修行，你却屡生事端，造此业障，此后，你们便随我修行吧，何时还了这果，何时回灵山受过！” 灵吉菩萨淡然道。 黄风怪闻言愣住，心中叫苦，跟着菩萨修行，守那佛门戒律，哪里是妖怪该过的日子。 “是是是，小妖一定认真修行，争取早日悟透佛法，不叫菩萨失望。” 见灵吉菩萨回头看来，黄风怪急忙开口道。 心中腹诽，这帮和尚就爱听好听的。 要是说的不如意，又得遭罪。 “能跟着菩萨修行，是小妖的荣幸！” 虎先锋谄媚道。 这位菩萨的名号在这片区域也是响当当的，不曾想今日光临此地，让他有此福缘。 真是天大的好事。 三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只是此片区域，在后来多了几则传说。 有人自山中遇险，有神风庇护。 有人因家人生病急寻药物，有灵鹿送于眼前。 也有人生出贪念，大肆猎杀山中动物而不知所踪。 一则又一则传说，编织一个个神话。 时间久了，便被认为有山神庇佑。 暂且不提。 至天明时，玄奘等众又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法师，这一路走来，我虽担护卫之职，却难尽护卫之责，遇些山中妖魔精怪，莫说护卫，多是添麻烦。 所以……所以容我向长老请辞！” 王阳犹豫许久，终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怕死，可若是死的有意义些，也是值当，可……” 见王阳低头，玄奘明白他要说什么，不管是死在战场上，还是护送他西行的路上，都是值得的。 可他身边如今有了悟尘与八戒，需要两个护卫的地方，已经很少了。 所以王阳才会觉得就是死了，也会没有意义。 李虎见王阳不是开玩笑，整个人有些失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阿弥陀佛，施主无需多言，贫僧明白。” 玄奘笑道。 “别看我，老王要走，我也高兴，不过我不打算走，还没看看西天什么样呢，哪能轻易离开。 这个累赘，俺李虎当定了，论脸皮，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嘿嘿嘿！” 李虎见玄奘看他，嘿嘿几声笑道。 亦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王阳，回去时也要处处留心，孤身……” 玄奘刚要叮嘱几句，就被悟空抬手打断。 “别搞煽情的一套了，法师西行是要脚踏实地，不至于连护卫回去也要徒步，俺老孙送他一程。” 悟空眉眼含笑，乐呵呵道。 玄奘恍然，轻叹一声，他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有悟空相送，倒不用担心再碰上什么豺狼虎豹之类的，因此丧命。 “不能陪法师西行，我回去后会跟陛下请罪！诸位保重。” “保重！” 王阳与众人辞别，军伍之人，说开之后，也是干净利落。 各自一个大大的拥抱过后，便要离开。 “你们先行，我送他回长安，去去便回！” 悟空说完，便与王阳一道，纵云而去。 看着下方山川湖海，王阳一时间有些恍惚。 “孙兄，我这次是不是当了逃兵？” 王阳怔怔道，心中有些茫然。 “何出此言，王兄知道自己的能力，也不想给法师添麻烦，亦是不想内心饱受煎熬，做出选择，很正常！” 悟空坦然道，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对错之分。 “如果法师遇到危险，王兄难道会退缩吗，法师与王兄只能活一个，难道你会畏死不成？” 悟空知道王阳不会，否则不会跟随玄奘走这么远的路。 至于其他的，有什么可内疚的。 各有选择而已。 王阳苦笑一声，孙悟空说的他也明白。 可自己终究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说是逃兵，一点都不过分。 只不过让他留在这里，他之后更纠结，倒不如走的干脆些。 “王兄此去有什么打算？” “打算？无非就是成家立业，挣钱养家，外面的世界不适合我，走这么远，以后只想日子过的安稳些！” 王阳想了想，强颜欢笑道。 如果陛下不处罚他的罪过，他以后的日子，应该就是这般了。 “安稳些好，打打杀杀的日子，确实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养养花，松松土呢。 到了，俺老孙就不下去了！” 悟空轻声道。 “到了？” 王阳惊呼一声，眼睛瞪得老大，有些难以置信。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了，他也认得前方那城，只是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而已。 “嗯，俺老孙也不好耽搁，下次有机会来长安，可要请我喝茶！” 悟空一本正经道，而后目光交汇，各自会心一笑。 不再多言。 王阳见脚下的云与悟空分开，有些惊讶，一时间啧啧称奇。 连孙兄这样的妖怪，都有如此手段，那些山中大王，不知道有多厉害。 他一个武夫，只能望洋兴叹了。 心中微动，希望这云飘的快些，不曾想真如了他的意，那速度又增几分。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这朵小云，是俺老孙的一点心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能让王兄赶路快些。 后会有期！” 声音远远传来，王阳心中错愕时，脑子里多了一段口诀。 只是念起，他便与脚下小云有了联系。 原来这小云也是有灵性的。 “谢了，谢谢！” 第248章 流沙河界 蓝天白云相间，好似被人抓起的一团团棉花。 天上飞鸟相鸣，又若离弦之利刃，划过夏秋。 八百里黄风岭难行，却也未挡住玄奘西行的脚步。 师徒三人牵着马儿，又有悟空与李虎随行。 过了那黄风岭，入了平坦之地，盛夏转凉秋。 落叶与秋风共舞，只余残枝断木，伤了离别。 “悟尘，这一路走来，还未找到秦施主的家吗？” 玄奘想了想问道。 秦施主的家若是在西边，他们走了这些时日，也该有所发现了。 毕竟以正常人的脚力，很难走的太远。 “师傅，一路上没发现什么熟悉的地方，想必是不在这边，待取了真经回来，咱再帮她找便是！” 悟尘应声道。 这一路行来，遇些村镇小城，他也会让秦可善出来看看。 可是都没什么发现，更无感到熟悉的地方。 回家的事，怕是要耽搁一些日子了。 “这鬼姑娘回什么家啊，干脆跟着咱见佛祖算了，到时候说不定佛祖见她可怜，就给她一个菩萨的位子。 顺便再帮她找到回家的路，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虎大大咧咧道，随即有些狐疑，又试探的开口。 “秦姑娘这些日子气色好的不得了，大师兄，你不会偷偷给人家度阳气了吧？” 刚开始大师兄放她出来与大家见面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气色。 那副娇弱温婉的神态，简直就是弱不禁风。 现在么，判若两人！ “阿弥陀佛，老李你莫瞎说，秦施主冰清玉洁，你要是乱说话坏了人家的名声，我就让你变成真虎！” 悟尘合掌道，果真是凡夫俗子，跟在师傅身边这么久了。 还是六根不净，没他老黑境界高啊！ “我还是叫李虎好些，真虎不得劲，秦姑娘对不住啊，刚才老李我说了些浑话，冒犯了姑娘，实在抱歉！” 李虎感觉自己丢了法师的脸面。 刚才口快，随口就说出来了。 可秦姑娘就在大师兄身上呢，这么开玩笑，有些不妥当。 “小李子不用愧疚，姑奶奶好歹大你几百岁，怎么会跟重孙辈的计较！” 李虎闻言脸色一黑，还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能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这姑娘还是闭口好些，才像个大家闺秀。 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了。 其他人看着李虎吃瘪，皆是有些笑意。 “八戒，平日里就你跟悟尘最喜斗嘴，这些日子怎么消停了？” 玄奘有些好奇道。 他有好些日子没听见这俩徒弟争执什么了。 “师傅，秦姑娘不是在他身上么，俺老猪也是个知书明理的，不想与他计较罢了！” 猪八戒哼哼道，他俩斗嘴倒没什么。 可这一路上多个外人，再说些什么，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又或者跟李虎一样，万一冒犯了人家，又是他老猪的不是。 还不如少说些。 玄奘闻言一笑，八戒对女施主，还是很客气的。 这倒是好事。 回头向着前方看去，目光顿时一凝。 听得那水声传来，波涛汹涌。 “前面是不是有条河？” 玄奘疑惑道。 四处平坦，一望无际，此时只见水声不见江河。 “是河，那水势不小，怕是要找条船来。” 猪八戒定神道，他本就是天河掌管水军的元帅，如何听不出来。 瞧着动静不小。 说罢，玄奘一行又走了小许时辰，这才看得清大河的面貌。 “师傅，这还取什么经，咱回吧，就这水势，除非老猪我提着你飞过去，否则就是多大的船来，都能翻了！” 猪八戒无奈摊手道。 师傅要脚踏实地，不想投机取巧。 可这河，常人不可渡。 水面之宽，一望无际，看不到对岸，水势汹涌，船只难立，就是造个再大的船，估计也就是溅些浪花。 如此恶水，怕是有水妖盘踞，上下莫说船，连个人影都没有。 悟尘头一次没有反驳猪八戒的话。 微微有些沉默，看着这水面，他觉得也有些难度。 除非师傅愿意让他们送过去，找些船之类的，压根没可能。 这河也不是他们先前遇到那种小河小江。 怕是渡不得人。 “先走近些瞧瞧，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有什么办法！” 玄奘沉吟道。 他心中也有些犯怵，别说没船，就是有船，这样的水势，他也不敢上船。 看样子必死的好嘛！ 估计跳下去就没影了，还谈什么渡河。 几人又走近些，见岸边有石碑立着。 便凑了过去。 “八百里流沙界，三千弱水深……原来这河叫流沙河，师傅，难了！” 猪八戒叹声道，随即试着捡起土块扔出，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便是枯草，飞羽，落在河中也没了踪迹。 下沉极快，这种河水，如何立得住人。 就是一些妖魔，怕是也难立脚。 “悟空，你见识广些，可有法子渡这流沙河？” 玄奘转头问道。 有些忧愁，如今被它拦住去路，若是就此停步，他难以接受。 可这河，凭他怕是难以渡过。 “法师，水这么深，又这么急，干脆让八戒背着你过去算了，他水性好，想必能背你过去！” 悟空不假思索道。 “猴哥你莫说风凉话，这水这般虚浮，俺老猪若是自个过去还可，多个人却是不行！” 猪八戒连连摆手，他本就以浊气修行。 身子奇重，自己水性虽好，要渡河也不难，可多个凡人在身，就这水的浮力，怕是没扑腾几下。 就见了底了。 猪八戒眼中有些幽怨，这猴子净想着给他找事，过不过的去，还不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他就不信这猴子没别的办法。 说话间，忽见浪涛翻滚，狂澜似入云之高山，绵延峻岭，一个扑打而来。 玄奘亡魂皆冒，身子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却是被吓傻了，呆滞在那一动不动。 似这滔天巨浪，他何时见过，天地伟力非人力可改，此番之绝望，比那黄风岭更甚。 “阿弥陀佛，贫僧惭愧！” 玄奘轻念一声佛号，打算坦然赴死。 “大师兄快带师傅走，这河里有大妖，怕是冲着师傅来的！” 猪八戒大喝一声，手中钉耙迎浪而长，想要抵挡片刻。 悟尘来不及回应，只是抓起玄奘扔在白龙马身上，白龙马当即撒腿狂奔。 巨浪随之倒卷而来，铺天盖地。 速度之快，似光照群山，流星揽月。 “妖魔放肆！” 悟尘怒喝一声，法力倾泄，长枪荡出，只觉如挑大山，沉重非常。 一个倒卷之下，师徒二人连带着小白龙一块被卷入巨浪当中。 极速向河里倒回。 吼！ 一声龙吟，白马化龙而起，想要带着玄奘冲开巨浪。 顺手将悟尘抓在手中，便要离天而去。 第249章 相斗! “哈哈哈，今日我要饱餐一顿，也尝尝这龙肉的滋味！” 一道声音自河面上传来，无边张狂。 悟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玄奘被河水冲击之后早已昏死过去。 那妖魔见今日来了这么多口食，甚是欢喜。 笑声传出，却让人发冷。 那水中化出一双大手，随手便将小白龙抓了回去，速度之快，叫人罕见。 猪八戒看得发颤，这厮在水中的优势，实在恐怖。 天底下何时出现这般大妖。 那妖将小白龙等拿入水中，转瞬之间就没了踪迹。 此时踏浪而来，红发如血焰，眸子发亮，却无半点情感可言。 嗜血的红芒一闪而过，头下悬挂的骷髅却不及那一双眸子骇人！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小心错投了猪胎的天蓬元帅，今儿个我倒是福缘多多，和尚龙马还有猪！ 少有的盛宴啊！” 那妖魔道出猪八戒的来历，又吸溜一口口水。 凶恶的面庞让猪八戒深吸口气，神色凝重，暗自戒备。 他懂水性，这妖怪却是这流沙河的主人，对方的地盘，他怕是占不到便宜。 “你这妖怪，既认得你猪爷爷，还敢如此嚣张，快快将俺师傅放了，否则俺老猪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猪八戒连拍数掌，将那水浪击退，这才喝道。 那红毛怪闻言嗤笑一声，眼中多些讥讽。 “喝点烂酒都能掉女人沟里去的废物，还当自个是天蓬元帅呢，下了凡也不长长记性。 怪不得修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副德行，该你入我口中当个血食。” 红毛怪慢悠悠说道，见猪八戒生气，眼神带着挑衅，特意拉长了语调。 猪八戒闻言大怒，气不打一处来。 他此生最恨别人揭他短，故从未提及天上的事。 此时哪里忍得住！ “你这挨千刀的妖怪，长得丑就算了，一张破嘴还如此歹毒，看我钉耙！” 不等那红毛怪言语，猪八戒轻喝一声，同样御水而行，瞬息间便朝红毛攻去。 他要打的这家伙找不到北，乖乖将师傅他们放出来。 使了个变化之功，立时便长了三五十丈，向下一筑。 顷刻间大浪冲天，声若雷震。 间不容息，猪八戒手中钉耙不停，将河水打起千余高，却是不见了红毛怪的身影。 “弄个大个头，便觉得自己无敌了，天蓬，你是打算笑死我么！” 那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远处，与猪八戒相背。 此时拍手羞辱，猪八戒眼中愤怒更甚，便想杀了这家伙泄愤。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号？” 猪八戒心中多了些警惕，厉声问道。 这妖怪来的古怪，他不认得对方，妖精却认识自己，莫不是天上来的？ “哦，俺老猪知道了，怕不是哪位故友的坐骑，又或者是那看门的童子，烧柴的伙夫溜下界！ 你这嘴巴臭的出奇，又在此生祸，小心俺老猪找你家主子，让他打烂你这臭嘴！” 猪八戒换了副脸色，咧嘴笑道。 见那妖精没了笑意，猪八戒嘴角咧的更开了。 觉得自己肯定说对了。 “快给你猪爷爷磕几个头，说不定我一时高兴，还能替你在你主子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少些责罚！” 随着猪八戒说完，那红毛怪再也没了笑意。 脸若寒霜，一时间风起云涌，乌云蔽日。 那雷声滚滚，浪冲天门。 尽是血煞之气与冲天怨恨，似是朝天怒吼，江河震荡，天地失色。 “呵，比不得天蓬元帅，投个猪胎，还喜欢自虐，找个和尚当师傅，怎么，还换口味了？ 莫不是仙子魅力不够，瞧上哪家的尼姑了？” 红毛怪污言秽语，让猪八戒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这厮嘴皮子太厉害，多说无益！ 念起间，手中钉耙显了神光，向下一筑，定了水面风浪，现了万里晴空。 漫天乌云消散，江河风平浪静。 此时，他才再现了天河水中元帅的风采！ 斩断了这流沙河界与那妖魔的联系，目光交汇，各自气息荡起，周边瞬间如闷雷炸响。 双方踏波而行，猪八戒九齿钉耙显神芒，那红毛手中降妖杖定四方。 轰隆！ 神兵碰撞，霎时间江河哀鸣，苍穹啼哭。 叫那河中水妖散了三魂七魄俱离身，江河水神肝胆欲裂难藏身。 流沙河底，小白龙如何挣扎也脱不了身，悟尘全身颤栗，被那一江之水压的寸步难行。 手中长枪光芒黯淡，裂痕无数。 那力道如浪涌般，一重又一重，纵使他肉身强横，可也难以抵挡。 悟尘暗暗叫苦，不知道河面上是什么情况。 只希望猪老二能帮忙拖上片刻。 好让他救了师傅。 “你干什么！” 悟尘脸色一变，见怀中如意珠飘出，不由得喝道。 心中大急，连他都对付不了的妖怪，她一个小鬼能做什么。 那珠子好不容易给她化掉了一身阴气，比生魂还要凝实几分。 可在这流沙河底，就是再强大的鬼物，也能给你化了。 秦可善一言不发，吃力的在里面撞击。 向着玄奘的位置飘去。 悟尘刚想抬脚迈步。 咳咳！ 骨裂声自体内传来，悟尘不由得咳出一口鲜血。 这水太轻，轻到浮不起一根羽毛，这水太重，重到他这修行多年的妖怪难以直身！ 那如意珠缓缓飘动，渐渐的带上一层淡芒！ 随着接近玄奘身边，已经不用秦可善做些什么。 如意珠便自主漂浮起来。 光芒越来越盛，直至那金佛显化，将玄奘罩住。 “阿弥陀佛，我佛无量！” 一双眸子睁开，映出淡淡光辉，见那珠子悬在自己身前。 玄奘盘膝而坐，缓缓伸出手，见那珠子落在自己手中，神色微松。 心中暗叹一声，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玄奘轻诵多心经，口随心动，心动神动，声音传出，四周河水不再流转，河中沙烁渐沉。 景象渐明。 悟尘与小白龙身体骤轻，那如山似海的压力陡然消失。 各自又惊又喜，连忙向玄奘游来。 “老兄，麻烦带师傅他离开这里，我去帮八戒一把！” 悟尘沉声道。 小白龙比他会水性，带着他们会快些，自己就不行了。 “明白，大师兄放心！” 小白龙正色道，随手将李虎摄来，与玄奘一块放在自己背上，登时便消失在远处。 悟尘也扯身而上，没多时便近了水面。 “老妖受死！” 一拳递出，悟尘冲出水面，砸在那红毛怪身上时，其却突然化水遁走。 让他砸了个空。 老奸巨猾！ 第250章 我恨呐! 小白龙将玄奘送到岸边安全处，施术救醒了李虎，便又重新化作白马。 见那红毛怪入了水，悟尘与猪八戒也随他消失在河面上。 一时间有些心急。 “法师，您能不能对那妖怪念上几句佛经，压压他那嚣张气焰！” 小白龙以心声言语道。 水面依旧汹涌，却不见他们的踪迹，定是斗到水下了。 “这多心经并无伏魔之功，能渡己，却难渡人！” 玄奘无奈答道。 他只是靠心诚，见那珠子是佛门的宝贝，才想着试一试。 能让他在水中出来，也是运气。 他此刻头痛难耐，就是再念，也难有效用了。 砰砰！ 只是说话间，水面两道水柱射出。 猪八戒与悟尘皆出了水，上了岸！ “师傅，这妖精在此地盘踞的时日太久，已经将水域化为他用，这水下相斗，我跟大师兄讨不到便宜！” 猪八戒呼吸稍重，直接靠着那石碑说道。 真要硬碰硬，他也不怵，加上大师兄，肯定是手到擒来。 可这妖怪也不傻，压根不与大师兄正面碰撞，也就自己能在水下限制他几分。 打来打去，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流沙河简直是老黑我的克星，水下打的太憋屈了也！” 悟尘嘟囔一声，也坐下来。 他一身实力连一半都没有使出来，全被那妖怪给戏耍了。 “猴哥呢？” 猪八戒忽然抬头问道。 四下看去，哪里还有孙悟空的身影。 “阿弥陀佛，悟空八成是被卷到河里去了，那种风浪，连你们都应付不了，悟空就更别说了！” 玄奘叹了口气道，神色有些落寞。 这么久也没看他出来，怕不是已经遭难了。 这河凶的紧。 猪八戒嘴角微抽，心想就是咱这几个全见阎王了，孙悟空也不会有事。 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师傅说，干脆就当听不见。 躺一旁发起呆来。 “师傅，这河怕是难过了，水下我俩奈何不了他，他也不会蠢到跑岸上来与我相斗，很难擒了他啊！” 悟尘苦着脸道，一时间他也没什么好法子了。 师徒皆沉默不语，周围除了水声，便安静的出奇。 却说流沙河界地，那滚滚流沙与水下，白骨无数，有的掩埋，有的露出一角。 有人骨骷髅，飞禽野兽骸骨，只多不少。 透过黄沙看去，只有白茫茫一片。 道道幽魂在河水冲刷下，已经是灵性难存，各自无意识的扎根于白骨之上。 一道身影行走此间，穿过那些幽魂时，似乎比那幽魂更为虚幻。 更是引不起幽魂的注意。 悟空看向四周的亡魂，心中微微叹息。 这些魂魄被困在流沙河界，无法投胎转世。 日日煎熬，就是疯癫之人，也比他们强些。 这河径过八百里之遥，上下也有千万里远近，若不是来到河底，谁又能想到有如此多的生灵葬送在此。 难入幽冥。 “再等等吧，送你们入幽冥的人，已经到了！” 悟空低喃一声。 这些生灵枉死河底，鬼差难觅，若非玄奘西行，怕是又要等上许多年。 片刻后，悟空的身形也消失在此间。 岸上，玄奘听到一旁的动静，不由得转头看去。 便见一猴头自土里冒出，四目相对，玄奘眼中带着惊喜，不由得出声道。 “悟空，你还没死啊！” 悟空闻言脸色微黑，这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咒自己死呢！ “说什么晦气话，我不过是看那妖精凶，这才施个土遁之术，避避锋芒！” 悟空随口道，拍拍身上的沙土，见玄奘目光幽怨，他也当看不见。 “你会土遁术，也不带贫僧避一避，先前贫僧与李虎差点死在河底。” 玄奘哀叹道。 在水里的恐惧比在洞里多的多，若不是秦施主舍命救他，今天怕是难活。 “法师放心，你们一旦魂归西，俺老孙肯定给你们弄个坟立道碑，每年忌日给你们带点好酒好肉……” 悟空尚未说完，玄奘便捡了块土疙瘩扔了过去。 却被悟空躲了过去。 “不说笑了，我去河底走了一遭，那里白骨皑皑，幽魂无数，想必困于河底多年。 法师慈悲为怀，不如渡上一渡！” 悟空微笑道。 “孙兄莫说笑了，你没见那河里有妖怪么，别说超度别人了，要是不想个法子出来，要么打道回府。 要么……咱估计得跟人家作伴去！” 李虎苦着脸开口，眉头紧皱。 说出的笑话却一点都不好笑，要是没有解决之法，他们的下场跟他说的差不到哪里去！ “未曾想还有被困的亡魂，只是不知他们又是谁的丈夫，谁的妻儿！” 玄奘轻叹一声，缓缓起身。 那河底不是个好去处，待上片刻已是难受至极，不敢想要是一直被困在那里，会有多绝望。 “河里的妖施主，贫僧有些事情想与施主商谈，不知可否现身相见？” 玄奘朗声道，目光也扫向河面。 那翻滚的浪涛凶恶，只是不知本就是如此，还是有那妖怪后才有此景象。 “臭和尚既然侥幸在我手底下活命，不急着逃命去，还来招惹我作甚？” 水面奔腾，红毛怪远远的露出半个身子，冷声说道。 目光扫来时，让人发寒！ “你这红毛妖怪切莫嚣张，有种与我岸上斗过，缩在水里算什么好汉？” 悟尘看着他就来了脾气，厉声喝道，刚才打斗太憋屈，让他难以接受。 “呵呵，你怎么不说让我缚了双手双脚，再与你斗过，干脆把脑袋给你好了，免得你手软砍不下来！” 红毛怪闻言冷笑道，颇为不屑。 这黑熊与那村间稚童一般，怕是还没长脑子！ “阿弥陀佛，妖施主何苦与我徒儿费那口舌之争，须知天理昭昭，善恶有报。 施主杀生造孽，为恶一方，他日劫难临身，怕是悔之晚矣。 不如放下屠刀，以赎罪孽，以还因果，他日了结因果，说不定能飞升得道，位列仙班！” 玄奘认真说道。 见那妖怪脸上讥讽越来越甚，有些不解，以为自己说的不对。 “那和尚，你未免太过天真，为善如何，为恶又如何，所谓道理不过是哄骗世人而已。 位列仙班？我本就是那凌霄宝殿中的卷帘大将，不过是失手打碎了一玻璃盏而已，玉帝就贬我下界，受此苦难。 实在是可笑，太可恨！” 红毛怪咬牙切齿，目含凶光，提及此事，心中怒火无边。 一个破盏子而已，便无视自己往日功过，让他入了妖魔之道。 那等乌烟瘴气之地，也配称天庭！ 昔日孙悟空打杀那么多仙神，不过是被压山下五百年而已，凭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受了责罚不说。 还要每七日飞剑穿身，让他痛不欲生！ 天底下何时有这般道理？ 第251章 不问对错 “妖施主，贫僧尚在俗世，却也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 依你所言，也是犯了过错才被责罚，这并不是你在此杀生造孽的理由，就是你被冤枉，也该向上进言。 帝王犯错，臣子也该劝谏，迁怒他人，殃及无辜非仙神所为。” 玄奘眼神平静，面色从容，心中却是有些诧异。 实在是对这妖怪的出处有些诧异，本以为是本性凶恶，天生的坏种。 没想到竟然是天上的仙神，遭贬下凡，却行此恶行。 猪八戒见这猴子又装傻，便知道他是真不管玄奘的死活。 手持钉耙在一旁戒备。 悟尘已是站在玄奘身后，目光不善，先前是他失了先机，一时不慎，才被这妖怪将师傅带走。 这种错误不可能犯第二次了。 “你说的轻巧，我修行多少载，才担此职位，得此荣光，只是疏忽而已，岂料一朝尽作妖魔相。 怎能甘心，如何不恨？” 红毛怪厉声喝道，怒目而立，拳头咯吱作响。 一朝被打落凡尘，谁知他心中痛楚。 昔日同僚皆冷眼旁观，不念半点旧情，小小妖魔也敢挑衅他。 如同丧家之犬，终日惶惶。 如今落水为怪，倒是有人劝他向善了。 “错了便是错了，莫说神仙，就是寻常酒楼中的小二，时日久了也很少会打碎东西。 施主，天上的陛下罚你，真的是因为一个被打碎的玻璃盏么？” 玄奘平心静气道。 既是卷帘大将，想必是那天上颇有地位的大神。 如此人物，做事怕是滴水不漏，常人时间久了尚可得心应手，少有失误。 一个修行多年的得道神仙，如何能失手打碎物品。 “你……” 红毛怪一时语塞，指着玄奘哑口无言。 脑海中回忆起之前的一幕幕，表情变的有些不自然起来。 玄奘见此，便知事情不仅仅是他说的那般。 “猴哥，这小子怕不是干了其他的坏事，不然神仙能失手打碎什么杯啊盏啊的，说出去谁信啊！” 李虎凑到悟空旁边，嘀咕道。 大师兄二师兄都叫孙兄猴哥，搞得他也顺嘴了。 此刻看那妖怪的表情，要么是本就犯了什么错，玉帝不好处罚，这才借着那玻璃盏的由头给贬下来了。 要么就是这家伙做贼心虚，否则神仙能不小心打碎什么瓶瓶罐罐的，他打死也不信。 就连军中老将军开庆功宴，找的歌姬侍女都是见过大场面，有经验的。 不大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何况神仙！ “还是咱硬汉李哥看的明白，这红毛怪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自己做错什么是一句不提，轻飘飘带过。 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天上的玉帝是个昏老头，不分黑白！” 悟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应和道。 李虎觉得找到了知己，他是随陛下从战场一块杀出来的老兵，敬仰陛下的风采。 他不知道其他帝王是什么样的，可大唐的陛下，是顶好的。 如此，那天上管着那么多神仙的玉帝，就算不是完美无缺，也不至于因为打碎一个杯子啥的就下此重手。 这家伙避重就轻，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施主是那天上仙，就是一朝被贬，也该痛定思痛，悔其行，定其神，亦能行那仙人之事。 显仙家风采，而你却化妖魔，做杀孽，依贫僧看，你虽有仙身，却早已是妖魔之心，故才有此一劫！” 玄奘一言戳中了那红毛怪的痛处，此时眸子凶光更甚，一时间恶浪滔滔，掩了日月。 “有人披人皮，说人话，言行举止皆是人样，却不干人事！是人否？ 有生来妖魔之相者，亦有妖魔之心，却藏于人间，读圣贤书，行君子范，施善行，广济天下，是妖魔否？” 玄奘连连发问，目光逐渐坚定，他在问对方，同时也在问自己。 那妖风吹过，掀飞了他头上戴的五佛宝冠，玄奘却不为所动，依然从容。 “对于贫僧来说，前者虽人却非人，当诛，不可度！后者虽妖却非妖，该善待，不能诛！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是卑鄙者之心，图一时之痛快，不加分辨，随意诛杀，必得恶果！” 玄奘的声音远远传出，红毛怪脸色不断变换，目光有些茫然！ 看向那河底累累白骨，一阵失神，那刀剑穿身之痛，在此刻好像并无往日那般难以忍受！ “是我错了吗？” 红毛怪低声喃道，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生灵的血迹。 又有多少生灵丧命他手！ “说得好，你这妖怪白白做了多少年的什么大将，还称什么神仙，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该你遭贬！” 李虎拍掌称快，说完便觉得自己有些出风头了，脖子一缩，连忙藏于悟空身后。 玄奘法师大德大行，修行的境界不知道比他高多少，肯定不怕死。 他还是怕的，若是被那妖精拍死，他就是做了鬼，估计也要做好几天噩梦。 还是不能图一时痛快啊！ 差点犯了大忌。 悟尘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看向玄奘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师傅所说，也是他一直在找寻的道理啊。 凭什么他一只小熊熊就要被那些和尚道士喊打喊杀的，他们养的坐骑宠物做坏事就可以轻易揭过！ 红毛怪抬眸，眼中茫然尽去，却是更加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的道理，在这人间行不通，也许玉帝是对的，也许我真的错了，可那又如何？ 那猴子打杀了那么多不守规矩的，也没见天下变好多少，西天佛老重伤又如何，你们还不是人家手中的棋子。 与其为他人做了嫁衣，不如进我肚子，也算做了一点善事，哈哈哈~” 红毛怪眸光冷冽，手中宝杖凶光绽放，江河起浪，狂风倒挂！ 是非对错他已无意言说，错了便错了，天下间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所谓规矩不过是强者束缚弱者的工具。 道无好恶，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又何须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天庭不过是一已经快要腐朽的大树，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谋利益，他怎么就谋不得了。 只要他足够强，莫说这一河之生灵，他日就是屠了八荒六合，那也是值得的！ “今日就拿你们开刀，祭我道基，定我道心！” 红毛怪猛喝一声，气息瞬间暴涨，让那无数幽魂凄厉，流沙河界浪滔天。 第252章 善 空中乌云再聚，天上电闪雷鸣。 红毛怪周身泛起红芒，聚了幽光，不见日月星辰流转。 大浪席卷而来，玄奘轻叹一声。 立时转身就往后面跑去，站在悟尘与八戒身后，这才稍安。 “悟尘，八戒，为师能不能活着离开，全靠你们了！” 玄奘快速说道。 这妖精是个不听劝的，玉帝罚他下界，不冤。 若真是天庭不对，你找天庭啊，跑这里杀生造孽，这不是欺软怕硬的怂包么！ “红毛老怪，念你我昔日也算同僚的份上，俺老猪劝你一句，别忘了那猴子因何对上界众神出手。 你如此行事，就不怕他得知后送你归天？” 猪八戒心中觉得古怪，这猴子明明就在那里，难不成红毛看不见？ 身为卷帘天将，绝不会没有见过孙悟空。 十有八九是这猴子使坏，故意不让对方知晓，那可就别怪他扯虎皮拉大旗了。 “他？我听说他从五指山出来后造了一座城，整日龟缩在那城中不出来，他若是再打上天庭。 我还能高看他几眼，如今，依然不过是玉帝手下的一条狗罢了！” 红毛怪嗤笑道，数百年的时间，那猴子几乎销声匿迹。 搞了个人妖混迹的地盘当大王，简直是对他那身本事的亵渎。 他若有孙悟空的本事，早就打上去讨公道了。 届时别说漫天仙佛，就是玉帝的位子，也不是不可以动一动。 猪八戒闻言眼皮直跳，见孙悟空居然无动于衷，置若罔闻一般。 心中顿时有些无语，这猴子什么时候脾气这般好了。 这修心的本事，怕是佛祖也没这般脾气。 “跟他废什么话，既然是天上贬下来，那就比那些妖魔更可恶，度不了你，那就超度你！” 悟尘挡在玄奘身前，轻喝一声。 眼神似利刃，绽放光芒，一身骨骼爆响，血肉鼓动。 “师傅，借您的宝贝袈裟一用，今日俺老黑要降妖伏魔！” 说罢，才扭头看向玄奘。 “徒儿啊，这可是菩萨亲赐，你悠着点儿，莫给为师弄坏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玄奘自行李中取出后，无奈开口道。 这锦斓袈裟一路上并没什么效用，想来是他不会使。 若是悟尘能以此降妖，那也是功德一件，大善！ “师傅放心，既然是宝贝，哪有那么容易坏！” 悟尘咧嘴一笑，披了袈裟在身，底气也足了，使股妖风便向红毛怪冲去。 “悟尘师兄，那珠子借我使使可行？” 白龙马朝悟尘喊道。 “别伤到秦姑娘就行！” 悟尘头也不回道。 小白龙闻言一喜，当即化了人身，与玄奘见礼，这才从其手中接过如意珠。 悟尘师兄不知道这如意珠的好处，只是当个养魂的宝贝，实在是暴殄天物。 今日用来降妖正好。 当即使个法术，念了口诀，那如意珠随他而行，齐齐飞向红毛所在。 猪八戒见此情景，也不犹豫，同样踏波而行，举起钉耙砸向对方。 今日三妖战妖魔，皆是尽了全力。 兵刃相碰，震的浪飞起，水雾四散。 天地水天皆一色，迷了人眼，乱了乾坤。 “悟空，你不上去帮忙么？” 玄奘轻声道。 他只听得打斗响声，什么也瞧不见，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法师对自己的徒弟应该有信心才是，常言道，乱拳打死老师傅，三打一，你还怕什么！” 悟空随口道。 目光却是看向水面，猪八戒虽投了猪胎，却少有迷障，未结恶果。 修行上自然不比从前，又娶了个媳妇，整日光忙着给老丈人家挣家业了，哪里有时间提升修为。 这红毛怪恰好与其相反，不存善心，肆意生杀，吃人吃妖，修为蹭蹭往上涨，只是业障也与那修为一般。 若不是如此，二者之间的差距不会如此明显。 有得必有失，全看个人如何选择而已。 “这妖精太凶，法师，猴哥，要不咱躲远点，离这么近容易被浪拍死啊！” 李虎扯扯悟空的衣角，小声说道。 传过来的声音震的他耳朵疼，要是被冲过来的浪拍死，那可就太冤了。 “有个地方可以避一避，正好也有事请法师帮忙！” 悟空不假思索道。 随手往玄奘与李虎身上拍了两道避水符，按住二人的肩膀便遁地直入河底。 “法师，这些亡魂被困久矣，望你能渡他们一渡，使他们超生！” 悟空不顾二人的震惊，轻声说道。 “我滴个乖乖，这得死了多少，也不知这白骨有多深！” 李虎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 举目望去，目之所及，皆是白骨一片，与泥沙相伴。 这河道如此宽阔，若皆是这般，怕是不知道死了多少生灵。 “这样的妖怪，老天爷不降个天雷劈死他丫的，都是他不开眼，干的这叫什么事！” 李虎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只是瞧见白骨，便是一阵发麻，战场厮杀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可与此相比，真是蝼蚁与青天之别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贫僧能力有限，但会尽力而为！” 玄奘心中一阵触动，望向密密麻麻的幽魂，自打乌巢禅师传他多心经后，这幽魂之属，他也能瞧见了。 是以他看到的东西，比李虎眼中所见更加震撼。 亦感到莫名的悲哀，生命如草芥，有时候触之即碎，教人感叹！ 说罢，玄奘心中起念，盘膝坐下后，开始诵经。 他所学经文，虽不能渡亡魂升天，可也能使他们入那轮回，转世投胎。 只是入哪一道，便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声音传出，终是引动了一旁的亡魂，向此聚集。 李虎心有所感，也是坐下跟着念了起来。 这超生经文，家中凡有亲人逝世，又或者战友身死，皆会请来道士和尚做法事。 他才会念诵。 幽魂越聚越多，眼中逐渐有了神采，不复之前的空洞无神之状。 只是想要超生，却找不到门路。 这流沙河界乃三千弱水所化，几乎自成一界，否则也不会困住幽魂。 悟空见状轻轻抬手，一指点出，一道清光凝聚，连通幽冥之地，立时鬼门大开！ 幽魂小心翼翼的伸手试探，察觉无碍后，便跨过那门户，满心欢喜的奔向幽冥。 那清光柔和，不伤魂魄，哪怕连通幽冥，也无阴气泄露。 故玄奘与李虎皆无所觉。 念此经，贵在心诚！ “我道是谁如此大胆，敢擅通两界，原来是孙兄当面，好久不见！” 一道声音自幽冥传出，悟空早已跨过光门，立足在幽冥地界。 见那流光飞来，也是多了些笑意。 “崔大人，许久不见，风采不减当年啊！” 悟空笑道。 “不敢，我哪有什么风采，只求勤勤恳恳，尽职尽责罢了，这是？” 崔珏微笑开口，看向这一个个走出的幽魂，有些疑惑。 “人间流沙河界受困的亡魂，玄奘法师心善，送他们超生，俺老孙在此护法！” 崔珏闻言扯扯嘴角，这位大人尽开玩笑话。 度化亡灵哪里需要这般麻烦，这世上又有谁能值得孙悟空护法。 放眼三界怕是找不到几个。 第253章 只是乐意 “你们将这些鬼魂引渡酆都城，送他们入轮回，我与孙大人叙叙旧！” 崔钰喊来俩鬼差吩咐道。 “不用如此，进入鬼门关后按规矩来，赏善罚恶，论其功过，该轮回的轮回，该受劫的受劫！” 悟空抬手制止道，一众亡灵，虽都丧命于此，可生前亦有好恶。 直接入轮回不妥。 “也是，就依孙大人的意思办，弄不好，你俩就亲自跟孙大人请罪吧！” 崔钰微微侧目，对手下说道。 俩鬼差身子一颤，心中叫苦连迭。 只能低头称是，各自对视一眼，接下了这苦差事。 这么多亡魂，本该是一次捞油水的机会，这下是一点也无了。 “去我府上坐坐？” 崔珏笑着开口，悟空却是摇头婉拒。 “不了，这边事还没完，等事了，一定会来叨扰！” 崔珏闻言，看向那边，登时明白。 “孙大人你真是……哎，大人所做之事，已经不是崔某人能评判的，只是希望大人多加小心。 三界的水很浑也很深，一人之力，终有尽时，大人这般，须早些想好退路才是！” 崔珏脸色复杂，轻声说道。 他身在地府，可三界之内的事，消息也算灵通。 孙悟空本就得罪的人太多，如今又在取经人身上横插一杠。 遭人嫉恨是必然的，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一旦触犯到一些家伙的利益，对方会不计后果的除掉你，哪怕天崩地裂。 “多谢崔府君提醒，俺老孙明白，所以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的！” 悟空看向一旁浩浩荡荡的队伍，他们如一条长龙，随着鬼差前行。 这一河亡魂，没有亿万千万，也有百万众。 崔珏微微叹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哪里来得及找退路。 “大人既然能置身事外，又为何非要趟这趟浑水呢，崔某一直不明白，不知大人可否解惑？” 崔珏轻声道，眉间存在一抹忧思，这是他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与天庭对立，打杀众神，他不明白。 好不容易脱困，该是逍遥自在的日子，孙悟空又掺和到取经的事中，引得多方侧目。 就连不理世事的地府中，议论这些的人依然不少。 说什么的都有，以至于连他都有些恍惚。 甚至有人猜测，眼前这位孙道友，想要在天庭，道门，佛门之下，另起一道。 简直是危言耸听，骇人听闻！ “大抵是俺老孙乐意吧！” 孙悟空怔了一瞬，随后轻笑道。 我身若是我，死活应自由。 眸光停留在玄奘身上，其脸色已经白了几分，难见血色，就是李虎，也跟魔怔一般，随玄奘紧诵经文。 “这位取经人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毕竟是肉体凡胎，引渡亡魂的消耗并不小！” 崔珏未感意外，如实说道。 寻常人家做法事，不过是引渡一二人而已。 就是遇到大灾大难，那也是请一众僧侣前来超生，别看诵经日子久，其实也没多少负担。 似玄奘这般，以一人之力想渡尽百万亡魂，难比登天。 他不知孙悟空的用意何在，明明是起个念就能解决的事情。 “所以之后还得麻烦崔府君，帮我将这些亡魂引渡，对这天地生灵来说，也是善事一件！” 悟空正色说道。 三界秩序，总会有些漏洞，及时发现，及时弥补，便会少许多灾祸。 最忌放任自流，要是如此，就像米仓中进了一只老鼠，又吃又拿不说，日子久了，便招呼来亲戚朋友。 最后这米仓，就只能剩一堆老鼠屎了。 你再打死那一堆老鼠，除了泄愤，还能有什么用。 “本就是分内的事，孙大人不必客气，三界中像孙大人的这样的仙神多些，大部分生灵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崔珏笑言道，心中有些感慨。 “别抬举我，俺老孙不经夸，一夸准容易惹事，近日若是惹了祸，就得崔府君你背锅！” 悟空带着笑意，故意调侃道。 神色略显轻松，被人夸的滋味是不错。 “哈哈哈，能给孙大人背锅，那是我的荣幸，到时候千万不要客气，我这身子骨还硬朗，能帮大人分担些！” 崔珏大笑道，感觉与孙悟空之间的那种隔阂瞬间消了许多。 再次相见，比上次却是多了些变化。 “这一众亡魂，就麻烦府君了，上面还有事，俺老孙不便久留，来日定与府君畅饮一番，些许心意，切莫推辞！” 悟空说完，推出两坛美酒，一包花生米。 便穿过那光门离开。 “猴儿酒就花生米，真是绝了，我喜欢！” 崔珏稍感意外，却是笑道。 顿觉心情大好，今天是个喝酒的好日子，只是还须得办完事啊！ “将黑白无常找来，让他们将这百万阴魂压入阴司，查清前世因果，审判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崔珏当下决定道，孙悟空既然离去，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本以为是取经人度化，这些生灵多半要直接投胎转世，入那西方。 如今倒是省了许多事！ 几个鬼差领命离去，崔珏察觉到那边的打斗动静，却只是笑笑，并没有言语。 一个天蓬元帅，一个卷帘大将，皆是天庭的中坚力量。 同样是犯错被贬，却是不一样的选择。 有时候，对错真的就在那一念之间，只是，有多少人选对了？ 难说！ 崔珏离去，只剩下一众鬼差押着浩浩荡荡的亡魂向鬼门关前进。 冥灯引路，冥锣牵魂。 另一边，玄奘脸色奇差，不见血色，依然口诵超生经文，为一众幽魂指路。 身子摇摇欲坠，晃来晃去，最终体力不支，向一边倒去。 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法师大德，有这度人之心，这西行路，才是真正开始了！” 悟空轻声说道。 见了和尚作恶，妇人狡诈，妖有善恶，神也并非绝对的好坏，仍怀初心，一心度人。 便是大德大行之士。 该你这一世功德气运齐天，福缘无尽！ “你小子福缘也不小。” 悟空看向李虎，顿时一乐，这度化亡魂的功德，也能被他从玄奘这里分去一份。 虽说极少，可再少，那也是一份。 有的家伙想尽办法想要从中截取一丝，却屡屡无功。 偏偏这个一心想着去西天见见佛祖什么样，对此行意义一无所知的人，得了一份不小的机缘。 命运一事，果真妙不可言！ 伸手一点，稳住二人的气息，悟空便无视那上面的打斗，将两人带回岸边。 杀一个守规矩的人很容易，除一只作恶的妖精，是有些难！ 第254章 运气好 无尽的流沙河上，四道身影交战在一起。 相斗数个时辰，白龙头顶如意珠，神光四溢，龙啸与天彻。 压的红毛邪气难遮天，宝杖手中颤。 悟尘气血如火似焰，眸光奇亮，念得多心经，古佛亦随身，袈裟溢彩，瑞气升腾。 更有金莲绽放之异象。 一拳拳下去，打的红毛难他顾，无言语，只得小心应对。 猪八戒手中钉耙显了威风，露了锋芒，神兵横空压河界，霞光纷呈，使得那浪难起，妖魔更吃力。 “卷帘将，你误入歧途，大开生杀，若此时悔悟，为这万千生灵赎罪，尚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俺老猪便要不客气了！” 猪八戒大喝一声，目光凌厉。 他们三个已经稳稳占了上风，这家伙不过是苦苦支撑而已。 若是能让这家伙迷途知返，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那红毛怪嗤笑一声，也不说话，只以此回应。 “你这妖怪不识好歹，左右都是渡，贫僧就送你入幽冥。” 悟尘目光微凝，一身气息攀至巅峰，拳芒夺目，脚下浪涛爆出一片片水雾。 一心要送这家伙下幽冥之地。 三道身影齐齐攻下，红毛咆哮，使出全力抵挡，却依然倒退数十丈。 红毛怪如遭雷击，身子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手掌溅血，虎口血肉难掩。 全身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不断渗血的伤口，红毛怪呼吸渐重。 眼神愈凶，宝杖发威更盛。 “弄死我才算你们的本事，现在说这些，怕是为时尚早！” 红毛冷笑道。 好歹做了这么些年的天将，还不至于连死都怕。 终究还是实力不够强而已，若非如此，今日败的不一定是他。 念起间，红毛怪法力如海涌，血色染红了滔滔河面。 手持宝杖，便再次厮杀在一起。 瞬间如雷电轰鸣，光彩四现，生死皆在一瞬间。 不容大意。 吼！ 一声长啸中蕴含了太多的无奈，不甘，各自复杂的情绪交织。 让三道身影微滞，齐齐后退。 “天蓬，你运气比我好，也就只是运气比我好罢了，哈哈哈！” 红毛怪说完放声长笑，直至气尽神散！ 一代流沙河界的妖魔，却是战至力竭而亡。 宁死不悔！ “运气？俺老猪的运气要你说？” 猪八戒哼哼一声，带着几分小心上前，一番探查，确定是真的死了后才松了口气。 上前打量一番，神色微微复杂。 “拿着骷髅头当修饰，哪有半点神仙的样子，你死的不冤。” 说着拿钉耙筑了筑，那红毛怪的尸体缓缓沉入河底，独留那九个骷髅头漂浮在水面上。 “咦，这东西竟能浮于水面不沉？” 悟尘讶异道。 走上前拿起那骷髅头，入手竟是奇沉，不由得有些奇怪。 如此沉重之物，已经远超正常骷髅的重量，偏偏能浮在水面。 随即便试着往水里按了按，任凭他使多少力，却是无法压下一分。 “有这个，说不定师傅可以渡河了！” 悟尘眼睛一亮，乐呵呵道。 “师兄，宝贝还你。” 小白龙递出珠子道。这位昔日的卷帘天将，在此落水为怪，修行多年，在水中的本领比他更强几分。 若无珠子相助，胜负还真不好说。 这般天赋，却选错了路，实在可惜。 见四下风浪皆静，河面亦平，三道身影折返岸边。 “猴哥，你这是趁我们不在偷偷吸他精气了，怎么师傅这个模样？” 猪八戒不由得嘀咕道。 玄奘与李虎的脸白的跟什么一样，不知道还以为已经去见佛祖了。 “法师太慈悲，看不得河底的亡魂受苦，特意为他们超生，这是累着了，休息片刻就好了！” 悟空淡笑道。 已是在一旁搭了一个简易的炉灶，生了火做着斋饭！ 青烟袅袅，远处便是那长河落日，红霞漫天。 此等景象，与之前的那恶浪滔天，阴云阵阵之象天差地别。 猪八戒眼皮微跳，看着玄奘与李虎的惨样，硬是一句话没说。 心中腹诽一句，你这猴子可真会给他老人家找事做。 真要引渡亡魂，若是这猴子想，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清空地府亿万亡灵的事，他可是有耳闻的。 这猴子总能将十分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猴哥，你看这骷髅遇水不沉，是个宝贝，可能渡得师傅他过河？” 悟尘指指他胸前悬挂的骷髅，开口问道。 他觉得问题不大，只是这骷髅小些，又无法乘坐，总不能让师傅他抱住这玩意游过去。 那样不大体面啊！ 师傅怎么说也是个好面子的，在徒弟面前如此渡河，他觉得这事难成。 “能渡，不过法师乘个骷髅怕是不喜，待我弄个障眼法，做个船，便也行了。” 悟空随口道，九世僧人俱丧流沙河界，才换来这一世渡河之机缘，真是命数。 “那好，省得咱再想法子过河，这水面宽阔，就是无风无浪，怕是也得耗上些许时辰。” 悟尘喜笑颜开，是骷髅与否，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未过多久，玄奘与李虎终醒，刚觉腹中饥饿，便又闻见饭香。 等用过斋饭后，气色已是好了许多。 见风平浪静，又听悟尘说完妖魔之事，不由得有些叹息。 便是他佛法再深，也无法做到事事无憾，只希望早日得见灵山，才不枉有此一行。 “猴哥，那水里的那些亡魂？” 李虎突然问道。 他随法师诵经时，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道道身影在自己身前走过。 可好像并没弄完啊！ “地府的崔府君正好在那通道附近，察觉到河底的异样后，便帮忙引渡那些亡魂，不用咱们操心了！” 悟空轻声道。 李虎挠挠头，感觉错过了什么。 能称得上崔府君的，只有那四大判官之一的崔判官了。 他居然没能瞧见，可惜可惜！ 玄奘看着悟空随意的样子，心中莫名。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家伙了。 悟空有时候让他感觉很熟悉，有时又很陌生。 一举一动全都合乎情理，可太合乎情理了，他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知道是自己心中念头作祟，还是…… “悟空你是不是认识崔府君？” 玄奘冷不丁问道。 “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悟空坦然说道，也没藏着掖着。 “哎……你还不如说不认识呢，骗骗贫僧也好！” 玄奘轻叹一声，这猴子太实诚了些。 一番言语，让他心境又有了起伏，自这家伙在化生寺出现，他的日子完全换了一种活法。 “法师要谢我的话，可得多拿些真金白银出来，俺老孙这一路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拿便宜家伙糊弄我！” 悟空淡笑道。 第255章 善因结善果 “悟空莫打趣我，贫僧要是钟爱真金白银，哪里还能出现在此地！” 玄奘无奈道。 如此他又哪里有真金白银给悟空，他若是爱财，怕是难取真经。 玄奘心中有许多困惑，也不止一次想与孙悟空谈一谈。 只因一路西行至此，他依然不明白孙悟空一路相随的原因。 心中的猜测自然有不少。 可无论是哪种，都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只是不知悟空说的那个时机，是何时？ 真的要见了佛祖，这家伙才会跟自己坦诚相待吗。 玄奘眼神流转，将情绪埋于眼底，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有时候，他不用知道太多。 唯一知道的，就是孙悟空从未害过他，纵使有那一天，那他也认了。 求道者，岂能因前路茫茫而畏缩不前。 “师傅不喜欢，俺老猪却是喜欢的，没有金银，哪里去买吃的喝的，没钱也能难倒英雄汉。 这俗世红尘，财之一字，最是不能缺的！” 猪八戒闷声道。 似僧侣这般，要么在寺院自给自足，以及香客捐助的那些香火钱之类的。 要么如他们这般，除了化斋，就只能饿肚子了。 当然，那种哄骗，搜刮他人钱财的假和尚不算，说到底，还是离不开钱财。 所谓六根清净，本就是强人所难。 “猪老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就你会说话！” 悟尘微微瞪眼，这老二成天光和师傅顶嘴了。 佛法是一点都不学，就是俗家弟子，也不该这么混。 师兄弟各自对视一眼，一个恨铁不成钢，一个当作耳旁风。 自觉的换了个方向，看向别处。 “悟尘你也别太苛责八戒，他日后是要养家的人，不能与咱们一样！” 玄奘当起和事佬，开口劝道。 他们不染尘念，一心求佛，乃是自我要求。 若八戒与他们一般，日后妻儿怕是难过，这过日子的人，不能和僧人混为一谈。 “二师弟他说话欠收拾，什么时候提不好，偏偏师傅您说一句，这家伙顶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师傅唱对台戏呢！” 悟尘无奈应声，这才说道。 他与八戒无冤无仇的，也不会想着与他交恶。 要不是自己师弟，他才不会说呢！ 说话间，夜色已临，星光闪烁，再次看向这流沙河时。 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猪八戒凑近悟空身边，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说。 “猴哥，我放那卷帘天将魂魄入了地府，你不会怪俺老猪吧？” 猪八戒小声道。 目光有些紧张的盯着孙悟空，心中惴惴。 事后想起，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当时皆是因为自己被贬，同情心泛滥，这才放其入了幽冥。 若是那妖栽在孙悟空手里，怕是什么也留不下。 “会，怎么不会，等到了灵山，我就把你这猪头拿了，给佛祖送礼！” 悟空十分善良道，随即给了猪八戒一个笑脸。 一时间给猪八戒整沉默了，不知道孙悟空是开玩笑还是把真话当玩笑。 “俺老孙没那么不讲理，真要怪你，你觉得他有下地府的机会？ 老猪啊，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把俺老孙当什么人了，要是跟你想的那般小心眼，岂不是成妒妇了。” 悟空看向远处，轻声说道。 随后拍拍猪八戒的肩膀，有些意兴索然，世人对他的误会颇深啊！ 若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种因得果，他何尝不想轻轻松松的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猪八戒闻言再次沉默，他对孙悟空，向来是惧怕偏多。 看似轻松随意的一面，何尝不是他伪装出来的，今日一问，才觉得猴子跟其他人一样。 不只是那个凶名显赫的妖仙孙悟空。 “那他先前如此羞辱你，猴哥你不生气？” 猪八戒忍不住问道。 莫说孙悟空，当时就是自己，也是有些生气的。 “生气啊，俺老孙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更不是和尚，追求六根清净，自然是生气的。 可一个将死之妖，你要我做什么？” 悟空随口道。 瞥了一眼猪八戒，觉得这家伙想的太多，跟个娘们似的。 挨骂而已，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世间风景无限好，他要做的太多，与之相比，一些羞辱之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有些事情在他们眼里是未知，可在自己眼里已是定数。 自然会少了些兴致。 好比你手握百万雄兵，有人笑你是个小角色，又或者你刚得了百万黄金，有人跑过来骂你是穷比。 有几个人会真的在意。 猪八戒嘴角微抽，这才明白过来，孙悟空为何无动于衷了。 他们竭尽全力得到的结果，是孙悟空早就知道的，所以才这般平静的么！ 一夜无话，旭日升起时，众人皆是十分安逸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祥和。 来之不易的安宁，才会倍感珍惜。 就连秦可善，也是少见的自珠子中出来，看向东方。 那一线分开天地，晨光洒落，初阳的温暖抚摸着大地，将众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今日是个过河的好天气，风平浪静无余波，法师自有尘缘渡！” 悟空笑道，只见那河底的白骨尽数飘起，于八百里河面上立起一座白骨大桥，直通对岸。 若无玄奘超生在前，今日又怎会有白骨相送，搭桥过河。 “阿弥陀佛，贫僧惭愧，无法度得诸位升天，此等恩情，小僧没齿难忘，谢谢！” 玄奘看着眼前一幕，心中震撼莫名，向前深深一拜。 他不过尽些微薄之力，未曾想到回报来的如此之快。 悟尘心有所感，将那九个骷髅头抛出，那绳子应声断裂，九个头颅幽光大作。 依次冲向河面，最后没入桥身，一阵阵声响传来。 那九个骷髅头于桥下生根，扎根于河底，彻底稳固住这座白骨桥身。 至此，这白骨大桥，才是真正成型。 “诸位功德无量，希望能早日脱离苦海，永登极乐，贫僧感激不尽！” 玄奘再次合掌拜谢。 悟空眼睛微亮，这桥得那九个骷髅稳定根基，便不再是无根浮萍，日后这大河两岸，便可互通有无。 是那功德一件，善因得善果，玄奘此行，终于是有所得。 一行人踏上那白骨质地的大桥，心中感慨莫名。 心情各异。 只是跨出一步，玄奘瞳孔微微放大，难掩惊愕。 “这……这是什么情况？” 玄奘错愕道，只是跨出一步，怎滴回了原地？ “师傅，此桥有灵，先前您度化了他们的亡魂，估计是为了感谢你，直接给你送到对岸了！” 猪八戒哼哼道。 这桥倒是挺大方的，八百里流沙河界，只是走了一步而已。 省去好多功夫。 玄奘闻言微怔，有些难以置信，竟是已经到了对岸么，微微恍惚后，四下看去，确定到了对岸。 见悟空与悟尘等十分平静，这才稍安，他差点以为只是转了个身。 第256章 富贵 玄奘再次拜谢，便毅然决然的转身西行。 他一路走来，是有收获的。 悟空心中少不了讶异，他本以为这些白骨最多送玄奘过河，了了因果。 也未料到有此境况，此桥也许在某一日会消失。 可在很多年内，只会造福两岸生灵。 上面残余的阴气很快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去，一条难望到尽头的河面，一座看不到尽头的白色大桥。 让这飞鸟难渡，轻羽难浮的流沙河界，第一次有了路。 霜落清秋，风雨淅淅沥沥，玄奘等众渐行渐远。 没了身影。 这日，日头正盛，却也有风吹来，倍感凉爽。 众人看那草木枯荣，枝叶凋零。 路边野草也顽强，历经数个春秋夏冬。 恰似一场轮回又新生。 山中枫叶红似火，林间黄花笑对人。 有那晴空雁徘徊，似是蓝湖一点墨。 行走间，猪八戒想起往事。 “师傅， 您说西行之路要脚踏实地，怎么那日过桥，也没走个来回？” 猪八戒笑道。 那距离可不小，少说也该有八百里路程。 自家师傅可是只跨了一步，按照玄奘的性子，他还以为要回去重新走一遍了。 结果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一路走过来了。 “阿弥陀佛，为师也不是那一根筋的直汉子，也懂得取舍，那脚踏实地，也是分时候的。” 玄奘平和说道。 倒也没觉得八戒故意跟他抬杠，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如果真去走个来回，他岂不是成了那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学着点吧，猪老二你什么时候有师傅的三分水准，师兄我把大师兄的位子让给你坐也不是不行！” 悟尘挑了挑眉，不假思索道。 这家伙被自己压了一头不服气，老想跟他争争大师兄的位子。 可惜不是个当和尚的料，贪恋红尘一点情缘，又如何学那佛法，普渡世人。 这辈子没戏了。 “你当俺老猪稀罕，就是那掌管天河水军的元帅，俺老猪也曾做过，岂会觊觎你大师兄的位子！” 猪八戒轻哼一声，不过是不想一个无名小妖占了自己便宜罢了。 “哎，也不知道是谁一见俺老黑，就跑的连影都瞧不见了！” 悟尘抬头望天，故意轻叹一声说道。 见状猪八戒脸色微黑，翻了翻白眼，也不反驳，就让这熊傻乐呵几天，嘚瑟去吧。 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看这熊羞不羞！ 待行至山间，悟空看着那祥云朵朵，仙雾霭霭，微微愣神。 不知到了何处，竟有仙神居所。 心念流转间，悟空也未言语，天上仙神如今少有下界的，却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长老，前方是个去处，今晚的歇脚地有着落了。” 李虎脸色微喜，指着不远处那庄园说道。 这西行的日子着实苦，既要防备豺狼虎豹，又要小心妖魔鬼怪，有些还得防着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常人翻山越岭已是艰难，到他们这，反而是最轻松的活计了。 如今又有个歇脚的去处，他也能高兴好一会。 “是极，是个好去处，咱们去借宿一晚！” 玄奘轻喘口气，擦擦额间汗水，笑着说道。 “悟尘，八戒，待会切莫失了礼数！” 师兄弟见师傅开口，各自对视一眼后，猪八戒收紧了耳朵，掩了鼻子嘴巴。 悟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袈裟，披在自己身上，又取出木鱼，有模有样的敲了起来。 别说，猴哥说的法子还真管用，他这副样子去寻常人家化斋时，别人还都不怎么怕。 李虎憋住笑，使劲拿脚趾抠脚底板。 这大师兄二师兄寻常什么样，现在一对比，他不想笑都不行。 太委屈这俩了。 待众人走近，看着那庄园，不免有些惊叹。 “这等家底，是我一辈子难以企及的了，教人羡慕！” 李虎叹道。 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远看已是不俗，近观才知惊人。 便是长安城里，似这般宅子，好像也没见过几个，也许有，可那种地方，不是自己能去的了。 “是挺富实，不过俺老猪若是努力个十数年头，未必不能像他一样盖个大庄园。” 猪八戒接过话茬，打量一番后说道。 更是个清净的居所，未闻鸡鸣，未见牛羊犬叫，四下翠柏青松常立，小桥流水映人家，难得的好去处。 悟尘只听他们说，却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来。 对他来说，是林间小树轻歇，还是偌大庄园栖身，都是去处。 “何人在我寡妇门前叨叨，如此不识礼数。” 一声轻喝，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见一老妇人走出，玄奘连忙见礼。 悟空目光微凝，看向来人。 没看出来她是哪路神仙，是个脸生的，以往也未曾见过，不知是久居此地还是临时起意。 “女施主勿怪，贫僧是那东土大唐来的，欲往西天拜佛求经，适值天晚，想于贵府借宿一宿。 若是不便，我们这就离开。” 玄奘心里一慌，连忙说道。 没想到他们说话的动静引来了人，又是个女施主，恐生不便。 “没想到是大唐来的长老，快快请进，是老婆子失了眼力，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浪子……” 老妇人笑脸相迎，请了众人入内。 至那厅房，玄奘也是大为赞叹。 这庄园的布局相得益彰，怕是出自匠人之手，壮丽不失清雅，既显贵气，亦有清幽。 与其见礼，方才入座。 见玄奘与那妇人交谈，猪八戒一番打量，心生古怪。 悄悄凑近悟空身旁。 “猴哥，这怕不是个老神仙的去处，这宅子的布局，不似个凡间居所！” 猪八戒小声道。 “嗯，我看着也不像，八戒你觉得是哪个老神仙戏耍俺老孙，待我知晓她的来路，便拿棒子毁了她那巢穴！” 悟空煞有其事的点头道，十分严肃。 “不可不可，猴哥你不是说不插手的么，这要是恶了人家，又平添一段因果，不美，不美。” 猪八戒赶忙开口道，他就说这猴子凶性未改，果然如此，见了神仙就没了好脸色。 “猴哥你也为老和尚想想，他这一路西行，好不容易到这了，你这一出手，这取经的事没了着落，如何是好！” 猪八戒心里是真慌，孙悟空对妖魔容忍，那是人间本就多妖怪，他可是知道，这猴子最不喜欢的。 就是神仙私自插手人间之事，尤其是你当人家面，你这不是找死么！ 悟空笑而不语，让猪八戒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见其神色自若，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也就稍稍心安。 他觉得，现在自己要是想拦住孙悟空，这猴子应该不会直接一棒子打死他吧…… “老施主，敢问这里是何去处？” 玄奘饮了茶水，轻声问道。 “此间是那西牛贺洲地界，我这老婆子不幸丧夫，家里无子，也无个眷族亲人，今日有幸得见长老。 真乃喜事！” 玄奘初听微喜，既到了西牛贺洲之地，怕是离西天灵山不远矣。 只是听完，眼皮微跳，一时间有些懵，不知这女施主是个什么意思。 他怎么感觉不大对劲。 第257章 你的劫我的劫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让贫僧生惑，不知这喜从何来？” 玄奘好奇问道，压下心中那些许不安。 老妇人的目光让他有些紧张，好似自己浑身上下被看透了一样。 让他身上汗毛倒竖。 “哎呀，长老不知，我虽无子，膝下却有三个女孩儿，俱未婚嫁，这地又是个偏僻处儿，遇到长老，岂不是喜事！” 那妇人笑吟吟道，打量的目光让玄奘额头生汗，坐立难安。 “那西行取经多苦多难，不如在此落地生根，自在逍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又有美人相伴，岂不皆大欢喜？” 玄奘闻言心中叫苦，本欲借宿一晚，未曾料到有此差事，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眼光，想来跟丈母娘看女婿一般无二。 让他好生不自在。 “女施主切莫说笑，我等俱是那西行的和尚，如何能娶妻生子，抛家舍业。 待拜佛求经后，还是要回大唐的，此事断不可能！” 玄奘合掌道。 心中念起了经，这女施主说话太惊人，直来直去，让他眼皮子直跳。 堂中李虎闻言眉毛微扬，想到那高老太公一家也是无子，招了二师兄做那上门女婿。 此时一听是招赘婿的，心里就有些不喜。 这怕不是想找个男人当骡子使唤，真有这美事，哪里轮得到过路的和尚。 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法师可不要上当啊。 这位妇人风姿尚存，虽是眼角有了一丝皱纹，显了老态，可这等容貌，生出来的女儿，想必差不了多少。 悟尘捏着手中玩具一般的小茶杯，只是嗅着茶香，神色毫无波动。 猪八戒倒是听了个明白，可心有疑虑，这妇人太直白，哪里像是俗世间的贵妇。 哪里的人会在看了他们这一众后，还敢邀请他们入赘的。 大师兄的个头，他的容貌，哪个见了不惊叫一声，没有吓晕的，就算坚强的了。 这家倒好，这般从容，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取经有什么好，你若是当了我家夫婿，这家里上下，山中前后左右，数个山头，俱是我家的产业。 此后子孙世世代代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如还了俗，做个逍遥郎君。” 妇人再次笑道。 “阿弥陀佛，施主的好意贫僧心领了，只是这喜事，恐难成全，贫僧此行只为拜佛求经，不求荣华富贵，佳人在侧。 我那大徒弟是个向佛的，二徒弟已有家室，不如你看他如何？” 玄奘突然有了想法，抬手指向李虎道。 心中微叹，王阳走的早了些，否则留在这里做个女婿，未曾不是喜事一件。 “法师莫开玩笑，这佛常言，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俺老李没这个福气，断不能入赘。” 李虎连连摆手，他虽未婚娶，可家中尚有父母，此行只为护玄奘取经。 其他的，不是他该想的。 他若为美色财富所迷，又岂会被挑中随法师西去。 “既然长老不愿，这小哥也不乐意，那不如您二位西行，把那猴儿，熊儿，猪头留下来与我做女婿。 我倒也不嫌弃，二徒弟有了家室，委屈我那女儿做个小的，倒也不是不行！” 妇人一番言语，让玄奘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辩解。 李虎目瞪口呆，似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生猛的妇人，忘记合上嘴巴。 四下死一般的寂静，久久不见人声。 “女菩萨切莫说笑，俺老猪独恋一枝花，眼里难有他人，这事成不了，你还是问他们二位吧！” 猪八戒难得一次一本正经道。 “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怕家中无人继承家业，小僧倒是可以帮忙，待遇到适龄的公子，把此地的情况告知。 他日有登门求见的，或可解了施主的烦恼。” 悟尘见妇人的目光看来，想了想说道。 至于他，实在没什么娶妻的想法。 “俺老孙也一样！” 悟空道。 左瞧右瞧，也未看透这妇人的身份，让他有些疑惑，莫非真是个面生的老神仙？ “几位师傅如此言语，想必是没见过我那三个姑娘的容貌，待我喊来人她们见上一见。 若那时几位还做此想，我这老婆子定不强求！” 妇人说完不等玄奘说话，便起身朝里走去。 几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悟空，我等俱是出家人，不好留下，要不你与李虎留下，做个佳婿，成全了这位施主？” 玄奘犹豫道。 这里也确实是个富贵之地，留下也不算吃苦。 有悟尘与八戒护着他，一路上应该没什么危险，悟空与李虎与人家做个女婿，也不算吃亏。 “法师这是嫌弃俺老孙一路上不出工不出力，想要与我分道扬镳吗，说出这等伤人的话，让俺老孙伤心！” 悟空长叹一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哎，原来我也是累赘啊！” 李虎跟着轻叹一声，吸了吸鼻子道。 看着这俩戏精，玄奘赶忙念了一声佛号。 他就不该问。 只能沉默无言，少顷，闻那脚步声传来。 那妇人带着自家女儿，出来与玄奘等人见礼。 那三道身影，长得何其标致貌美，看一眼，敢叫天仙惭愧恐遮面。 是那倾国倾城失色，九天玄女下凡也枉然啊！ 那衣带飘香，那细柳蛮腰，那美人娇态，那身姿窈窕…… 玄奘低头默念经，悟尘合掌轻唱一声佛号，扫过悟空，八戒，李虎的面部，心中奇怪，不知道这三个家伙怎么了。 其中一位女子朝着悟空眨眨眼睛，让悟空眼皮乱跳，整个身子微微一僵。 那张脸他不认得，那双眼睛却是再熟悉不过。 如果她是她，那么这位妇人是…… 心底突然冒出来的答案，让他不敢相信。 “罪过罪过，老猪的罪过！” 猪八戒脸色稍变，目光复杂，他投胎时不曾消了记忆。 这家人的其中一个闺女，竟与那女仙长的有八九分相似，差点乱了他的心神。 若不是有了翠兰，说不定今日他就答应了。 一朝犯错，不能错上加错！ 李虎眼睛看的直了，好似失了神儿。 三个姑娘的美貌，皆是生平罕见，让他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倒不是起了贼心，而是实在是太美了些。 这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人儿，看一眼，便是无憾，再看一眼，已经赚了。 不过嘛，他没这个福气。 俗话说鱼配鱼，虾配虾，绿豆配王八。 他老李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 故而不做那入赘的念想，恐玷污了心中的圣地。 “哇，好好看的猴儿，熊儿，好丑的猪头啊！” 那小女儿轻呼一声，掩面笑道。 猪八戒脸一黑，悟尘呲牙一笑，悟空目光难以平静。 说着便蹦蹦跳跳到了悟空身前，负着双手儿。 抬头与悟空对视。 那目光交汇的一瞬，彼此皆有一瞬的失神。 少女掩住眸中深处的惊喜与慌乱，却依然难以抹平心中悸动，故作平静与好奇，围着悟空打了一个转儿。 “母亲，这猴儿是你给我选的夫婿嘛！” 少女回头有些俏皮的问道。 第258章 要命 “为娘自然是想给你们择个良婿的，可这几位长老一心取经，不愿意留下啊！ 能不能嫁个良人，早日成家，就看你们能不能让几位郎君中意了。” 妇人笑吟吟道，好似有些无奈。 随后越过八戒等众，又与玄奘攀谈起来。 “长老，我的几个女儿姿色不差，平日里也是读过书，学了些手艺的，就是经文，也未必不能学上一学。 长老既然想取那真经，想必不是为了名利财富，想渡世人，何不先渡我们一渡？” 妇人轻笑道。 毕竟真经遥不可及，她一家人的难处就在眼前啊。 “阿弥陀佛，女施主勿怪，小僧答应陛下在先，不得真经，誓不回唐，此事实在是帮不上忙。 不过他们几个，若是有愿意留下的，小僧也乐见其成。” 玄奘定神说道。 渡一人与渡千万人，理论上来说没什么区别，都需要度化，度一个他不觉得少，十个百个也不能因此自满。 不过此间招夫一事，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只是除了我那护卫之外，其他的皆属妖族，只要施主不介意，贫僧也愿意促成这天降的喜事。 他们虽是妖怪，可一路上皆是向善的，未曾害人，就是成了亲，也不会做出伤害施主家人的事来。 这点请施主放心！” 玄奘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了出来。 同时不忘为其他几个说两句好话，完全无视了堂内那些杀人般的目光。 一时间坐的稳稳当当，无比淡然。 他这也是好心啊，为了他们的终身大事着想，怎么不算好心。 “师傅你忒不厚道，向来有师傅护着徒弟的，今儿却反着来了，弟子是个有家室的，你也好意思让俺老猪再娶！” 猪八戒没好气嘟囔道，老和尚今天精的跟猴一样。 压力都给到他们了。 “三位姐姐，俺老猪心中早有佳人，今生今世无意再娶，还请见谅！” 猪八戒一本正经道，与三位姑娘赔礼道歉，婉言谢绝。 这下他也没事了，不管其中有没有幺蛾子，都已经与他老猪关系不大。 无意间看到发愣的悟空时，猪八戒眼睛微闪。 心中暗呼一声，莫名的有些激动。 猴哥这副表情，不会动了凡心吧？ “正好，这刚好剩下三个，与我那三个闺女做个夫婿，长老意下如何？” 妇人转过头看向堂内，笑盈盈问道。 “阿弥陀佛，悟空，悟尘，李虎，要不你们就留下吧，莫让施主因此伤心呐！” 玄奘很是认真，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 三分真诚三分看热闹，剩下的全是打趣了。 “法师莫开玩笑， 哪有你去取经，把我留下的道理，三位姐姐皆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日后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俺老李失陪，失陪！” 说着逃也似的出了厅堂，转身去喂马去了，这地方的椅子烫屁股。 “女施主，小僧一心要研习佛法，跟随师傅取了真经后，也要帮人去找回家的路，怕是不能叫几位姐姐如意。 这婚娶的事，还是找猴哥吧，他既不是和尚，也尚未成家立业，我们一行中，属他最为合适不过！” 悟尘合掌说道，眼神平静，目不斜视，将问题丢给了孙悟空。 说完便一脸从容的在悟空身旁走过，亦是去看马儿去了。 一时间四下的目光聚集在悟空身上，神色各异。 悟空此时头皮也有些发麻，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绝对不怎么舒坦。 他们不知道这几个家伙是什么来历，可自己不一样啊！ 就这一会的时间，这丫头不仅围着他打转，还动手动脚的。 轻轻打掉拉着自己衣服东扯西扯的手，悟空这才开口。 “实在抱歉，我暂时并无娶妻的想法，再者人妖有别，这婚姻乃人生大事，也该小心谨慎些才是。 招我们几个过路的当夫婿，夫人就不怕我们起了贼心，生了恶胆，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岂不是危在旦夕！” 悟空平静道，心中也是无奈。 本来是看戏的，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玄奘倒成看戏的了。 “唉，我们娘几个可怜呐，家中没个男人，这过一天也是心惊胆战的，故不得不出此下策。 猴长老既然如此说，那定然不会是坏人，既然他们都不愿意，不如猴长老你就留下来吧。”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随后又看向玄奘。 “长老，这世间可有什么规矩，说人与妖不能在一起的？” 玄奘闻言一怔，随后微微摇头，真要说什么规矩，他还真没听说过。 再者这结婚过日子是关起门来自己的事，便是有规矩，这不守规矩的人也不少。 何须在意这些。 “既然并无这人妖不能相恋的规矩，我家闺女也不嫌弃，猴长老难道就忍心让我孤儿寡母几个日日在这深山老林中担惊受怕吗？ 他们俱不同意，若是连长老都拒绝了，我这女儿的命苦啊！” 妇人说着又红了眼眶，抹起眼泪来。 一时间整个厅堂满是尴尬，猪八戒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孙悟空比他好看到哪里去。 大家俱是妖怪，怎么就说他丑了。 还是为刚才这少女的话有些愤愤不平。 悟空的目光宁静又幽深，见妇人如此言语，依然神色如常，只是心下是什么感觉，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夫人此言差矣，儿女是否婚嫁，是否成家，与日子是否幸福，过的是否快乐并无直接关系。 何来命苦一说，有男子汉顶天立地，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你的女儿，并不比男人差了。 又何须找个女婿来承继家业。” 悟空轻声说道，女人也并不是一定要找个男人依附，这家中的荣华富贵，男儿享得，女儿也享得。 “你……你这猴子不知我母女的难处，净说些空话，家中若是没个男人，如何守得住这份家业。 还是留下来做个夫婿，你看上哪个，便挑哪个，若是三个都看上了，只要我闺女同意，就是三姐妹共同伺候你。 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妇人此话一出，三个女子娇嗔一声，少女更是狠狠的掐了一把悟空的腰。 玄奘被惊的不轻，直接闭眼念起心经来。 这妇人说话太大胆，让他脑子里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罪过罪过！ “猴哥，你就应了吧，这大被同眠的事，可是求之不易！三个美若天仙的姐姐，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猪八戒由衷的羡慕道，乐呵呵的在一旁起哄。 “夫人何必为难我，此事俺老孙断然不能答应，家中儿女既然长大，该由他们自己决定些事。 雏鸟也会有飞向天空的一天，他们的路，当父母的是不能代替的！有时候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悟空幽幽道，好像答非所问。 猪八戒听得云里雾里，玄奘紧诵佛经。 妇人异彩连连，笑容不减。 “说得对，我就不替女儿们做主了，闺女们，你们可愿意做这猴儿的娘子？” 妇人转口问道。 “全凭母亲做主！” 三个女子齐声答道。 “你看，她们愿意听我这老母亲的，我就只好帮她们拿个主意了，猴长老发发慈悲，成全了我这闺女如何？” 妇人再次笑吟吟道。 悟空见此情景，第一次觉得女人是这么难缠。 心中暗暗叫苦，这玄奘光顾着自个了，都忙着看热闹，也不为他说说好话。 难！ “夫人，姻缘之事，强求不得，恕我无能为力！” 悟空无奈说道。 “母亲，猴儿哥肯定在这么多人面前放不开，有些拘谨，我跟他单独聊聊，说不定他就回心转意了呢！” 少女说着，便给悟空使个眼色，生拉硬拽的将悟空带去外面。 猪八戒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有些难以接受。 “这猴子的这么讨喜的么，怎么就没人对俺老猪这样呢！” 猪八戒轻声嘀咕道，有些失落。 这姑娘都快投怀送抱了。 教俺老猪羡慕啊。 第259章 要死了 “长老，他既与你同行，不如你劝劝他吧，与我那闺女留个夫婿，也好打理这偌大的家业啊！” 妇人轻叹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姻缘一事难强求，若是悟空愿意，贫僧倒是很乐意做个见证。 他若是不愿，那贫僧也不能要他强留在这，希望女施主也看开些。”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正色说道。 玩归玩闹归闹，悟空要不要留下，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他是无法做主的。 风过树影轻动，四下亮起了灯。 那院子中，少女拽着悟空来到池塘前。 “悟空大哥真厉害，我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少女小声说道。 本以为能瞒个片刻，结果只是抬眸，视线交汇的那一瞬，她就知道孙悟空认出自己了。 “我母后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她就是故意拿话逗你们，顺便给你们这西行的路上找点麻烦，你可不能生气！” 少女说着笑了起来，嘴角硬是压不住，眉宇间皆是展颜。 母后只是说带她来人间办些事，可没说能碰到悟空大哥。 简直是飞来的惊喜。 “不会，只是王母的手段非常，若不是你，我怕是很难知晓娘娘会下界走这一遭！” 悟空无奈笑道。 他不是全知全能，世上总有让他无法识破的法术。 有些未涉及到的领域，他也与那门外汉一样。 再一个，谁敢相信王母娘娘会下界见一个取经人，便是他也没想过。 这哪是取经人的劫难，这分明是他的。 “悟空大哥说不介意了，那我就当真了，不过这西行，你真要陪那玄奘去灵山嘛？” 馨禾眸子微张，注视着悟空问道。 “得去，去了，做些我该做的事，此后，这世间如何，便与我无关了！” 悟空闻言微怔，愣了会神后，坦然答道。 馨禾眼中闪过几许柔光，看着悟空认真的神情，很快便将目光移开。 抬起脚将脚下的小石子踢来踢去。 “哦！不管悟空大哥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是不知道，天上待着可闷了，一点都不好玩。 前些日子，那顺风耳和千里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把枪，把南天门给轰了……还有那……” 馨禾打开话匣子，说起在天庭听到的大小事，有那有趣的，也有那无关紧要的。 话罢，两道身影又是相对无言。 “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馨禾想了想小声说道，耳根子微微发热，感觉有些丢脸。 这场景，这气氛，自己嘴里冒出来这几个字，好丢人呐！ “我给你做去！” 悟空闻言说道，没想到馨禾会蹦出来这么一句。 不过既意外也不意外。 些许功夫后，馨禾端着碗里的面条，快吃完时，突然转头看向悟空。 “你这手艺生疏了，没以前好吃！” 说完见悟空愣神，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没想到这家伙连这个都信。 “逗你的，还是那个味道，很好吃，很好吃！” 馨禾笑出了泪花，擦擦眼角这才开口。 “哎，刚才夫人说就是将三个闺女都嫁给俺老孙，也是乐意的，我这就回去问问，看 她说的话算不算数。” “你敢！” 悟空话未说完，只是作势欲走，馨禾便脸色一急，连忙起身说道，美眸微瞪。 察觉自己语气有些不对，又瘪着嘴巴坐了回去，恶狠狠的吃起饭来。 “咱们的九公主殿下不识逗啊，这嘴巴噘起来，都能挂个铜壶了，看来俺老孙的这宝贝，是送不出去了。” 悟空手中出现一朵灿烂的莲花，散发出阵阵萤光。 不经意间吸引了馨禾的视线。 “要，你白送的，我怎么不要。” 馨禾控制住嘴角轻哼道，立马拿了宝莲细瞧。 “虚空藏要是知道他的宝贝被你如此随意就送了出去，怕是会气的吐血！” 馨禾大大咧咧说道，却是将宝贝给收了起来。 从今以后，这玩意不姓虚也不姓孙，姓张了。 “他自己登门拜访，不留下点礼物怎么行。” 悟空一本正经道。 馨禾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悟空大哥抢人家东西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简直了。 悟空的实力长了多少她不知道，这脸皮是肉眼可见的长了。 都敢与她开玩笑了。 果然时间久了，人是会变的，猴也是会变的。 “我母后她此次下凡，应该还有其他事找你，只是她没与我说，我也不好问，她若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悟空大哥你听过就算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较真啊！” 馨禾神色稍正，试探性问道。 并非怕孙悟空不讲理，而是怕孙悟空太讲理，所以有些话一旦起了争执，反而不好收场。 “别担心，论身份，她是三界的王母娘娘，女仙之首，我这个两界使是她的下属。 论交情，她是你母亲，我怎么着，也不会跟王母唱对台戏。” 悟空轻声说道，他又怎会让馨禾夹在中间难做。 一番言语后，馨禾也是微微心安。 孙悟空是什么性子她也清楚，只要不是太过分，悟空大哥应该不会与母后闹个不愉快。 这样的话，对大家都好。 又是明月当空，馨禾率先进了厅堂，见大家皆有好奇。 “母亲，这猴儿看着惹人喜欢，奈何我与他没个眼缘，这夫婿，是择不成了！” 馨禾故作为难道。 玄奘与八戒等有些错愕，看出去时候的神态，他们还以为孙悟空会应了，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也罢，我也不能强求，你们俩姐妹意下如何？” 妇人轻叹一声后，侧目看向两个女子问道。 “母亲，妹妹不要的，我们也不想要！” 两人齐声说道。 猪八戒闻听此言，掩面偷笑，这三姐妹也太有趣了。 什么叫妹妹不要的她们也不要。 难不成这姐姐答应了，她们也跟着答应不成？ 那样猴哥岂不是比齐人之福还多一人！ 猴哥没福气啊。 “阿弥陀佛，看来几位女施主与悟空无缘，结不下这个姻缘，如此，今晚多有叨扰，麻烦施主了！” 玄奘开口道。 倒也没有太意外，这般结果，他已经有所预料。 悟空这一路上的表现，并没有太过在意男女之情，想来他的志向不在此。 如此，几位女施主的想法要落空了。 少顷，悟空进来后对着众人也是微微点头，并不言语。 “既然几位都不愿意与我家做个夫婿，我倒还有个想法，不如请长老这边选出三个来。 与我家姑娘做个露水情缘，一夜夫妻，好留个子嗣，继承家业！” 妇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话音未落，莫说玄奘，悟空，就是三个女儿家，此刻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这情节先前没说过啊，一时间皆有些愣神。 “实在不行，一个也是可以的，这总不算为难长老吧，还请长老可怜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啊！” 妇人掩面欲泣，哀叹道。 “施主慎言，我等岂是那贪图一夜欢愉的浪子，叫姑娘没了清白不说，就是诞下子嗣，又让他以何面目示人？ 切莫再提，此事绝无可能！” 玄奘脸色微变，未想到这施主如此大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就是留下来做个赘婿，也决不能当那江湖浪子。 猪八戒已然呆了，看向那三个比天仙还美的姐姐，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美的差事都能碰到，简直逆天。 第260章 心关难过! “师傅，女菩萨都如此让步了，我们再不答应，岂不是不识好歹？ 不如应了，也算是尽些微薄之力！” 猪八戒试探性开口道。 这既不用负责任，也不存在强行什么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不好的。 他老猪就觉得挺好。 既帮女菩萨解决了烦恼，他们也可以继续取经。 两全其美的事嘛！ “八戒！休得胡言乱语，坏人清白之事岂可乱应承？ 做人做事该考虑后果，几位女施主若有了身孕，受那怀胎十月之苦，难道人家一句话，你就不用承担自己的责任了？” 玄奘神色严肃，语气也变得重了些。 有些事骗别人也许不严重，骗自己可就罪过大了。 “你动一时之妄念，贪图片刻欢愉，可知做错了事，对你那远在山中的妻子是何种伤害？ 难道你们两个的情分，还抵不上一夜的鱼水之欢吗？” 玄奘语气变得严厉，让猪八戒低下了头，眼神闪躲了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这事肯定不对的，可想着只是一夜夫妻而已，又隔着这么远，事后大家都当作无事发生。 不是挺好的么，关键是这几个姑娘太美了些，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感觉他亏大了啊！ 可这些心里话，自然是不能跟玄奘说的。 便只能低头不言。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八戒，你动此妄念，是人之常情。 可有些事一旦做了，想要回头，便也难了。” 玄奘语重心长开口道。 悟尘很是认同的点点头，觉得师傅的境界还是高。 他又学到了。 李虎尴尬的挠挠头，说起来，他刚才也是有些意动，毕竟这天上掉馅饼的事，不常有。 猪八戒想到远在福陵山的翠兰，顿觉羞愧难当。 只能把头埋的低些，掩盖自己脸上的尴尬。 “师傅，俺老猪知错，你莫再说了，这一夜夫妻，俺老猪不做了！” 猪八戒嗫喏道。 一时间坐立难安，只能尴尬的挠挠头！ “你这和尚，说什么大唐来的长老，自己不答应也就算了，居然连你那徒弟也都管着，实在是不当人子！ 这位猪长老，你何须听他的，干脆留下来做个逍遥夫婿，到时承了家业，不比吃那风餐露宿的苦强？” 妇人微怒道，差点就指着玄奘的鼻子骂了起来。 “女菩萨稍安，俺师傅说的没错，俺老猪已经是个有家室的，岂能再做他人夫婿，使不得，罪过罪过！” 猪八戒终于有模有样的唱了一句，合掌说道。 “这不妨事，我也不会让猪长老难做，你只需写一封休书，教我派人给你那娘子送去，休了她便好。 到时候你还是我家的顶梁柱，我与我女儿断不会亏待你的！” 妇人随意道，有些不以为意。 玄奘闻言直皱眉，只能闭口不言，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若是八戒还要做那妄想，他也难再做劝告了。 “女菩萨此言差矣，倘若俺老猪休了良人，再行嫁娶，今日做得初一，他日便做得十五。 待遇到比几位姐姐更好的，俺老猪怕是又回再现今日之境况。 如此，或许前途远大，可这心肠，怕是要烂掉了。” 猪八戒终是抬头，婉言谢绝了妇人的好意，若先前那一夜夫妻的事还能想一想，那休妻的事，绝无可能。 别的不说，孙悟空那一棒子下去，他指定是要无了。 “既然如此，你这猪头便是与我家无缘了，不知道其他几位长老可有考虑一二？” 妇人说着又看向其余人，玄奘直接装死，闭目诵经。 李虎左顾右盼，不做言语。 “小僧并无此妄念！” 悟尘淡定说道，女人如他于浮云，哪有研习佛法好！ “她们看不上俺老孙！” 悟空随口道。 他要是答应了，怕才是灾难呢！ 妇人的脸色渐渐阴沉，扫过玄奘等众的面孔。 “去，给这几个不识相的和尚上些斋饭，让他们用完斋，明天赶紧走人！” 话音未落，便甩了甩袖子，直接沉着脸离开了。 三个女子掩面轻笑，随后也一并离开。 玄奘这才松了口气。 “咱们用了斋饭，歇息一晚，明日早早的便赶路吧！” 玄奘轻声说道，这坐这一会，比他走个半日还要累，实在是这女施主太厉害。 说的话让他如坐针毡，冷汗淋漓。 好在八戒守住了那底线，否则，他与八戒的师徒之情，怕是只能到这里了。 “猴哥，你是不是给那姐姐下了法术？” 猪八戒凑过来好奇道。 之前他可是看的分明，那女子的眼睛都没从孙悟空身上挪开过。 就跟……就跟怀春的女子见了情郎一样。 怎么可能出去转悠一圈，回来就改了主意，这猴子肯定使了手段。 猪八戒觉得自己脑瓜子也是灵光，否则还想不到这一茬。 “你要是再胡思乱想，俺老孙就拿你这猪耳朵当下酒菜，给你切下来！” 悟空十分轻快的说道。 扫了一眼猪八戒那大耳朵，不薄不厚，白里透红，刚刚好，吃起来肯定清脆爽口。 “你这猴子，怎么不识逗，俺老猪跟你开开玩笑，你怎么还认真了呢！” 猪八戒说着向后退了几步，悻悻的走到一边。 他这耳朵，可不能给猴子割了。 不一会，玄奘一众便用了斋饭，各自熄灯睡下。 云霄上空，孙悟空的身形显现，与眼前四人见礼。 为首的，正是那王母娘娘！ “孙悟空，你这个两界使倒是悠闲的紧，放着那么多事不做，成天跟着一个和尚打转。 你可知，西天佛老都告状告到陛下那里去了。” 王母娘娘平静开口，颇显威仪。 “娘娘，俺老孙问心无愧，这人间各处，我自问也不曾有大难发生，至于我身在何处，这并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 悟空不假思索道。 他既是两界使，也算是有监察之权，人杀妖，妖吃人，天下万灵间的纷争，本就难止。 他也无心掺和那些，只要不像以前那般，天罚惩戒时，神仙私自干涉，乱了天数。 任由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便是好的。 “这么说，你算计弥勒，打伤虚空藏，封印灵吉，都是为这天下好了？” 王母紧接着问道，目光略含审视意味。 她也想听听这猴子做何辩解，玉帝也是，自己不处理，让她来做这得罪人的事儿。 “哪里，俺老孙自知能力有限，一身微薄之力难安天下，故只是不想有人捣乱，坏了俺老孙的心情！” 悟空的话让几位仙子忍不住轻笑，这猴子说话太实诚，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是明摆着不喜欢那些个佛老菩萨，出来就要干架是吧！ “那你这个两界使的职责，还不如你的心情重要了？” 王母问道。 “娘娘，俺老孙的心情虽然重要，可我也不是那无视规矩之人，我自知自己的道理难与别人讲。 所以这一路上都是在讲他们的道理，他们说一切皆空，六根清净，又说那众生平等，一切自有定数……” 悟空神色从容，侃侃而谈。 却是将西天众佛的理论全都拿出来，他这一路行来，一举一动，行事风格，可全都是按照他们的理念来办事的。 何曾有个逾越规矩之处。 “倒是他们，嘴里说的跟手下做的完全不是一个道理，他们的罪过，俺老孙还没问个明白？自己倒是先叫屈了。 没道理！” 第261章 我自归真 “行了行了，你这嘴皮子都快跟你本事一般高了，先前的事陛下也没打算跟你计较。 只是玄奘西行之事，佛门死活不愿让你随行，他们也跟陛下保证，此后绝不插手，只是希望你也别再插手了。” 王母淡然开口。 这猴子把灵山那边给整急了，拼着自己不下场的机会，要让孙悟空也不插手其中。 确实是好算盘！ 只是不知道孙悟空作何想法。 “自无不可，只要某些家伙不出来瞎晃悠，俺老孙找个机会就跟玄奘辞行，娘娘你觉得如何？” 悟空眉毛微扬，似是有些意外道。 却也没有拒绝。 悟空所言却让王母大感意外，未曾想他会如此轻易答应。 眸光微闪，确认孙悟空不是玩笑后，这才轻轻点头。 “你们三个先回去吧，我与孙大人还有些事要说！” 王母依然平静开口，却是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 馨禾脸色一垮，给悟空悄悄使了个眼色后，便嘟着小嘴跟好姐妹一块离开了。 这云霄中便只剩下王母与悟空，视线交汇，悟空却也不卑不亢。 “你当真能不插手玄奘的事？” 王母率先打破宁静的氛围，开口问道。 取经之事，本就是西天佛老的谋划，亦是顺应天地大势做出的选择而已。 只是在这途中，夹带些私货，这也是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共同默认的结果。 偏偏这只猴子，就不按常理出牌。 搞得佛门的一些家伙，到现在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不说，一不小心身上还沾了一身屎。 再如此下去，灵山能得到多少好处，还真不好说。 “只要他们不搞幺蛾子，俺老孙就能压着性子不插手，不过娘娘，若是有人暗地里偷摸乱搞。 也别怪我翻脸无情，不留情面！” 悟空说着话语一转，认真说道。 这道是他们划下来的，别到时候自己不插手，他们再搞些手段，到那时，他可没这么好说话。 希望他们也能说到做到，而不是跟自己开这个玩笑。 “你这猴儿倒是聪明，行吧，到时若真有没皮没脸的，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拦你。” 王母轻笑道，明白孙悟空是给自己提前提个醒儿，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是认定了西天那边不会轻易罢手么？ “这正事说完了，跟你说些题外话，孙悟空，你当真对馨禾没有半点想法么？那丫头对你可是另一种态度！” 王母目光微凝，这才有了几分认真的语气。 那双眼眸若幽波深潭，好似要将孙悟空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那不可能，娘娘，俺老孙也是这三界生灵之一，有思想有情欲，不是那冷冰冰的石头，怎么会没有想法！” 悟空目光澄澈，不曾闪躲退避，直言不讳道。 “那你就是有意接近馨禾那丫头的了，从御马监开始，这一步步，是不是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王母眸光冷冽几分，带着问询之意道。 威仪尽显，将这周围云雾都压的凝滞几分，悟空却依然平静。 “我不至于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使那下作手段，她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不重要。 是不是她，对我来说才重要，娘娘你明白吗？” 悟空沉稳开口，眸光却是深了几分。 王母的话他不大喜欢，这种被质问的感觉，总是不大舒服的。 有些事情，解释也没用，自己清楚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孙悟空永远不会在一个女孩身上去图谋什么。 这是底线。 “我哪里明白，也不想明白，有些事，哪里是三两句话就能说得明白的，年轻人的事，总归还是要由你们自己解决。 你也不明白，你说你不在意她的身份，可你做事之时，自然而然将她的身份考虑了进去，是也不是？ 你不明白，一个小丫头以禁足自己的代价去换取一个猴子少许的自由，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当然，我也不明白，说多了，又要惹得那丫头不喜，我只希望，你做事之时，还是少图些痛快的好！” 王母说完，也懒得再行逗留，云层上空，只剩下悟空孤身伫立。 对方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响，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要说情感，他也算看的坦然，从未说要刻意回避过，一直以来都是顺其自然。 他也没觉得自己做的一定对，只是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尽量不想让它出错而已。 可馨禾禁足换他自由之事…… 让他脑子一阵轰鸣，宛如惊雷炸开。 一时间大脑放空，不知如何是好。 感情之事，果真最是难以琢磨，无法偿还。 王母的话也并未说错，他做事确实是将馨禾身份的事考虑进去了。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觉得他犯的错，不会因此牵扯到馨禾。 毕竟那丫头的身后，是玉帝与王母，没有谁会如此不开眼，抓着她与自己的关系不放。 可现在看来，天真的是他，不是馨禾！ 终究是有些想当然了。 呼~ 许久，孙悟空才长出一口气，目光闪烁不定。 每个人都有一张因果关系的大网，时时刻刻在变化，定数与变数交织。 无论网中哪个位置有了变化，都会牵扯到整个大网。 他妄想以一己之力承担因果，本就是异想天开。 这个道理，他早该明白的，却是等到现在才明白，若不是王母拿话点他，也许未来很长时间，他都不会明白。 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世事如此，感情之事并无不同，他到底还是小觑了这天下人心。 难还啊！ 一夜无话，却见东方光亮渐盛。 由白转红，却是大日将出，天色复明。 玄奘等醒来时，悟空正立在枝头，眺望远方。 “我勒个去，莫不是遇见妖魔鬼怪了，怎滴是这幽林之所？” 李虎眸子微开，瞳孔骤然一缩，猛的跳将起来，惊魂未定道。 那偌大的庄园连个鬼影都瞧不见，若不是脑子记忆尚存，他都以为是大梦一场。 “果真，果真，是那哪里来的老神仙捉弄我等，差点害老猪犯了过错，不当人子！” 猪八戒打眼一瞧，只觉心中的猜测为真，想起昨夜之窘态，不由得对玄奘多了几分感激。 见日光渐盛，透过树影婆娑，带来些许温暖。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向着晴空拜了拜。 既是老神仙设下的考验，不是妖魔作怪，便是好事。 察觉袖中有异样，玄奘摸索一番，却是掏出一张简帖。 俗世红尘易生妄，求道之心须更诚。 持静修心自见本，灵山所在既灵山。 玄奘一观，倒也明白，只是最后一句，却是始终摸不着头脑吧。 不知是何意。 问及徒儿，皆是云里雾里，问及悟空，却是笑而不语。 第262章 仁者见仁 “师傅，这帖子定然是给你的，说不定等你明白，离那灵山也就不远了。” 猪八戒想了想说道。 他本就是红尘妖，一不为成佛，二无心求道，此生所求，也就是报了恩情，得些好的运报。 而后与自家娘子双宿双栖而已，别无他求。 那执掌权势的天蓬元帅他也做过，天上仙子仙娥他也见的不少。 各方仙神基本也算认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想让他断了红尘妄念，反而是痴人说梦了。 “八戒倒是看的比为师透彻，既是老神仙的帖子，将来自有明白的时候，贫僧倒是急了些！” 玄奘合掌说道，有些事情，却是急不得的。 他又何须急在这一时弄明白。 当下与徒弟收拾了行李，牵起马儿继续前行。 路途中，李虎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抛出一个问题。 “法师，也就是说，就是我等昨夜应了那妇人的要求，也没得赘婿做喽！” 李虎抚须问道，弄了半天那庄子，什么家产田舍都是忽悠人的啊！ “你还真想给人家当女婿啊，那老神仙虽不知是什么路子，不过想当赘婿，没戏。” 猪八戒没好气说道。 这儿还有一个贼心不死的，居然问这种问题。 “早知道是神仙变的，我就多看几眼了，亏了亏了！” 李虎大大咧咧道，故作一副揪心的模样。 当时净想着保持什么君子风范了，这么好看的人儿，平生可不多见。 玄奘无奈笑笑，他们一众，也没露出多少窘样，昨夜也还算有礼。 否则便是羞愧难当了。 这一路上当真祸福难定。 若不能坚守本心，怕是难求真经，难得正果。 悟尘在途中寻了一段槐阴木，又让悟空帮忙刻了符，便作了一个简易的安魂之所。 给秦可善做个阴宅，便将那珠子还了悟空。 秦可善的阴魂已经无比凝实，现身之后，就是普通人观之，也难以分辨其是人是鬼。 那珠子将其一身阴气洗涤的干净，几乎与阳魂无异。 若不是秦可善无心修行，都可以直接转做鬼修了。 那段木头便被悟尘当个挂坠挂在胸前。 日日听他诵经，礼佛。 山有远近高低，势不峥嵘难成峰。 弱溪顺势也无为，一朝入海见天开。 这日，见那高山流水，似琴音曼妙。 鸟兽相鸣，如仙乐齐奏。 玄奘大为惊叹，林间有玄鹤引路，那白猿和善，那幽鸟灵动。 见生人不惊，遇大妖不畏。 幽静祥和，亦是少有的去处。 玄奘踱步而行，将那远近景色尽揽眼底。 眼中多有讶然，这里的风景，亦是少见。 “八戒，你可知这是个什么去处？” 玄奘随口问道。 自那流沙河界之后，猪八戒倒也说了些前尘往事。 故他觉得自己这二徒弟是个见多识广的。 才有此一问。 “师傅啊，老猪就是那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此间是个凡尘去处，我怎晓得，料想不会简单是了！” 猪八戒没好气道，你若是问他天河有多深多宽，兵马几许，他倒是能张口就来。 若是天上的那些星君星相，倒也大多能说得上个名字。 这人间的事，他也不是未卜先知的老神仙，哪里能看一眼就知道。 这老和尚不念经，没事就逮住他问这什么山，那什么水，真是烦人！ 早知道他就不提那么多英雄往事了。 “阿弥陀佛，为师也是有些忧心，怕又是个老神仙的去处，设些阻碍来考验我，这才不得不小心些！”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这取经路果真多磨难。 要留意那人心算计不说，又要小心妖魔觊觎，免得一个不慎，进了人家的肚子。 再加上时不时的仙神考验，着实不易。 “悟空，你这一路走来少有开口的时候，可是多了些心事，不妨一说，大伙说不定能给你想个法子！” 玄奘又道，自打离了那幽林，孙悟空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时常独自出神，那眉间已是皱了好几回。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闷出病来。 “俺老孙想着，这些神仙忒没道理，法师只为取经，他们没事瞎掺和什么，平白给法师添了这么些麻烦。 怕是难当神仙二字啊！” 悟空不假思索道。 玄奘有些讶异，没想到是为他的事抱不平。 “悟空想差了，既有这真经法门，那便是世人难求的无上经文，要传与贫僧，理应设下些关隘。 若是贫僧闯不过，那便是与其无缘，怨不得旁人！” 玄奘从容道。 莫说这难得的经文，就是寻常商贩的手艺，收个徒弟，也要吃些苦头，看个品行。 若是品行不端，德行不正之徒，得了手艺，岂不是自掘坟墓。 遑论一教真义。 这个心理准备，他是有的。 “法师有此心，却是俺老孙落了下乘，教我惭愧！” 悟空轻叹一声，看向这林间清幽处，一时难以抉择。 玄奘只当时悟空心有埋怨，未作他想。 就是他，也希望这路上的苦难能少些，早日见那灵山，寻得真经，好回大唐。 可该他的，他也会受着，只需闯将过去，便也没什么了。 “悟空何不换个角度想，既有天上的老神仙设此关隘，那这真经，便是难得的经文，定是好东西。 他日求来，必是难得的福缘，也好让这天下生灵，早日离了苦海，得见西方极乐！” 玄奘颇为洒脱道。 天上神仙的参与，并未让他气馁，反而心中多了几分希望。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好事。 “师傅看的开，俺老猪可没觉得他们这是好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多了岂不闹心！” 猪八戒哼哼道，袖子甩的飞起。 他没什么求经之心，要是这些家伙再变些仙子啊，美人什么的勾引他。 万一哪天动了妄念，教他如何面对自己娘子。 他们这不是想着法让自己犯错么，完事了还要给他扣个大帽子，说他起了色心。 太可恶。 哪有这般行事的道理。 他又不是有德有行的高僧，有些本可以避免的错误，要是因此被他们引诱犯了错，哪能什么都让他承担。 “八戒，你经此一难，不也明白了良妻来之不易，不该为美色所惑，守得本心见月明。 以后再有什么居心不良之人来魅惑你，你也就不会因此上当了……” 玄奘认真说道。 有些错，在未犯之前及时醒悟，难能可贵啊！ “师傅你说的轻巧，俺老猪要是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娘子的事，到时候找谁说理去，那古人言：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忒恶！” 猪八戒没好气道，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真到那时，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找翠兰，干脆让猴子一棒子了了自己性命得了。 这帮神仙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瞎折腾。 第263章 难见天数 玄奘等说话间，那山中一处，却是有人影幢幢，亭台楼阁依山屹立。 山中道人高坐，台下皆是其门徒。 此刻却是皱起了眉头，看向山外。 看着那刚从仙鹤处传来的简帖，心中泛起了嘀咕。 “元始天尊邀我上界听讲那混元道果，倒是不好拖拉，清风明月暂随我留下，你们先行上界。 我稍后便来！” 那高坐之人，正是镇元大仙。 嘱咐罢后，便唤了清风明月入内。 一番掐算后，却是苦笑一声，就连王母亲自下凡，都未让这猴子离开那金蝉子身边么。 不知此来是福是祸，这该是他的劫数，怕是躲不掉。 那一众徒弟，得了吩咐，便各自收拾后，齐齐驾云上天。 唯独清风明月，此刻一脸疑惑。 “师父，既是大天尊相邀，我等为何还要稍做停留，岂不是驳了天尊面子？” 弟子清风心直口快，直接开口问道。 “为师本想让你二人留家，待故人到时做个招待，奈何又生变数，这独留你二人，怕是恶了那猴子……” 镇元大仙微微摇头，这天数是变了又变，令他也琢磨不透。 不久前他那在天庭当值的好徒儿传来消息，说那灵山以自己不出手的代价，换那猴子不下场趟这浑水。 以他的推算，和那猴子的秉性来看，有王母下界必然是个好的局面。 谁知今日再做推算，每一次皆是不一样的结果。 让他差点以为有人拿天数逗他玩。 他若此时走了，这俩绝小的徒弟，怕是生死难料。 “你二人年岁尚小，又及早入我道场，未通人情，若是只留你二人，恐生意外！” 镇元大仙无奈轻叹道，其实只要他不在，留谁都会有变数。 “师父，你说的那故人，不会是五百年前敢当着玉帝的面打佛祖的……那位吧？” 明月看到师父的脸色并不轻松，又提及猴子，小声试探道。 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真要是那位，你就是把诸位师兄弟全留下都没用啊！ 他们当中有哪个能挨得了人家一棒子的。 半个也没有。 “自然不是，只是你们说的那位妖族大圣，却与他同行，为师先前推算得知，他本应在来这之前就该离开的。 不知因何生了变数！” 清风明月初听神色微松，不是那位，有什么发愁的。 当听到那猴子随行时，心又不由得一提。 暗道晦气！ “那师父你那故人是？” 明月弱弱的问道，他很好奇，是什么人，能让孙悟空跟着。 要是善缘，那就是天大的福缘，要是恶缘，怕不是滔天的灾祸。 到时候还认什么故人，干脆装作不认识算了。 “他前世你们倒也认得，是那西天如来座下二弟子，千年来来咱观中也有三五次了，五百多年前转世投胎。 如今成了那唐王驾下御弟圣僧，此行为的是去西天灵山拜佛求经，故是故人尔。” 啊？ 啊？？？ 清风与明月闻言错愕不已，脑子里满是疑问！ 那佛祖座下二弟子，不就是五百年多年前被孙悟空弄死的金蝉子么。 这个他们最熟悉不过了，想当年，金蝉子死时他俩还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呢。 俱因其跟如来唱反调，却酷爱来五庄观找师父论道。 这一来二去，他俩便与其熟识起来。 以往还受了不小的恩惠呢。 本想着上天找那猴子讨个公道，可当知道那猴子是个怪物，风火雷电水难浸，万般神兵体难伤。 就连八卦炉中也难消其身时，他俩就没那么硬气了。 心中早就没了想法。 “师父，这旧人你也认，那猴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惹急了他，咱这场子怕是得稀烂！” 清风忍不住缩着脖子说道。 实在是想不通，那金蝉子与孙悟空的恩怨，你老瞎掺和什么。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金蝉子说起来，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嘛！ 这猴子与佛门的恩怨，其他人巴不得躲远点，他们何必凑这热闹，实在不行关了山门，等他们离开再说。 镇元大仙何尝不知道这俩徒弟的想法，只是他看待事物，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 这世道，若都是一成不变的定数，那才堪忧。 变数多，对他来说是好事。 尤其是到了他这个层次的变数，实在是不多了。 他若是不留下，这俩憨货，他都不用跑去跟老阎王索要阴魂。 “休要言他，你二人做好准备，迎接贵客便是，待事毕，为师再去与元始天尊告罪。” 镇元大仙扬声道，随后便大步走入殿中。 抬眸望着那天地二字时，目光明灭不定。 时有晦暗，最终徒留一阵叹息。 山中有雾似云涌，玄鹤轻舞如墨动，惊叹如画。 那边丹云缥缈，不坠青天。 此间青鸾紫风嬉戏，难似人间。 几道身影辗转又徘徊，在这山中行走，终是望见了那座座楼台，层层高阁。 “悟空，这莫非又是一个仙人去处，在此显化考验贫僧？” 玄奘再次下意识问道。 这来来往往的妖怪神仙，对悟空的态度，比对他青睐多了。 且不说那白虎山君想留下悟空，就是先前显化的那几个老神仙，他都感觉悟空和对方有事。 眼睛是一个人最容易透露信息所在的地方，他这几十年的人情世故，也不是闹着玩的。 “师傅，这个俺老猪倒是晓得，此山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万寿山，这山中有一道观，唤作五庄观。 是那地仙之祖镇元子的居所，既然到了这里，倒是不用担心那妖魔鬼怪生祸！” 猪八戒插话说道。 他虽是天河的元帅，可对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镇元大仙，在这天上地下，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八戒，那你怎滴先前说不知道，净装糊涂。” 悟尘没好气道。 “俺老猪之前也没看到这亭台楼阁啊，怎能知它是个什么地方。” 猪八戒难得的没有回怼道，这各方道场的布局皆是有些独特。 以往他也只是在云霄中看过，此刻能看出来，还是他脑袋好使呢。 “阿弥陀佛，怪不得一路行来，好似仙境居所，不染俗尘，合该拜见一番！” 玄奘轻声说道。 这仙人去处，与妖魔去处，大是不同。 倘若人间处处似这般，少些纷争厮杀，便是世间无佛，他也心满意足，纵死无憾了。 “师傅啊，你又做那白日梦了，人家什么身份，哪里是咱能见的，只盼着来两个童子，给些斋饭，咱吃了好赶路！” 猪八戒嘟嘟囔囔道。 仙境也就这样，少不了蚊虫叮咬，大蟒吓人啊！ 随即挥舞着袖子，不让那蚊子靠近。 “师傅也没说要见那镇元大仙，只是临近人家道场，拜见一番，这才不算失了礼数。 你这呆猪，满脑子净想着吃了！” 悟尘瞪了一眼猪八戒道。 感觉玄奘收这家伙是件错事，一路上的言语，就没几句爱听的。 第264章 见欲 玄奘等众向那楼阁而行，过个小半日，终是看清了山门样貌。 观那石碑大字，便知八戒说的没错。 果真是那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是个一等一的好道场。 “跟随法师西行，今日能得见仙府，是我平生之幸，就是回了大唐，跟人吹嘘，也能说出些东西来！” 李虎颇为感慨道。 真是神仙居所，只是不知得有多大的福缘，才能拜得此门。 仙人收徒，那种场面，他也就是在话本小说，酒楼说书人说书时听过一些。 与今日之感官，完全不是一个心情。 “老李啊，这神仙么，见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你还是不要把神仙想的那么高大上！” 猪八戒语气幽幽，见悟空看来，又悻悻的收了声。 毕竟李虎眼中的神仙，运气差点的，李虎这辈子已经见不到了。 他要是还是那个天蓬元帅，见了孙悟空，那也是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清水湾里跑进来一条大鲨鱼，要命的事。 如今在天上做个神仙，也不像以前那么悠然自在了。 这顶好的差事，在孙悟空棒子下，也变得不那么美了。 如今天上的神仙，未必有他这猪妖活得自在啊！ “二师兄这话说得，我要是你，肯定也觉得神仙也就那样，这不是没见过几个么！” 李虎笑着哈哈道，就像他身在军中之时，那些老百姓见了他的着装，不也是多有惊叹。 也有人向往着能入军中，陷阵冲锋，得个大小官职。 只是像那参军还有丁点盼头，这求仙问道的事，基本上就是希望渺茫，虚无缥缈了。 说话间，却是有童子走出门来。 向玄奘等众见礼。 “众长老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俩童子齐声见礼道。 “阿弥陀佛，不敢不敢，是我等叨扰，仙童客气！” 玄奘连忙还礼道。 有些受宠若惊，这二位童子客气的紧，好生古怪。 莫不是病了，否则你这大白天的抖什么。 那额头汗珠，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肉眼可见了。 “长老请，家师已经在内等候” 清风微笑说道，不经意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眼珠子愣是没敢向一旁看一眼。 “猴哥，这俩童子定是认出你了，跟俺老猪第一次见你是一个表情。” 猪八戒凑近悟空身旁，低声说道。 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像这样的场景，那也不多见。 “你这张嘴巴少说点，便能少了许多祸事！” 悟空随意道，这家伙还是改不了看戏的性子。 他与镇元大仙又没什么恩怨，俩童子怕他作甚，他也不是吃人的老虎。 猪八戒神色有些委屈，这就是事实么，怎么还不让老猪说了。 他这浑身上下，也就嘴巴是个缺点，若是连这个都改了，那岂不是成了修行的高人了。 童子迎着玄奘等众进了二层门，直至正殿。 见一鹤发童颜的道人，玄奘连忙见礼。 只是瞧见那头上戴的紫金冠，以及那身衣袍，必然是那镇元大仙无疑！ “哈哈哈，金蝉子小友来的正是时候，清风明月，将我那果子打下几个来，分与客人享用！” 镇元大仙郎声笑道，随即吩咐了徒弟去拿些招待的果子。 故人相见，他也是有些感慨，眼中笑意不减。 “贫僧乃是东土来的和尚陈玄奘，并非金蝉子，老神仙想必是看差了。” 玄奘认真说道。 他与这老神仙从未见过，如何敢当小友二字，却是羞煞了他。 “小友不知，你本就是那佛祖座下弟子，唤作金蝉子，多年前遭劫转世轮回，才做了这大唐圣僧。 我称你为金蝉子小友，并不为过！” 镇元大仙依然笑吟吟道。 “阿弥陀佛，那金蝉子既然遭了劫，便是不在了，小僧是小僧，他是他，还是请老神仙称我玄奘好些！” 玄奘神色认真，固执己见道。 同时心中有些诧异，原来他曾是佛祖座下弟子么？ 如此说来，弥勒菩萨寻他取经，倒是情理之中了。 “好，好，还是玄奘法师看的开，倒是我落了俗套了，法师请！” 镇元大仙眯眼笑道，请玄奘入内，这才将目光挪向孙悟空。 “孙道友修行又有精进，可喜可贺，诸位一并请吧！” 说着请众人入了殿内，悟空定眼一瞧，见那中间悬挂的天地二字。 眸光微深，一样取香礼拜三匝。 玄奘心有疑惑，却因自己是客人，不好相问，便也没有言语。 “老神仙与悟空认识？” 等众人拜毕，玄奘这才好奇问道。 “哈哈哈，说来甚巧，五百年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未曾有过交流，今日相见，也是缘分！” 镇元大仙笑道，颇为感慨，那日所见，可是一个性子极为跳脱的猴儿。 虽是遭了大劫，却也露了几分本性，这家伙的嘴巴……甚毒！ 悟空见目光皆向他看来，也是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 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再说就没意思了。 玄奘心下生了古怪，这般老神仙，竟然也见过悟空么！ 五百年前，这悟空也是个老妖怪了。 这妖怪的寿命，是比人长了点。 说话间，已是随其到了前殿落座。 “师父，人参果打来了，请诸位师父享用！” 闻声看去，恰巧那俩童子也端了果子进来，这一看，玄奘眼皮直跳。 猪八戒合不上嘴，悟尘心下讶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这……神仙拿婴孩当果子吃的吗？” 李虎失声说道，大为震惊。 他看过去时，那孩童分明在笑。 要不是二师兄先前说了，这是正儿八经的老神仙道场，他都以为是哪里的妖怪变的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小人儿，贫僧不能享用，还是请仙童拿走，拿走！” 玄奘合掌轻唱道，脸色稍有不适，这如何吃得，岂不是让他这出家人犯戒。 “哎呀！师傅你想错了，那不是什么婴孩，这玩意叫人参果，是那天地未开时就有的灵根。 无上的宝贝，只需吃一个，就能活四万七千年，你看真切再说！” 猪八戒连忙出声制止道，心中快哭了。 这样的好东西，给他快馋哭了，你这老和尚这个时候捣乱干什么。 “天蓬说的极是，长老无需介怀，这确实只是几个果子罢了，并非婴孩，尽可享用！” 镇元大仙笑道，见一旁的孙悟空无动于衷，心下又是多了些赞赏。 不是谁看到他的人参果，都能跟孙悟空一般平静的。 “对，师傅你细瞧些，细瞧些，这宝贝吃了，是多少生灵修不来的福气，普通人寿命不过百年而已。 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人家肯给咱，你就偷着乐吧！” 猪八戒急急说道，生怕这镇元子一会反悔，给端下去了。 那可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一等一的福缘，老和尚怎么就能往外面推呢！ 第265章 知死莫若生 清风明月将果子端至各人身前。 悟空打眼一瞧，这近万年才能结果的异宝，确实名不虚传。 那清香入鼻，便觉神清气爽，那个舒坦。 整个一小孩模样，栩栩如生。 白白嫩嫩又透着殷红，恰似小孩在合眸欢笑。 “你们不吃，俺老猪可没那么矫情，我吃！” 猪八戒轻哼一声，白了白眼。 这等好物，就是再像个人儿，那也是死物，有什么吃不得的。 别说妖怪，就是有的人，那也有吃人的时候。 瞎矫情。 说着便拿起那人参果，一口便把半个身子咬去。 那汁水的清香顿时溢满了殿中。 清风明月只觉得这家伙这么吃，生生的糟蹋了他们的果子。 “猴哥，这东西吃一个真能活四万七千载？” 李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 要不是二师兄不像个撒谎的，这道场也不似凡俗，他真会以为一帮家伙故意忽悠他吃人呢。 刚才瞧见那果子中正是果肉，并无小孩的身体构造，这才松了口气。 转而看向悟空道。 “确实如此，这人参果又名草还丹，那花开，结果，乃至成熟可用，皆有三千年之数，所以咱们来的确实巧！ 莫说吃，就是靠近闻上一闻，也能为你加个三百六十载的岁数，只是只有第一次有用而已！” 悟空轻笑说道，这等奇物，皆是天下少有，遇上了便是大造化。 只是是福是祸，也看各人选择。 “老神仙，那这人参果我能不能不吃拿走啊？” 李虎再次吞咽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 目光中多有期待，毕竟这等宝贝，也许就只能碰到这一次了。 “不可，这人参果自打下起，须得在一个时辰内享用最好，若是迟了，最多一日，这其中精华便会流失。 与那木偶无异，你若是想带个木娃娃出去，就留着吧！” 清风随口说道，给了李虎一个白眼。 这等凡夫俗子，能吃一个便是极大的命数了，还净想些有的没的，忒傻！ 李虎闻言眼光微暗，不能么？ 这要是拿了给陛下食用，他大唐的江山岂不是千秋万载，永世长存。 他吃了有什么用，光是活着久些罢了。 思量许久，李虎终是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人参果。 他活个四万多年，成了那老而不死的贼儿，若要修仙得道，便要割舍俗世尘缘，他自问做不到。 若是回了大唐，看亲朋好友离世，独留他一人与世长存，亦是难以接受。 倒不如舍了这天大的福缘，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武夫。 镇元大仙如何会看不透李虎的想法，此时也是眼睛微亮，暗道一声好心性，只是俗缘难断，无法入他道场。 只是一会，八戒便吃了个干净，悟尘道了声谢后，同样拿起果子品尝，对他而言，是什么形状并不重要。 就是雕的与他一个模样，只要是个果子，他也吃得。 “阿弥陀佛，这果子样子奇像婴孩，非贫僧的缘法，还请仙童拿走，好叫我心安！” 玄奘合掌轻唱道，无论是不是婴孩，在他眼里，与那婴孩并无二致。 他若咬下一口，哪怕知道不是小孩，可这心中也会觉得是在吃人。 故无此福。 “将我的也拿走吧！” 李虎紧跟着说道。 “别啊，师傅你们不吃，给俺老猪不就行了，这人参果忒小，我这吃完一个，还没尝出个味来呢，给我吧！” 此等情形落在猪八戒眼中，心中顿时乐开花。 不吃好啊，不吃自己就有的吃。 “八戒，不可贪多，有一个与你，已经是莫大的福缘，怎可再生贪念，请仙童拿走便是！” 玄奘语气稍肃，认真说道。 徒弟什么样，要看师傅如何教了，若是放任自流，他于心不安。 这方面，八戒还是要向悟尘多学学。 猪八戒闻言哼哼一声，还是移开了目光。 这人家给的，他怎么就叫贪心了，又没硬要，老和尚想的太多。 不过既然不给，那不吃便不吃。 四下只有悟空，依然盯着眼前盘子中的果子出神。 他此刻眼中所见，那果子浓缩天地精华而不显，能如此逆天改命的人参果，自然不是普通物件。 可正因为效果太逆天，是那天地间的奇物不假，却也永远没有机会诞生灵性。 故只能被拿来当做果子食用。 悟空想的入了神儿，连他这样的石头都能在岁月变迁间生了灵性。 那这世间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从来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又或者说，世间万物，无时无刻皆处变化当中。 所以说，这果子不是成不了精，无法生出灵性，而是需要的东西，有很大可能是这方天地难以满足的。 孙悟空眼中神光在跳动，将那盘中果子看个透彻，那布满周身各处的脉络此刻纤毫毕现。 尽皆展现在悟空眼底。 万物有灵，其生而有灵，其生也无灵。 天上晴空万里，大日当空，镇元子心头却似乌云压顶，骤然沉重。 他心中疑惑，这猴子要做什么？ 给他的感觉怎么不太妙！ “既如此，不如请法师到偏房歇息，用些斋饭！” 镇元大仙淡笑道。 玄奘连忙应声称是，刚想喊悟空一声，却是被镇元大仙拦住。 “法师，让他静上片刻吧，这妖族的修行，与常人不同，若是一经打断，再想修行，便很难了。” 镇元大仙轻声说道，抬手隔绝了这四下杂音。 他也好奇，这猴子看个果子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修行？ 玄奘有些茫然，孙悟空与他们一道走来，何时修行过了。 成天不是赶路，便是闲谈，倒是真没见他修行过。 这妖怪修行，跟普通人发呆差不多么！ “老神仙说的是，倒是贫僧疏忽了！” 玄奘也不多言，便出了前殿，跟着其前往偏房。 只是尚未走远，这天便有些黑了。 光线越来越暗，不过几个呼吸，便跟入了夜一般。 “清风明月，送法师他们去偏房歇息！” 镇元大仙神色微凝，直接开口道。 那让天色黑下来的不是别处，正是悟空所在。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一个人参果给触发这么骇人的天象。 这送东西送出麻烦来了。 清风明月应声后便请玄奘等众继续去往偏房，镇元子手一挥，回廊便多了些光亮，倒也不怕看不见路。 镇元子轻叹一声，得亏他没离开，这要是走了，就是有多少徒弟，也不一定能护住道场。 心念流转间，便看到这万寿山方圆数十里地，皆若黑夜，不见阳光。 霎时间，那万里晴空，已经是雷云翻滚，天威浩荡！ 第266章 道死惊人 大殿内已经是一片极致的无光景象，并非漆黑，只是无光。 这片区域的光在流失，在转化，在寂灭。 镇元子回首时，只有孙悟空的两只眸子依旧，金色火焰奔腾，七彩瑞气不灭。 盘子当中的人参果，正是那寂灭诸光的源头。 他不明白，孙悟空如此执着于一颗人参果作甚。 劫雷瞬息倾泄，好似一道道雷龙冲破云霄，朝着前殿砸落。 贯穿屋顶，直奔那颗人参果。 轰！ 只是一瞬，那果子便被吞噬的干干净净，点滴也无。 孙悟空不为所动，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 黑暗聚拢，道道萤光流转，一颗果子便滴溜溜的在盘子中显现出来。 天地间劫云在这一刻又深了几分，镇元子眉头微骤，他切实的感受到了属于天地的怒意。 似是遭到了挑衅。 鲜有人敢在三界之内违背天地意志，而这猴子，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在孙悟空直面如来时，越过天地大道，与道相邻，差点就让这三界内的一位佛祖消了道果。 人参果树先天地而生，这人参果却是属于这方天地产物。 镇元子脑子划过一道电光，瞳孔骤然收缩。 能让这天地厌恶的，只能是有打破规则的产物要出现，这猴子不会是要…… 心神流转间，那劫雷再一次贯彻天地，轰隆一声，数道雷光汇聚，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劫雷了。 而是形成一道直径约莫数丈光柱，分了天地，逆了阴阳。 寂灭万道，冲击之下，他那前殿，已经是消失的彻底，就连供奉天地的牌子，也在这一怒之下烟消云散。 那盘子当中的人参果，是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先前的萤光不再流转。 如墨染的苍穹难消怒，几许雷光，无尽劫云，掩了日月光辉，断了星河海。 一点萤光化黑芒，纳阴阳五行见了清虚，寂灭诸因，亏了太虚，终成混元果。 孙悟空眼中神芒聚灭，那笼罩数十里的黑暗顿消，瞬间没入那明灭不定的人参果中。 先前白白嫩嫩，鲜嫩欲滴的人参果，此刻却是黑不溜秋，映不出半点光亮。 天上的劫云被悟空一指点散。 “我借你一果之数，还你一个与道长存之果树，你不亏！” 悟空说话间，收了神光，伸手向后一探，却是破开了无尽空间，直达三界之外，那混沌太虚之地。 随手一抓，不由得闷哼一声。 “借你点东西，又不是不还你，待会俺老孙还你点更好的！” 孙悟空压下翻滚的气血，低声喃道。 他这身子骨还是弱了些，不经用。 本想彻底斩断这人参果与那人参果树的因果联系，可本就是因它而生，哪里是那么容易斩尽的。 就是这无尽神雷，也难断其因果。 “镇元道友，我想借你一果之数，寻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不知可否？” 悟空起身抬眸，认真问道。 一旦功成，他拿走的便不仅仅是这一个人参果。 而是自此之后，那人参果树，上面永远只能长出二十九个人参果。 故他借的是一果之数。 “哈哈哈，这非道友一人之机缘，就是我，也很想看看依托人参果开辟的新道，是个什么光景。 道友尽管施展便是！” 镇元子抚须大笑说道，孙悟空肯给他三分薄面，他便厚着脸皮承这个人情了。 大道之争，莫说借用，古来不择手段，造下无端杀孽的也不在少数。 孙悟空能在这个时候如此讲理，是他没想到的。 闻言悟空也不再犹豫，在那无尽混沌中摄取一道气息，打入那黑不溜秋的人参果中。 身后空间闭合，天地轻颤，似在欢鸣。 从自己家拿东西给别人，多半是不高兴的，从别人家拿东西接济自己，多半是高兴的。 这一方天地，与孩童无异。 只是瞬息，有那霞光现，彩云飘。 瑞气轻风逢面有欢声，云霓道道相间彩临空。 那已经不算人参果的人参果，几个呼吸间，便缩的与拇指肚一般大小。 悟空将其摄入手中，神观各处，与那人参果树园子相对处，锁定一地。 手中黑子轻轻抛出，那小黑果似鸿毛飘去，落地又似凿山之坚石，压的地面直颤。 见地生根，一股清风起，几许涟漪泛滥。 须臾间，有那树苗生，有那彩光现，层层拔高，呼呼便长。 不过一会功夫，便与那人参果树一般高大。 又是几个呼吸，那树上结出与人参果一般的果子二十个。 只是一个个黑不溜秋，闭着眼眸，生来一副苦相，似是含泪，是哀怨，是离愁。 “孙道友，此果树有何用处？” 镇元子迈步而来，不解问道，他瞧了个仔细，却无法看破。 好像这东西只是与他的人参果树截然相反。 只是怎么个用处，是一点也不知。 “此树依托人参果而生，应天地大道，混沌太虚，其果盖有二十之数，只是果子的用处……” 悟空沉吟一番，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有缘人得之，便可寂灭诸因，净断诸果，消于天地间五万两千九百九十九载，而得新生。 继而一朝悟道，一念得道，不生因果，不见生死，承大造化，明大自在！” 镇元子闻言有些错愕，他那人参果是增长寿元的异果，人人皆想得之。 而眼前这树，怕不是死亡诅咒。 虽然听着诱人，可又有谁没事会愿意以自己的身死，去成全一个新生的生灵得道。 先让自己死五万多载？ 怕是难。 “此树有灵，待果子尽去之时，便是它见道之日。” 悟空继续说道，这树是他突发奇想，以人参果反推得到的。 树与果皆有灵性，无缘之人可望不可及，看得见，却摸不着。 有缘之人不必寻，无须见，待时机到了，自有果子脱落，以成命数。 镇元子试着上前触碰，手伸过去时，只觉得一片虚无。 那果子就是想摘也摘不下来。 只是一瞬，那果子又尽数簌簌落下，化作一地孩童。 让镇元子大为诧异，那一双双蕴含无尽哀愁的大眼睛，让他不由得心生怜惜。 “孙道友，这是？” 镇元子有些疑惑道，这猴子研究出来的东西，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我观道友，与其怕是有师徒之缘。” 悟空笑吟吟道。 “师徒之缘！师徒之缘！” 那些个小家伙一时间蹦蹦跳跳，齐声念叨起来。 让镇元子一时间难以决断，抚须沉吟起来。 这果树是孙悟空观他人参果而生，又借了他一果之数，确实是难断的缘分。 只是…… “道友，他们被有缘者得到，是否也逃不过被吃的命运？” 镇元子沉声问道，这可是不小的因果，能不能接，还有待琢磨啊。 第267章 急了 “不然，俺老孙只是说他们得之，并非食之，只是到时必会随其寂灭五万多载，这是定数。” 悟空悠悠说道。 到时自会随其出世，他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让某一个人得到大机缘，立地飞升的。 只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些效果都是附带的东西，先前他只是想着能不能让这人参果有些灵性而已。 如今灵性有了，麻烦也有了，他可没想着突然带二十个小屁孩。 一个也不想带。 “非共同心意契合之生灵，无法与它们共鸣，也就不可能得那道果，这点道友接触久了，也会明白的。” 悟空想了想说道，对这些小屁孩来说，哪个是有缘人，他们是有一定的选择权的。 自己若是不愿，又或者对方不愿意，是没办法共同寂灭五万载的。 只是一旦达到那个特定的条件，那么以后出世的，就是一个全新的生灵了。 具体会是什么样，他也不清楚。 毕竟他也没想着死上五万多载，活着不好么。 镇元子眼睛微亮，这生死之事，向来难以捉摸。 这些小家伙虽是异果，可也是顶好的修行苗子，似悟空所言，这缘分还不知道在哪个疙瘩角落呢。 收徒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那黑不溜秋的树，枝干延长些许，托着一个泛着清光的丹丸送到悟空面前。 “我借你明我之道，你在我手中得造化，有新生，你我之间并不欠什么因果，这东西，你拿回去吧！” 悟空知晓它的念头后，微微摇头说道。 他此间所得，其实并不少。 观他人道路，一样可以明我见我。 故他不觉得对方欠自己什么。 “道友还是收下吧，既然是段缘分，不如再结个善缘。” 镇元子笑着道。 自此树生根，便与自己那人参果树遥相呼应，有了联系。 孙悟空此举，也对他有不小帮助。 这树来的巧，来的好啊！ “善缘，善缘，我们也要结善缘！” 那异果所化的男女婴孩，皆是围着他们转了起来，再次嚷嚷道。 “哈哈哈，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打算与他们结个善缘，不知道两位道友能不能给个薄面啊？” 一道声音传来，却是有数道人影自云端显化。 镇元子一惊，就连孙悟空也少有的露出异色，看向来者。 “几位天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告罪告罪！诸位请。” 镇元子笑着上前见礼道，没想到三清齐临，实在是让他意外。 “我们不请自来，该是我们唐突了，实在是没办法，这耳朵里老听见有小家伙在喊师父师父。 我们不来看看，这耳根子没法清净啊！” 灵宝天尊笑眯眯道，目光已经是看向那一地的小家伙。 变数，确实是变数。 就是他再怎么算，这棵树也绝不应该出现在三界当中。 遑论这一地的小家伙。 还好只是二十个，若是再多一个，怕是他们也要头皮发麻了。 却又是定数，这定与变，亦是难说。 “天尊说笑，他们都是我的徒弟，这什么时候能吵到几位的耳根子了。” 镇元子立马挡在几人身前道。 能让几位天尊亲自下界，什么情况他都不用想，这是挖自己墙根来了。 这徒弟该是他的才是。 “道友何必这般小气，你弟子那么多，也不差那一个两个的，不如把他们让与我，全了我们师徒的情分。” 灵宝天尊依然乐呵呵说道。 “你们的弟子也不少，莫说那胡话，这徒弟哪有让的，没这说法！” 镇元子眉毛微挑，认真说道。 二十个他还嫌少呢。 “你们争吧，老朽座下没什么徒弟，该给我几个，你们几个家伙，谁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几天？” 太上老君直接越过镇元子，看着这些小家伙开口道。 语气缓和，那双平静如常的眼眸，却是多了些柔光。 一群小家伙就那么光着屁股，或歪头，侧目，眨巴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在几个老头间徘徊。 终是有两个小家伙屁颠屁颠的扑了过来，拽着老君的袖袍往上爬。 镇元子嘴角一抽，这才多少时间，就有两个家伙成了别人的徒弟了，心好疼。 “孙小友，有时间来兜率宫坐坐，老头子我也没什么事，咱俩有的聊不是。” 说着，太上老君从袖子里掏出那根被他收走的棍子，还给了悟空。 “这棍子的材料也不多见，老朽闲来无事帮你加了些东西进去，炼了一番，使着能顺手些！” 话罢，太上老君也是领着两个小家伙，又悠哉悠哉的离去了。 悟空感受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棍子，心中多了几分诧异，太上老君不愧是太上老君，这棍子，好像有点意思。 “承蒙照顾，俺老孙有时间一定去。” 孙悟空朝着老君拜谢道。 一旁三人还在为此争论，见老君直接领走两个，顿时谁也不争了，齐齐站在一边看向这些小家伙。 “有谁愿意跟我去天上玩玩的啊，我哪里很多好东西哦！” 灵宝天尊略带蛊惑的说道，那模样，活脱脱一个骗小孩的人贩子。 说着，却是有三个小家伙颠颠的走来，见状，灵宝天尊顿时喜笑颜开，伸出手都揽入怀中。 “哈哈哈，该你们与我有缘，这便与我去罢！” 随着大笑声起，灵宝天尊已经消散了身形，眨眼间已经上了云霄，跑的没影了。 “别看我，他们有，我也得有！” 元始天尊一本正经道，随即与小家伙对视起来，不一会功夫，便有好几个打起了哈欠。 只有七个小家伙似是不服气，依然瞪大眼睛与元始天尊对视。 “道友，这么大的觊觎你把握不住，合该我帮你分担一些，你不必谢我，吾去也！” 元始天尊说着，以袖袍卷起七个小家伙，一瞬间走的无影无踪。 “无量天尊，我……元始你不当人子！” 镇元子气的跺脚，口中一顿输出，看着这剩下的八个小家伙欲哭无泪。 不过盏茶功夫啊，他就痛失十二个徒弟。 这元始太贪了…… 一下子就卷跑七个，不是人干的事儿，气煞我也！ 他此刻对这些小家伙未来的担忧全无，剩下的全是心疼，能让几个天尊跑来抢的弟子，怎么可能被人吃掉。 “孙道友，要不你再给我搞一棵树来，我那人参果，一次结二十八个也不是不行！” 镇元子冷不丁回头说道。 悟空无奈一笑，他有一般手段，却无那二般手段，这二十之数已是定数，他就是拼了命。 也没有办法弄出第二个来。 镇元子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了。 “道友莫开玩笑，有几位天尊收徒，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一脉而生，这点关系断不了的，道友该开心才是。” 悟空笑着说道，以后就是打架，兄弟姐妹一块上，打不过还能喊人，直接横着走了好么。 这运气，也算三界独一份了。 第268章 碧金桐 “是我贪求了，只是这树因道友而生，还得道友你取个名字才是！” 镇元子轻叹一声后说道，他只是有感而发，倒不是真想孙悟空再弄一个树出来。 那树叶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似是期待，是激动，是感激。 悟空闻言微微沉吟，看向那树，又看向那一地的小家伙。 此树之灵慧本远不止于此，只是它耗费了大量的心思让这些小家伙诞生灵智。 这才连个化形也无法做到，想来是不想让他们成为别人晋升修为的奇果。 有这份心思确实难能可贵。 “若是道友不介意，便唤它碧金桐吧。” 悟空无意间扫到那叶子的形状后不假思索道。 这取名的事，他实在是没什么擅长的，比打架麻烦多了。 “好名字，道友若是无事，可先去屋内用些斋饭，我好安顿这些小家伙，不知可否？” 镇元子苦笑道。 一帮小家伙已经拽着他的衣袍在他身上钻来钻去了。 发丝都被拽掉了几根，这几个家伙是一点都不见外。 要是再过一会，他胡子也难保。 悟空笑着点头，见镇元子离去，他才转头看向这棵树。 “俺老孙本意只是让你生出些灵慧，不曾想阴差阳错下造就如今的局面，你这家伙比我心善。 敢耗尽自己大半的本源改了这些小家伙的命途，太难得，这东西你既然给了我，你就先帮我保管吧。” 悟空低眸，看着那颗类似于丹丸的东西，也不犹豫，屈指一弹，便将其打入面前大树内部。 感知到其传递过来的一些感激的念头，悟空却是微微一笑。 一个人参果有了意识后，最先想的，是落地生根，养育自己的孩子，又不想他们作了他人的嫁衣。 让他们提前不知道多少年生了灵智，化了形。 这份决断，他孙悟空也佩服。 他只是改变了那颗人参果的命运，而对方，改变的却是这二十个小家伙的命运。 世上的缘分当真妙，妙不可言。 “好好休息吧，以后还要陪着那些小家伙玩呢，可不能把自己给弄废了。” 悟空笑着离去，有时候不经意间拨动的那根弦，也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前殿的空地处，镇元子拂尘随手一挥，被毁掉的大殿便完好无损的再次显现，又带着几个小家伙告了天地。 正式确定了师徒的名分，这才笑着带他们去了他处。 偏房中，玄奘见外面的动静停了，这才有心思开口。 “悟尘，八戒，这悟空是不是在渡什么劫，只是听声便胆战心惊，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玄奘眉间藏着一抹担忧，轻声问道。 实在是先前的阵势太惊人，这天一会亮一会黑不说，窗户上透进来的光亮，让他感觉雷好像都劈在附近了。 这种情况，只能是劈悟空了。 “师傅啊，你就别瞎操心了，猴哥他能出什么事，就是你出事了，他也不会出事！” 猪八戒慢慢吞吞道，感觉师傅担心的有些多余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镇元子的道场。 那猴子是谁，孙悟空啊！ 除非他俩打起来，否则一点事都没有。 就算打起来，该操心能不能活命的，也是他们好嘛！ 这不该担心的瞎担心，该担心的是一点都不关心。 猪八戒更好奇的是，猴哥在干什么，怎么引来那么大动静。 这俩童子把门关的严实，生怕有什么妖精进来。 搞得他什么都看不到，真是难受。 “长老无须担忧，此间乃家师道场，师父他老人家又在，必然不会出什么事的。” 清风笑着说道，心中感觉莫名，这玄奘终究不是金蝉子，今日相见，全无故人的痕迹，已然是另一个人了。 “正是，长老安心用斋便是，待会师父他过来，自然可以知道发生 了什么！” 明月跟着开口，只是一些异象而已，天地之威确实恐怖，可修行之人，对天地可以敬畏，却不能畏惧。 否则再难寸进，况且他不觉得眼前的这点动静，能让师父他老人家无法解决。 至于玄奘所说的针对孙悟空的劫难，俩人完全无视了。 压根不可能的事。 悟尘看着师傅这般，心中有些古怪，他怎么感觉，师傅认知中的猴哥，跟他们认识的猴哥，有些差距。 这一路上，无论是猴哥给他的如意珠，还是给秦可善刻画的阴宅，亦或者其他种种。 他都不觉得猴哥是一个寻常妖怪。 似他这般的，才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小妖。 猴哥那种，必然是有大来头的。 师傅如何会觉得，猴哥比他们还弱？ 真是奇了怪了。 他心有疑惑，却也没想着开口问个明白，孙悟空若是想说，早就说了，无须让他来给师傅言说。 “来了来了！” 明月从门缝中瞧见孙悟空的身影，不由得轻呼一声，立马走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踱步。 清风尴尬一笑，却也往旁边挪了挪。 心中泛苦，有些难受。 怎滴没见师父的身影，就只来了个猴子，有点小慌。 “悟空，你没事吧，刚才外面的动静可大，没伤到哪里吧？” 悟空刚开门进来，玄奘便开口问道。 见悟空神色如常，气色也没什么变化，这才松了口气。 他听说妖怪修行挺不容易的，要是渡劫那就更难了。 就是古籍中，也记载着许多妖怪修行到最后，也没扛过天劫，身死道消了。 “没有，哪里都好，小小雷劫，俺老孙弹指可灭！” 悟空眉毛轻扬，语气轻松道。 清风明月眼皮微跳，皆默不作声，这猴子是嚣张了点。 刚才的那动静，绝对不会是小小雷劫。 只是其中有多大凶险，他们也不知道。 阿弥陀佛！ 玄奘无奈，只能轻唱一声佛号。 想着悟空也太要面子了，不过好在没事，其他的便也无须多说。 “这天色也不早了，一块用斋吧，明日好继续赶路！” 玄奘开口说道，老神仙不愧是老神仙，这一顿的饭菜虽是斋饭，却也丰盛。 “孙……孙长老，敢问家师他在何处？” 清风有些犹豫，上去见礼后小声问道。 师父他老人家不来，他俩心里没底啊！ “镇元道友刚才多收了几个徒弟，想来正在安排那些小家伙，你们若是担心，去帮你们师父便是。 这吃饭的事，我们自己来即可！” 悟空淡笑道。 徒弟？ 几个小家伙？ 屋内顿时有些安静，各自瞪大了眼睛。 最惊异的，便是清风明月了。 师父多久没收过徒弟了，他们是知道的，这岁数最小的，便属他俩了，本以为自己都成师父的关门弟子了。 没想到师父还有收徒的一天，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二人愣在原地良久。 第269章 难绷 “这山中少有人来，一路上我也未见他人，悟空，老神仙哪里收的徒弟？” 玄奘讶异道。 对于悟空直接称老神仙为道友，他心中亦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平白降了些辈分。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悟空，不止玄奘好奇，他们也好奇。 清风明月更是疑惑，要说山里的精怪之类的，师父要是想收，早就收了，不必等到今天。 他们了解师父的性子，所以才更奇怪。 “是这果园里的果树成精了，那果子化了形，有了灵慧，他觉得与其有缘，故收为弟子，想来需要忙一会！” 悟空坐下后随意说道。 清风明月有些茫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各自目光交汇，要不是这话是孙悟空说的，他们都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果园里哪有什么能成精怪的树，要么就是一些日常享用的寻常果子，要么就是那得天独厚的人参果树。 再就是一些拿来制丹，炼药的，唯独没有能成精的。 山中倒是有些，可那也都是野的精怪，哪里有那个福气。 “各位长老见谅，我二人失陪一会。” 清风明月有些不信，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 “老神仙又得弟子，倒是好事，该恭贺一番，只是没什么好送出手的，惭愧！” 玄奘轻声说道，却也没有多问。 几人用了斋饭，悟空想了想，还是向玄奘做了辞行。 “法师，俺老孙本想随你一路西行，不想前些日子出了一些变故，这接下来的路，怕是要靠法师自己了！” 悟空面色如常，轻声说道。 “阿弥陀佛，说得跟悟空你出了多大力似的，贫僧一直都靠自己的好么！” 玄奘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眼中却是难掩失落，这猴子除了身体不是人，其实其他地方还是挺像人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对妖怪的偏见，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打消了。 这聚散有时，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的快。 “好好好，没想到法师是个无情之人，叫俺老孙心里难受，也罢，不过这一路上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法师就不打算给我些银子，给俺老孙当个盘缠？” 悟空乐呵呵的打趣道。 “贫僧哪有财产，八戒那里不是有一千两么，你与他要吧！” 玄奘不为所动，从容道，连带着语气也疏远几分。 这猴子这个时候还开玩笑，把他那莫名的情绪都冲淡几分，实在不想给什么好脸色。 猪八戒听见这话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幽怨的扫了玄奘一眼。 跟他提钱，这不是要他老猪的命么。 “师傅啊，你那袈裟，那讨斋的紫金钵盂，哪个不是举世罕见的珍宝，你若真有心，就把它们送给猴哥吧！ 俺老猪才几个银子，就那点，还要留着给媳妇盖大宅子呢！” 猪八戒没好气说道，说完便将脑袋扭向一边。 这便宜师傅当的，一点也不为弟子着想。 “猴哥你真要走？不是说……” 李虎插话问道，心中感觉有些不得劲。 这西天还不知道在哪呢，怎么就要离开。 王阳走了，若是孙悟空再走，这队伍中，他可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了。 这大师兄与二师兄忙着拌嘴，法师在一旁劝个架什么的，龙大爷一路上又不怎么说话。 可不就没人陪自己聊了。 悟空轻轻点了点头，他也想明白了。 他不让西方诸佛与菩萨插手，已经是极限。 若再过多干涉，玄奘的成佛之机，就真的与书本上的差不多了。 再者，他觉得，或许，没有他，玄奘这一路会更好。 他便是相信玄奘一回又何妨！ 他给玄奘的，未必是玄奘想要的，他自己不也是不想与他人一般，做那个顺大势而行的小神仙么。 又何必奢求玄奘能按照自己的理念行事。 海阔天空，有时候，放手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走便走吧，贫僧最后想问你一个问题，那流沙河界妖怪口中那只猴子，可与悟空你有什么关系？” 玄奘实在是忍不住心中好奇，犹豫后问道。 他这些日子心中有些猜测，可都是自己的臆断，不能做数。 猪八戒嘴巴咧开，无声的笑了笑。 他还以为老和尚真傻了，一点都没意识到呢，看来不算傻嘛！ 悟尘同时低头沉思起来，他之前倒是没怎么注意，如今师傅这么一说，让他感觉也有些巧了。 “不瞒法师，他口中的那只猴子，正是俺老孙！” 悟空坦然一笑，轻声回道。 玄奘顿时心中了然，低唱了一声佛号。 那日的只言片语，暴露出的信息却不少，一只敢与天庭作对的猴儿，又从五指山出来…… 桩桩件件，都与他一路过来时遇到那座城有些关联。 就连孙悟空，也是在那座城里遇到的。 他不知道，如今算不算是孙悟空说道那个时机到了。 故而有此一问。 “悟空你与佛门有怨？” 玄奘再次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的事，只是双方理念不同，难免起些冲突，法师应该理解吧，就像文人之间，不是也会彼此贬低。 时常动笔说些难听之语，这要是碰到了，动手动脚的在所难免，都是小问题！” 悟空所言让玄奘怔怔无神，悟尘大为惊叹，猪八戒掩面直乐。 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在孙悟空口中成了小问题，着实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确实是小问题，别说文人，就是武将聚在一块，喝脸红了打架也是常有的事，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虎想了想很是认同道，心中对于神仙的神秘感也少了许多。 听猴哥的言语，原来这神仙平时也跟他们没什么两样么，还是该打打，该闹闹啊！ 噗呲！ 猪八戒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收敛了笑容。 李虎还是单纯了点，不知道孙悟空在天上是个什么性子。 只是这事，还真不能乱说。 说出了，不说孙悟空会不会给他来一棒子，这日后让其他神仙知道了，他们脸上也无光。 到时候恶了关系，对他没什么好处。 不然此刻他肯定要和李虎好好说道说道的。 “原来如此，悟空既然能跟贫僧说些道理，这与各方神仙相处，还是应该多讲道理，这打起来。 总归是不好的，打赢了说不定要挨罚，这打输了面子上也过不去，还是少动手的好啊！” 玄奘认真说道。 悟空也很是认同的点点头，如此情景只能让猪八戒疯狂压制自己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特别想笑。 忍都忍不住，这个世界好癫，跟自己想的压根不是一个样儿！ 为什么两个人可以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第270章 大势可改 玄奘与悟空他们交谈间，清风也垂头丧气的进了屋。 跟众人打了招呼后就一脸无神的坐在一旁。 “师父他老人家确实忙了些，怠慢了长老，还请多多担待，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便好！” 清风似是有气无力的说完，便托腮望着门外。 眼神却渐渐的空了。 心中有些无力，师父不但收了徒弟，而且还是八个小不点。 吵吵闹闹的，明月已经成了带娃的工具。 等这几个家伙走了，他估计也难幸免于难啊！ 此后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 叫人伤神。 他到现在还在奇怪，人参果怎么就能变成树呢，想破头也不可能的事啊！ 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知道这件事有多难。 正因为知道，才让他难以接受。 这猴子又是个什么怪物？ “阿弥陀佛，此番招待，已经是极好的了，何来怠慢之言，仙童客气，不知仙童这是？” 玄奘有些意外道。 怎么离开一会，就这副模样了。 老神仙收了弟子，不该是喜事一桩么，看着倒像是生无可恋了。 “没事，长老，换作是你，你会收几个果子精当徒弟吗？” 清风轻飘飘问道，他本以为学习道法是最难的事了。 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带娃才是最要命的。 “这……若是有那缘分，对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的话，贫僧倒是很乐意的。” 玄奘话语微顿，而后认真说道。 是人是妖，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就当下的两个徒弟，哪个不是妖怪。 若他再带有偏见的去看待那些，岂不是伤了徒弟们的心。 清风没有搭话，他感觉此刻没人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屋内有人交谈，有人发愣。 待夜深时，清风也离去。 月色渐明，晚风拂动，山中的鸟兽休歇。 玄奘却是辗转难眠，无法入睡。 想起悟空辞行的事，便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孙悟空是五百年多年前那只天降的神猴，这倒是对上了。 镇元大仙想必也是在那之前与悟空有过一面之缘。 他虽然从中理出些头绪，可对于五百年前的事，依然是一无所知。 事情很复杂，而他只是一个西行取经的和尚。 看似能做的很多，其实很少，就连这一身性命，都需要悟尘与八戒保着。 其他的，他又能做什么。 故而与孙悟空谈及离别时，只能做出一副轻松又不在意的样子。 他也难啊！ 待天明时，又到了赶路的时机。 悟空与他们一块用了斋饭，整理了行李后。 便与镇元大仙一起，将玄奘等众送出了山门。 离别时，却也没什么矫情的话语。 与君同行，终有一别，也不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何必徒添那伤感之意。 “道友不插手取经人的事，其实也是好的，大势难改，倒不如及时抽手，落一个安宁！” 镇元子目送玄奘远去后，笑着开口道。 孙悟空待人算是和气，可涉及到根本，出手又是极为果决。 完全是两个极端，这一点，已经成了各方仙神的共识。 这次能与西天达成妥协，不容易啊！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西天得不到丁点好处是必然，孙悟空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了。 何必呢！ “道兄何以见得，这大势就没有改呢！” 悟空轻声说道，他倒是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变化了。 所谓大势，也是有一桩桩一件件小事累积，也许有人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就足以影响到整个大局。 仙神想要瓜分西行气运，在他看来，此时论胜负，尚早。 言成败，难说！ “其实改与没改，对道友来说，并不会影响到什么，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镇元子轻叹道，这三界仙神中，有不少受制于天条天规，得了神位，也失去了自由。 他们再怎么谋划，也只是在这一滩水中搅合。 孙悟空与那些家伙不同，可以说出生时便注定了这方世界只是他的驻足地。 如今就是离了三界，孙悟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无尽混沌，才会是他将来的旅途。 先前孙悟空借混沌气息来弥补人参果的根基时，便已经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孙悟空的道途，可以说是让许多神仙仰望，也羡慕的存在。 “大抵，只是求一个顺心顺意罢了！” 悟空不假思索道。 他不是一方父母官，不需要考虑这下面的百姓该如何活命。 也不是受那香火的神仙与佛陀，所以不会去操心今天香火少了多少，明天会不会再少的 问题。 更不是执掌一界的帝君，无须去平衡这各方的利益与权势。 所以做起事来，自然少了些顾忌。 镇元子听完后目光微动，心中有了些许涟漪。 只求一个顺心顺意么！ 怪不得。 “如今不随玄奘西行，道友若是无事，不如一道随我去元始天尊处听讲那混元道果如何？” 镇元子直言道，他那一众弟子早就去了。 元始那家伙敢撬走自己七个爱徒，这可就怪不得他了。 怎么着也该礼尚往来么。 悟空没有听出镇元子话语中幸灾乐祸的味道，只当是对方给他三分薄面，邀他一同前去。 “俺老孙能去？” 悟空有些意外道，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开讲，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机缘。 对方可没邀请他去参会，这贸然前往，好像有些不妥。 “能去，这必须得去啊，那家伙前脚就带走了七个小家伙，道友怎么说也当得起恩同再造这四个字。 就是去看看那家伙怎么教徒弟的，也该去一下，不然能放心让他带着七个小家伙？” 镇元子眉毛微扬，抚须道。 孙悟空对那棵碧金桐树来说，相当于再生父母了。 对于这些小家伙，几乎是老老爷一辈了。 就当是看孙子，那也该去。 “清风明月，照顾好你们的小师弟小师妹们，等为师回来，若是看见你们不尽心，可是要受罚的。” 镇元子说着，便拉着孙悟空纵上云头，须臾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弟子谨遵师命！” 清风明月齐声哀叹道。 “师命师命，姐姐师命……” 一小家伙扒拉上清风的后脑勺，欢喜道。 不一会，那一头秀发便与鸡窝无异。 俩人哪还有半点仙童气质，一眼看去，只有两个带孩子的怨妇。 “你个瓜戳戳的小屁墩，老子个你一耳屎……娘卖批，日你个仙人铲铲！” 清风痛吸一口冷气骂骂咧咧道，随手将背后的小家伙拍飞出去。 这个捣蛋鬼，居然拔他咯吱窝的毛。 不晓得要多痛嘞。 第271章 不是神仙便是妖怪 万寿山以西，玄奘与徒弟随者等众一路西行。 不知不觉又走了多日，过了这方地界。 本以为是一片坦途，待走将过来，才瞧见那远处的山一重又一重，层层叠叠。 深山有浓雾，天色有阴霾。 路有泥泞行人少，树显枯败虫蚁盛。 脚步难轻快，呼吸逐渐长。 那雾蒙蒙，阴雨不尽，这身沉沉，徒步难行。 “这悟空离了咱，也不知去了何处，过的如何？” 玄奘喝了口囊袋里的水，又将其递给李虎，便靠着山间峻石低声道。 这有些日子没见，是有些想念。 关键是八戒居然也罕见的不与悟尘闹了，这队伍便显的有些沉闷，他若是不开口，怕是少有人说话。 “哼哼，师傅你就别操心猴哥了，他上天有公主作伴，太白称兄，入地有阎王相陪，判官伺候。 到了人间，那也是仙神退避，妖王难逞凶，日子逍遥的很，绝对不会像咱一样苦兮兮的就是了。” 猪八戒没好气的回怼道。 有孙悟空在，他再怎么折腾，都能有几分底气。 这下孙悟空别了玄奘，不知道到哪里舒服去了，倒是把他给拴住了。 这一路上别提多窝心。 “八戒莫要说胡话，这天上的神仙，哪里是咱们可以随意置喙的，若是惹得人家不喜，又得徒添烦恼！” 玄奘合掌轻唱道。 以为八戒跟天上的那些神仙合不来，故意拿话调侃他们。 说些阴阳怪气之语。 心中忙念着为徒弟求情，希望各位神仙多多体谅。 “俺老猪好不容易说些真话，师傅您老人家还当笑话听，这脑袋光光，见识也没见长，不如还了长发。 先做个苦行僧，再说那取经之事！”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随手掰断一节枯树枝，鼓捣起脚底板的泥块来。 “猪老二，好好跟师傅说话，你这嘴皮子，不损人没办法张口是不是！” 悟尘轻微蹙眉道，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说了多少遍了，猪八戒就听那么一会。 没个两天又恢复原样了，压根不管用。 玉帝罚他下界，悟尘估摸着多多少少跟这嘴皮子有点关系。 说话实在是太容易得罪人了。 就他都不爱听，还有谁爱听这玩意。 “你倒是说的好听，也没见哪家的姑娘多看你两眼，俺老猪说话难听怎么了，那也是有媳妇疼的好么！” 猪八戒甩甩袖子，跺跺脚，大大咧咧说道。 见悟尘瞪起了眼，便也闭嘴不谈，不好再戳人家心窝子。 “哈哈哈，大师兄二师兄别生气，大家都是闲聊嘛，动气干嘛，这山里看着阴沉沉的，不是个好地方。 还是稍作休息，咱赶紧赶路才是！” 李虎笑着打哈哈道，这俩人斗嘴，最后受伤的可是他。 连妖精都有媳妇，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也没讨个媳妇。 这听的心中难受啊，脸上火辣辣的。 说着几人便又牵了马儿，向前行走，见个山中光景，时有惊悚。 有豺狼敌伺，绿油油的眼睛冒着邪气儿。 幸得悟尘咧嘴笑退那狼群，那虎豹奔走，瞳孔骇人，好在有八戒钉耙一筑，震退那山中野兽。 忽闻近有咕噜咕噜，猪八戒本以为是野兽临近，这耳朵细听之下，才发现是从玄奘肚子里传来的。 “师傅，你可是饿了？” 猪八戒不由得开口道。 “无妨，待咱出了这山，再找个人家化些斋饭便是，为师倒是能撑个一天半日的！” 玄奘应声道，这风餐露宿已经是常态，倒也算不得苦。 李虎翻了翻行囊，又摸了摸自己的包袱，暗叹一声。 “法师，这备的干粮昨日吃的干净，今日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李虎无奈摊手道，这山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是挺愁人。 若是再遇不到个人家，怕是只能当个野人做活。 “不要紧，这山中有树有水，再往前走些，说不定能看见些野果野菜，稍微采摘些，也算是一顿斋饭！” 玄奘笑道。 当下便与徒弟赶起路来，吃力的行个半日，抬头间瞧得山中有灯火飘动。 玄奘明了明眼睛，定睛望去，确定是那灯火没差，心下不由得一喜。 “悟尘八戒，你们可看出那里是个什么去处，可有人家？” 玄奘指向一处问道，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是个去处，像是个村落，看那火光，人还不少嘞，今晚的斋饭有着落了，师傅，快些走吧！” 猪八戒望着那地方开心道。 突然瞧见这么个地方，让他也多了几分欢喜。 “好，好，总算有个歇脚的地方！” 玄奘连说两个好字，那脸色也是舒展开来，迈步在前，依着小路向那村落走去。 悟尘扬了扬眉毛，看那村庄时有些意外。 这深山峻岭，尽是古木之属，虎豹易见，活人难寻啊！ 如此凶险之地，不是仙家府邸，就是妖精居所，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人，想必是不会简单的。 念头流转间，也不吱声，跟着便一块前行。 玄奘等众寻到了落脚处，悟空与镇元子也是到了弥罗宫多时。 那四处有霞光生瑞，有金光铺路。 众仙一个个正襟危坐，于蒲团上十分安稳。 镇元子到时便拉着孙悟空坐于一旁，有些仙神的视线投来时，也被其给无视了。 悟空也算平静，只因这下方的诸多仙神，他是见过认识的少，没见过的居多。 自然说不上什么交情。 他与镇元子算是来的迟的，那下方等众，少说也有千百之数，像镇元子这般，带着徒儿来的不在少数。 众仙的视线，有大多数，自然而然的落在镇元子与悟空身上。 神色各异。 却也整衣端肃，目光平正。 心下皆在奇怪，为什么这只猴子会来此，有些知道消息的，更是疑惑。 想不通这家伙不是在跟那个取经的金蝉子在一块么，怎么有时间跑这里来听天尊讲道。 只是少顷，元始天尊已是出现在高台，与众仙相对。 目光望来时，悟空与镇元子皆微微点头示意。 到他们这个境界，倒也无须多言。 元始天尊也不啰嗦，稍微客套两句，便步入正题。 讲一会道家经文，又阐其理，述其义。 是以自有那仙鹤显于穹，瑞气生其中，诵及诸法，煌煌若大道之音。 教众仙念头通达，神清目明心欢喜，迷障消减难再生。 悟空精心聆听，是以身未动静坐九天，神缥缈远游太虚，守静而观及动，知实又望其虚！ 元始天尊一番阐述，他的收获同样不小。 能识得妙音，当不虚此行。 第272章 不妨一试 “道友，可有收获？” 待散会时，镇元子转身笑着问道。 像这样的听讲之会，虽然不算频繁，却也寻常，隔些日子便会聚在一块谈论交流些心得。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也就只有寥寥几人可以坐而论道。 其他的，更多的是为门下弟子争取一线机缘。 “很多，天尊阐述之道，让俺老孙受益匪浅，此番却是我占了便宜了！” 悟空微笑着点头道。 众多弟子已经散去，留下来的皆是天地间修行有成的老神仙了。 只是大多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孙悟空，一时间他们俩身旁空无一人，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镇元子对此也不意外，孙悟空那日肆意出手，打杀的神仙多多少少都与他们有些关系。 不给孙悟空脸色，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了。 “感谢道友前来捧场，不如去我元始宫中一叙？” 元始天尊与诸友闲谈完毕，这才过来问道。 孙悟空虽是后起之秀，可一身实力惊人，手段更是非常。 这三界之内，能让他们称得上一声道友的人，并不多。 能以一己之力搅动三界风云的人物，就更少了。 “那便叨扰天尊了！” 悟空笑道。 “天尊，你可不能拿那不值钱的玩意糊弄我俩，这次怎么也得有美酒佳肴吧！” 镇元子适时插话道，这家伙二话不说就带走了七个小家伙。 到现在他也觉得心疼。 平时一本正经，不失威仪，这一有好事出现，元始可是一点都不讲究。 哪还有大天尊的风范。 “差不了差不了，我岂会与你一般小气！” 元始天尊眉毛微挑，似是意有所指道。 “我小气？那你把徒弟还我，咱俩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镇元子眼睛微瞪，胡子都翘了起来。 撸起袖子就想干一架，这家伙说话忒气人。 明明是元始太贪，居然觉得他小气。 “哈哈哈，这你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我的徒弟不也还是我的徒弟，分太清伤感情啊！” 元始天尊笑哈哈道。 到了他手里的徒儿，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说着拉着其前往元始宫中。 “你还别说，那几个小家伙灵性十足，这哪怕是不修道法，也是得天地青睐的主儿，假以时日，悟得自通。 也是很有可能的，道友若是为他们好，还是得三思而行，提早让他们接触法门未必是好事。” 元始驾起云儿，这才脸色稍正，轻声开口道。 他观其根骨，灵性，皆是少有。 以后的成就必定不会低了，若是过早插手，说不定反而会误事。 “就你聪明，我这个地仙之祖是傻子不是，你不说我也知道。” 镇元子没好气道。 三道身影齐入元始宫中，早有仙童等候，为他们奉上仙茶，备好美酒佳肴。 看得镇元子喜笑颜开，连连说好。 悟空观其殿内布局，也觉一个雅字便概括了一切。 “我听闻观音寂灭前，也曾前去找过道友，甚至那最后逗留之地，便是那两界山，不知道友能否为贫道解惑。” 元始天尊目光灼灼，看着悟空说道。 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竟然会选择寂灭自身，转世轮回，这是他意想不到的。 佛门菩萨虽多，可唯有观音独居南海，普遍为世人所知。 她的功德，无法抹去，地位已是崇高，为世人敬仰。 这般寂灭，是许多人想不通的。 不止是他，就是佛门，怕是也与他一样茫然。 “天尊所言不差，俺老孙确实与她见过，若不是她，我还不一定会掺和这取经的事宜！” 孙悟空笑着说道。 佛门瓜分气运，想要那渡世功德，也要看取经人有没有那个实力接住。 若按照如来的计划，谋划到最后，说不上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到手的，恐怕还没有九牛一毛。 佛门也许会兴，可西方诸多生灵，怕是只会更苦，到时祸及三界，又是一个恶性循环。 那种兴盛，不过是表象，虚的离谱。 如梦境织造的幻像，触之即破。 “哦？这点我倒是不知，观音大德大行，惠及三界，泽被苍生，只是道友西行，贫道不知道友意在何为？” 元始天尊眼睛微微亮起，有些讶然道。 心中已经明白，观音自行寂灭之事，怕是与孙悟空脱不了关系。 这种事情，佛门未必想看到。 毕竟，活着的观音才是观音，对西天诸佛才有意义。 可对三界生灵，乃至他这个层面的人来说，其实算是好事。 毕竟他们的意愿，也是希望这三界越来越好，而不是有朝一日突然崩灭。 “俺老孙想遂了观音的意愿，让西方兴，让真佛现，让三界宁。” 孙悟空平静说道。 如来不是想将气运尽归西方么，他给，如来不是想让西天多几位佛陀菩萨么，他一样可以帮忙。 到时这惊世之功德他一样可以拱手相让，就看玄奘能不能接住了。 元始于镇元子闻言微怔，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异。 心中突然出现的那缕念头迅速贯穿了诸多杂念，一切条理突然清晰起来。 元始天尊苦笑一声，这些日子，他一直试图从孙悟空的行事上面推算孙悟空此行目的。 没成想是自己钻了牛角尖，是他小看了这位后起之秀啊！ “好，好，道友如此心胸，教我敬佩，只是这种事情，怕是强求不得，成佛易，渡世难啊！” 元始天尊微叹道，他们之间，已经不用藏着掖着了。 三界广阔，莫说一位佛陀，就是多来十个八个，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以三界的底蕴，造就一位顶尖修行之士，并不算难。 难得是如何让这个世道好起来，他们在这世间行走的时间比孙悟空多的多。 所以知道也多，才会觉得孙悟空的想法太过于理想。 “道友是想借玄奘西行之机，彻底让玄奘成佛，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以此渡世，依然是杯水车薪！ 稍有不慎，怕是与飞蛾扑火无异。” 镇元子适时开口道，他也觉得孙悟空的法子妙，若是真教玄奘成佛，这西行便不算是白费功夫。 如来的想法他们也都知道，届时待玄奘到了灵山，如来封他一个成佛的果位，勉勉强强也算成佛。 可如孙悟空这般想法，到时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佛陀了。 二者之别，就相当于一个是别人给你的，哪天人家不想给你了，随时可以拿走。 一个是自己努力修行得到的，无须他人封正，那才算真正的超脱。 只是其中危险也有云泥之别，孙悟空的想法，并不容易实现。 一旦有个意外，玄奘怕是再无成佛的机会。 “我明白，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不是，既然如此，俺老孙试一试又何妨！” 悟空从容说道。 若什么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恐怖的。 第273章 魔 “既然如此，孙道友此番离开，岂不是失了先机？” 镇元子又疑惑道。 既然有心让那玄奘成佛，那孙悟空就不应该半路辞行。 有孙悟空护道，这事情起码成了一半。 那另外的一半，全看玄奘的天赋，还有就是老天爷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不然，玄奘法师成佛之机不在我，在他，他悟性奇高，有觉者之心，成佛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只是其打小装的便是天下苍生，这才又生迷障，这取经路，亦是修行路。 至于能不能面见佛祖，得见灵山，反而不是多么重要。” 悟空轻轻摇头道，什么时候玄奘想明白了，不再执着于取经西行，以真经度苍生，便是他成佛之时。 所谓佛，也不过是一个称谓。 似佛祖，道祖，又或者儒家至圣，各派祖师…… 其实都是以不同方法达到一种境界的描述而已。 世人不知其境界之高低，见识之深浅，便给其安上一个自认最顶尖的名号。 明者不以为然，不知者畏其若天。 全看你如何看待了。 他不让西天那些家伙插手，就是不想让其节外生枝，白白浪费了玄奘的天赋。 到时坏了玄奘的心境，那他这辈子也别想靠自己走出一条坦途来了。 “道友高见，叫我汗颜啊！” 镇元子有些苦涩，这猴子一路走来，又搞弥勒，拳打虚空藏，力压灵吉。 搞得他以为孙悟空是要和西天灵山等众过不去，故意打他们的脸。 如今听孙悟空所言，才知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凭空臆断，要不得！ 元始天尊抚须而笑，如今看来，某些人对孙悟空的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以己度人，有时候也是大忌。 悟空与二人闲聊，时而谈古论今，大到三界变迁，细至贩夫走卒，市井小贩，皆有谈及。 云霄中有鹤轻鸣，有彩霓搭桥。 祥云朵朵，瑞兽成群。 时间过的极快。 下界群山中，玄奘等众也是来到那处村落。 见其身着皮衣，袒胸露乳，一身古铜肤色，在火光下更是油的发亮。 尚未临近，对方已经是冒出三十多人，一个个虎视眈眈。 那眼神，让玄奘眼皮轻跳。 看着不善是了。 “阿弥陀佛，贫僧乃东土大唐来的和尚，这位是我的随从，他俩是我在路上收的徒弟。 皆是不作恶的善妖，见天色渐晚，想于贵地借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 玄奘朗声道，目光清正，回以微笑。 只是说完后，对方也未给他什么反应。 那眼神依旧，谨慎之色不减丝毫。 玄奘心下觉得，他要是露出个不善的神色，对方很可能直接就拿着那长枪扔过来了。 说不好就是一个透心凉。 不多时，一群人让开一条道路。 迎面走来的是位年纪不小的长者，观其神，多有阴郁。 想来这里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否则一群人不会是这般警惕。 玄奘还算平静，毕竟这一路上妖魔鬼怪见的多了，再看见这些阵仗，也多多少少有了些从容。 “ 你是大唐来的？” 那长者打量一番后问道，看向猪八戒与悟尘时有着明显的警惕与提防。 那一众小伙手中的兵刃，就没松开过。 “正是，此行为的是去往西天拜佛求经，想在贵地歇息一晚，缓缓脚力，还请施主行个方便！” 玄奘合掌说道。 “大唐是个什么地界？” 长者面露疑惑，沉声问道。 “古有夏禹立国，后继成汤……始皇帝一统六国而建秦，时至今日，正是我大唐皇帝治天下。” 玄奘依然沉静道，此地离大唐不知有多远，又逢山岭处，这里的山民不知大唐也是正常。 “老朽倒是听过这么个地方，只是听说那里兵荒马乱的，老是打打杀杀，没个安乐之所，不得清净。 可是这样？” 那长者有些好奇道，他倒是听祖辈说过，那里虽是个富饶的地界，可也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不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不是个好去处。 “施主此言略显偏颇，天下之势一言难断，贫僧只能说，大唐皇帝治下，如今深得民心，甚是安稳。” 玄奘朗声道，最起码，大唐境内，没什么太大的妖精四处害人。 就是有，也会有专门的道士和尚降妖伏魔。 哪怕一时间难以擒住，也不会任其四处生祸，这点，就已经是许多周边小国没办法达到的了。 “喂，你这老头，俺师傅是来借宿的，你只管说借不借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猪八戒见其站那只是闲聊，也不邀请他们进去。 这心中顿时生了几分不满，这山中的野民太失礼，连杯茶水也舍不得端给他们一杯。 就教他们几个干站着，玄奘能忍，他可不能忍。 “八戒，不得乱言，施主，要是有那空房，还请行个方便，若是没有，给些斋饭清水也好。 我师徒几人，已经是有一日多未曾吃过东西了，确实饿的紧了。” 玄奘制止了八戒的胡言乱语，又与其见礼，轻声说道。 “你们等着吧，这又是妖精又是和尚的，我怎敢放你们进来，待给你们拿些吃的喝的，歇完了赶紧赶路。 莫要在我村门前逗留！” 长者说完，便招了一小伙，俯身在其耳边叮嘱了几句，便又定定的看着玄奘等众。 “长老你这妖怪徒弟的能耐几何，可曾有过什么战绩？” 那长者又问。 目光多是在悟尘身上打量，只有猪八戒，则是挨了不少白眼。 “阿弥陀佛，我俩徒儿皆非凶恶斗狠之徒，只是一心向善，保我西行而已，故不曾有什么战绩！” 玄奘轻声道。 不知对方此言何意，莫不是怕他们进村行凶？ 想到这里，倒也觉得合乎情理。 对村子里的人来说，他们确实都是外人，所以对方不敢邀请他们进村，玄奘也能理解。 “老朽倒是希望你这俩徒弟有些本事，这里群山环绕，妖魔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和尚了。 那山中更是有个白骨魔女行走，一顿饭，就要吃好几个我们这样的村子，你可得小心了。” 那长者笑的阴恻恻的，让玄奘心里发凉。 看似好言相劝，可他听着，好像总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妖精吃了他，对这些人又有什么好处。 玄奘大为困惑。 “敢问施主，那白骨魔女是个什么模样，好教贫僧做些防范，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玄奘诚恳问道，又施了一礼。 提及白骨魔女，那村子里的人明显有些紧张，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凶性。 玄奘感觉嘴皮子有些干涩，这些人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样。 “呵呵，你这和尚是庙里待久了，这么不懂事，空口白牙就敢问，老朽就发发慈悲，告诉你。 等你见到她时，自然而然就知道什么是白骨魔女了，不过你若是想活命，最好让你那徒弟先她一步出手。” 那长者冷笑两声，随后语气淡漠道，似是不愿多谈。 第27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相谈间，那离去之人折返，将水囊与干粮扔了过来。 李虎眼疾手快，上去抓住一瞧，这才有了些笑容。 虽然只是一些干馍馍，可总算有的吃了不是，有这些，他们倒也能凑合几日。 “既然拿到了吃的，便快些离开吧，我这村口也不留生人！” 长者冷淡道，说罢也不理会几人，留下几个巡逻的村民后便向村里走去。 “师傅，别听他在那危言耸听，就是真有什么妖精，俺老猪加上大师兄，怎么着也能护住您！” 猪八戒有些不爽道，那老东西什么眼神嘛。 看他们跟看死人一样，当他是吓大的不成，不就是没送些东西给他，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笑话。 他哪里听不出来老东西话里的意思，就是嫌弃他们没献些宝贝。 “无妨，这天色不早了，咱也寻个地方歇脚吧！” 玄奘轻声道，说着便领着他们绕过村口，离那村子稍稍远了些，这才停下步伐。 看着树上滴落的水珠打得野草弯腰，随风轻晃，玄奘也是暗叹一声。 这碰见了村子，却没缘分进去，倒是让他感到失落不少。 也是第一次有人拒绝他们入村歇息，这天下间的事，也不是次次能如意。 想着对方也算好心，给了些水和吃的，玄奘便又少了些忧愁。 “法师，先吃些吧，这一路也是不容易。” 李虎直接将对方给的馍馍与大伙分了，猪八戒与悟尘是饭量大的，所以给的多了些。 他和玄奘便只拿了一个。 “龙爷，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李虎掏出一个馍馍笑着问道。 “你吃吧，我的修行，并不需要摄入这些东西！” 小白龙口吐人言，轻轻摇头道。 他修行所需，乃是天地精华，食日月星辰之气，吸纳一次，就能满足多年所需。 无须像人一样日日都得吃东西。 “你这家伙也不早说，这一路上白白浪费了许多吃食！” 猪八戒闷声道，想着小白龙要是不吃，自己不就能多吃些了。 “二师兄你也没问过我啊，我这不是怕我不吃，你们吃起来不好意思么！” 小白龙幽幽道。 故而每次用斋饭时，李虎他们给自己端过来的，他才都给享用了。 人族还有句话叫与民同乐呢，他这样也差不多吧！ 这次是看见吃的不多，还不知道何时出了这山，他才拒绝了。 说话间，李虎已经是清理出一片空的地方来，供大家栖身。 又拿出些御寒的衣物，也能对付一晚上。 吃喝过罢，玄奘几人便围坐在一块，靠着歇息起来。 不得不说，悟尘的身子很是暖和。 身子往上一靠，这困意立马袭来，玄奘想着便睡了过去。 小白龙目光在玄奘几个扫来扫去，心下感觉奇怪。 今儿个这么困的么，这才一会，都睡着了。 倒也没有多想。 天色也是渐渐暗了下来，冷风拂面。 半个时辰后，不远处响起动静，看着鬼鬼祟祟接近的村民，小白龙这才感觉到了不对。 却也没有惊动对方，他很好奇，这帮家伙心怀不轨，想做什么。 “族长，都睡死过去了，我就说没必要这么小心，吃了咱们的东西，哪有他们站的机会！” 一汉子试探过玄奘等众的鼻息，喜滋滋的开口道。 “这匹马真肥，一定能刮下不少肉来，倒是这大块头，不大好处理，不如直接在这剥皮算了！” 汉子咂咂嘴，目光来来回回打量，说着舔了舔嘴唇。 一帮村民眼中泛起光彩，满是期待与激动，几只手已经在玄奘他们身上摸索个不停。 “全都带回去，他们有大用处，把这熊精也想个法子带回去！” 那长者目光幽幽，淡淡说道。 小白龙见到这等境况，心中惊讶的紧。 “秦姑娘，先不要惊动他们，有我在，他们奈何不了法师，不如先看看这些家伙要做什么！” 小白龙以心声言语，喊住要出来的秦可善。 他看的出来，这些就是力气大些的村民，并无出奇的地方。 便有些好奇，这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敢对法师出手。 更奇怪的是，连大师兄二师兄都着了道，如今睡的死沉死沉的。 秦可善听到小白龙的言语，微微犹豫后，便没有现身。 她出去后，要救玄奘他们，就得化作怨鬼，否则出去跟他们讲佛经，怕是不行。 而一旦化作怨鬼，心中情绪爆发，想要回头，便也难了。 小白龙的实力她是见识过的，这也是她此刻愿意待着不出去的原因。 夜路难明，雾气更深。 那村民立起火把，将玄奘等众俱是运回了村子。 小白龙使了个变化之术，脱了真身，化作一簇白色绒毛藏于玄奘脑后。 便看着那村民忙活。 关着几人的屋子是个地窖，入口不小，下面也是奇大。 等玄奘幽幽转醒时，入眼便是各式各样的器具，冒着寒光，叫人心慌。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不让我们进村，又为何拿了贫僧在此？” 玄奘没有管缚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只是平静问道。 一路上只想着提防妖怪了，未曾想过连人也对他们有想法。 到此刻，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着了人家的道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呵呵，不让你们进村，你们才不会有戒心不是，真当我那吃的喝的是那么好拿的，你自己不小心。 死了也是活该，怨不得我！” 那长者从一众器具中挑挑拣拣，笑的很是和蔼。 这一刻，才像是个满目慈祥的老人。 “你们能到这里来，便是老天给我们的缘分，你这和尚的皮囊倒是不错，剥下来做个皮鼓，定是上乘。 将你魂魄抽出来做成灯油，定是上品，不管是卖还是我们自个用，都是极好的。 啧啧啧。不得不说，我遇到你们，也算是捡到宝贝了！” 长者笑容满面，看着玄奘这般平静，心中越发欣喜，高僧好啊，高僧的魂魄才精纯不是。 燃的更久，效用更强。 “阿弥陀佛，施主何以心思如此歹毒，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相待？” 玄奘轻声道，目光不明，心有疑惑。 “哈哈哈，你这和尚莫不是念经念坏了脑子，无冤无仇又如何，我只需要知道，你对我有用就行了！” 长者嗤笑道，神色多有不屑。 这和尚太天真，这世道，他们做事，何时需要理由了。 若说理由嘛，倒也有，那就是玄奘他们命不好，哪里不去，偏偏转悠到他们村子了。 谁让他们跑这里借宿化斋呢，这就是他们的命啊！ 天命难违，他不动手，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心意。 “下辈子，眼睛放亮些，别干什么都傻乎乎的，白白丢了性命，我也不忍心让你死啊。 可你死，总好过我们死不是，就当你发发善心了！” 长者挑好工具，缓缓来到玄奘身边，俯身十分和善道。 第275章 有心为善 “喜子，把盆拿过来，给这高僧放了血，到时作个诱饵，定能再弄些个妖精。” 那长者头也不回的道，月牙状的小刀片在掌中摩擦几许，更显光亮。 一口唾沫下去，又擦干抹净后，便瞅准玄奘的脖颈处下手。 “和尚不用怕，老头子下手利索，盏茶功夫，就能剥了你这皮囊，放心，一点也浪费不了！” 长者和和气气道。 只是在这种环境下，玄奘只觉得渗人。 想要挣扎，身子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莫说起身，就是抬个手指，也是费力。 看着对方放到一旁的木盆，玄奘的目光也难以平静。 木盆上已经挂着一层厚厚的油污，颜色黑的发红，盆内倒是干净，只是依然透着少许猩红。 玄奘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长时间被血浸过后才会出现的情况。 “阿弥陀佛，贫僧尚有一事不解，施主先前为何要提醒我们小心外面的妖怪呢？” 玄奘想了想问道。 不想让他们进村，是打消他们戒备的念头。 给他们水和食物，想必是为了下药，只是他们没事说什么害人的妖怪作甚。 “不提那妖物，你们走远了，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 长者说着化断了绑着玄奘的绳子，随手提起扔在那满是油光的案板上，又将其剥个精光，这才笑了。 “别想着有人来救你们了，那白马确实挺聪明，可我们也不傻，这屋里的神仙倒，就是真正的神仙来了要得倒！” 长者眼中闪过少许兴奋，想看看玄奘绝望的眼神，奈何说完之后，玄奘依然神色如常。 眼中倒也有些紧张与不安，可那一点点，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玄奘彻底崩溃，死在那无尽恐惧与惊慌中。 “你这木头中养的鬼物倒是壮实，少有的纯净之身，她倒是可以活着，为我族繁衍子嗣，亦是无尽光荣！” 那长者拿起一旁的槐阴木，看着被血符封住的阴魂，心中甚是满意。 这样凝实的阴魂，再寻个濒临死亡的女人，将魂魄封入体内，便是最好的母体了。 “阿弥陀佛，施主行如此手段，怕是难以善终！” 玄奘轻唱一声，终是眉头轻皱，观他神态，怕是有什么阴毒的法子。 玄奘不由得有些担心秦可善的下场。 这姑娘活着的时候已经够苦了，若是连阴魂都无法安宁，那便是老天爷不开眼了。 “我什么下场，你是看不到了，高僧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玄奘闻言，便不再言语，听其所言，小白龙想来是打算救他们来着，只是被对方给阴了。 如此，他这次怕是难逃一死。 这取经之路，止于此，倒是可惜！ 长者使那月牙刀，于玄奘脖颈后划开，刀自其身游走若行云流水。 玄奘感觉不到痛感，却很清楚的能感受到皮肤自身上剥离。 竟然还有少许欢愉。 原来，死亡就是这般么！ 噗呲一声，却是对方划破了他的动脉，只是一会，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流动。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玄奘明白，这一次他确实是在劫难逃了。 长者看着失去意识的玄奘，眼中无喜无悲。 依然细细用刀片划拉着玄奘的皮肤，已经有一半的人皮被他剥开。 要全部处理完，也是费不了多长时间。 “将那俩妖精好生看着，迷神香不能断，若是道行深些的，很容易醒过来，等我将这里处理完就过去！” 长者对身后的喜子说罢，不等对方应声，便全神贯注的开始给玄奘剥皮。 人活着的时候，这皮肉最紧实，等死了再动手，就差了点意思。 村落中，那家家户户的灯光依旧，只是村民的脸上，多了些迷人的微笑。 皆因今天村子里来了几件大货，以后他们的日子，一定可以越来越好。 只是有人不经意间看去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转而变的惊恐。 “快去告诉族长，那妖女又出现了！” 男人颤声大叫，立马撒丫子狂奔起来。 只见山中云雾渐消，显了月色，虽是雾蒙蒙，若轻纱遮面，可那圆月始临空。 云雾愈发淡薄，那月光洒落清辉，却是带着淡淡的红意。 渐渐地，有那很是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一声，便让众人心中一跳。 那声音来的缓慢，却让人窒息。 随之出现的，是那一袭白衣，两道血眸。 其后骨城血茫茫，煞气横空，无边怨念随身，万丈业障冲霄。 惊得飞鸟奔天涯，野兽逃四方。 只是到了这群山尽头，好似撞上了那无形的屏障，无法离开。 “白骨妖魔，休要猖狂，你我本无仇怨，何故苦苦相逼，若是互不相犯，我可助你脱难！” 村口，那长者的身影终是出现，急急喝道。 与此同时，山中各处皆有灯光亮起，好似那万家灯火，却无半点温馨。 一个个村落皆是有人出现，手中拿着那泥人像，泛着红光，却是冷飕飕风无影雾气横生。 瘴气穿林现群山，要重新遮住那明月光辉，点点星辰。 那层层雾气似是活物，朝着白衣女子侵袭而来。 雾气中夹杂的，是那参不透生死别离的怨恨，是那拿不起放不下的爱恨情仇。 是生灵苦，是苍生痛，是无尽悔恨，是情欲交织…… 白衣女子轻轻蹙眉，纵有白衣遮身，轻纱掩面，那一身血肉，却是不断消融，不断恢复。 只是终敌不过那无尽雾气，显了一身白骨相。 那两只血眸让人心悸，各个村落中的血色泥像也是越来越多。 家家户户皆将自己供奉的神像拿出，或木像，或泥或石或金…… 材质不一，气息却是如出一辙。 见那白衣女走来的方向，长者脸色微变。 心中恨恨不已，这魔女，总坏自己好事！ “她若敢来，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拦住她，不能叫她得逞！” 长者厉声喝道，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奔地窖。 全村男女老少皆是恨恨的盯着那白衣女，尽管其身似高山，如巨人般，村民眼中却无惧意。 皆是拿了特制的血符贴在身上，带着大包小包灰土，一个个怒目而视，像是要吃人。 待白衣女临近，便一个个冲了出去。 拿出那袋子的灰土，向其身旁洒去。 “大家加把劲，把这妖女逼走，我们才能自由！” 一人高喊道，说着便将手中符箓贴了上去，俗话说蚁多咬死象，任这妖女再强横。 可也抵不过他们人多，以往哪次不是这般，将妖女给逼退的。 村民一个个或是贴符，或洒土，有那拿刀砍的，拿枪刺的，一时间热闹无比。 但凡白衣女一个不小心，怕是都要踩死不少人。 第276章 白大仙人 白衣女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并未停留。 只是无视了诸多障碍，迈步间身形变的虚幻，而后极速缩小。 待出现时，已经是那地窖之中。 那长者依然有条不紊的划拉着玄奘的人皮，见此情景，白衣女眼中闪过些许漠然。 轻轻蹙起的眉间，凝聚着怎么也抹不开的杀意与煞气。 “杀人的事，就那么让你们上瘾么！” 白衣女说着已经上前，轻轻一指点出，便让那老者昏死过去。 这些人为了对付她是越来越没底线了，不，是从来不知底线为何物。 在这无规无矩亦无秩序之地，只有魔鬼，哪还有其他生灵。 心念微起间，便是带着玄奘等众直接离开了村子。 那些雾气对她并没有多少伤害，只是让她难以压制体内各种情绪而已。 真到了那一天，死的也不会是她！ 白衣女查看了眼前和尚的伤势后，神色稍松。 还有救活的希望，要是真死透了，她这白骨城中，怕是又要多一缕亡魂。 体内法力涌动，白衣女子向着那熊精，猪头，以及那人儿等一一点出，点点涟漪散开。 就连那玄奘脑后的白毛，也都化作白马出现在一旁。 “你是那村民说的白骨魔女？” 悟尘眸子睁开的瞬间，手中长枪径自显现，神色凝重道。 眼前之人让他心惊肉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局面。 “你若是想让这和尚活命，就别大呼小叫的，烦人！” 白衣女淡声道，自怀中拿了针线，下一刻，便对着玄奘的皮囊缝合起来。 悟尘眼中冷意顿盛，这家伙不知道是什么居心，把他师傅弄成这个样子，又缝将起来。 简直是蛇蝎心肠，无法饶恕。 “长老，你搞错了，是她救的我们，把陈长老害成这样的是那帮村民！” 眼看要起误会，有了行动之力的秦可善连忙从槐阴木中闯了出来，拦住悟尘道。 救人？ 悟尘一时间有些发愣，这哪里在救人。 那只是贴合在师傅身上的人皮，还有木盆里的鲜血…… 你跟我说这样的场景是在救人，简直不要太离谱。 “是那村子里的村民，他们别有用心，在你们吃的水和食物中下了东西，让你们昏了过去……” 秦可善连忙开口解释。 她与小白龙本想借机看看这帮村民想做什么，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对方的准备远比她们想的厉害。 那地窖中太古怪，他们刚进去，小白龙就没了动静，而她想出来救人时。 那长者直接蘸了血液，以指作符，生生的将她封在木头里。 要不是这白衣女子前来，他们一行人，怕是难有一人存活。 “大师兄，秦姑娘说的没错，那帮山民确实都是歹人，我们被他们给算计了！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小白龙挣扎着起身说道，却是变化了人形。 那村子太奇怪，压制他的一切法术与神通，进去后不知不觉间就没了意识。 连变化之术都施展不了，何谈救人。 他们一行，有往日的天蓬元帅，实力强横的妖王，加上他这个龙宫太子，竟然在一个小山村翻了船。 传出去，怕是会笑死人。 悟尘听罢略作犹豫，还是向白衣女子道歉。 对方却是理也不理，只是拿着针线在玄奘身上忙活。 对于玄奘的赤身裸体，竟是一点也不避讳。 “你们若是无事，就离我远些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听着闹心！” 白衣女子淡淡说道，同时将那皮囊一点点缝补，贴合，指尖触碰到那盆里的血液后，轻轻一划。 血液便沿着那细线缓缓没入玄奘身体。 手掌在玄奘胸膛感受一番后，感知到那细微的心跳声在逐渐恢复，白衣女这才起身。 那不断消融又显现的血肉，让秦可善瞳孔直缩，惊的她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如此近的距离，带给她的感觉不要太真实。 “你……你的脸……手……” 秦可善语无伦次，说话间已经有了一丝颤意，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帮村民叫她白骨魔女。 “没事，这日子久了，你看着也就习惯了，这和尚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元气大伤是肯定的。 还需好生休养一番，待养好了伤，我就送你们出去！” 白衣女子努力的露出一丝笑容，对着秦可善说道。 说罢，便一个人坐在一旁的角落静静出神，也不再理会旁人。 反应过来的几人在看到玄奘确实有了生气，且呼吸逐渐平稳后，各自松了口气。 “二师兄，法师他老人家命都快没了，你怎么还在睡啊！” 李虎不经意间看到一旁打鼾的猪八戒，连忙上前晃了晃他的肩膀说道。 他醒来时便看到那白衣女在给玄奘缝人皮，那画面触目惊心，要不是看着法师确实有了呼吸。 还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都在说明玄奘是活下来了，否则他也难以想象这女子是在救人。 见法师没有性命之忧，李虎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可一转头，就看到了这极为无语的一幕。 “啊……什么，老和尚命要没了，嗯……你小子又吓唬俺老猪……” 猪八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还是觉得身子有些乏累，见玄奘在那边睡着，也就没在意。 不就是衣不蔽体，身子光了点，颜色鲜了点，红滋滋么…… 只是一瞬，猪八戒刚合上眼睛猛的睁开，陡然起身。 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看到了什么？ 这睡了一觉，师傅怎么成这样了！ “师傅啊，你怎么就死了啊……啊师傅你死的好惨啊……咦……还没死透！” 猪八戒一步冲出去跪倒在玄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刚嚎两声就看见玄奘还在出气，顿时愣了下来。 悟尘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这山里什么情况他都没想明白呢。 这猪老二故意的是不是！ 顺势一脚便将猪八戒给踹到一边，悟尘有些难过，他连师傅都保护不好不说。 就是受伤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学的法儿打架还行。 让救人，那就跟让大字不识的一个的村夫去考状元一样，两眼一抹黑！ “这山中各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有些诡谲的手段，若是不小心，就是修行的人也难以防范。 若无必要，还是别与他们有交缠！” 白衣女子随口说道。 这些人除了不会伤害自己村子里的人外，将其他所有生灵都视作猎物，讲究一个物尽其用。 在其眼中，几乎没什么人性，善恶之念。 唯有利己而已。 “敢问姑娘，为什么他们会叫你白骨魔女，甚至说你……” 秦可善犹豫一会后问道。 未见面之前，她以为这白骨魔女是一个四处为恶，杀生造孽的主儿。 谁成想要害他们性命的是那些村民，救他们的反而是那些村民口中没什么好名声的白骨魔女。 尽显荒诞。 “一个称呼而已，白大仙人，白骨精，骨妖……他们总是以自己的认知观世界，叫我什么，都不奇怪！ 至于说些恶言恶语，自古以来，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左右不过一个利字而已！” 白衣女子十分平淡道。 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别人如何说，与自己要做什么，那是两码事，关系不大。 第277章 生死亦是一念间 见这帮人尚有疑惑，白衣女子思索一番后，再次开口。 “这片区域，生活的山民近乎蛮夷，没什么世俗律法规矩，平日里捕杀些山中精怪妖魔，以此为生。 若是遇到你们这样的过路之人，稍不留心，便会成为他们手中的货物……” 白衣女子解释道。 这些村子基本上互不干涉，甚至彼此有时也会有冲突。 可同样会一致对外，若闯入的生人过多，又或者太过难缠，周围村子便会联合起来瓜分。 对于山中妖魔精怪，自然也是如此。 此番言语，让悟尘他们眉头紧皱，这般行事，几乎与魔无异。 “你这妖精，既知他们在此行凶，还一味纵容，差点害俺老猪的师父归西，那村子里是有你爹还是你娘啊！” 猪八戒甩甩袖子，略有不满道。 那白衣女子闻言也不恼怒，只是转头望了八戒一眼。 “我爹妈没的挺早，我也不是妖精，我是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至于纵容，这世上生灵，又有几个逃的过利欲二字，他们，也不过是做的赤裸些，明显些，不像其他人那般收敛而已！ 你不是吗，他不是吗，我不也是吗。” 白衣女子轻声说道，眼中有些迷茫，当初给她力量的那个道长，让她善用，智用，莫轻用。 她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无论她怎么做，事情永远都不是那么简单。 里面牵扯的太多，无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她耗费无数心神来判断到底是对是错。 善恶，对错，是非黑白彼此交织又交融，渐渐的，她也分不清了…… 故而此后她只救人，不杀生。 救对了，她为之心喜，救错了，因果她担着便是。 她不是一个聪明人，故选择了这个最不会害人的法子来用那些力量。 这样，道长应该不会失望吧！ “你……” 猪八戒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听懂了对方意思，才会觉得无言，依她所言，天底下生灵做的事情其实大差不差。 为善为恶不过都是一己私欲而已。 规矩也只是给其披上了一层华丽又好看的外衣而已。 这些山民将他们当猎物，与仙神将下界生灵，猎人将野兽，放牧之人将牛羊…… 种种，其实都差不多。 只不过人剥羊皮作袄，人能接受，剥人皮，有些人接受不了而已。 都是站在各自的利益角度思考问题罢了。 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真要说起来，这个世道本来就没什么道理。 唯有强者自强，弱者俯首而已。 “俺老猪不听什么大道理，这帮杂碎敢动俺师傅，我定要让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猪八戒决心要给那些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说着便拿了钉耙向外走去，却被悟尘挡在身前，微微摇头。 “别意气用事，你我岂能肆意杀生，且不说那里有老幼无辜，就是为恶之人。 也不该由你我决定生死，凡事三思而后行。” 悟尘沉声劝道。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有多少人是因为自己本身实力不弱，以自己想法行事，肆意妄为，乱了天下。 谁都觉得自己不会错，行的是仗义之举，可若真错了呢，有几个会把自己脑袋砍下来赎罪的。 大多是心怀愧疚，说两句道歉之言，悔过之语，日后想起来，道两句罪过也就罢了。 “你是大师兄，你要一心向佛是你的事，俺老猪可没什么当和尚的心思，被人差点连命都搞没了。 还讲个屁的慈悲！” 猪八戒眸光一沉，冷声说道。 哪有那么多对错可言说，有什么道理跟阎王爷讲去吧！ 他若是有机会到了地府，再跟他们论一论是非功过，今儿个，还是先送他们下地狱好些。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毁我三分，我就敢要你狗命。 猪八戒绕过悟尘，便想要出去，却被悟尘按住肩膀，不让其挣脱。 “师傅还没醒呢，你急什么，我也没说要以德报怨，宽容大度，有些事情，还是搞清楚再做决定。” 悟尘无奈说道。 他们在一块的时候也没防住对方的阴招，猪八戒要是一个跑过去，输赢怕是难说。 到时候说不定还得他们去搭救。 “等老和尚醒了，再念念那王八经，说不定就不让俺老猪去了，你说的轻快，莫拦我！” 猪八戒哼哼道，作势又要离开。 悟尘见状侧身让开，这场面有些出乎意料，连猪八戒也是怔了一瞬。 “那你去吧，到时候被人剥了皮，剁了猪头，小僧会给你诵经超度的！” 悟尘微微垂眸道。 对于猪八戒的神色浑然不在意，当下就念起经来。 “二师兄，大师兄说的有理，这帮家伙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活该，可没必要以身犯险不是！ 还是等法师醒了，咱再做打算吧！” 李虎适时开口劝道，那帮家伙太邪乎，自己连怎么倒的都不知道。 若不是被人救了，怕是下了阴曹地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连妖怪都能中招，这得多邪乎。 悟尘跟猪八戒这一路上出手的次数虽然不多，可哪一次不是惊天地泣鬼神。 连他们都防不住，对方的阴邪，可见一斑。 “这个老猪倒是没想过，差点坏了事，你说得不无道理，那俺老猪便等等吧！” 猪八戒眼珠子一转，顺坡下驴道。 心中直呼大意，刚才气上头了，忘了这茬。 他要直接莽过去，再次翻船也说不定啊！ 大意了。 说罢便靠着一旁的石头躺下，悟尘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只当寻常。 天色尚未明朗，那月光依旧。 洞中也不过点点火光，几许枯木维持着温暖而已。 玄奘苏醒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山中阴雨不断，难见日光。 “阿弥陀佛，贫僧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还有性命在，真是运气，能得人相救，真是造化。” 玄奘眼眸渐明，转动一圈后连叹道。 这种生死不定的事，他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你这和尚倒是坚强，不过还是少言语些，我这里能用的药草有限，能救你性命，想要疗伤却难。 只能靠你自己痊愈了！” 白衣女子直言道。 玄奘能活着，多半还是靠自己，换个人，说不定在她缝制人皮的时候，就已经惊的魂四散，命归天了。 毕竟自己施法时，伤者的意识必须是清醒的。 若是没办法撑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这点，玄奘值得夸赞！ 第278章 找死 “阿弥陀佛，能有一条性命在，已经是莫大的造化，这伤贫僧受着便是！” 玄奘脸色苍白，轻声说道。 先前命悬一线，以为命归极乐，面见我佛，如今尚有性命残存，已是不易。 其他的，他哪里还会强求。 “要是猴哥在还好些，他颇懂药理，说不定能寻些见效快的药草助法师恢复。” 李虎无奈道，他们这一路有个头疼小疾什么的，全靠孙悟空那一路采摘的草药，只是要让他们自己来寻的话。 哪里分辨的清楚，反正在他看来，路边的草都差不多，除了几个能吃的野菜，其他的他都是当草来看的。 几人闲聊间，那漫天的乌云逐渐厚重，压的苍穹变色。 洞内光亮瞬间暗了几许。 这一刻，就连白衣女子都微微侧目，起身向外走去。 那村落中，长者站在一座祭坛前，虔诚无比。 “伟大的神主啊，救救这些一心供奉您的信仰之徒吧……那些万恶的妖魔快要杀过来了！！！” “我们将献上您所钟爱的祭品，求求您降下仁慈的目光，拯救吾等于万难之中……” 在那长者的祷告中，村民眼中满是希冀。 那白骨魔女太可恨，老是与他们作对，那些本该到手的猎物没了不说。 现在还要小心对方的报复，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个多管闲事的魔头。 “喜子哥，族长的方法能成功么？” 近百人聚在一块，看着长者在向神明祷告，其中一人小声问身边人道。 以往猎物跑了就跑了，族长也没这么大反应。 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占卜之后全是大凶，难道他们村子真要面临灭顶之灾？ 那先前跑到几个家伙是灾星不成。 叫喜子的男人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心中有些不喜。 “成功了，你我有命活，不成功，只有死路一条，换作是你，你被人差点弄死之后还能善心大发的放过仇人不成？” 喜子冷声说道。 那人讪讪一笑，重新将目光放在了祭坛上。 那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神像，混合着许多生灵的血液，各种皮毛，血肉。 族长这一次，可是将家底都拿出来了。 “主啊，我愿成为你忠实的奴仆，只求得到您的垂怜……请饶恕我的不敬，呼唤你的真名，以救我族人……” 长者照着羊皮上的古字一字一句念道。 “伟大的神主啊……生与死的转换……求神主……孙悟空，降下您那高贵的神眸，吾祈求你的注视与回应！” 轰隆！ 长者刚刚念罢，那厚重的云层中，雷光乍现，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 让人难以呼吸。 与此同时，云霄之上，重重天宫中。 悟空微微皱眉，稍有不解。 元始天尊与镇元子面露疑惑，皆看向孙悟空。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道友，这是？” 只是一瞬，那一丝黑的发亮的气机便准确无误的寻到了悟空身上。 “有人在唤我真名，俺老孙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孙悟空不假思索道。 随即分了一缕念头顺着那因果线寻其源头。 目光随即停留在那群山之中。 悟空只是扫了一眼，眸光便沉了下来，什么东西，当他是邪神吗？ 那快能算得上一个小池子的血水，还有无比腥臭的血肉，皮毛…… 只是一念之间，悟空便明了其中因果。 不由得嗤笑一声。 元始天尊与镇元子不明其意，皆是好奇的看向悟空。 “一点小事，有人用献祭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真有意思。” 悟空随手一挥，便将那祭坛场景显现在一侧。 那祭神的画面让元始天尊神色微凝。 “这等邪术，怎么会求到道友身上来？” 镇元子大感困惑道，那每一尊神像，供奉的不过是那些人的心中神，也就是他们自己。 皆是以己念化神像，这怎么求神求到孙悟空身上来了。 莫不是拿孙悟空取乐，他瞧的分明，那道道神像中，充斥的是生灵欲念。 并无一丝神意在其中，这已经是不是临时抱佛脚了。 但凡遇到一个脾气差点的，怕是以为这些家伙在故意挑衅，打他的脸。 “我的神主啊……孙悟空……求您看看你的信徒吧……” 那下界生灵的碎碎念十分清晰的传了出来，镇元子突然就想笑。 看那仪式，跟远古巫族，又或者祭祀邪神有些相似。 可又有些不同，嗯，很是别出心裁。 “哈哈哈，孙道友，人家求你出手帮他们解决危机呢！” 镇元子笑着说道。 只是稍微推算一番，得到的结果却太滑稽。 这取经人没求到孙悟空身上来，倒是有人求孙悟空帮他们灭了取经人一行。 更让他意外的是，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把召唤邪神的咒语瞎改了一通，换上了孙悟空的名字…… 这不是成心给孙悟空添堵么！ “利欲熏心，人性皆失之辈，找死！” 悟空洞察因果后，眸光骤冷，随手抓取一团云雾，朝着下方一拍。 霎时间，层层乌云散无影，道道雷光闪无踪。 天空中忽现一只大手，一掌落下，将那祭坛拍的粉碎，瞬间化成齑粉。 村民尚未反应过来，便一个个爆开，化成血雾。 又见火光凭空显，将那团团血色化成灰烬，随着一阵清风吹过。 是身也不见，魂也不见。 一帮为了自己利益之徒，以他人血肉养神，以他人魂魄育神，这几百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为他们私欲的养料。 那手掌急剧缩小，向着村中一处又是一掌。 硕大的地窖瞬间显现在天地之间，地窖中躺着的，是一个又一个怀着胎儿的孕妇。 只是那肚子，跟蚁后一般，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数倍大小。 只一个女子，其中怀的胎儿便有近十位。 须臾间，三道身影显化。 看着如此境况，元始天尊冷哼一声，心中已经是有了怒意。 只是一眼，他便观个透彻。 那女子之身，皆是以较为精纯的血肉滋养，虽有生机，却尽显死气。 那身中之魂，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 如此行径，已经是逆了天数。 这地窖中的女子，虽只有四位，可这四个牵扯出的因果，怕是不少。 “这哪是什么村子，分明是魔鬼居所！” 镇元子轻叹一声道。 那体内生魂，分明是被生生拘在其中，用来养育子嗣，耗尽一个，便再塞进去一个。 维持这身子不死而已。 如这般生不如死，也是极尽悲惨了。 “送你们解脱，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悟空沉默一会后说道，手中金光显现，绽放光彩。 那四道身影当中，走出一道道幽魂，一道比一道虚幻，却是被悟空以大法力唤出。 在金光的洗涤下，那道道魂魄也逐渐稳定起来。 一眼观去，已有近百之数。 这意味着，起码有近百生灵在这里受尽折磨，最后耗尽本源后消失。 这人性之恶，真是无法预估。 第279章 师叔 悟空体表莹光淡淡溢出，如同波纹一般荡漾而出。 只是念起间，以此村落为中心，那无数村落中人的业果便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天地无善恶，他有，大道无私，他亦是有。 让为善者有福可享，让作恶者遭受惩戒，才是他该做的事。 似这般村落，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元始天尊看到孙悟空并未停手，察觉到那山里的村落在一个接一个消失后，只是暗叹一声。 这些村落中，自然也有一些不那么恶的，包括那些尚在腹中的胎儿…… 孙悟空可是一个都没留手，全给送去轮回了。 这些因果，却是让孙悟空接下了。 山中似有清风拂首，教那阴雾逃窜，使那瘴气四消。 天地似清宁，群山归明媚。 道道幽魂归幽冥，自有地府判官定那善恶赏罚，因果轮回。 元始天尊抬手摄来一物，细细的瞧了瞧。 “倒是不错的修行法门，只是没想到观它的人理解偏了，走了歧路，真是造化弄人！” 将那法门递给镇元子后，元始天尊这才说道。 那修行之法倒是堂堂正正，讲究的是观己，明神，以心念替神念…… 乃至自体内孕育神婴，与那神道贴合，双法并行，以求大道。 只不过这些家伙不识明珠，自己瞎改一通，才造就了如此场面。 心不正，任那道法有巍峨浩然之气，君子之风，也难正其念，改其性。 镇元子看罢也是微微点头，确实不是修行法门的问题，只不过一条堂堂正正的光明大道，让他们走成这样。 也是天下少有。 “道友，你这无形间又是为玄奘化解一难，如此怕是少不了他人置喙” 镇元子笑着开口，虽然不是孙悟空主动结下的因果，可事情却是他实实在在解决的。 “俺老孙也没想到与二位道兄喝个茶的功夫，就会有这等麻烦寻上来，白白坏了咱的心情！” 悟空无奈摊手道。 一念间将这群山中的村民打杀八八，他心里才舒坦许多。 剩下的一些，多是独来独往的猎户，又或者是不愿与大多数村落一样肆意生杀，便跑出来自行组成的村子。 悟空也没想着祸及一方，伤及无辜。 说话间，悟空忽的抬眸，而后他们齐齐看向那群山一处。 “想来是来找道友的，我二人便先回避一下！” 镇元子说着便与元始天尊隐了身形，立在了云头。 便笑吟吟的看向下方，当个看客。 悟空看着踏空而来的白衣女子，稍有意外，同时看向其身后那座让空间近乎扭曲的骨城。 目光不由得微凝，未曾想这姑娘修行这般迅速，只是自身负担也出奇的沉重。 “秦荷见过恩人，救命之恩，此生难报，小女子感激不尽！” 那白衣女子刚至便拜倒在悟空面前，由于心情太过激动，连手都是止不住的颤抖。 能在此遇到她的救命恩人，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此生让她命运发生转折的两个人，一个是那道长，另一个，便是眼前之人了。 没他，自己焉能活到今日！ “我师兄跟你什么关系？” 悟空莫名的冒出一句，看向白衣女子道。 他一直觉得这姑娘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通为何熟悉。 如今却是知道了，那一身气息流转，一举一动间，皆是有十三师兄的影子。 师兄？ 秦荷微微愣神，随即便反应过来，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恩人说的，是那位救我于水火之中的道长吧，没有他，便没小女子的今日的这身修为！” 秦荷轻声说道，目光多有复杂，那位道长手段非凡，给了她与镇子上其他人一次机会。 让他们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活着。 “是他！” 秦荷看着手中捻出的一缕气息，不由得轻呼一声。 那股气息与道长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显然是同根同源。 “喊什么道长，我师兄既然传你道法，授你法门，难道还当不起师傅两个字么！” 悟空微微一笑，而后温和说道。 随后不等其回答，指尖微动，便显化出三个静止不动符文。 “你以一己之力背负众多生灵之苦难，之怨恨，长此以往，只会难以分清彼此，要么被同化。 要么变成一个蕴含无数生灵念头的怪灵，道是好道，可也须循序渐进，不然小善变大恶，岂不是辜负了你自己” 说话间，悟空将其一一弹入她的眉心。 生灵之念，逃不过七情六欲，人生八苦，无论是哪种念头，层层叠加后，哪怕是极致的欢愉，快乐。 最后也会变成极致的痛苦。 悟空惊于这姑娘的胆大妄为，敢将如此多生灵置于那白骨城中。 虽然给了他们一片栖身之所，可同时也给自己带来无尽痛楚。 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魔道。 虽然不会吸纳别人的记忆，可那些人经历过的痛苦之念，爱欲之念…… 又怎会是寻常人能受的了的，这种问题，永远不会是简单的一加一加一再加一。 “我这有束，禁，修三字，可暂时隔绝那生灵杂念，只是你若是一心如此，这般行事的话。 俺老孙的法子也只能一时管用！” 悟空幽幽说道，这姑娘用一种极不聪明的法子救人，且良善之辈终是少数。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好人死了之后不能进入轮回不说，还继续在尘世间做那孤魂野鬼？ 大多数，好坏参半都算好的。 时间久了，跟自己找死没什么区别，他都不知道对方怎么坚持下来的。 嗯！ 秦荷陡然觉得身子一松，是那灵魂与身体皆卸掉无尽压力的一种舒畅感，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那三道字符镇压于她心海之上，将那无尽生灵之念驱逐出去。 自她一记忆以来，没有哪个时候这般轻快过。 “多谢……师……师叔搭救，秦荷万死难报……” 见悟空故作阴沉的脸色，秦荷只能小心改口，从心道。 心中更是欢喜，那道长只是传她法门，从未提过要收自己当徒弟。 离别时更是以道友相称，那声道友，远远没有恩人让他认道长为师来的欢喜。 辈分降了，可她却更显开心。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十三师兄也是，把自己的宝贝徒弟就这么扔下不管了，太不尽心！ 等师叔见到他了，一定帮你好好说道说道，赶紧起来吧，跪着多难受！” 悟空嘴角泛起笑意，轻笑道。 自己这师兄不知道瞎忙活什么呢，他在世间行走时也未见到其踪迹。 收个徒弟也这么不好意思，还要自己来成全，以后要是没两瓶好酒，可说不过去。 第280章 难能可贵 师叔，这些幽魂或为善为恶，皆是被滞留在这世间各处，能否请师叔为他们寻一个去处？” 秦荷起身后犹豫道。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道长……不，应该是她那便宜师傅，与她说过，他那个师弟洪福齐天，功德无量…… 说不定能让那些灵魂转世轮回，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 悟空眸光流转，看向那城中一众幽魂，颇有意外。 “秦师侄啊，我已为你隔绝那生灵杂念，这些幽魂暂时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可若是俺老孙帮你度了他们。 你这好不容易修行来的境界，怕是会腰斩！” 悟空微微沉吟道。 他倒不是故意吓唬秦荷，她的修行本就依托于那白骨城。 其中生灵，其实是个累赘。 若是换个人修行此道，大可将那生灵一一磨灭，滋养己身。 那无数幽魂，可都是上好的养料。 到时境界肯定是蹭蹭往上涨，哪里需要秦荷这般费力维持。 正因为如此，若是一众幽魂尽去，她修为受损是必然的。 修行的本质，多是掠夺。 其他的，终究是极少数，如秦荷这般，就更少见了。 “还请师叔再帮我一次！” 秦荷说着又要拜倒，只是这一次，却被孙悟空拦住。 老是拜来拜去的，多没意思。 见秦荷神色坚定又决绝，悟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有时候，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别傻乎乎的拿自己性命不当回事，不然的话，我那师兄到时候该心疼了不是！” 悟空一本正经道，心下却有些感慨。 善良是一种美德，可太善，过犹不及啊！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也不会过多干涉。 同样的一把刀，你给不一样的人，便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有的人拿它切水果，有的人拿它削木头，自然也有人拿去杀猫杀狗杀人…… 全看拿它的人如何用了。 “拿着它，去地府找崔府君，他会帮你解决的！” 悟空随手扔出一面令牌，两坛美酒加一包花生米，如此情形，让秦荷有些愣神。 “你上门找人办事，不得带些东西才好说话，这也不明白？” 悟空笑道。 秦荷连忙接住，脸色微红，她倒是明白，可堂堂一个判官，你就拿两坛酒，一包没打开便能闻到味的花生米…… 人家真会给你办事么？她很怀疑。 只是这话她也不能跟师叔说，只能装傻充愣了。 “去吧，若是有事，可去两界山寻我，你师傅吊儿郎当的，但你师叔我还是能靠得住的！” 言语间，秦荷只觉空间流转，一个恍惚，竟是已经身在幽冥。 远处已经是有这两个鬼差飞来…… 那山中已无悟空的身影，只是呼吸间，三道身影便齐齐立在云头。 元始天尊对孙悟空的做法是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孙悟空在有如此实力与境界，再加上他行走两界的身份与权力。 别说在人间打开一条通道送生灵轮回，就是直接让其入六道转世投胎，也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是指定一道轮回。 不意外的，自然是孙悟空大多时候都游走在规矩之内，甚至比许多人都守规矩。 这次也无例外。 “这位小姑娘的善心实为不易，少有的纯善纯真之心，若是没有师承，我都有收她当徒弟的心思了！” 元始天尊微微抚须道，秦荷的所作所为，难能可贵。 与这山中村民好似两个极端，一个拿了无比正统的法门却走了歧路。 一个以无尽白骨筑城，笼罩无数生灵死魂，行大爱之法…… 哪怕怨念滔天，依然坚守本心，未曾伤及一个无辜。 都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秦荷的性子，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谁也难以在戾气怨念的笼罩洗刷下，还能如此清醒，持心修正，教人惊叹。 “天尊这半路摘桃子的想法可要不得，想要徒弟，自己去培养么，这天下生灵无数，还能挑不出来好的！” 镇元子咧嘴笑道，都说无形的嘲讽最为致命，可观元始天尊，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明显是没放在心上。 “我就喜欢半路摘桃子，这别人家的桃子，那味道就是香，你说是不是，镇元子道友！” 元始天尊乐呵呵道。 嗯，确实没放在心上。 悟空瞧着阴阳怪气的二人，只能装作看不见。 这人老了，便跟小孩没什么两样了，什么便宜都要占，争风吃醋要不得啊！ 稍微思索后，便熄了去见玄奘的心思。 那山中的情况他已经瞧的分明，看见玄奘的惨状，悟空就知道几人是着了村民的道道了。 天下生灵，无论善恶，修行与修心，其实都是殊途同归。 这帮村民未曾理解透彻修行法门，只是将心念，信念，信仰……等诸多念力凝聚在外物上。 不去关注自身的修行，便也只会使些旁门左道来杀生造孽。 悟尘与猪八戒他们，恰好被这些人钻了空子。 只是这种东西，有经验后也就那样，傻子才会一次次掉进去。 “天尊，镇元子道友，我尚有些事情要做，不如就此别过，咱们来日再聚！” 悟空想了想拱手说道。 此间事了，再回去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再者天尊也不是什么闲人，能不打搅还是不打搅的好。 “也好，这话不能说尽，不然就没什么滋味了，贫道这也告辞，天尊你自个回去吧！” 镇元子一本正经道。 说着也驾起云向东而行，回自己的道场去了。 正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群山中，猪八戒在洞口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渐渐的也有些不耐烦了。 “这女施主出去多久了，怎滴还不回来，也不知外面现在是个什么动静！” 猪八戒哼哼道，这帮村民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阵势还挺大。 只是先前那邪气尽消，日光照射下来，那少许的压抑早就消失不见了。 “不会是同归于尽了吧！” 猪八戒猛的一拍脑袋，轻呼道。 顿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忽然就觉得可能性不小。 “八戒，你还是消停些吧，这一惊一乍的，为师有些受不了，你若是坐不住，不妨出去瞧瞧。 有什么能帮上女施主的，也尽力帮一帮！” 玄奘微喘着气道，脸上好歹有了些血色，他觉得要是再被八戒一惊一乍的来上几次。 他这伤怕是难好。 “师傅你早说不是，俺老猪这就去瞧瞧！” 猪八戒立马接话道，说着便拍拍屁股拿了钉耙向外走去。 只是盏茶功夫，猪八戒便又急急忙忙的回来。 “师傅，那女施主寻不见了，村民也寻不见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猪八戒急声说道。 他驾云看了好几处村子，先前那波动的源头是最先去的。 结果什么都没有，人好像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 不用说，肯定是有大人物出手，抹掉了一切气息。 才让他什么都探查不到。 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第281章 知道易行道难 猪八戒将他所见说了一通，原本偌大的村子没了人不说，几乎是死寂一片。 亦无什么打斗的气息，真要有人出手，那定是全方面碾压了。 只是这点时间，让诸多村民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半点线索都不留下，出手的人不是他能对付的啊！ “阿弥陀佛，女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必会无事，咱们在此等个三五日，若是还不见女施主，便只能启程了！” 玄奘暗叹一声后说道，事情总是出乎意料，他也没办法做到事事周全。 有个三五日，他这一身伤应该能好些。 此刻，他便能感受到身体各处似有蚊虫在皮肉中爬来爬去，若无意外，这便是悟空说的伤口在愈合。 故而才会有此感觉。 “师傅，我顺手给你打了些水来，还有些果子，这次肯定没毒，你先吃上一些！” 猪八戒从怀中一侧拿出用布包裹的水囊和果子，说着便放在玄奘身旁。 “二师兄，你这可真为难长老了，他遭如此劫难，哪里能随意动弹，还是我来吧！” 秦可善显了身形，不由得掩面轻笑。 给一个伤重的人说让他自己吃点东西，这不是故意折磨他么。 说着便打开水囊递到玄奘面前，对玄奘的坚韧也是有些佩服，到了现在，玄奘也未曾喊过一次疼。 这份意志，也怪不得大唐皇帝要选他西行了。 “阿弥陀佛，麻烦秦施主了！” 玄奘看着递到嘴巴的水，先是谢了一声后才喝了起来。 秦可善瞧见那从脖颈处一直延伸到各处的缝补线痕，虽是魂体，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说的难听些，玄奘此时更像是一个被缝好的人偶。 这些痕迹，怕是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伴随玄奘左右了。 “长老，你这伤痕……” 秦可善语气有些不忍，玄奘的样貌本就属于俊俏的那一类，只是如此这副模样，怕是鬼瞧了也要避让三分。 “我佛慈悲，让贫僧有机会继续西行取经，这身子，终归只是皮囊，只是不那么好看而已。” 玄奘轻轻抬起手，视线从那缝合处划过，那微微泛红，已经结痂的的痕迹还是让他微微一怔。 一声苦笑，几许轻叹，蕴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劝别人与劝自己，终究是有区别的。 这伤口长到自己身上，才知难以接受，道理他很早就明白，说起来也很容易。 可真要让他心里也坦然面对，不再执着于样貌的美丑，好像也不容易。 不过是一道缝补的痕迹而已，便能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容貌再怎么变，变的如何丑，都能从容接受。 如今想来，想到与做到之间，依然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法师，老李这次没能护住你，让那帮贼人差点害了你的性命，是我的罪过！” 李虎跪倒在地，沉声道。 心中亦是痛苦，若是以往，像这种失误是万万不可能犯的。 就是战场上，饮水与吃食都是要经过查验的。 此行在遇到大师兄他们后，又见识了他们的能力，自己的警惕心便少了许多。 以为有他们护着，自己便也无须过多小心！ 若是他小心一些，断然不会让玄奘遭此灾祸。 他这个护卫，无疑是不尽职的。 “老李啊，起来吧，这事谁能想到，若是你有过错，贫僧就没有了？咱们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玄奘叹了口气道。 常人看见他带着俩妖精，哪个不是想赶紧打发掉他们。 更多的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 他的底气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足了起来，想来也是多多少少有些膨胀了。 福祸相依，他也是得到了教训，日后这吃的，还真不能乱吃，人啊，有时候比鬼都可怕。 他这性子，也得改改了。 “八戒，扶老李起来吧，他跪着，让贫僧多不好意思！” 玄奘见自己说完没动静，又微微侧目看向猪八戒道。 示意他扶李虎起来，自己这副境况，动动身子都难，想扶人，怕是还要几日。 猪八戒见状给了李虎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 “大老爷们的矫情什么，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注意就行了，师傅他老人家多宽容，岂会计较你这点过失！” 猪八戒十分随意道，这老李不爽快，这事已经出了，跪来跪去的也没什么用处。 连他俩都没注意到的问题，你一武夫瞎担什么责任。 “阿弥陀佛，猪老二这点说的没错，老李你还是想开些，这人生中哪有事事完美，不犯错的，咱们改了便是。” 悟尘合掌道。 纠结于过去不可取，展望未来方是选择啊！ 否则悔过之心，便是埋葬自己的坟土。 几人闲聊打闹间，这事便算揭了过去，只是各自心中想法多多少少都有了些改变。 天明时，玄奘便被猪八戒施个法儿，挪到洞外晒晒太阳，待天色渐晚，便又挪回洞穴。 李虎便出去寻些野菜，一番捣鼓下倒也算一顿斋饭。 一日过后，玄奘身子已是有了气力。 脸上的苍白消了许多，亦是多了一丝血色，这伤恢复的也不算慢。 看那群山叠叠雾重重，似烟波荡漾。 观晴空白云悠悠飞鸟疾，透彻云霄。 山中猛兽常嘶吼，那个凄厉，这个威猛，林间清风似美人，如玉指拂面，粉黛宽衣。 不消两个半日，山中终是有了动静。 秦荷的身影自山中出现，已是出了地府，悟尘看见后眼睛微亮，暗念一声佛号。 “这山中已无多少危机，只是还须小心那些毒虫猛兽，这些药丸，能让他恢复的快些，至于用不用便看你们自己了！” 秦荷拿出小药瓶递给悟尘，微笑说道。 此去地府，不但解决了她自己的问题，甚至以后都无需担心了。 崔府君是个好人，给了她一个地府行走的牌子，日后那些在人间游荡的孤魂野鬼，她都可以直接送去地府。 自会有阴差与她交接，可以说，这是她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她那白骨城中，已无往日亲人，伙伴的身影，可她却是无比高兴，去轮回转世，比待在那死气沉沉的白骨城中好的多。 “多谢，恭喜施主去了这一身沉疴顽疾，实在可喜可贺！” 悟尘敛去眼中的惊讶，微微笑道。 不过几日，这女施主的气象完全判若两人。 若前几日的她，是冷若冰霜，感情淡漠，满身怨恨的女魔头，那么此刻的她，就是阴霾尽去，戾气尽消。 气质出尘的仙子了。 “多谢，还是先帮这位师傅疗伤吧，这丹药该对他有所帮助！” 秦荷坦然道。 药是崔府君给她的，那位府君待人很是温和亲近，全然没有地府那种阴气沉沉的感觉。 就连听说有人受伤，都愿意伸出援手，真是难见的好人啊！ 难怪师叔让自己去找他帮忙。 第282章 在路上 看着服了丹药的玄奘，几人脸上带着些许紧张。 药有没有效果那另说，要是玄奘命没了，那才是大事。 少顷，玄奘便觉有股力量自小腹处蔓延，很快便涌至全身各处。 将那股痒痒劲消的一干二净，不显痛楚，那伤疤尽数脱落，不知不觉，已然好个利落。 “阿弥陀佛，施主带来的当真是奇药，这般迅速，贫僧感激不尽！” 玄奘心中欢喜，连忙起身拜谢。 两只胳膊上只余一条细线，尚能看出受过伤的痕迹。 这对他来说，已经无伤大雅。 “还未请教施主名讳?” 玄奘拜谢后问道，观其面容，再无白骨裸露，气息更是平和。 他便知这位女施主确实是解决了自身疾患。 “小女子秦荷，长老叫我秦荷便好，这药乃是地府的崔府君闻你遭难，特意托我带给你的。 所以要谢的话，该谢崔府君才是！” 秦荷淡笑道。 她救玄奘，不过是不想这山中多个可怜的幽魂，不曾想会遇到孙师叔。 从崔府君口中得知师叔曾与玄奘一路西行，也是不久前才分开，此番想来也是缘分使然。 “崔府君该谢，秦施主更该谢，救命之恩，此生难忘，贫僧本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 这番西行，没带什么珍贵的物件，唯有一个化斋用的紫金钵盂，秦施主可拿着它去往东土大唐。 有什么需要我大唐陛下一定会尽力满足的！” 玄奘说着，李虎已经将钵盂拿了出来，递给玄奘，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只是秦荷却笑着婉拒了。 “长老无须如此，我对金银财宝没什么想法，救人也不告诉顺手为之，长老是出家人，懂的比小女子多。 若真要谢我，便请在以后遇到需要帮忙的人时，也帮帮他们吧！” 秦荷轻声说道，对那些值钱的宝贝，她是真没什么想法。 天地间的奇珍异宝无数，对有的人来说确实很贵重，可对她来说，贵重的东西，从来不是死物。 世间每一个生灵，都应该比那些东西要重要。 她不需要理会别人的想法，只管以自己的想法行事，求一个无愧于心而已。 “阿弥陀佛，是贫僧落了俗套，罪过罪过！”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眼中更添几分光彩。 他读的经文已经够多，却不如一个女子理解的透彻，险些生了俗念。 秦荷所言，一时间如雷音贯耳，余音绕梁。 “秦施主，那山中的村民是怎么回事，俺老猪先前去寻你，竟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猪八戒插话道，问出心中疑惑。 听秦荷所言，好像是去了地府见了那崔判官。 那家伙向来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主儿，怎么会好心给他们丹药。 简直难以想象！ “额，这事还要感谢我那师叔出手，将这盘踞群山的各处恶民给……” 秦荷说到一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自己这师叔，与师傅完全不是一个性子。 这一下来，就将大大小小的村落灭了个干净，好像凶了些。 她想找个夸的词都有些难。 总不能说全给打杀了，她只救人，不杀人，这遇到一个师叔行事如此果决，便是她，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 “你师叔定是个高人啊，悄无声息的就把我们的麻烦给解决了，好，太好了！” 猪八戒见秦荷突然沉默，那纠结的模样，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却是喜笑颜开。 对方的师门瞧着不弱，这秦荷就够恐怖的了，那师叔，还不知道有多强。 也省得他再去找那些村民的麻烦，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阿弥陀佛，如此恶徒，倒也死得其所！” 玄奘合掌道，这样的人，还是死了好些，要是活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命丧其手。 “这里没了那些家伙害人，其他的精怪修行尚浅，有他们护着，长老也能安全走出这山，我心事已了，便不再多留了。 诸位，有缘再见！” 秦荷淡笑道，天下很大，她想去看一看，走一走，自己有着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力量，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她很乐意也很高兴。 她努力些，像那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便能少些。 她经历的，不想让别人再经历一遍了。 “阿弥陀佛，秦施主一路保重！” 玄奘等众齐声道。 说罢，便目视秦荷转身离去，一步步消失在山林深处。 “这位秦荷姑娘真是少有的善人！” 秦可善感叹道，想来这才是对方真实心性，先前那般，怕是被那些幽魂拖累不少。 她也是魂体，自然可以察觉到秦荷身上那数量惊人的亡魂。 能带着那么多怨念惊天的亡魂，依然行救人之举，又怎么会是一个恶人呢。 不但善良，实力也强，哪里像她，还需要别人护着。 几人略微感慨后，便也收拾东西继续向西行。 翻山越岭，虽有毒蛇猛兽行走，但也没有敢接近的。 皆被悟尘与八戒那一身气息所震慑，有些胆小的，是动也不敢动。 待玄奘等人走远，方才迅速逃之夭夭。 “八戒，悟尘，倒也无须如此，只需让他们不来将咱当成猎物，便也行了！” 玄奘轻声说道。 知道他们是吃了闷亏，心里不痛快，这才露出一身吓人的气息，连那野兽都差点丢了魂儿。 “法师，就该吓吓他们才好，让他们知道咱不好惹，才不敢起那吃人的念头，常言道人善被人欺。 其实到哪里都是这么个理儿！” 李虎大大咧咧道，别的不说，就是离开不久的秦姑娘，不也是这样。 听她所言，这山中的村民就是仗着其从不伤人，才肆无忌惮。 让她负担愈重，不得不时常隐在山里中休养。 反而那些村民，一天天耀武扬威，日子倒是快活。 玄奘听罢便没有再多言，心中念起了常诵的多心经，一行人走个几日，出了群山。 过了峻岭，又见林丘。 “这西行之路没个好地方，尽是些难走的崎岖路段，法师，等回去了，该让陛下修条官路，以后好走些！” 李虎念叨道，这山中小路，多是野兽，猎户行走出来的。 时不时便要被树枝，尖刺划到身体，一个不慎，眼睛怕是难保。 便是他的眼皮，也是破了些皮。 “开路有甚难，俺老猪随手一钉耙，就能筑出一条宽阔大道来，只不过那时，师傅怕是又要说俺老猪取巧！” 猪八戒轻哼道。 这老和尚自己有苦硬吃，他能说什么。 “阿弥陀佛，这取经路，贵在磨砺，贫僧自知修行不够，若再生取巧之心，怕是永远也取不到真经了！” 玄奘无奈说道，他若已经有那救世之法，自然无须这般。 若心至诚，也许不用如此艰辛。 他何尝不是借此，让自己心更诚，更坚…… 有朝一日，得见灵山，今日种种，便是幸福之基石。 第283章 老大的位子不好当啊! 师徒闲聊间，又是穿山过林，玄奘环顾四周时，被那闪闪金光照了眼睛。 疑惑间凝眸望去，一时间没瞧个仔细。 “悟尘，八戒，你们看那是个什么去处，可是个宝塔？” 玄奘举目眺望，甚是心喜，这一路全是林丘，连个人家都没看见过。 如今竟能看到放光的宝塔，想必是位有修行的高士在此隐修。 想那乌巢禅师，镇元大仙等，无一不是在那好山好水处建个好道场。 “是个宝塔，那光闪的，晃了老猪的眼睛，生怕别人瞧不见不是！” 猪八戒没好气道。 想着也是个爱炫耀的，有点道行就弄个手段，那宝塔现光芒，四下彩雾飘扬。 想来是个去处。 悟尘亦是微微点头，刚才他也瞧见了，只是不在他们正前方，也就没开口。 要是去那，怕是还要绕些路。 “既有宝塔，想来不是寺院便是观宇，该去礼拜一番，顺便也讨个斋饭，咱们有些日子没吃些正经的饭了！” 玄奘随即开口道。 他不过凡俗之身，对吃的虽然没什么要求，可能吃些好的斋饭，还是有些想法的。 日日野菜野果，他这嘴里也没个味道。 “师傅啊，你嘴馋了就直说，还说什么礼拜之语，咱这也没人笑话你！” 猪八戒轻哼道，明明是肚子里的馋虫犯了，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经文念的多了，未必是个好和尚。 李虎闻言也是摸了摸肚子，他也是想吃些米饭面条了。 这山里的东西，吃的他肚子发青。 野菜的味道虽然尚可，可天天吃，他也遭不住。 好处是他身上的赘肉少了几分，更显精壮，连身形都瘦了一圈儿。 “我佛慈悲，八戒啊，你这张嘴就不能蹦出点为师爱听的话儿来，成天就给我添堵是不！” 玄奘微微低眉，无奈道。 “师傅说的甚是，猪老二你收敛些，把你对媳妇的心思用个三分对师傅，也不能是现在这个境况！” 悟尘瞥了一眼八戒道。 猪八戒跟媳妇说起话来，那语气，那神态，是他平生罕见。 闻听此言，猪八戒轻轻甩了甩袖子，给了悟尘一个白眼。 他那媳妇可是独一无二的，这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论。 “走吧走吧，八戒这张嘴，为师也不奢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哄开心！” 玄奘抹掉额头的汗珠，随口说道。 自己这二徒弟的嘴巴，大概将所有甜言蜜语留给了他娘子，他是难听到好话了。 微风在山林间晃荡个不停，似孩童嬉闹般，时不时掀起众人的衣角。 几人的身影行进时，也使那鸟惊飞，兽急走。 却说那西天雷音宝刹中，诸佛端坐，宝相庄严。 个个低眉垂目，口诵无上经文，佛光甚盛。 “我佛，那妖猴不久前已离了玄奘身侧，可又肆意出手，若是坏了玄奘的劫数，当是他的过错，该上禀玉帝问责。” 一金刚罗汉站出来说道，眼中很是不快。 那取经人本是金蝉子转世，堂堂正正的佛门中人，被那猴子打杀了不说，如今转世还要受其钳制。 佛门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莫说西方将兴，就是西方不兴，也没有哪方仙神敢如此赤裸裸的针对他们。 他的声音让殿内为之一静，只有那舍利佛光不熄。 “且妖猴私心甚重，那天庭也有仙神下界，以全玄奘西行之劫，为何独我灵山不能插手？” 那金刚罗汉继续开口，想着不吐不快。 自寻取经人西行以来，弥勒受创，至今不出，灵吉菩萨被那猴子封了法力，去度化什么山精野怪。 观音菩萨早就寂灭坐化…… 佛门八菩萨已去其一，伤其二。 观那天庭，不过是派了几个童子下界，将这劫数当儿戏，太过糊弄。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那天蓬元帅随玄奘西行，尚可算作一劫。 “那猴子肯妥协已是不易，先前插手又有元始天尊与地仙之祖随行，算不得肆意插手，这问责的事怕是无中生有！” 文殊菩萨微微沉吟后开口，目光平淡。 若教那猴子一路随行，待到了灵山，玄奘是佛是魔怕是难说。 能让他不插手，已经是好的结果。 至于孙悟空插手玄奘劫难之事，他亦是听闻，乃是那些山民不知所谓，求神求到了人家身上…… 再者大天尊与地仙之祖镇元子皆与那猴子在一块，人家都没说什么，你这个时候向玉帝奏禀。 怕是不大妥当。 “文殊菩萨说的极是，此事若是闹大，伤了大天尊的颜面，怕是不好收场，倒不如卖那猴子一个人情！” 普贤菩萨开口附和道。 觉得这金刚罗汉有些挑事，那猴子是个什么秉性，他们怕是最为清楚不过。 天庭下界的神仙他们也都打听过了，那都是与孙悟空有交情的。 那人家放水，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他们特意给玄奘设下关隘，不也是为了放水么！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倒是较真。 “问责的事休提，传将出去，教人说我灵山心胸狭隘，容不得人，可有人知道那玄奘行至何处了？” 如来高坐金莲，轻声开口道。 单凭着这个理由问责孙悟空，他也没这个脸皮。 那猴子打杀的山民皆是皆了不少恶障，亦不是主动插手，灵山若是揪着这点瑕疵不放，恐惹各方仙神耻笑！ “启禀我佛，那取经人如今应到了宝象国境内，暂不知是个什么去处！” 普贤菩萨念头微动，开口说道。 没那猴子在一旁遮掩天机，算出玄奘在哪里，其实算不得难事。 “哦，那里可有什么妖怪，能成全玄奘劫难？” 如来道。 这西行之劫，当历九九八十一难，方得圆满之数。 本来是轻轻松松的活计，如今让那猴子一搅和，连这点小事都要他上心，只能说形势比人强。 如来的话让宝殿中诸佛菩萨侧目，罗汉伽蓝等交头接耳。 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个不停。 “要说妖怪，那宝象国有个碗子山波月洞，是那地藏王菩萨弟子转世后的居所，倒也算一处妖怪！” 文殊笑呵呵道，听说那无我轮回前与孙悟空亦是有所交集，不知道地藏王预见了什么，非要让他轮回。 只是不知何故，去轮回时选择当了一头畜生！ “既是地藏王的弟子，想来此劫可成，无须我等操心！” “说的极是，地藏菩萨何等修为，必可助取经人功成。” “这次稳了……” …… 那罗汉金刚，揭谛伽蓝纷纷附和，说些夸赞之言，赞美之词。 却是让如来心中无奈，只能暗自叹息。 第284章 对峙 灵山诸人，看似夸奖，实乃明嘲暗讽。 这更多的，怕是看戏居多，都是在等着看地藏菩萨的热闹。 上下不能一心，菩萨间也各有分歧，说到底，为佛门整体利益考虑的人，是少了些。 无奈，如来只得以闭上眼眸，念诵经文，求个心静。 下方菩萨等众见罢，亦是轻唱一声佛号，正襟危坐，诵得那妙经如花，佛音绕梁。 正是灵山极乐地，不见众生苦，难闻万灵凄厉，方得解脱之道。 那山中林丘风也疾，其中宝塔不减光，璀璨也夺目，光彩更照人。 玄奘临近那宝塔，才觉情况有异，连忙停了脚步。 “这般天色，怎滴一个人影也瞧不见，悟尘，八戒，可别又是一妖魔去处！” 玄奘左瞧右瞧，心生疑窦。 宝塔闪着光芒，四下却是寂静，那野兽似在酣睡，飞禽立在枝头，一排排明晃晃的大眼睛，瞅着吓人。 有鸟脑袋动身不动，难分前胸后背，有那眼睛一半开一半合，却拿斜眼看人。 身处幽林，虽是白天，却也凉了脊梁，额头生津。 “师傅你眼睛倒是看对了一次，那塔中妖气难掩，味道冲人，你看你挑的什么地方！” 猪八戒紧了紧钉耙，没好气道。 已经严阵以待，准备大干一场，这四处猛兽成行，鸟兽俯首，定是个大妖居所。 不过他也不怕就是了。 “先莫埋怨为师，这妖魔也分好坏，待咱与他打个招呼，若是不善，咱走便是！” 玄奘沉静道。 几人言语间，却是已经惊动了门口酣睡的小妖，探头一望后，便转身进了塔内。 “大王小王啊，有几只妖精领个和尚跑咱这里来了，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小妖对着那床上大小妖怪道。 和尚？ 妖精？ 睡的正舒服的妖王迷迷糊糊地听到小妖禀报，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后，抬了抬手。 “要是过路的，给他些干粮让他过去，要是拜山头的，就说本王没空，要是挑事的……把他们拿了当下酒菜。 莫打扰我清修，这正梦到关键时候呢，且容我续上！” 那妖王含糊不清道，小妖却也听了明白，转身便跑了出去。 玄奘正领着徒弟等准备上去，便见那塔中涌出一群妖怪，依稀还能辨出他们是什么模样。 有那山中虎豹之相，野犬成精，有披羽的，赤身的，长耳的，尖鼻的…… 大大小小列了阵型，持着武器与其相对。 “嘿！你们哪里来的妖精和尚，如此扮相，来此作甚！” 那为首的犬妖沉声道，拿起大刀在自己胸膛刮了两下，火星子那是噌蹭冒！ 玄奘见是个能说话的，心中倒也少了几分怯意，上前几步与其见了礼。 “见过妖施主，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一路西行至此，路过贵宝地，想讨口水喝，不知是否方便！” 玄奘合掌轻声道，对于对方卖弄自己本事的行为，并没有放在眼里。 看这妖精的体型，顶多算个会说话的，就是和李虎较量一番，怕是也有难度，当然他自己上肯定是打不过的。 就更别说他身边还有着悟尘八戒，小白龙。 故他不慌不乱，这般镇定。 “呀，你这和尚是个做主的？本先锋还以为你是他们养的人宠，倒是看走眼了，左右言他，给这和尚取些水来。” 犬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玄奘，随后拍拍大刀道。 身后两个小妖应声后便进了塔。 “你这和尚跑来妖精门前化缘，胆子倒是尚可，要是不带着他们，才能算个英雄，和尚，你会念经吧？” 犬妖大大咧咧问道，身子向前靠了几分，那眼睛明显是有些不相信。 “你可别拿假经蒙咱，我家大王那是天上的神君下凡，我家小王也是上界白虎七宿之人，妥妥的大人物！” 犬妖话音未落，猪八戒便抬起了头，上前几步。 “天上的？你家小王是西方七宿中的哪个啊，说出来让俺老猪见识见识？” 猪八戒将袖子甩在身后，很是好奇道。 “呵呵，说出来吓汝一跳，我家小王，乃是那天上奎木狼星君下凡，在此清修也！” 犬妖眉毛轻挑，仰起脑袋傲然道。 噗嗤！ 猪八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没在意什么场合，不一会便捂着肚子坐地大笑起来。 “你这犬妖胡诌也不看看你猪爷爷是谁，那西方七宿，七去其三，你说的那家伙，哈哈哈……” 猪八戒笑的直拍地，一时间感觉肚子都要笑抽了。 玄奘不明所以，看着这场面有些茫然。 小白龙却是心中轻颤，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你家那个铁定是冒牌货，就是编也编个像样的，你哪怕说是玉帝的女婿，也比那真啊！哈哈哈……” 猪八戒连吸几口气，笑声才慢慢止住。 别的他不清楚，这二十八星宿，有四分之一差不多都折在了孙悟空手中。 天庭中稍微知道内情的，都不会连这个都不清楚。 所以猪八戒认定对方是哪里冒出来的骗子。 “玉帝女婿，那是什么东西？” 犬妖茫然道，天上有这么个职位吗，难不成比他们家大王都牛叉？ 猪八戒闻言又是笑的直不起腰，看着犬妖茫然的模样就觉得更好笑了。 “不当人子，哪里的宵小如此放肆，饶本王清梦，忒恶，该撒泡尿滋滋你那臭嘴！” 塔内一道声音忽的传出，似是恼怒，震的那林间一抖，向后一倒，便栽在那草丛中。 玄奘闻声后退几步，这才敢凝目看去。 见那走出的妖精头似虎，身若龙，额前独角更是醒目，一时间感觉有些熟悉，似是见过般。 却想不起来是在何处。 “嗯？怎么是你们这帮晦气的玩意，快走快走，莫要坏了我这里的风水！” 那妖王刚出塔门，瞧见外面的几道人影后，说着便抬腿往里走去。 “你这妖精不识好歹，我师傅乃是大唐陛下钦点的御弟圣僧，俺老猪前世是那天上的天蓬元帅，你怎敢说我们晦气！” 猪八戒闻言不乐意道，喝住了那道往里走的身形，心中有些疑惑。 那身子瞧着怎么像是地藏菩萨手下的那头坐骑。 莫非是他看差了眼不成？ “大胆，怎么跟我们大王说话的，你这猪头没礼貌，快快拿了水，该上哪里去便上哪去，莫坏了我家大王的心情！” 犬妖眼睛一瞪，抬起大刀厉声道，想着这猪头要是再敢出言不逊，自己就一刀劈了他的脑袋。 给弟兄们晚上加餐！ 第285章 成王败寇 “阿弥陀佛，我这徒儿言语鲁莽了些，贫僧替他赔个不是，还望妖施主多体谅些，实在抱歉！” 玄奘见气氛紧张起来，连忙开口说道，打了个圆场。 “妖怪哥莫生气，莫生气哈，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切莫因三言两语结了仇怨，不值当啊不值当。” 李虎紧跟着赔笑道。 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一路走来，不说那些野兽凶禽，单就眼前的百十个小妖怪，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要是打起来，也太窝囊了些。 一旁的悟尘面露疑惑，有些不解的挠挠头，刚才那妖王出来时，虽然沾染着妖族气息，可是只是很少一部分。 像镇元大仙那般的道门气息有之，似师傅这般的佛门气息也若有若无，甚至自血脉深处，好像对他都有压制……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有些琢磨不明白了，他们什么都没弄明白，对方却好像将自己一行人看了个透彻！ “算了算了，除了这猪头，你们倒还算有礼貌，左右言他，将水给他们，你们沿着这道前行。 等走些时候，自能找到化缘的地方，俺们这是妖精洞府，没你这些和尚吃的东西！” 犬妖有些烦了的开口道，示意两只小妖将拿来的水囊给他们。 事毕后便收了刀兵，与一众小妖打道回府，也不管玄奘去留。 李虎接过那水囊时，迎面便瞧见那豹子妖抛过来的魅眼，给他整的一激灵，一时间鸡皮疙瘩起了个遍。 直至小妖离开，李虎仍旧有些发懵，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何第一次对他抛媚眼的家伙，是个妖精？ “哼哼，这般大方，必有蹊跷，师傅，这水，可不能稀里糊涂就喝了，还是得上点心！” 猪八戒闷声闷气道，却是故意的。 那妖精，他看出来了，十有八九就是跟地藏王在一块的那个家伙。 如此，害他们倒是不大可能了，佛门也没傻到自掘坟墓的程度，顶多让玄奘吃些苦头，他反而放心了些。 “你最好别喝，喝了毒死你这猪头，到时本先锋便拿你做腊肉！” 犬妖忽的冒出个脑袋，翻个白眼道，说完便狠狠的关起了门，直接闭门谢客。 玄奘尴尬的笑笑，心中亦是有些犹豫。 有些举棋不定，毕竟这人都会有害他的心思，那妖精就更没得说了。 害他好像也是天经地义，二者素来站在对立面的多，和气的少。 “我有些渴，先叫我喝两口！” 李虎故作轻松道，说着便率先向前方走去。 那妖精要是没骗他们，走些路程，也能有人家，就是再忍个把时辰，也是可以的。 往自己口里灌了两口水后，李虎眼睛有了些光彩，很是惊讶。 那水入喉，清冽又甘甜，带着丝丝凉意，流淌过咽喉，入了肠胃。 使人神清气爽，却又起了些许暖意，似是将骨子里的湿冷都驱散些许。 “法师，这水有点好喝，等我试试毒，要是没事你们再喝！” 李虎说着又抿了一小口，入了口，依然是那个舒爽的感觉。 玄奘等众离了那宝塔，行个一炷香的功夫，看那宝塔时已经不近，李虎没了乏气不少，甚至较以往更加生龙活虎。 便知水确实是好水，玄奘不由得生了些愧疚之心，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师傅，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过度的愧疚既挽回不了已经发生的事，也不会让你好受多少。 你还是经历的少了，莫要等到把命丢了，再来后悔！” 猪八戒漫不经心道，这次的妖不害人，也不能保证下一次遇到的妖精，还是这样。 若因此心生愧疚，下一次遇到这事，怕是难活！ 该防着的，时时刻刻都不能掉以轻心，有哪个坏人会特意往自己脸上刻坏人两个字。 没被伤害前，永远都觉得对方是好人。 尤其是那种装可怜，柔弱，说自己良善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经人谁整天把这些挂嘴上…… “为师明白，以后也会注意的，倒是八戒你，该好好改改这出口就惹人的性子，这要是遇到个暴躁的。 难免生了间隙，恶了对方，若是动起刀兵，何其无辜！” 玄奘瞥了眼猪八戒，一本正经道。 “这与人为善，不以言语争一时痛快，便能少了许多麻烦，与人如此，与妖也是同理。” 猪八戒闻言哼哼两声，没有反驳，谁让玄奘说的有些道理，他听着也是对的。 “那妖精守着一口灵泉，却只给咱这点，忒小气了些。” 猪八戒喝过水囊中的水后嘀咕道，不怪李虎说能长力气，本就是普通人难见的东西。 多多少少沾些灵气，已经不算是普通山泉了。 其他人倒是没搭话，猪八戒便也没再自讨没趣，低着头赶起路来。 有这水支撑，玄奘等众倒是比起之前快了几分。 那妖王回了宝塔，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后，却是闭上眼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只觉心烦。 四下又静，心中更是烦闷。 “那猴子不在玄奘身边，这取经人也已经远去，老爷我怎么还是感觉心惊肉跳的，忒吓人！” 妖王心中泛起嘀咕，耳朵微动，便知玄奘他们确实走远了。 有些想不通自己这烦躁哪里来的。 莫不是被那猴子给吓到了，是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成王败寇，咱的大孙现如今在何处？” 妖王招招手，喊来一旁的俩小妖，正是那先前的犬妖与一鸡精。 成王败寇对视一眼，不明白大王是什么意思，只能如实开口。 “大王，小白爷他不是应你的要求，跑去乡里寻花问柳去了么，这距离三年之期，还有一半哩！” 妖王闻言猛拍脑袋，顿时想起来了。 “快……快将那小子给老爷我喊回来，若是在其他方向，怎么快怎么来，若是……在那和尚前进的路上的话…… 就悄悄摸摸的把他给我叫回来，最好别撞上，明白不？” 妖王沉吟后说道，这破劫谁爱凑谁凑去，别影响他大孙子修行才是正事。 他这祖宗，当起来不比那老和尚强的多！ “你俩这事要是办的漂亮，老爷我就赏你们俩一人一个小花豹，给你们做个婆姨！” 妖王加以重利，很是郑重的拍了拍二妖的肩膀。 “明白，大王，这事一定给您老办漂亮了，老漂亮了，你找我俩，准没错，我俩谁啊……成王败寇！” 俩妖精眼睛瞬间亮的跟灯笼似的，信心顿涨，使劲拍拍胸脯保证道。 第286章 一人独行，不求同道! 人间红尘皆俗事，难为人也难为仙！ 在此城中，那宽阔的街道上是妖也来往人也来往，天色有雨，却是蒙蒙细雨。 屋檐下滴答滴答是水珠滚落，奏响那奇妙的篇章。 满街的吆喝声让这城变得生机勃勃，一排排队列整齐的护卫于城中游走，皆是各族组成的队伍。 悟空的身形行走于这街道间，目光望去时，终是有了些笑意。 起码，这里还是好的。 哪怕不是那么好，可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只是微微恍惚间，悟空身边，已经是多出一道人影，周围的生灵却是未曾察觉这异常。 “孙道友，你这甩手掌柜当的，也太夸张了些，是真把我三兄妹当骡子使啊！” 柳云上与孙悟空见了礼，这才笑吟吟道。 孙悟空只是提了个想法就抽身走人了，平时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城，却是他们一砖一瓦看着建起来的，其中有多难，他再清楚不过。 若不是孙悟空没有刻意遮掩自身气息，他怕是连今天这面都难见。 “这可不是俺老孙强迫的，你们自己选的路，就是哭的再大声，我也不会同情你们的！” 悟空笑着摊手道，在此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扩展到如此程度，是他没想到的。 比他想的要好的多，三界生灵，除了那些有血海深仇的，互相敌视的种族外，对于彼此共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起码，愿意在这城里定居，又或者做生意的妖魔鬼怪都不少。 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关注这里，只不过很少露面罢了。 “他们两个呢，怎么没跟道友一块？” 悟空淡笑道，这三兄妹，都是一块进退，少有分开的时候，故有此一问。 “清月她向来对这些事没多大兴趣，城里稳定后便时常出去独自修行，这不，连我也很少有见她的时候。 几年前传了信来，好像是在北俱芦洲，哈哈哈，道友你是不知道，很久以前她让两只手我也不是她对手了！” 柳云生笑的很是痛快，自家妹妹这么有出息，他心里也是高兴。 “至于黄淮，这家伙不知何时爱上了医术，这些年老是不着家，忙着钻研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呢！” 柳云生轻叹道，这家里有不让人操心的，肯定就有让人操心的。 黄淮这小子，看医书跟着了魔般，有甚病症，抓些药，又或者施个法术儿，不就药到病除了。 他非想着搞什么相生相克，相辅相成，遇到想不明白的，竟然跑人家棺材里也能研究个十天半个月。 有好几次差点都被路过的道士当妖魔给处理了。 想到这里，柳云生便有些惆怅，心中亦是无奈，毕竟是自己二弟，摆老哥的谱儿压根没用。 “能去追求自己的喜欢的事物，已经是世间大多数生灵可望不可及的，道友该高兴才是，有时候各自安好。 亦是幸事！” 悟空拍拍对方肩膀宽慰道，这三兄妹性格迥异，各自追求也不一样，能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何尝不是一种奢求，而这也并不会影响他们对各自的关心，有些感情是不会因为这些改变的。 “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倒没啥，可那小子钻死人堆啊。 什么乱葬岗，疫病聚集地……孙道友，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好好说说他，人家若是知道黄淮这么折腾他的尸体。 那还不得气的从阴间蹦出来！” 柳云生苦着脸道，他是老大不假，可有些话说起来真没孙悟空管用。 这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事，让黄淮这么搅和下去，怕是有损阴德。 “这倒是得说说，死者也不能随意折腾，要找，也该找那些恶贯满盈的，就当他们为子孙后代积德了！” 悟空挑眉道，想着确实是个问题，便起了念头，找到黄淮所在后，给其递过去一道念头。 那家伙正在一处河里研究长久不腐烂的水尸呢，也是离谱。 “哦，对了，孙道友，有两个家伙一直嚷嚷着要找你，说你把他们给害惨了，要跟你理论，你看？” 柳云升忽的想起一事，径自说道。 这俩货还真就待在这城里不走了，最让他大感困惑的是，对方知道的太多了…… “嗯，说起来确实跟我有关系，等会我便去看看！” 悟空笑着说道，依柳云生的说法，找他的两个家伙，他已经能猜出来是谁了。 恰巧馨禾之前跟他提过，他倒是没想到他们俩能找来。 “孙道友，这城如今这般规模，在这周边已经引起了不小的注意，连大唐皇帝也是频频派人来查看。 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再改进或者……” 柳云生犹豫后问道，建城的想法是孙悟空提出来的，这里大大小小的规矩，都是按照孙悟空提出的框架定的。 在给了大部分生灵便利的同时，自然也会引起一部分家伙的敌视。 以往不起眼的小疙瘩角落，发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起贼心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想分一杯羹的人就更别说了。 “俺老孙不会是，也不合适做个管理者，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们日思夜想，一点点打造出来的。 只要那个大的方向不变，怎么跟周边协调，跟官家商谈，你们自行决定便好，但是要是有想分桃子的，你让他来找我……” 悟空闻言后平静说道，他不会随意插手城中具体事宜，就是制定的规矩，也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 墨守成规，一成不变，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可要是有家伙把在此城当成一个大饼，想要给自己口袋里划拉一份，那就要看看，他牙齿是不是够硬了。 他既没老，也没死，这城，也还没弱到要看别人脸色的地步。 “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道友还是道友，我却好像已经老了，做些事都畏畏缩缩的，惭愧！” 柳云生露出些许沧桑，笑着叹了一声。 都说人言可畏，他耗费了多少精力与心血，看着这城一天天变好。 可有些人，只是想从其中分杯羹，便能不计后果，不择手段，想尽办法迫使他们做出让步，人心真是不可捉摸。 “俺老孙要是想与各方妥协，这城就不会有建起来的那天，我在一天，这城便有一天是安稳的。 有些事情，咱心里明白就好，至于其他人怎么看的，重要吗？” 悟空似是看出了柳云生心里的想法，微笑着道，有些事，哪怕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他不为。 有些事，纵是千劫万难，虽千万人，亦可往！ 他建这城难道真的就是为难这天下生灵好吗？ 不尽然，也不可能是。 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对，亦或者绝对的错。 所以，只是一个顺心顺意而已，他可以让一个人痛快，十个百个甚至千万个人痛快，但依然会有许多不痛快的。 既如此，那就只能希望别人别让他不痛快了。 第287章 最是惊喜，最是意外 “哈哈哈，我明白了，这城，以后再怎么变，也不会有人凌驾在万族之上为所欲为，如果真到了那天…… 那就是世间再无我柳云生这号人物了！” 柳云生开怀大笑，心中愁容尽去，若没有孙悟空这几句话，他虽然不会改变原则，可一些地方做出妥协和让步。 想来也是必然的，建一座城尚且不容易，想要治好，那就更难了。 “去我家里坐坐？” 柳云生随即又道。 “好！” 悟空点头应道，柳云生说他是甩手掌柜，其实这家伙也差不多。 如今也不怎么管事，似城中大小事务，具体事宜，也都是交由城主府决定。 那城主府，实力强大的有之，境界弱小的也不少，不会是谁的一言堂，真有能力一锤定音的。 只有一个！ 孙悟空随着柳云生来到其居所，又与其把酒言欢，推杯置腹，直至夜深，明月当空，方才悠悠离去。 柳云生看着孙悟空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道身影，明明就在他眼前，言语尚且活灵活现，真的不能再真。 可偏偏他觉得孙悟空像是一头四处漂泊的孤魂野鬼，极尽孤独，不融于世。 他做的一切对其他生灵都很有意义，唯独对自身，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一声轻叹过后，柳云生也不再多想，转身回了府中。 清风冷冽，月辉易寻，世人皆忙碌。 奔波本是寻常，却道晚风易逝迹难寻。 城南处的小街，两道身影正杵在柜台旁发呆，无聊的数着街上路过的人儿妖儿鬼儿……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二人四目相对，瞳孔渐渐发大，皆是有着一丝不可置信。 “孙悟空，你个杀千刀的，呜呜……你……你不是个东西！” 一人猛的一拍桌子吼道，说完便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让那泪水沾襟，无声却也悲伤，道不尽那委屈。 那二人，不是被贬下界的顺风耳与千里眼，还能是谁！ “二位神将，别来无恙，这日子过的甚是悠闲啊！” 悟空来到一旁坐了下来，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在这里开了个茶铺。 这二位神颜依旧，嗯，多了些沧桑感，更显男人了。 “悠闲，闲的都快成人来疯了，孙悟空，那破枪是你鼓捣出来的吧？” 顺风耳没好气道，一把夺过孙悟空手中刚拿起的茶壶，这家伙让他俩挨了好一顿批不说，仙籍也给消了。 要不是有点交情，他都要骂娘了，哪里还有好脸色。 这下界之后，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孙悟空能搞出那玩意，在看到这城与那其他各洲大城尽不相同后。 他就明白了。 别人不知道这城是谁弄的，他俩是看着这破城一天天建起来的，又怎么会不清楚。 “这事你们可不能赖俺老孙头上，那枪是你们花钱买的，我可是听说了，当值期间还玩忽职守。 敢对着南天门扣扳机，没看出来，你俩一身反骨啊！” 悟空笑着打趣道，眼睛在俩人身上一阵打量。 “老实说，当时是不是想着把南天门给轰碎了好看看是个什么光景，我那枪再神奇，也得有人动那念头。 不会无缘无故就搞出那么大动静的，你俩被贬下界的真正原因，我估计是这个才是！” 悟空说着摸了摸下巴，深以为然，玉帝不会看不出其中门道，说到底，还是这俩家伙心里生了杂念。 南天门是重地，哪怕为大部分修行得道的生灵敞开，可也是连通两界的重要门户。 能把枪对准南天门，又生了此念，玉帝罚他们罚的不冤。 “谁知道那破枪威力那么大啊，先前不过是些小动静，我哪里能想到是这么个局面！” 千里眼叫屈道，他只是想了一下而已，也没想着梦想成真啊。 想一下，不算什么大错吧！ “老兄啊，你那可不是想了一下，你不但想了，你还动了手，不但动了手，还是朝着南天门。 这哪里是巧合，这分明是你蓄意为之啊！” 悟空像是看透了千里眼的想法，一本正经道。 “我闲来无聊时，做的玩意可不少，似那会夸人的镜子，满足你一些小小愿望的瓶子，被盯上便一直追杀你的人偶……” 悟空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一番言语，着实搞了不少东西。 就当是他给这世间一点小小的惊喜了，这二位神将的祸事，可是自己招来的。 这锅不能往自己身上扣。 顺风耳与千里眼听的瞪大眼睛，嘴巴都有些难合上，连忙揉揉了眼睛，有些难相信，眼前这位真是孙悟空？ 他说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这么不正常！ “这么看着俺老孙做甚，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悟空眉毛轻挑，不解问道。 “呵呵，孙老弟你……你真是个人才！” 顺风耳无奈道。 他俩在天庭本就意在混日子，这悠闲差事被自己一时的玩心给搞没了，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可要是对孙悟空有什么怨气，那还真没有。 真要有，那也得憋着不是。 “两位兄台，这好久不见，饭不请我吃一口，茶水总不能吝啬吧，咱好歹也有些交情在，再说就叫俺老孙伤心了！” 悟空听后就当顺风耳夸他了，不以为意道。 “少不了你的，这茶也是从你这城里买来的，可惜没个生意，说真的，你真将你鼓捣的那些玩意都丢出去了？” 千里眼凑近后为孙悟空添上茶水，这才好奇道。 他听着那些玩意好像也挺有意思，虽然算不上多么难得的宝贝，可它胜在稀奇古怪啊！ “当然了，留在手里有什么意思，自然是散出去才有惊喜嘛，这不，俺老孙也没想到你们能给我个惊喜！” 悟空笑道，轰了南天门，可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这怕是二人此生再也难以企及的战绩了，直接名动四方的好么。 “是啊，你这不经意间散出去的惊喜，却成了我们的惊吓，直接从神仙干到了散仙，别人往上爬。 我哥俩，虎落平阳啊！” 顺风耳轻叹一声，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真是时也命也。 “不过你这城造的确实有意思，该享受什么都有，纷争也少，前两日有俩家伙吵的脸红脖子粗的。 你猜怎么着，硬是没动手，最后亲上嘴了……” 顺风耳啧啧几声，那场面，让他这老古董都惊到了，俩人凑的那么近，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最后嘴对嘴……谁知道是这么个境况，简直亮瞎了他的眼睛。 噗呲！ 千里眼听顺风耳又提起此事，刚入了口的茶水忍不住又喷了一地，随即捧腹大笑。 他一想起那日的场面，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忍不了。 悟空与顺风耳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没好气的看着笑的直打滚的千里眼，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88章 看花了眼 “对了，你不是一路跟着玄奘么，怎么回来了，是想开了？” 顺风耳忽然问道。 孙悟空的变化他感觉到了，可那性子，依然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他不觉得对方像是个半途而废的家伙。 “哪里有什么想开想不开，西天如来愿意后退一步，不再途中插手玄奘取经之事，我也就没有留在那的必要了！” 悟空抿了一口清茶后轻声道，不管对方能不能做到，这人家出手之前，他确实没有必要留在玄奘身边。 二人闻言有些诧异，见孙悟空不似说笑，脸色就更古怪了。 “老弟啊，你怕不是上当了，那灵山诸佛是什么性子，说的话你也信，人家敢这么应承，怕是已经有了对策了！” 千里眼不假思索道。 说不插手，傻子才信呢，那取经人的成败关乎西天众佛这次能不能大捞一笔。 天地功德与气运也不是路边的大白菜，不是说捡就捡的，怎么可能会不插手！ 国富不一定民强，万灵兴衰与众仙神有很大关系，但其中的道道，哪里是三言两语可以道明的。 “老兄说的是，可俺老孙也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只要是规矩之内，我还是能做到不插手的。” 悟空随口道，小九九大家都有，只是没摆在明面上而已。 万物负阴而抱阳，他又怎么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十全十美。 很多事，其实都有一个度，没越过那条线，大家其实完全可以和和气气的坐在一块论道喝茶。 只不过有些人既想又想，这才会有无法避免的冲突而已。 万般好事都让你占了，千般恶果都抛给别人，哪有那么美的事儿！ “这些事也不是我们俩个小喽啰能揣测的，反正你小心点就是了，话说你那么多鬼点子，赶紧给哥俩出个主意。 这茶铺都快经营不下去了，再亏连老底都没有了！” 千里眼坐下来后很是期待道。 这座城的出现，远远打破了他们的认知，能让在此城立起来的孙悟空，要说没点东西，打死他也不信。 “咳咳，这办法有是有，就看你们用不用了……” 悟空轻咳几声道，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千里眼与顺风耳齐齐离孙悟空远了些，眼中有了些许警惕。 “可别又是什么幺蛾子，你不会连这点东西都要收好处吧，咱们可是海深的交情，不能坑我哥俩啊！” 顺风耳有些狐疑的开口，实在是对孙悟空的表情没把握。 那笑容太古怪了些…… “这话说的，俺老孙是那样的人么，这办法绝对管用，就看二位兄台是否愿意用了。” 悟空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给俩人说了。 这茶铺生意不好，固然与茶有关系，可是也不大。 要想生意好，找些容貌上佳，身材有料的…… 能懂些礼仪，在此间端茶倒水，那样靓丽的风景，还能怕没人来！ 爱美之心不止人有，妖魔鬼怪有的也不少啊。 那喝的是茶吗，喝的是心情。 “妙啊，真是妙，孙老弟，你这脑袋总算没白长，我哥俩以后能不能成为大财主，走上人生巅峰。 全都要靠你了！” 顺风耳猛的一拍桌子，眼睛放光道。 这么好的思路，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酒色财气，俗人避免不了的东西啊都是。 那喝完酒容易胡来，他们开个茶铺，谁要是喝完茶耍酒疯，那也没理由啊！ 与千里眼对视一眼后，二人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 “我听你们的意思，这是不打算回上面去了？” 悟空有些意外道，他没想到这俩人真想这么干，看这样子，好像就等着收钱了。 这是当神仙当伤心了不成？ “回去？怎么回，我俩犯的罪过，能留着条命就是千幸万幸了，哪还敢有那奢侈的念头，再说你这地方也不差。 待在天上，还没这里舒坦呢，一天天也不用迎来送往，看人脸色，美的很！” 顺风耳漫不经心道，若是真能回去，那也是好的。 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在这里混日子，也是顶好的选择，确实比上面有意思多了。 说完，二人又拉着孙悟空聊些别的。 白云飘飘，被那风儿推起来跑，是天晴神气爽。 那隔着不知道多少座山与河的城中，也是有几道身影悠哉悠哉的进了城。 惊的城中百姓避着神，提着魂儿，腿脚快些的，也都已经麻溜的跑远…… 城中倒也繁华，那楼那殿整整齐齐，往来人流难断，甚是热闹。 穿的是奇装异服，抹的粉黛胭脂，是那小家碧玉一抹羞容，是那百花盛开群芳争艳。 悟尘一眼观去，只觉这红尘滚滚，欲望无极。 猪八戒的眼睛一眨不眨，瞧了左边望右边，前也看看后也看看，只觉得这心儿扑通扑通乱跳。 “师傅，你慢点儿，这风景正盛，你倒着急起来了！” 猪八戒见玄奘的脚步越来越快，忍不住开口埋怨道，他都有些看不过来了。 “阿弥陀佛，为师要去见驾换那文牒，你若是不想去，便留下来观个尽兴，就此全了你的心意如何？” 玄奘头也不回道，却是诵着心经，目不斜视，直直朝前方走去。 这里的女施主太大胆，瞧着也不是个贫穷人家，怎么就不爱多穿些衣服，他虽是和尚，却也是男子。 若是不收着自己的眼睛，守住心神，怕是会被当作登徒浪子。 猪八戒闻言不再作声，赏着这来之不易的风景，有时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人家都这么穿了，他不看，岂不是瞧不起对方，不给人家面子! 咱老猪就是要光明正大，放心大胆的看。 “这是哪里来的长老，这般俊俏，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看着真叫人心里欢喜，长老，可要在我家里留宿一晚？” “哈哈哈，姐姐说话真大胆，那长老是个害羞的，不如去我家歇息吧，我家里人都是正经人……” …… 那人群中时有胆子大些，言语放荡的熟妇，故意打趣玄奘。 只因玄奘的样貌确实出奇，肤色在那日光下不显黑也不发白，恰到好处的男儿气色。 话语声不断传来，玄奘只能低头快步前行，心中暗自叫苦。 想着这大唐以外的女子，皆像是吃人的老虎，那眼神，能勾魂！ 李虎在后边啧啧称奇，想着前人口中说的异域风情，确实大不一样。 一行人过了街道，行至朝门前，这才缓缓停下脚步，与那守门的大使见了礼。 “大人，有大唐僧人欲面见国主，以倒换文牒，还望大人转奏。” 玄奘微笑说道。 是气宇轩昂，腰直身也正，不卑不亢，收放自如。 那大使收了轻视的心思，连忙应了一声后向宫内走去。 李虎看着那前倨后恭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冷笑一声。 想着长老不愧是长老，只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收了心思，不敢怠慢，若是他来，人家怕只会觉得他是乡野村夫。 这世道，真是千载未变，代代如此。 第289章 国王的心疾 宫中，宝象国国王听奏事官奏罢，面色虽未变化多少，可抚须的手却停下好一会。 心中亦是心惊又意外。 “宣，宣他进来！” 国王抬手说道，眼中多了些好奇。 他知那大唐乃是大国，纵使两国相隔甚远，不知有多少山水相阻，可大唐的威名，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少顷，玄奘一行便随那奏事官进了宫门，至那殿内玉阶前，与其见礼。 唬的一众官员齐退，那国王失色，只觉这椅子离的还是近了些。 “那妖僧，你怎滴带着两个妖怪行事，快快束手就擒，不然我可要叫人拿你了！” 国王强提一口气，故作镇静道。 那两条腿不知何时发软，连站也没站起来，只能把身子往后捎捎。 “阿弥陀佛，陛下误会了，他们俩个皆是贫僧的徒儿，这一路走来行善积德，皆是助人的好事。 陛下切莫因他们长相错怪了两个向善的妖。”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从容开口。 悟尘与八戒见状，只能再次见礼，好教对方知道他们是个有规矩的。 这一国之主，胆子也没比常人大多少。 “这妖也有善恶之分？” 那国王见悟尘与八戒知礼仪，懂进退，不像那暴起杀人的妖精，又不自觉的往前挪了挪身子。 “妖也是生灵，也有智慧，这人尚有好坏之分，妖自然也有善恶之别，他们不曾杀生造孽，故是向善的！” 玄奘合掌道。 国王听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倒也恢复了平静。 只是看着这披着大袈裟的熊精，与那掩面的猪头，觉得这长老是个本事大的。 他还没见过哪家的和尚敢带着妖精行走，今日倒是开了眼了。 “你既是来倒换文牒的，该有大唐文牒，且呈上来！” 国王轻声说罢，便让人呈上玄奘递来的大唐天子文牒，定睛一看，也是心惊。 那上面宝印奇多，大唐天子的宝印他虽辨不得真假，可临近国王的他还是认得的，做不得假。 便知其真是大唐高僧，多了一丝敬佩。 能行这般路程，非常人所能及。 当下便盖上了自己的玉印。 “高僧远道而来，不知要去往何处？” 国王让人将文牒归还玄奘，这才开口问道，算上他这一国之宝印，这和尚已经走了九国之地。 属实非凡，他对其目的，不由得多了些好奇。 “贫僧此行，欲往西天大雷音寺，面见佛祖，以求真经，故经陛下上国！” 玄奘如实回道，话音未落，众官员笑的笑，弯腰的弯腰，有那不以为然的，有嗤笑出声的…… 玄奘有些不解，不知这是何故，却也未开口询问。 “法师勿怪，我这乃小国之地，手下官员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让法师见笑。 只是法师所言，太过不可思议，那西天极乐之地，虽在西方，却不知隔了多少里路，这无数年来。 皆是只闻其声，未见其貌，想到那里，怕是不容易！” 国王笑着说道，似这般居所，大家也都是当个传说，什么菩萨佛祖的，听听也就行了，较不得真。 他临朝多年，也未见有什么佛祖显化过，便知那传言多半是前人瞎传的。 没想到大唐竟然有人信这个，这天朝上国，好像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陛下，这圣僧今日到此，想必是天意，何不将那难处告与圣僧，圣僧见多识广，又有大妖相随。 想必定能解了陛下的烦恼。” 一官员忽然站出来插话道，说罢，顿时有人应声附和，一时间，朝堂上下竟是达成一致，这等境况也是少见。 玄奘心中暗念一声佛号，明白对方怕是有意祸水东引，将麻烦转到自己这里了。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一个会念经的和尚，要说参禅打坐，念诵经文，贫僧倒是尚可，这国事，小僧怕是无能为力！” 玄奘想了想开口说道。 对方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一个僧人如何能解决，这满朝上下的脑袋又不是摆设。 那国王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又仔细打量玄奘一番，没有理会那些幸灾乐祸的朝堂之臣。 “哎，圣僧无须多虑，你若是解了我的难处，我定大赏于你，你若是解不了，我也不罚你，这样如何？” 国王的有些意动的说道。 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阿弥陀佛，陛下请说便是，小僧尽力而为！” 玄奘见推脱不了，只能无奈说道。 那国王轻轻点头，随即变得有些忧伤，与玄奘说起来困扰他多年的心疾。 一旁的猪八戒轻轻碰了一下李虎，给了一个眼神。 仿佛在说，这老国王家里事还挺多！ 原来是那国王的闺女走失了有些年头，遍寻宫内宫外，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音讯也无。 国王说着眼中便起了泪花，看的猪八戒心烦。 “哎，我说你这老皇帝哭哭啼啼做甚，你那闺女又不是三岁小儿，识不得路，既无尸首，也无音讯。 想必是你这宫中规矩太多，你对她又是严厉，才不得已逃出宫去，做了那落魄公主！” 猪八戒揣着手哼哼道。 “依俺老猪，你倒也不必寻了，就当那父女缘分尽了，再生一个吧！” 说话间，见那些官员欲出声发难，猪八戒两个眼珠子一瞪，便唬的那些家伙一个个噤声，不再言语。 “圣僧啊，小女可怜呐，走失时不过十五岁，这离了家，还怎么活啊，你是大唐的圣僧，肯定有办法找到她对不对？” 国王说着声泪俱下，是那闻者伤心，听者同情。 “你说会不会是哪里的妖精掳走了她，这才让我找寻不见……” 猪八戒见这老国王说着又将目光放到自己与悟尘身上，顿时有些不开心，这什么意思，说妖精看他做甚。 自己还能掳走他家姑娘不成，他可是有媳妇的。 “真要是妖精掳走了，我看你也不必寻了，那妖精又不分什么老幼，必是一口将你那女儿给吃了果腹。 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转世投胎了，你还是再生几个吧！” 猪八戒没好气道。 “八戒，休要胡言乱语，就是不生同情之心，也不能在人伤口上撒盐啊！” 玄奘连忙喝止，再说下去，这国王就该轰他们出去了。 “陛下，这寻人的事贫僧着实无能为力，望陛下早日另请高明，贫僧也会在路上为陛下念几段经文祈福……” 玄奘从容道，他还要赶路西行，这要是留在这里寻什么公主，那得待到猴年马月去。 找人该是衙门和捕快的活计，也非他所长，他哪里能答应。 第290章 作妖 “法师贵为大唐御弟圣僧，不说西行取经，就是能行至宝象国都，有能收他二妖做徒弟，定是有手段的！ 还请法师显露本领，帮帮陛下！” 那先前奉上文牒的官员直接开口，认定了玄奘不是常人。 是个和尚都能念几句经，唱几声佛号，念什么阿弥陀佛，有甚用处！ “是极，凡是道士和尚，哪能没什么手段，常有降妖伏魔，卜卦窥机的云游四方，法师既是拜佛求经。 想必定是高士，还请不吝施法，帮陛下一帮，好叫陛下与亲人早日团聚啊！” 那前面的大官亦是出声道。 …… 话罢，又是许多官儿出声附和，一番下来，好像是玄奘藏着本事，不想帮忙一样。 “都是人言可畏，是那软刀子，伤人不见血，今儿个俺老猪可算见识了。 这满朝的大小官员，如此对待他国使臣，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俺师傅乃是大唐皇帝亲封的御弟圣僧。 受其所托西行取经，你家的公主丢了，为难俺师傅做甚，再叽叽喳喳个不停，俺老猪的钉耙可不认人！” 猪八戒眼看愈演愈烈，玄奘又是个左右为难不吱声的，便显了钉耙，轻轻向地上一杵，那地便晃了晃。 是以神兵点轻芒，那地裂开，玉砖粉碎，寒气自脚生，这殿直晃，声咯吱响，难经天蓬力气，直哀鸣。 这一刻大家纷纷闭嘴，那国王也停了声，脸色有些骇然。 悟尘轻轻低眉，念了一声佛号，众官员这才认识到，对方可是带了两只妖精来的。 他们想的，还是简单了些。 “法师啊，请原谅他们的无知和冒犯，说起来，也是为了早日找到小女，还请法师多多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 若是有甚法子，尽管使使，若是没有，我也决然不会为难法师。” 国王轻叹道，不再故作姿态。 这公主突然消失，确实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如今已经是不见十多年，他也觉得难活。 可就是不死心，好歹，也该让他寻到女儿的尸首才是。 此番想着是大唐来的高僧，又有这般厉害的妖精跟随，便起了让他帮忙的念头。 “陛下，非是贫僧不尽心，贫僧这一路走来，也是幸得他们相护，才保全了我的性命，哪有什么手段法术！” 玄奘婉拒道，他是个吃斋念经的，这一路上妖精见过，菩萨高人也曾遇到。 见识是不少，可要他寻人，这着实是为难他了。 “悟尘，八戒，你们可有什么法子，能帮陛下寻到那公主，若是有的话，也可说出来，好叫他们团聚！” 玄奘微微沉吟后转头说道。 心中并没有多少期望，若是有寻人的法子，秦施主也不用到现在还待在那阴宅中。 早就了了心愿了。 “师傅，你若是真有心帮他，俺老猪倒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猪八戒目光闪了闪，最后小声说道。 心中却是已经有了计较，再想到后面的画面，他嘴角便稍稍有些压不住。 “既有法子，八戒你还是快说吧，这事了了，大家皆大欢喜，咱们也好赶路！” 玄奘稍感意外，还是从容道。 他没想到只是随口一问，就真有了办法，猪八戒见状便凑近玄奘身旁，附耳说了一通。 玄奘听完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 “八戒，这请神为师倒是听说过，可要询问，也该找那济世的菩萨罗汉，又或者城隍土地。 你说的这位，为师怎么从未听说过？” 玄奘有些疑惑道。 猪八戒所说之法，确实是个法子，可是请的那神仙，他是半点不曾听闻，也没见有人提及过。 故有些犹豫不定。 “师傅，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求神办事，损的是你自己的福缘与命数，就是土地公土地婆，也得损你阳寿哩。 俺老猪说的这位，虽未显化于世界，为生灵广知，可也神通广大，你若行的是善举，借他之力，必不会损你福缘命数。” 猪八戒少有的说了几句正经话，请神，皆是难以渡过眼前难关才不得已而为之。 你请了人家，不得恭恭敬敬请来，恭恭敬敬的送走，这之间的道道可不少，你招待好了，损失虽然大，可还有的补。 你若是招待让人家不顺心，就是送走了，以后怕也难过。 有些东西难以说清，可却实实在在存在。 “圣僧可是有为难之处，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提便是，我这里虽是小国，可也算富饶，决计不会亏待了圣僧！” 国王连忙开口道，心中有些紧张，生怕玄奘不愿帮忙。 玄奘微微沉吟，想着倒也不难，只是不知道灵不灵而已，试上一试也无妨，尽力便可。 日后想起来，也不会因此心生惭愧。 便让宝象国国王设好供奉香案等一应事物，是以燃香请神。 少顷，玄奘看着那一应俱全的东西，心中有些打鼓。 东西是八戒让准备的，法子也是八戒教他的，这灵与不灵，他可真没把握。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香气袅袅见乾坤，携吾诚心归天门，使念随香遍沙界……贫僧玄奘，在此奉请诸灵护佑主，万劫不灭使……” 玄奘轻声开口，却是字字千钧，只觉身奇重，念渐缓，那晴空彩云现，瑞气生，金光闪闪，奇音彻空。 光芒亮彻万里之遥，上至天门惊九霄，下至幽冥度亡灵。 南海普陀山紫竹林，燕羽看着那光芒大作的小猴子自自己体内冲出，转眼间便射入天际，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 正愣神之际，一双手自虚空中出现，将那金光一巴掌拍了回来，那无比熟悉的气息让燕羽大喜。 “孙大王，你怎么才来看我，我都闷得呢长出蘑菇来了，孙大王？” 燕羽惊喜的叫喊道，哪还有功夫顾及重新回到她心海中的金色小猴儿，急急朝外面飞了出去。 “等我一会，俺老孙办点事儿就来！” 声音自虚空传来，燕羽听道那熟悉的声音，当即喜笑颜开，美滋滋的又扑棱着翅膀回了紫竹林。 那得意的样子让惠岸感觉没眼看，想不明白只是一句言语而已，何至于此。 悟空此刻眉头齐皱，一步跨出，挥手间便散去了那正欲形成的异象。 那道还没来得及显化，只是缓缓勾勒出一道身形轮廓的光影也随之散去。 看见下方那道身影时，又一次有了一巴掌拍死他的念头。 只是一瞬，悟空理明白前后因果后，也是气极而笑，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 “找个人你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我真服了！” 悟空无奈的念叨一句，留下一个字帖后便原地消失。 是以等附近土地山神，各方神仙目光投来时，什么都没探查到。 第291章 心之所向 玄奘正感开口艰难时，身体骤然一轻，那漫天异象也随之消失。 心中正觉得奇怪，请神而已，需要这么大动静么，不经意间看到香案上多出来的字帖，讶异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有东西，说明八戒给他的法子有用。 取了字帖一观后，玄奘却又皱起了眉，这神仙怎么都酷爱打哑谜。 “执迷清水前，至性难自悟，为欲痴狂情亦癫，莫把村妇作等闲！” 玄奘将其仔细揣摩一遍，却不得窍门，只能将帖递给悟尘与八戒，让他们也看看。 “陛下，这帖子所言，想必就是公主所在，只是其中关键，贫僧倒是不大明白，这朝中可有善解谜的？” 玄奘与国王说道，又将字帖所言重复一遍，一时间众官员也各自沉思起来。 猪八戒没在意字帖的内容，而是看着漫天消失的异象走了神儿。 “只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请神术法而已，怎么会这样？” 想不通其中关键，猪八戒也有些烦躁，孙悟空虽然没出现，可送来了字帖，那必然是知晓此地的情况的。 骤然消失的异象他也能猜到原因，肯定是猴哥不愿意大张旗鼓，这才出手散去了那些惊人异象。 他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猴哥不是爱炫耀的，那这玩意就是被动出现的，猪八戒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要呼之欲出。 但就是隔着一层薄膜，让他没办法抓住那缕念头。 到底是什么？ “八戒，八戒！” 玄奘连喊几声，见这徒弟都跟丢了神一样，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啊？师傅你喊我。” 猪八戒回过神来，有些愣神道。 “这法子是你说的，你倒是帮为师看看，这几句话作何解释啊！” 玄奘无奈说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清水定是西边边界的清水村，想要找到公主，那村子里的村妇怕是关键，一定是这样！” 一人突然大声道，神色颇为激动，此话一次，众人眼睛皆亮，细细琢磨下，好像真是这个样子。 “定然是了，快，快，派人快马加鞭，将那村子里的所有妇人都给我拿了带回来，若是有公主下落，重重有赏！” 国王十分激动道，看向玄奘时更多几分敬重，那请神的法子作不得假，能引动如此异象，玄奘定是高人无疑。 他的宝贝公主有希望了。 “陛下，贫僧正好也要西行，若是西边的村子的话，不如让我等一块前往，待找到公主后，贫僧也就不再逗留了。” 玄奘想了想道，在宫中等消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去那村子里看看，到时也好继续赶路。 国王闻听此言，亦是心喜，连忙答应。 如此，倒是不用太着急前往，便令御厨备上素宴，与玄奘等众一块用了斋饭，休息一夜，这才让人与玄奘一同前往。 一行人出了国都，便浩浩荡荡的向西而行。 恰逢那朝阳未升，却似火烧了半边天，如水火交济，红了脸庞，映着人心。 南海紫竹林，一道身影也是踱步而来。 惠岸看着这个让自己师尊打赌寂灭的罪魁祸首，实在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只能当作看不见。 燕羽却没心思理会他的想法，呼的一声便射了出去，最后稳稳落在孙悟空肩头。 “孙大王，你给我猴子会自己跑嘞，要不是你，我是别想再找回来了！” 燕羽大大咧咧道，随后有些垂头丧气，想着要是连自己的猴子都找不回来，那可太跌面了。 “没事，这次是个意外，以后它就安安稳稳的待在你这里不动了。” 悟空与燕羽在海边行走，微笑着说道。 心中又想踹死玄奘与猪八戒了，那俩个愣头青不知此间因果牵扯之大，随便拿个请神法咒往自己身上套。 他若是坐视不管，这世间是会多一个显化于世的神灵不假，只是日后与他的因果牵扯，便会越来越多。 香火神道，非他所愿，只那异象，一旦形成，怕是诸多仙佛的眼中钉肉中刺。 其他的暂且不说，日后有人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求这个求那个的，岂不是烦死人。 真将日子过成了天天上班的打工仔，那才是要命。 若不是他出手够快，这功德气运金身怕是会成为他在这三界的第一个真神神像。 对他也许有益，只是对三界生灵来说，必是小利大害。 神佛之道，只会限制生灵自身的成长与发展，不是他所行之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哪一天它就飞走了……” 燕羽眼中泛出光彩，兴奋道，她之前还在发愁，这要是跟养孩子一样，那以后养大了，翅膀硬了。 肯定就自己飞走了，如今听到孙悟空这般言语，她也是放心了。 “孙大王，你带我走呗，这里待着也太无聊了些，那傻大个脑子一根筋，说什么我修行无功，拦着我不让我出去玩！” 燕羽气呼呼说道，两只小鼻孔都冒起了气儿。 惠岸这家伙死脑筋，那什么菩萨都不在，那么较真干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自己走不就万事大吉了。 “你若是想走，何须俺老孙带你走，你把那小金身拿出来举在身前，你看他敢不敢拦你！” 悟空淡笑道，燕羽若是不想待，硬要离开，莫说惠岸，就是观世音尚在，怕是也拦不住。 说到底，是燕羽将对方的境界想的太高，下意识觉得自己不可能从人家手中逃出去，这才一直没有那种心思。 与人结一道善缘不易，结恶因却是一念之间。 似观音那种人物，不会不顾因果恶了燕羽，这也是他为何放心让燕羽待在这里的原因。 “对了，我要去东海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就当给俺老孙做个伴！” 悟空转头问道。 看这模样，燕羽之前怕是委屈坏了。 待在这里要是不快乐的话，也没有待着的必要了。 观音不行啊，连只鸟儿都不会哄。 燕羽闻言，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确定自己没听差后，用力的点点头，这可真是天降的惊喜。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要飘起来了。 “孙……孙悟空，我师尊……真的有归来的那一天吗？” 见孙悟空准备离去，惠岸犹豫后还是开口问道。 悟空回头看了看这位惠岸行者，看得出来，对方是真挺担心观音的。 “观音菩萨是有大毅力大决心的，你不该连这点事都问俺老孙，若是知道连自己的徒弟都对此没信心，观音会失望的。” 悟空随口说道。 只是，回来的，不一定还是那个观音了，而这，不也是观音所求么…… 第292章 悟不空 “两位大哥，麻烦通禀一声，就说花果山孙悟空前来拜访，不知龙王可在？” 悟空带着燕羽离了南海，一会功夫，便到了东海地界，便对值守的虾兵蟹将说道。 花果山？ 孙悟空？ 两个名字合在一块，让看门的海妖眼皮猛的一跳，突然感觉嗓子眼有些干。 “敢问您可是被太白上仙请去天庭做仙官的那个花果山妖圣孙悟空？” 那虾兵小声试探道，明明心中信了七八分，可就怕弄错了，只能壮着胆子再问一句。 “是我，还请与龙王通报一声。” 悟空笑着说道，龙王与他既是近邻，又送他重宝，这份情义，假不了的。 “明白，龙王爷爷说了，要是孙……孙老爷您来，不用通禀的，直接进去寻他便好。” 一旁的海妖已经跑去通报，这虾兵说着便请悟空入内。 悟空想了想，怕老龙王亲自跑出来迎他，也就没有拒绝。 “哈哈哈，孙道友终于舍得来我这龙宫看一看了，我还以为道友忘了我这亲邻呢，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龙王说话间已经一步走来，十分亲切的握住悟空的双手，这场面，让悟空都有些愣神。 他都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龙王客气，在您面前我是晚辈，您称道友岂不是折煞俺老孙，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好些。 既是亲邻，也请龙王别拿俺老孙当外人啊！” 悟空笑着说道，他与三公主倒是以同辈论交，这再与老龙王称道友，怎么都觉得古怪。 便执了晚辈礼。 “道友之能，已远超于我，就是凭着往日交情，才敢厚着脸皮称一声道友，否则，我这老龙都应该给你见礼了。 孙道友无须在意，这交情嘛，各论各的，到了龙宫就跟到家了没什么区别，随意些才好！” 龙王抚须笑道，已然看出了孙悟空的不自然，只是神仙妖怪本就活的久，这辈分自然就没那么严谨。 多的是各论各的。 “龙王抬举，俺老孙便也应了这声道友，今日却是叨扰了！” 悟空轻声说道。 也就不再推辞，齐齐随龙王进了殿中，坐下后便有美酒添上，昔日不过是一小妖，参加宴席也只是最普通的那一桌。 未曾想第二次入龙宫，便成了龙王的座上宾。 “道友风采更胜往昔，做事更是惊天地动鬼神，教我佩服啊，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喝个尽兴！” 龙王举杯笑道。 “哎哎哎，龙王啊，你这光给孙大王上了酒菜，我的那一份哩，做龙可不能这么小气，这一份怎么够我与孙大王吃的！” 燕羽大大咧咧道，自悟空肩头跳了下来，落在案桌上，细细的瞅了瞅桌上的美酒佳肴。 闻着那味已经是有些流口水，只是瞧见只有一份，便有些不开心。 “哈哈哈，是我疏忽，给这位小友赶紧上一份，我这年纪大了，眼神确实也不好使了，实在抱歉，小友海涵啊！” 东海龙王微怔后连忙笑道，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下意识的就将那孙悟空肩头的鸟儿给忘了。 这不瞧不知道，此刻一看，那鸟也不是个凡物。 虽是瑞气霞光内敛，气息藏于身而不为外物所动，可只要仔细些，依然能瞧出些门道来。 “这位小友早就可以化形行走，为何以本体显露人前？” 龙王语气和善，好奇问道。 他观燕羽，也是那鸟中仙，怕是早脱了飞禽之属，为天地气运所钟。 故有此问。 “化形有什么好，要学那人穿戴，言行举止……孙大王都没化形，我干嘛要化形！” 燕羽不假思索道，只有那些不自信的家伙才会变个人样去讨好别人。 她又不需要这样，干嘛费那功夫。 “燕羽她说话有些不着边际，龙王莫与她计较，若是有唐突之处，望龙王多多海涵。” 悟空点了一下燕羽的小脑壳，示意她收敛着点。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你是真当自己家了啊。 “哎，燕小友说的有理，哪里唐突了，我活了这么多年，怕是还没燕小友活的明白，她那一句，真是醍醐灌顶。” 龙王微微摇头，有些感慨道。 若论活的年月，就是孙悟空与那鸟儿加起来，也在他的生命中溅不起一点水花。 纵观一生，怕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 道理永远都在那里，明白的人也不少，可想到与做到，中间差的可太多了。 似燕羽这般，只是因为孙悟空未化形行走世间，她便也觉得这样最好，愣是不化形的，也是世间少有。 这又何尝不是她的造化，有些机缘，果真是羡慕不来的。 有些道理，也许燕羽一辈子都没听过，可却贯彻了她的一生，这也是一种运气。 燕羽等到了自己的那份大餐，便立马开动起来，也不再理会孙悟空与龙王说些什么，龙宫的食物是好吃。 比起她自己在南海捉些东西吃好多了。 悟空见气氛有些沉默，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开门见山，问了老龙王一个问题。 “龙王，不知道您有没有打算……走出去？” 悟空轻声说道。 目光依然平静的看着龙王，却也好奇老龙王会给他什么答案。 东海龙王闻言微怔，随后便意识到什么，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不再嘻嘻哈哈。 “孙道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还以为你撺掇本王自立呢！” 龙王神色变得严肃，他们四海龙王，一向本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怎么着也算安分守己吧。 走出去？ 走哪去，天地间大势已定，各族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地盘划分，无论好坏，都已经是定数，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变化了。 龙宫有这般造化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要是上了孙悟空的贼船，孙悟空有没有事他不知道，自己这拖家带口的，到时候丢的，怕不只是自己一身性命。 悟空见龙王脸色一变，就知道对方怕是误会了，无奈的笑了一声后，这才开口。 “龙王，俺老孙说的走出去，不是走出四海之地，也不是让你在这三界当中争什么，既然迈步子，不如迈的大些。 龙王要不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三界之外的世界。” 悟空语气幽幽道，神色未变，只是眸光深了几许。 三界很大，可那是对普通生灵，似凡人，猛兽飞禽，虫蚁之流…… 也许那些小有修行的修士，妖精鬼怪，一样难以探尽这三界各地。 可似他们这般，任三界浩瀚，去哪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朝游北海暮苍梧，并非难事。 孙悟空明白，若没人想着走出去，三界无论如何折腾，也只会是一滩死水，最后的结局几乎是定数。 要变，就变的彻底些。 那混沌太虚无极尽，对他们来说，怕是与凡人观三界一般无二。 既如此，为何非要争这一亩三分地，勾心斗角，弄的头破血流，任你百般聪明，千般算计。 能搅动的不过这一方风云而已，有这精力，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往死里去折腾这天下苍生。 这并非光明正道。 第293章 蝼蚁见青天 “道友若不是开玩笑，便知三界生灵无论神佛，修为境界如何，想要在混沌世界立住脚，就必须实现生命层次的跃迁！” 龙王面色稍松，而后从容道。 外面与三界不同，任你神通广大，肉身强横，那也只是在此方世界内方能彰显威能。 一旦出去，死亡也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到最后皆会被那混沌气息消磨殆尽。 想要遨游太虚，跳出三界，须得明悟真正的混元道果。 这是众仙神心知肚明的事，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莫说明悟，就是能听懂一二的，也是世间罕有，更多的，是你讲上千万载，对方依然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何谈明悟？ 他如今虽是东海之主，掌一海之地，可要去那混沌太虚，怕是还差的远，遑论他人。 而想要找到一个族人栖息的地方，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这个走出去，只是第一步，便将三界生灵尽数阻拦在外，真正能出去看一看的，怕是只有天尊之流，各方仙老…… 这在三界中，怕是掰手指头都数的过来，道友怎么会觉得我们有那能力！” 龙王轻叹道，也许有隐士同样可以，可那又能有多少。 就是他说的这些，自己遨游太虚不会有多大问题，带些生灵出去也不难，可要让一些生灵长久的留在那茫茫混沌。 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龙王，多说无益，不如随俺老孙去天外一观，有些东西，你不看看，光靠想是没有意义的！” 悟空起身相邀，龙王见孙悟空这般平静，也是露出一缕异色，心中起了波澜。 当下应了声，燕羽连忙抓起一道吃食，这才扑棱着翅膀站在悟空肩头。 尽显小馋嘴本色。 三道身影离了东海龙宫，只是少顷，便出现在东海海域上。 悟空目光微动，抬手随意划过，面前空间便如飘动的薄纱一般被他划开，涌动的，是那太玄气。 “龙王请！” 话罢，三道身影便齐齐消失在东海海域上空。 那三界之外，龙王心绪难以平静，惊骇的看着那片片光海，极尽绚烂之地，无穷无尽，这是混沌太虚？ 不对啊，他以往修行突破时，也不是没出过三界，那时所见，分明是一片黑暗，暗淡无光，不见天日…… “道友，我也曾出过三界，试图熔炼混沌之气为己用，那时所见，并非这般，这是？” 东海龙王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心中所惑，实在是难以言喻。 哪怕是他脚下，也是一片虚无，他虽感知不到外面有甚危险，可眼力尚在，若非孙悟空以大法力护着。 他怕是一刻也难立足，只观四周护住他们的气息流动，便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地步了。 “龙王说的，是那不见光亮，多是虚无，时有陨石划过，或是混沌古兽驻足的地方吧，那里确实是三界外。 但尚且也算三界，就像一个鸡蛋一样，它里面尚有一层薄膜，那层空间，便与薄膜一般，是三界的保护层……” 悟空轻声解释道，在那一层外，还有一层如鸡蛋壳一般的保护层，是那白茫茫一片的无尽空间，什么也没有。 若是修行不够误入那里，再无人搭救，怕是一辈子只能待在其中，在无尽岁月中慢慢化作一方世界的养料。 破开那层，便是各种道气，似气流般，变化无穷，扛的过去，更上一层楼，扛不过去，便只能作其中一股了。 再跨越，才是这真正的无尽混沌太虚。 也许，再破开这方混沌后，还有不一样的奇观…… 可那，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来到这里，便是悟空的极限。 龙王一阵无言，那种久违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他心头，真是蝼蚁看天，我以为的就真是我以为。 原来这辈子，他就没出去过，他被孙悟空的几句话说的道心差点崩溃。 这样一对比，他感觉自己这个龙王，好弱…… “孙大王，那咱们的那个世界呢，在哪里，是哪个啊？” 燕羽四处张望后，愣是一个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她还想着出来后，应该能靠自己的感觉分辨出他们的那个世界呢。 “你眼前的一个小点，又或者说，你眼前的每一处，可能都是一个与我们那里一样的世界。 咱们若是找不到一个对标的点，是没办法确定三界所在的！” 悟空笑道，到了这里，想要再回去，不是有大法力就行了，还有一种东西，有的人觉得是一种念头。 有的说是心灵的力量，有的感觉是一种想法…… 总之，那种力量介乎于心神与识海间，能感受到的觉得很简单，感受不到的，也只会当它不存在。 真正的唯心……唯神，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概括的，连他也只是初入门径，看个大概而已。 “道友的意思是说，如果将此处比作我们身处海中，那海水中密密麻麻的每一个极小的点，都很有可能是与三界一般的世界？” 龙王错愕道，感觉有些难以接受，这三界，不知道多少人争的头破血流的地方，突然好像就不值钱了。 “不是可能，是肯定，你现在周围看到的每一点，都可以说是一个那样的世界，确实很难理解，可事实如此。” 悟空不假思索道，那些看着不远的光海，其实不知道隔了多远，若是自身不够强横，也许累死你也难以靠近一步。 龙王感觉好似晴天霹雳，心中已经是滔天巨浪，冲击着他的认知。 孙悟空说的太离谱，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感觉孙悟空在开玩笑。 似这般所在，他们如何立足？ 哪有资格立足？ 孙悟空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在求道之路上走出了多远？ 东海龙王眼神一阵变换，最后只是无奈一叹，这五百年……对他来说不过是碌碌无为的五百年。 他也在尽可能的高估孙悟空了，毕竟不过短短几十载，就能修得那般惊天动地。 他已经把孙悟空想着又跑了五百多年，没想到人家不是跑的，而是跟一支箭一样，嗖一声就没影了。 然后飞了五百年…… 有些东西，果然是不能作比较的。 现在的孙悟空，与佛老对战，还需要拼尽全力吗？ 他不敢想。 “孙……孙道友，这地方，何谈立足，何谈走出去？” 龙王无奈苦笑道，他看到的太多了，所以，他觉得孙悟空太看得起他了。 这已经不是抬举，这是把他抬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他待在这里分分钟没的好嘛。 莫说转世投胎，怕是会没的干干净净，什么都剩不下的。 “能，俺老孙说能，他就能！” 悟空平静说道。 第294章 一加一 “龙王，这里的空间无限广袤，求道之途可以说畅通无阻，你唯一担忧的那点，俺老孙帮你解决了！” 悟空认真道，古人把无法了解探知的天外只用混沌概括，太过笼统。 莫说三界，就是一片森林，一条小溪，甚至一花一草所蕴含的东西，都极其丰富。 那这混沌之地，是怎样一幅光景，哪里是可以用言语概括的。 生灵的精力不是无限，又何必耗死在那一方世界当中。 悟空轻出一口气，眼眸微凝，只是一念间调动周身法力，口中发出一道道声音，龙王却只觉得晦涩难懂。 听了与没听一般，甚至想要在脑海中回想一番，也难以做到。 只见那星海动，光芒转，四周空间扭曲，东海龙王连忙收回目光，那一瞬，他感到极致的晕眩，有那一刹那的恍惚。 光芒寂灭又新生，空间坍缩又重现。 赤阳聚而星辰显，是以阴阳动，五行生，一气引太玄，一气遮太虚，悟空眸光再沉三分，终是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一片极致的光芒猛的荡开，只见那一线瞬间远去，化无尽汪洋，分开了天与海，似那浪汹涌。 气息浩瀚无尽，让东海龙王禁不住长啸一声，化龙而去，径自扎进了那茫茫大海。 东海龙王不禁喜形于色，发出阵阵龙吟，这片浩瀚气息，让他的心也跟着汹涌澎湃。 好像又感受到了那人族未出，万灵孱弱，凶兽横行的时代，只觉身心自在亦逍遥，再无束缚。 纵使翻个浪滔天，横压苍穹，也不会有人降下刑罚，说他错与对…… 又是念起间，那无尽山峰起，地自生，乾坤现。 悟空轻喝一声，便见又是花草，古树，风起云涌，至此，天地雏形初聚，却是已经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这明生死，悟阴阳五行，参造化，无中生有，已是不易。 那在这茫茫太虚中打造一个适合三界生灵的容身之所，就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孙大王，你好厉害啊，在这里能弄出这么大的一块地儿！” 燕羽说着不断升空，向上飞去，想要看一看这天的尽头所在。 却被悟空施法带了下来。 “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只是借鸡生蛋，勉强打造一个良性循环，生生不息之地，这里依托混沌而成。 你单靠法力飞行，是飞不出去的。” 悟空轻声说道，法力在这里有用，但不是很有用。 明悟规则，法则，道则，才能无视空间，距离，障碍，一念即达。 “等俺老孙什么时候可以将这片空间，一样缩小咱们肉眼难寻的地步，也许才算有所成。” 悟空想了想说道。 这片空间，哪怕站在这片世界之外，看着也是极大。 说着，孙悟空便带着燕羽跨出一步，来到外面，燕羽再一次看到那无尽光海。 可横在她面前的，却是一道望不到尽头的巨大黑幕，上面流动的莹光点点，说不尽的五颜六色。 看一眼就晕脑袋。 “像这般宽广的地域，俺老孙可以一步跨尽，可这混沌，如那片区域，我全力赶过去，起码要一年之久……” 悟空指着远处神似龟状的光海，颇为无奈说道。 眼睛有时候是会骗人的，看着不过是千里之遥而已，谁又能知道它到底有多远。 燕羽的脑袋中尽是疑惑，却依然觉得孙大王太厉害，至于孙大王说的那种境界，肯定是更厉害的了。 望山跑死马，有时候真不是说的。 “孙大王你已经很厉害了，至于这大到没边的空间，你肯定有一天能缩到跟那些世界一样小的地步的！” 燕羽歪着脑袋说道，觉得孙悟空能带她来这里，要达到那样的境界也不会太难。 那几百年前，孙悟空还跟她差不多呢，不能说什么都不会，那时候孙大王还不会飞呢。 现在好了，孙大王什么都会，她还是只会飞…… 悟空笑着轻抚燕羽脑袋，没再解释。 他所说的一个点，也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而已，真正的三界是不是一个点，是不是极小的一个点，他都不确定。 要真是一个点的话，就是再小他也能看得见的，可事实就是他无法看见。 三界所在，从来不是靠眼睛锁定的。 悟空再次回到这片刚刚诞生不久的天地当中时，龙王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些许，却依然难掩激动。 这里比三界更适合龙族，像是天生给他们打造的地方一样，太合适了。 无论是炼体，修心，参悟道法…… 都比三界好了太多。 三界的势在变化，莫说将来，就是如今，对他们来说，境况也远不如以往。 那种变化，更适合人族的成长，却不是适合他们的。 大势难改，也不是一句虚言，这种走向，他们很难改变。 “孙道友，未曾想，你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若是连你都可以施如此手段，那大天尊他们？” 龙王忍不住开口问道，心中有个不敢想的想法。 “龙王为何会认为，大天尊他们做不到呢？” 悟空微笑道，似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这种层次的生灵，会的只会比他多…… 也许大家修行的侧重角度不同，可似这般演化之法，孙悟空可以肯定，对方必然是会的。 若是对方在此道深耕，定比他强的多。 东海龙王恍惚间拔掉了一撮胡须，心中直接震惊了，他听到了什么？ 他以为似天尊他们，在三界中肯定是无上存在，那到了这混沌中，强归强，肯定强的有限。 主要是孙悟空给他的震撼太大，三清演法，他也从未见过，这才生出这般念头。 孙悟空一句话，却是让他呆愣当场。 三清……这么牛叉的吗？ 他忍不住想爆一句粗口，那他们为什么不与孙悟空这般……等等……不会人家已经…… 东海龙王第一次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跟个乡野村夫一般，要烧了。 “道友，你说我之前去的混沌只是相当于三界的保护层，那我想问，那层保护层，究竟有多大？” 东海龙王突然想到这个，便问了出来。 三界虽大，可他花些时日，尚且能观个来回，那茫茫空间，他也不是没有出去看过，是真大。 “那所谓的薄膜，三界若与其论宽广，只能是沧海一粟，而那白茫茫的空间，对这层薄膜来说，同理！” 悟空坦然道，这已经是不是说靠法力多少，精纯与否可以破开的范畴。 也许可以，可你就是把三界炼个遍，炼上千万个三界那般的世界，所拥有的法力也不一定能破开那层薄膜…… 鸡蛋从内打破是生命，从外打破是食物，可也不是说你给里面注入一股力量，然后让它砰的炸开。 它就能给你一只生命了。 第295章 胆子大了 龙王轻叹一声，眼神多有复杂，明白自己是将有些东西想的太简单了。 这不明白时，坐井观天尚存一丝傲气，如今，点滴也无。 龙族在许多生灵眼中是强横，地位超然的生物，只是如大天尊这般的人物，看他，不，人家哪有心思看他做什么。 “那道友的意思是？” 龙王有所意动道，眼神多了些异彩，此方世界论宽广，定然不如三界，甚至没有天地意志…… 可依然让他心动，那明明是新诞生的世界，可其中古朴的气息，让他陶醉。 许多人回忆童年，茫茫一生，都想再找回童年的那种感觉，他此刻，就是那种感觉。 “俺老孙想让龙王挑些心智不俗的，到此修行，这里气息太过厚重，寻常生灵并不合适生存……” 悟空轻声解释道，有那勾心斗角的心思，不如让他们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寻那看不到止境的修行旅途。 这样不也挺好么！ “好处是成就混元的机会大大增加，修行更进一步乃是必然，只是也有坏处，我这里，规矩不少，禁生杀。 就算俺老孙说的再真，这方世界与我有断不开的联系，也就是说，来这里的生灵，生死几乎是被我捏在手里……” 悟空直言道，他就是再给龙王作什么保证，在不对等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空谈。 都是人精，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什么意义。 如三界，玉帝虽是三界之主，可很少会插手其他两界的事务，看似一体又各自独立，相辅相成。 他这里不开轮回，不分阴阳，更像是一处历练之所，而非真正的世界。 “并且，只要修为没到吊打俺老孙的地步，就是再强横，我也不会允许有人在这里变强后，再回三界搅动风云！ 想搞事，就去这茫茫太虚，是纷争厮杀还是其他，我都不会插手！” 悟空语气依旧，龙王却是心中一寒，孙悟空说的那种情况，若无意外，将来是必然会出现的。 任谁强大后，都会想着在熟人面前扬眉吐气，炫耀都是小事，更多的，自然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悟空看着龙王的眼神，便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动了如此多的念头，都是想着让三界生灵日子安稳些，可不是让你修为突飞猛进后，再回三界大打出手。 若真有那天，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自己的因果，自己解决最好，真要到了天尊出手的时候，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 得与失是必然的，连他自己，不也一直都在做选择么。 “哈哈哈，道友以诚待我，我也不能说些虚话敷衍道友，东海龙族中，我那几个儿子多是不成器的。 来这里对他们，对我，对道友你，有害无益，倒是其他的小龙，有几个还不错的，另外，龟丞相的小儿子也是个秉性好的……” 龙王看着面前的无尽汪洋，朗声笑道。 至于什么生死在孙悟空手中，压根不是他在意的事，难道在三界，自己这一大家子的生死就在自己手中了？ 杞人忧天的事，他不会想也不会做，族人有更好的发展，他何乐而不为。 “龙王，这种事，还请龙王给他们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须得讲清楚利害，这样对大家都好，强求不得！” 悟空见他已经开始想着让谁过来了，便连忙开口道。 龙王要是擅自做主，直接指名让谁谁谁过来，时间久了，难免出乱子。 毕竟有的人就喜欢清闲，无所事事便是最好，有的更喜欢奋发向上…… 还是要尊重他人选择，有时候独断专行，要不得。 “明白明白，这个老龙我肯定明白，我这不是先想想么，有些家伙就是再想来，我也不能让他来啊！” 龙王叹道，龙族内部，勾心斗角其实一点也不少，只不过平日里他装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却是要好好想想了。 别的不说，要是龙族真出一位修成混元道果的，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都想在三界中横着走了。 身上揣着一文钱与一块金子，上街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修行中人。 说什么众生平等，哪家的族人出去比的不是这些东西。 龙王又与悟空详谈许久，一些具体事宜商量过后，这才一块回了东海龙宫。 待宾主尽欢，悟空离开后，龙王端量着悟空留下的一袋子铜钱，心中感慨不已。 孙悟空让他自己决定进去生灵的数量，这是真让他为难，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中，这是人之常情。 他就是再相信孙悟空，也不可能举族搬迁，不然就是真的愚蠢了。 可进去多少，他也有些举棋不定。 东海海面，是风也平浪也静，微风徐徐，有那晴空朵朵白云水中游，鸟入海鱼飞跃，煞是动人。 “孙大人留步！” 云霄上，刚刚离了东海的悟空尚未远去，便有一道流光忽至，停在他面前。 “见过张天师，这是？” 悟空看着来人，笑着见礼道。 却是问其来意，四大天师常在玉帝左右，帮着处理天庭大小事务，今日怎么做起跑腿的活来了。 “陛下命我来寻你，想来是有事找你，若是无甚要紧事，这便与我一道上界吧！” 张天师连忙还礼，而后正色道。 悟空微微点头，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便驾了云，与其入了天门。 燕羽仰着小脑袋立在孙悟空肩头，心中一阵激动。 她一只鸟儿，竟然也有入天庭的时候，天兵天将竟然没拦着她，孙大王的面子果真大啊！ 望着那座座仙宫，层层祥云条条瑞气，以及那盘旋各处的瑞兽仙禽，燕羽眼睛都乐成月牙状了。 少顷，悟空便被带到了凌霄宝殿，只是其中没个人影，很快张天师也笑着离去。 悟空不明白玉帝的想法，便老老实实的站在殿中等候。 “孙悟空，你胆子不小啊，明目张胆的挖朕墙角，是一点都不避着人了，你说这是有恃无恐还是目中无人？” 玉帝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御案前，面无表情问道。 “陛下，何来挖墙角一说，我这两界使，是陛下封的，既然应了这差事，我总得做点什么。 我又没什么聪明的头脑，想不出办法解决内耗，就只能从外部寻求突破了！” 悟空礼拜后从容道。 “你那是办法吗，孙悟空你动动脑子，这天地承受能力有限，寻常修士打打杀杀已经是一种负担。 一旦越过那条红线，最后的结果呢，你难道不清楚？” 玉帝气急，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天地与万灵之间是既对立又统一，只有那个相对的平衡，从无绝对一说。 任由一方变强，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覆灭。 这一点，已经有无数次印证过了…… 第296章 各执己见 “陛下您错了，变中才能求活，从不可能中寻求可能，也不失为一条可行的路啊！” 悟空想了想道。 玉帝说的他自然明白，这生灵强大了，天地的威能就显得微不足道。 动辄就是天崩地裂，三界崩坏就只是迟早的事。 是各方仙老不够强吗，是镇元子他们没什么神通手段，光靠名头吓唬人么？ 怕不是，生于天地，心有不忍，又有谁会想着把自己家拆的稀巴烂。 玉帝担心的，亦是将来有极大可能会发生的。 “若不求变，这再怎么折腾，也会逐渐变成一滩死水，最后的结局是一样的，倒不如放开些。 似龙族，陛下让他们施云布雨，初心是好的，可陛下有没有想过，这样勉强的将他们放在一个位置上……” 悟空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就好像两个不同阶层的人物，你非让他们有所交集，看似有了联系，可本质没什么变化。 高高在上的依然高高在上，甚至不情不愿。 委曲求全的依然委曲求全，活的胆战心惊。 施云布雨的职责，算不上是个人就能干，可能做这事的人确实不少。 倒不如彼此分开，各自发展算了。 玉帝听罢，目光也是微动，随即有些无奈。 “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他们发展起来，野心有了，实力也有了，到时候自相残杀，争个你死我活，该如何？” 孙悟空太想当然，许多人拥有足够的实力后，起纷争是必然的。 像孙悟空所言，将龙族这般的强大生灵分化出去，让他们各自执掌一界，难吗？ 难的是之后，到那时，就不仅仅是在三界中打打闹闹了。 稍有不慎，怕是会有许多种族覆灭，似三界这般的世界，破灭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而已。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不是所有人有了实力之后都还能与你一般。 你不是在等玄奘成佛么，在他西行未功之前，你把这想法还是收一收吧，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玉帝甩了甩袖子，没好气说道。 “小仙遵旨！” 只是话音刚落，悟空便很是爽快应道，开口时连玉帝都有些始料不及，一时间有些愣神。 “你不是喜欢跟朕唱反调么，天天说朕这错了那错了，怎么不再辩几句？” 玉帝眉头微扬，有些意外道。 “禀玉帝，你要是把俺老孙这两界监察使的职位撤了，这三界生灵是死是活，俺老孙还真不怎么想管！” 悟空无奈摊手道。 他不过是坐在这个位子上，看天下各族之间差距太大，难以调和，总这样不是个事，才想着另辟蹊径。 就跟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到了出头的时候，结果你给人派一个狗都能干的活。 这已经不是大材小用了。 这天下万族，实力不对等的不少，起码似龙凤麒麟这些，现在的干的活计，跟打杂没什么两样。 倒不如给他们一个展示的广阔天地，又何必在三界中苦苦支撑，自己往死里耗自己呢。 时间长了，总会出问题的。 “你自己惹下的祸端，难道还想让我给你擦屁股不成，什么时候把那缺失的仙神位格补齐了，你再想要不要做这个两界使吧！” 玉帝轻哼一声道，没给悟空什么好脸色。 “小仙明白，小仙告退！” 悟空拜了一礼后就打算离开，只是转身时，又被玉帝喊住。 “那什么， 龙族的那些家伙待在人间也没干什么好事，你要送去其他什么地方我就不管了，其他的主意你就别打了！” 玉帝漫不经心说道。 “谢陛下隆恩！” 悟空长呼一声后，就麻利的溜了。 一时间，殿内又陷入寂静，玉帝看着离开的孙悟空，突然就笑了。 “这猴子，步子迈那么大，也不怕扯到蛋，我要是不给你压一压，日后生了祸，怕是够你喝一壶的！” 玉帝负手而立，轻声言语道。 眸光一时间明灭不定，嘴角却是再次扬起，这猴儿的想法还是可以的。 只是时间太短，看到的太少，终究有些不成熟。 压一压好啊！ 天庭各处，悟空一路看去时，与往日一般无二。 变化甚少，悟空正想着玉帝的用意，不知为何明明不看好自己所做之事，还给他留有余地。 就是让他绝了这方面的念想，悟空觉得自己也不会有太大意外。 反而现在的局面，才是最大的意外。 不让做就不让做，让自己等玄奘功成是个什么意思？ 肩头的燕羽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直直的随悟空出了南天门后，这才松了口气。 “孙大王，玉帝好威严，好威猛，好威武，好……” 燕羽瞪大眼睛，很是激动的开口，第一次到天庭就面见玉帝，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上吧，但那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打住，打住，俺老孙这会可不想听你夸人，你有什么想说的，暂时保留，咱下次再听你讲！” 悟空看这燕羽这副神态，微微扶额，有些头疼道。 这模样，跟小迷妹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再听下去，他会直接将其打上玉帝脑残粉的标签的。 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西牛贺洲之地。 只见那宝象国境地，玄奘等众正随着那大小官员，一并向西。 已经来到那清水村前。 那走地鸡儿瞧得生人临近，连忙翻墙逃窜，村口的大黄狗直叫唤，势也凶猛，不惧人流。 “阿弥陀佛，不曾想确实有一清水村，如此说来，那上神指示，必然是此地无疑了！” 玄奘下了马，瞧见那村口立的大石头所刻之字后，轻声道。 想来那百花公主，与此地该有些联系，玄奘心中也是高兴，能帮人解难，一样是修行一件。 “哪有什么村妇，俺老猪瞧了个遍，也没见一个女施主出现！” 猪八戒有心埋怨两句，最终还是支支吾吾的没吭声。 心下觉得孙悟空好卖弄文墨，有什么消息，直接说便行了。 如今还要靠一帮人去猜，却也不敢说什么过分之语，毕竟这人前说几句，还能当作调侃玩笑。 人后说人，就真的有些不好了。 “唐长老，还得请你们多多帮忙啊，没想到这村子这般偏僻，似这深山老林，就是找到公主了。 我们几个怕是也出不去啊！” 那为首的官员讨好道，本来带了些人马，可若是公主真在此地，又怕惊扰到公主，便让其在山外安营扎寨了。 这一路赶将过来，莫说豺狼虎豹，那通了灵性的妖怪，也是见了不少。 要不是这两位长老气势不弱，他们怕是会被当成口中之食，难有命在。 “呵呵，现在知道怕了，不知道是谁走的时候，跟老国王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将公主带回去的。 俺老猪以为，我们一路上就是打酱油的呢！” 猪八戒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翻了翻白眼道。 之前看那架势，好像功劳全是他们的了，这没遇到什么妖怪前，悄悄摸摸的说了不少他和大师兄的闲话。 见到妖精了，倒是念叨起他们的好来了。 第297章 不开悟 一帮官员悻悻的笑了笑，也没反驳。 是打心里怂猪八戒，一个轻哼一声便能吓退山中猛虎，唬的那树精拔腿就跑的妖和尚，他们受点气再正常不过。 待再往里走些时候，人影没瞧见不说，拐弯处倒是出现一座庙宇。 “大金佛寺？” 玄奘看着牌匾上的字迹不由得出声道。 神色微微有异，一眼观去，那匾额已经满是风霜，未走近便知其有一定年头了。 那字已经褪去颜色，哪还有半点光亮可言。 青砖青瓦有青苔，红墙失色尽显沧桑，是那古树也清幽，鸟鸣也脆耳。 往日辉煌已不在，彩凤朱门晦暗，不说人迹难寻，却也只有一僧人持扫帚净地。 “阿弥陀佛，既遇寺庙，该奉一炷香，礼拜礼拜！” 玄奘合掌道，虽是古寺清幽处，香火不盛，可也没有遇见不拜的道理。 一众官员知玄奘是高僧，不敢违背，也不想扫了玄奘的兴致，便齐齐站在外面等候。 悟尘与八戒随着玄奘进了寺院，看到那打扫的僧人时，不由得轻咦一声。 “原来道友也是妖身，小僧随师傅前来拜佛，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悟尘眼睛微凝，当即跨出一步，又侧身为玄奘让开条道，轻声说道。 不失礼仪的同时又提醒了师傅一句。 对方没遮掩那一身妖气，悟尘也看的明白，可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长老倒是个有本事的，俩妖王跟随，不多见，既是拜佛的，去里边便是了，我就是一看门的，无须多礼。” 那僧人随口道，点点头后就不再言语，专注于清扫院内落叶灰尘。 看见俩妖王也没当回事。 这心态让猪八戒都有些意外，悄悄的拿肩膀碰了碰悟尘，略带挑衅的看了悟尘一眼。 仿佛在说，看看人家是怎么修行当和尚的。 悟尘却也不恼，随着玄奘便进了前殿，那殿内也说不上富丽堂皇，若说观音禅院是极为奢侈辉煌。 那么这里就是另一个极端，菩萨尚是泥土身，佛祖也未披金衣，什么琉璃，什么鎏金，是半点痕迹也无。 不是在岁月中逐渐流失，而是根本就没有过。 连玄奘看的也是一怔，这才取了香，诚心礼拜。 “都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里的佛祖菩萨有点可怜呐，这三丈泥土身，能保你平安吗？” 猪八戒率先拜完后走出来问道。 这村子偏僻不假，想弄个鎏金佛也许不容易，可弄个小些的，放在前面充下门面，也没有那么难。 往日见的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没什么油水，也要刮二两出来给佛祖撑撑面子。 这才倒是遇到个毫不在意的，真是奇了怪了。 “求神拜佛，本在安心，心若静，泥菩萨也能保我一世无忧，心不静，纵使金身万丈，仍若地狱，难脱苦难。” 那僧人缓缓说道，目光平静，并未因自己所拜佛祖菩萨是泥土身而自卑一分，也未因自己心境超然而生一丝傲气。 “咦，你倒是修了个好心境，留在这地方真是可惜了！” 猪八戒收了轻蔑，多了几分认真，只是三言两语，他便知对方是个修行之士。 再打趣，就是不尊重人了。 这古寺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玄奘与悟尘前前后后到各个殿内奉了香，礼拜完毕后，才从后面出来。 “阿弥陀佛，长老在此清修，贫僧玄奘冒昧打扰，敢问长老法名？” 玄奘来到前院，再次与僧人见礼道。 心中对其多了些敬重，毕竟能守那些香火鼎盛的寺院，算不得什么。 可要一直守着一座人迹罕至，香火凋零的观宇，那便需要极好的心境与毅力了。 “我？我没什么法名，家中老爷子倒是替我取了个名字，叫不开悟，你要是想要个称呼，便以此称呼吧！” 僧人随意道，待清扫完，便又拿着工具将垃圾运往寺院外。 不开悟？ 玄奘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敢问长老，这院里的其他师傅何在？” 玄奘再次问道。 “此地只我一人，你那徒弟不是说了，我亦是个妖怪，这已经有妖怪住了，谁还敢来这寺院。” 那不开悟随口道。 觉得玄奘问的有些多余，如此偏僻的位置，也没有多少人来，就是有想出家当和尚的，也不会寻这么一处地方。 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玄奘闻言轻唱一声佛号，见对方如此直白，心中却安稳不少。 “师傅在此清修几时？” 玄奘再次好奇道。 “这寺院新修时，我便在！” 得到不开悟的答案，玄奘不由得心惊，可也知道对方是个妖怪身，活的久些并不算什么。 见其在这里居住的岁月怕是比他几辈子都长，心下多了些感慨。 怪不得能修得这般波澜不惊的心境。 于是再次询问起来。 “这宝象国曾有一位百花羞公主，于十多年前突然不见了踪迹，敢问师傅可知晓？” 说完心中有所期待，若是能得到确切答案，便是再好不过了。 悟尘与八戒也是闻声看了过来。 向一个在此久居的妖和尚打听，确实比问什么村民方便多了。 “公主不见了，你找国王打听，那宫内宫外，哪个不比我知道的多，长老这脑袋，在这地方问这事。 怕是有些荒谬绝伦！” 不开悟微微抬眸，终是瞥了一眼玄奘，一双眸子古井无波，好似一口望不到底的深井一般。 看不见半点生机，也未见丝毫死意。 “不瞒师傅，那公主失踪许多年，前些日子贫僧求了老神仙，他给的提示，正是这清水村。” 玄奘连忙解释道，怕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 “这公主不见时也就十二三岁，如今也过了十三个年头，想来现在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师傅可见过年纪差不多的女子？” 玄奘想了想问道，他也不确定那公主是否在这个村子，会不会在此久居，只能这样问了。 “你要这样说，这村子里倒是有个丫头挺符合你说的条件的，出了这门，往里走些，最里边的，就是那丫头。 不过人家不叫什么百花羞，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狗不理！” 不开悟心中了然，知道他们找的是谁了后随口道。 想着那姑娘要是离开，自己也能少些麻烦，便一股脑全说了。 噗呲！ “你这和尚没开什么玩笑吧，谁家的好姑娘起这么个名字，还狗不理，这算什么名字？” 猪八戒噗嗤一声，乐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什么狗不理，之前听到不开悟这名字已经够奇怪的了，如今这名字是一个比一个怪，这村子难不成都是这么取名字的？ 那岂不是还有什么……皮开花、肉绽放、猪见欢、屎真臭…… 真有意思。 第298章 谣言流言传言 “八戒，莫要失礼，多谢师傅告知，多有打扰了！” 玄奘神色稍肃，沉静道。 说完便示意猪八戒少说些，这取什么名该是人家的自由，还是少开玩笑的好。 言语伤人，也是利刃，不能不当回事儿。 猪八戒咧咧嘴，连忙看向他处，终是没再开口。 心中想着起这么个名，他不意外都难啊！ 谁家正经姑娘是这样给自己取名的，怕是一个都没。 随着玄奘出了寺院，院子里的水缸里却是传来动静，冒出两个脑袋。 砰的一声后，一阵白雾散开，正是那一鸡一犬。 “小白爷啊，这次可被你害惨了也，没把你喊回去不说，还真碰到了这帮妖精和尚，回去我俩估计得改名了！” 那犬妖抖落一地水滴，眼神幽怨道。 “就是就是，小白爷下次好歹给我变个别的，这没翅膀不得劲啊，蝌蚪有什么好的……” 败寇吐槽道。 就一尾巴在水里摆来摆去的，实在是太闷了。 “不过是改个名字，有甚重要，你俩想个好听的给老爷子一说也便罢了，老爷子心有所忧，是他自己心动了。 这世间皆有缘法，哪里是躲就可以躲掉的，老爷子修行不够啊，回去得说道说道。” 不开悟想了想道。 生灵之悲喜，欢乐，忧虑，所思所想，皆以心动，一发而动全身，不说看破，就是想不为外物所动。 最重要的，也是心静而已，静心便妄念难生，欲念不起，是以无喜无悲，我观自然。 “小白爷，你还是想想怎么回去跟大王交代吧，这出来也不少日子了，你给大王找的孙媳妇连个影子都没呢！” 成王摸着下巴沉吟道，想着大王那大巴掌拍下来，小白爷的屁股怕是得红一阵时间。 这繁衍子嗣乃大事，可小白爷生来对那种事没什么感觉，太寡淡了。 都已经多少次被赶出来了，结果花也寻了，柳也问了，得，都特么的上山当尼姑了！ 真邪乎！ 这时间久了，他都觉得小白爷就是当和尚的命。 而这次，结果显而易见。 “无妨，我近日修行有所长进，老爷子要干仗，我还是能抗一会的！” 不开悟平静道，觉得那巴掌，自己抗个百十下不是问题。 言语间，不开悟微微侧眸，目光看向那墙头，本想念一句阿弥陀佛，可转念一想，念不念都没差！ 便不再理会。 有事念了也没用，无事念什么阿弥陀佛…… “小白爷，人欸，那人都翻墙进来了！！！” 成王败寇齐声惊呼道，俩家伙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子爬上墙头，一个随意的翻跃，便堂而皇之的进了寺院。 咦惹~ 成王败寇同时对视一眼，瞳孔微缩后，皆是眼睛亮了亮，不由得发出一声长调。 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是这里的常客？” 成王小声试探道，小眼神跟会说话一样，一会瞄一下后面，一会看一眼僧人。 “什么叫常客，那叫香客好不，你这家伙，注意言辞！” 鸡精敲了一下成王的脑袋，无语说道。 这词可不能乱用，坏了小白爷的名声，以后可不好讨女妖欢心了。 虽然小白爷从未看过女妖精一眼，可总有开窍的那天的。 找个人有什么好的，哪有妖精来的妩媚，放的开，这妖就该找妖！ 成王败寇说着又拉扯起来，却被不开悟给无视了。 另一边，玄奘与悟尘等站在一侧，看着那官员敲门，等个半晌，也未见有人应声。 心下便有些疑惑。 “唐长老啊，你真没听错，这里便是公主所在？” 那为首的官员有些着急，不由得回头问道。 看着不像是个没人的去处，也无灰尘，想来是有人的，莫不是出去了。 “你这老登，莫不是听不明白，我师傅能哄骗你不成，若是不信，走个百八十步，自个问那和尚去。 话是他说的，若是不对，你把他抓了坐牢去吧！” 猪八戒揣起手，笑呵呵道。 “我佛慈悲，或许，是人家不想见我等，诸位大人，可否能细说一下公主出走前的事，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悟尘收回目光，忽然开口道。 能故意躲着不见的，怕是有些缘由，他虽想帮老国王寻见女儿，可其中若是有隐情，便该斟酌一二。 有时候，父女再见，或许并没有那么好！ “这等秘事，哪是我们这些臣子敢打听的，就是有什么矛盾，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气也该消了。 还是先找到公主，到时候我们定会感激不尽，几位高士若是有什么办法，千万别藏着掖着啊！” 为首的官员赔着笑道，说的话亦是滴水不漏。 “师傅，这事我看咱就别掺和了，就他们那嘴，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好心想帮他们解决事。 何必净干些热脸贴冷屁股的活计，公主找不找得到，跟咱有点滴关系吗。” 听着这些人言语，猪八戒翻了翻白眼，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他这耳朵也不是白长的，神通也不是白修的，一身法力亦不是摆设。 能悄悄摸摸的溜到那寺院去，不想与他们见到，要说与老国王没点干系，他是不信的。 “不能啊，千万不能这样啊，长老们是修行的高僧，这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那官员闻声后连忙开口，有些急了。 狠了狠心，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 “这宫里的事我们确实不怎么清楚，不过百花公主失踪前后，确实也有些流言，至于真假老夫也不清楚。 诸位要是想听，我倒是可以说一说，想必各位长老也不会随口就说出去，我是信得过的……” 那人尴尬的笑笑，还是说了出来。 那年恰逢宝象国发大水，水淹了许多小城小村不说，就是周边邻国，也有不少遭遇的。 正好有高人点化，说什么百花公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此番就是来拯救他们于危难之际的。 只要将其献给那谔谔河的河神，全了他们的姻缘，这灾自然就会消了…… 这种消息，本来听着也没啥，可耐不住传的人多啊！ 到最后，那压力自然而然都给到了老国王身上，是选闺女，还是选国家，大多数人的选择是一样的。 只是不知何故，那百花公主在祭典前的几天就不见了人儿。 “这流言也太假了，呵呵，换作俺老猪，俺老猪也跑，不跑等死啊！” 猪八戒听着听着就冷笑一声，他都不用猜，那什么高人，十有八九就是河妖干的好事。 天下很多，有许多事情不尽相同，可同样的，一样有许多事，其实都大差不差。 纵使有那无尽轮回，历史不也是一次次重演，这才可怜！ 可架不住有些傻子就是喜欢信。 第299章 死生亦然 “那你们水灾是如何渡过难关的？” 李虎忍不住开口道。 这公主失踪了，若那洪水是妖魔所为，想必不会轻易罢休的。 “这个……那个我们选了一个与公主长得相似的，打算献给河神来着，只是后面不知怎么的。 水也退了，那高人也没露个面，这事就这么了了！” 那人悻悻道。 终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用一个公主平定祸乱，无疑是最小的代价。 可说出去，终归是不怎么好听。 “诸位还是请回吧，狗不理她说了，从十三年有了那个提议开始，她与宝象国便无任何关系了。” 僧人缓缓走来，神色十分平淡道。 “区区一个破寺庙的和尚，也敢胡乱出头，你有几个脑袋够我砍的，你这么说，那么公主是在你寺中了！” 那人目光一冷，出声喝道。 “作为一国公主，为父母，为家国排忧解难，那是她的荣幸，也是逃不脱的命运，享受了荣华富贵。 就该承受那该有的代价，有些关系哪是你说断就能断的！” 此话一出，连玄奘也颇感无奈，话是难听，可天下事情，好像又都是如此。 “谬论，一介女流你们要她担什么责任，尔等身为君君臣臣，可曾担起过责任，可曾尽到了你们的责任！ 莫非推一个公主出去，便是你们该尽的责任？” 不开悟很是认真的询问道。 若是遇到无法难以解决的问题，难道要靠献祭女人来解决事情么。 那人家要什么你给什么，要女人你给，要你妈你也给，要家产，地界…… 什么都能送出去的话，这样的为官之道，为君之道，不如亡国！ “你一个乡野和尚，懂什么治国之道，那家国大事岂是你能明白的，公主在哪，把她交出来。 不然本官便平了你这和尚庙，你这颗人头，怕是难保！” 那人负手而立，目光冷冽，正是官威十足。 “本官此来也不是来找麻烦的，为的是希望公主与陛下团聚，再续亲缘，你最好别让本官为难！” 这话落在众人耳朵中，大多觉得很是正常。 毕竟官与民，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二者相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咳咳咳，那个提醒你们一句，这位寺院的和尚，其实是个妖怪，俺老猪可是跟你们提前打招呼了啊！” 猪八戒捂着嘴轻咳两声，这才不失礼貌的笑道。 说话间，那众官员便慌了神，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又意识到这里还有猪八戒他们。 便又镇定几分，只是眼里的慌乱，依然掩盖不住。 “本……本官明确告诉你，这几位可是大唐来的高僧，个个都能降妖伏魔，你若是敢异动，必定性命难存！” 那官员说话断断续续，带着颤音道。 还是存了些底气。 啪！ 一道声音响起，显得极其刺耳，那官员已经是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晕晕乎乎的爬起来。 “你但凡再硬气点，我都能把你当个人看，宝象国中若都是你这样的为官，怕是离亡国不远！” 不开悟收回手掌，想了想说道。 “妖怪打人啦……妖怪杀人啦……唐长老，你你快出手制服他，他殴打朝廷命官，这……” 那人顾不得疼痛，捂着嘴巴就喊了起来。 说着又从嘴里吐出血渍与被扇下来的牙齿，不一会已经是不成声了。 “阿弥陀佛，有些事情还是坐下来好好商量为好，动粗不是解决之道啊！” 玄奘合掌道。 想着众生平等，不能因为救一群人而去害一个人，便觉得自己占了大义。 为恶就是为恶，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一样是为恶。 心以利动，在起念时，便已经输了啊！ 这点，他也不会觉得宝象国做对了。 “长老慈悲心肠，见不得世间疾苦，倒是我唐突了，可谁让这家伙在我家门前左一句人头难保，右一句性命难存！ 这么嚣张的，我头一次见！” 不开悟从容道，当官的有脾气，耍威风，也得分清楚对象不是。 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遇到吃不住的，又色厉内荏，仗势欺人，若是没玄奘他们在，怕不是又换成狗腿子心态。 你再怎么横，不也与其他人一样，长着一个脑袋，他要是一巴掌给拍碎了。 那碎了就是真碎了，弄开一看，那当官的跟种地的，脑袋的浆糊不会有什么差别。 “不开悟师傅，这国王既寻公主多年，想必还是有些父女情深，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说个清楚。” 玄奘再三思索后轻声道。 不管当初是什么情况，这老国王的伤心也作不了假，还是见上一面好些。 “你这和尚，苦不是自己吃的，劝起人来倒是一道一道的，我那无能的父皇念旧情不假。 可若明天发个大水，妖怪要拿我做祭品，他一样可以哭哭啼啼的送我入妖怪腹中。” 百花羞终究是没忍住，打开了门。 父女情深不假，可利益动人也不会作假，她若死了，老皇帝伤心是真，可也不会因此就不让她去死了。 “你们回去吧，我已决心不与他相见，他若真想见我，便下一道旨意，拿了我的脑袋与他相见便是！” 百花羞漠然道，无论什么事，给你按一个家国大义，好像再恶心的事都能给你搞的无比正义了。 既得利益者大肆宣扬，后人评说，也不是站在有利于自己的角度而已。 说什么对与错，全是人心使然。 “公主殿下，还请您不要让老臣为难呐！ 若是不能请你回去，陛下怪罪下来，臣等担待不起啊，还请殿下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当臣子的……” 那一众官员又跪倒在百花羞面前，作那哭哭啼啼，声音凄厉之状。 让玄奘直闭眼念经，八戒乐的合不拢嘴。 谁也没想到这官员跪的如此之快，哭的这般凄凄惨惨戚戚。 比窦娥冤，比岳公惨，一心为公，哪有半点私心…… 呼~ 百花羞微微抬眸，看着戏精附身的一众官员，自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十三年前，她便明白这世间情情爱爱假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什么父爱如山，恩情似海…… 全是屁话。 这人虚伪起来，连自己都骗。 那日若不是他，自己便是逃出了皇宫，也难逃妖魔之手。 同样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同样都是妖，害人的被当作河神年年祭祀。 救人的却隐居深山无人问。 世道太可笑…… “什么破世道，你当本姑娘愿意来啊，下辈子我就是做条狗，也绝不当人，去你妈的！” 只是见那刀光起，人闻声落，性命如折草，逝去随风，是生不瞑目，死不瞑目。 “未知生，焉知死，不恋生，不惧死，是生也彷徨死彷徨，这样的结果该你们满意了，如此，便带走吧！” 不开悟平静道。 第300章 峰回路转 “完了……完了……全完了！” 一众人等脸色一白，那官员颤声道，一时间失了魂儿。 他们未曾想到，堂堂公主竟然如此决绝，一点也不恋生，那一瞬，天地好像没了色彩，独留那抹殷红。 “唐长老，你是高僧，快救救她啊，你那妖怪徒弟肯定是有本领的，救活一个人不难的吧，我们有钱……有钱！” 一群人慌了神，有的连忙别过头，不忍再观。 “别看我，她是一心寻死，莫说没什么法子，就是有法子，救活了又能如何，一帮自私自利的老杂毛。 公主死了，慌的也不过是怕自身受责罚，又何尝有过半点怜悯之心。” 猪八戒转身骂骂咧咧道，眼不见为净，直接走向一边。 什么高官文人雅士，妥妥的地痞无赖，当初百花羞离宫，这帮家伙估计出了大力。 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活计，这帮家伙玩的倒是通透。 玄奘见猪八戒不愿帮忙，轻叹一声后看向悟尘。 “师傅，猪老二没说错，救不回来的，她不求生，只求死，这是命数！” 悟尘无奈道。 就是有大法力救了回来，怕也是活死人一个，何苦来哉。 再说他也没什么救人的手段。 “你……一定是你，是你妖言惑众，蛊惑了公主，这才出了这等祸事，你罪不可赦，我一定要拿了你问罪！” 一人颤着声，指着不开悟厉声道。 此话一出，一众官员脸色又是一变，随即便反应过来。 “长老啊，他既是个妖精，这占着佛祖的寺庙不说，很有可能就是他施了妖法，这才让公主丧命。 还请长老帮帮忙，助我等一助，把他拿了，好回去与陛下交差啊！” 为首的官员连忙跑到玄奘身旁，轻声说道。 “你这当官的好不讲理，就真的是半点事实不讲，全靠你一张嘴瞎叭叭是吧，不师傅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比你清楚？” “就是，十年八年没见你们这些当官的来一趟，这一来就往好人头上泼脏水，你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害死一个还不够，还想找人背黑锅，畜生啊这是，不师傅，你开一声口，我就帮你一锄头把这些家伙的脑袋开个坑……” 不知何时，路口多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那拿铁锨的拿铁锨，有镐头，有扁担…… 皆是到地里干完活的，有的更是露了凶光，山高皇帝远的，敲死两个当官的，谁知道是他们干的。 就是知道了，大不了不种地，落草为寇，往山里一扎，谁又找得到。 这便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了。 “你们……你们！” 一帮官员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求助的看向玄奘。 “阿弥陀佛，这公主也找到了，若真是这位师傅施了妖法，贫僧俩徒弟也不会一点都看不出来。 依贫僧所见，诸位大人还是及时让公主入土为安，趁早禀报陛下好些，什么捉妖的事切莫再提！” 玄奘说完，便不想与这帮官员再有牵扯，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等嘴脸的家伙是怎么坐到这个位子的。 对上谄媚，对下欺民，满口胡言，行的非光明大道，说的是欺心之语，所作所为，实在难以启齿！ 是非对错，好像就真在他们三言两语之间定了性，若世道都是这般，他还取什么经，度什么人。 不如趁早见了佛祖，就此坐化。 就是真有那度亡魂升天的真经，他也决计不会让这帮家伙脱了苦海。 “唐长老，唐长老，您可不能这样啊，陛下对您好生招待，又为您换了文牒，您怎么能一走了之。 这事……这事还得长老您来定夺啊，那主意是您那妖精徒弟出的，位置也是您搞的字帖……” 先前那人连忙拉住玄奘，急急叫喊道。 公主死了可以，可千万不能是被他们逼死的，这个锅不能背！ 玄奘要是走了，这事就不好办了。 “不当人子，你个老不死的杂碎，再敢拉着俺师傅不放，俺老猪便让你下去跟小鬼作伴！” 猪八戒眸子微瞪，举起钉耙便要给这狗东西来一下，让他知个好歹。 “八戒，莫要喊打喊杀的，他拉着为师不放，你筑下去，要了他性命不说，万一伤到为师就不好了。” 玄奘好生劝道。 “还是照他腿来一下，给他个教训，又不伤人性命，这才不会损了福报，我大唐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玄奘话未说完，那当官的便惊的连忙松了手，急急忙忙跑开。 他本以为这和尚是个面善的，没想到也是个心狠的，竟然这么残忍，怕是个恶僧。 “师傅说的没差，这人有祸福，有些却是自找，便给他一耙吧，让他长长记性，好知道这张嘴，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 悟尘轻哼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心帮他们寻人，反而惹得一身骚，弄死他们才是正理，就是佛祖来了，也没有偏袒的道理。 猪老二嘴巴虽损了些，可也没有害人的心思。 这帮当官仪表堂堂，人模人样的，一张嘴没一个好话，一门心思全使在歪门邪道上了，死也是死得其所。 弄死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的很好，这死也算死的有意义。 咦~ 一旁一帮村民唏嘘一声，只见那几个当官的，连滚带爬的溜了出去，连帽子都丢了。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这帮当官的，净干吃屎的活计，跟狗一个德行，真要指望他们治理国家。 怕是还不如把我家大黄放那个位子上管用！” 村民的话惹得一群人直笑，随即也各自散去，竟是没将女人的死当回事。 这让玄奘摸不着头脑。 只是下一瞬，那让他头皮发麻的画面出现，死去的百花羞直愣愣的站了起来。 露出那大白牙直笑，脖颈间的血迹尚未凝结，染红的衣服随风飘扬。 让玄奘感觉心跳都漏了一下，脊梁骨直冒冷气，飕飕的直冲天灵盖。 “你这和尚还算通情达理，记得别泄密啊，姑奶奶我要回去睡个好觉了！” 以前的百花羞，如今的狗不理，拍了拍弄脏的衣服后，又凑到玄奘面前，歪着脑袋绕着玄奘转了一圈。 最后拍拍他肩膀说道。 玄奘看的分明，那脖颈间的伤口不是作假，鲜血还在顺着口子往外冒呢，这是人是鬼？ “不开悟，快来给姑奶奶上药，你这什么破办法，也太疼了……” 百花羞的声音自院子里传来，玄奘脸色微抽，心也跟着抽搐，感觉他是不是该重新投胎了。 为什么现在的人玩的花样这般多，现在投胎应该还来得及吧！ 第301章 谈情说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死而复生，真是……” 见不开悟径自进了院子，玄奘说着沉吟半晌，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来，只能报以微笑。 对于劝人家父女团圆的想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道理，并不能用于所有人身上。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亲人，长辈，朋友，君君臣臣…… 皆是有前提的，若单独拿出来，与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师傅，这帮家伙跑的也利索了些，不但不禁吓，骨气也是不见一点，这搞的俺老猪真想给他们一钉耙了！” 猪八戒哼哼道，悠悠的从路口折返，那帮当官的跑的确实快。 只是一会功夫，便瞧不见身影，有这样的官当道，宝象国的国情怕是不容乐观啊。 那西边日光已不见，是以天边有云似天天作云，难辨真假。 有那老牛悠闲，老汉与孩童作欢，笑语难休歇。 “哪里没有几个这样的杂碎，只是这里不是大唐，未逢明主，否则我定要禀报陛下，提了他的脑袋！” 李虎压着性子道，若不是要保法师西行，他的刀早就想试试那些大官的脖子硬不硬了。 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而已，可作冷眼旁观，也着实窝囊。 “此事因我而起，不能就这么走了，还是要解决了才好西行！” 玄奘想了想道，对于猪八戒和李虎的想法，他亦是不置可否。 求神的方法是八戒给的没错，可事也是他自己要做的，该由他担责。 若是公主一直寻不见，顶多也就让老国王愧疚些。 如今那帮家伙回去，十有八九是要将公主的死因栽赃在这个村子上的，说不定就直接将不开悟给当作凶手了。 他倒是想想的善些，奈何这世道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有祸事是真往别人身上栽赃啊。 说不定到了老国王耳朵里，连他们都成帮凶了。 “小事一桩，他还能让人带兵屠村不成，有什么手段，尽管让他们使便是了！” 猪八戒坐在墙边的石墩上随意道。 那帮家伙要是老老实实的禀报，或可少些灾劫，要是敢添油加醋，真带人来找个顶缸的。 呵呵，那他可就不是吓唬两句就完事了。 到时候怎么也能算个被迫自保吧？ 玄奘师徒正合计着怎么解决了这麻烦，不牵扯到其他人身上，那屋里，百花羞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不开悟。 “你家老爷子取名字没水平，不如让我给你想个好听的？” 百花羞试探着问道，不开悟却是不言语。 神色专注又平静，取了针线后便给其缝合伤口，下手的速度依然稳如老狗。 “我这伤口好了，会留下疤的吧，到时候你会嫌弃我难看么？” 百花羞想了想再次开口，眼中有一丝期待。 只是面前的这个让她痴迷的僧人，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帮她缝着伤口。 那双眸子璀璨若星辰，深邃又不失温暖，总能从其中寻到一些光彩。 只是看着，便已经有些痴了。 有些人的长相，生了便长在她心口上，一旦瞧见，便再也挪不开了\/。 “你若是真烦我，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不纠缠你的，你要不要试试？” …… 盏茶功夫过去，对于百花羞孜孜不倦的问题，不开悟却是一句未答，只是默默的帮其缝好了伤口。 “我只是帮你护住了心脉，这伤却是实实在在的，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你只能好好休养。 伤好前，不能有太大幅度的动作，翻墙是最不能做的，你要明白！” 不开悟给其敷了药，包扎好伤口后才开口。 只是说的，依然是伤情，与百花羞所期待的问题，是一点也不沾边。 “你爱我吗？” 百花羞好似置若罔闻道。 “这世间情情爱爱最不可取，为显深情强言爱，太浅，若爱的深沉，最是伤人，失了自我，便是傀儡！ 故妄念最是难消，狗不理，你智商太低，还是多学习，才能少些痛苦！” 不开悟想了想说道。 虽说人的智慧与天赋高低，多是老天爷给的，后天要想有所改变，很难了。 但人只要有进取之心，老天爷多多少少还是会留那么一丢丢机会的。 狗不理这样的，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想些情情爱爱的，这辈子在苦海中沉沦的机率很高。 也就是运气好遇到了他，这才有些许机会，能得见彼岸，免堕轮回。 百花羞被他的言语说的一愣，很快就笑了起来，他还是他，真是一点也没变。 天底下能这样说她的，不也仅仅有一个，只此一个啊！ “不管你爱与不爱，反正我是爱你的，我是女子，能遇到一个入了眼又进了心的男子，太不容易。 若是还不敢大胆表达自己的心意，我会难过的，可你也不是我，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意！” 百花羞起了身，对于脖颈处的疼痛恍若未觉，只是静静看向窗外，自顾自说道。 这世间之事总是如此，多惆怅，多哀伤，难以忘怀，似那落花有意，恰似流水无情…… 即使触手可及，却总是镜中花水中月，想来想去，比不过大梦一场。 “我说你看的太浅，情爱似那盏中灯油，案旁烛火，燃时轰轰烈烈，去时也是灰土，点滴不剩。 任你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终会有尽时，那时，两看生厌，只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开悟语气淡而不冷，看着狗不理微微摇头。 有人执迷不悟，有人执迷顿悟，一字之差，天差地别，于极迷处醒，则无不悟。 只是已然极迷，又怎会轻易醒来，是不易，亦是不愿，故难醒。 “你若愿明，愿悟，则心自宽，则妄念消，则见极乐，彼时念头通达，迷障不在，才是自在逍遥！” 百花羞很是享受的听着不开悟的言语，觉得他懂的真多，看的也透彻。 心中又多几分欢喜，自己看上的男子，总是没差的。 能这般开导她，比什么都强。 “我初次遇到你时，你意气风发，你风华正茂，于涛涛大水中救了我性命，踏浪千里，随手斩妖…… 说不上来的威风，那消灾之法，好似神明，我随你走了许多地方，却得不到一句回应，这才给自己起了个狗不理的名字！” 百花羞想起往事，柔声开口，那只踏浪而来的白犬，会因他显露的威能吓到人而变换样貌。 少有言语，却是个极其温柔的男子。 那抹气息，是她无数个夜里安然入睡的神药，有什么比抚平一个少女心中惊慌，不安，茫然……更让人心动的呢。 故她看他时，始若初见，似那朝阳，最暖人心。 第302章 不经夸的玄奘 入夜时分，玄奘等众也在大金佛寺借宿一晚。 夜里冷风萧瑟，难闻鸟声，却是寂静。 不开悟自隔壁归来后，便也恢复之前神态，鲜有喜悲。 这副心境，便是玄奘看着，也是赞叹。 李虎等早早歇息，玄奘瞧着院子里四处蹦跶的两只青蛙，也是起了话头。 “师傅在寺院深耕多年，想必看过不少佛经，对其理解远超贫僧，故贫僧有些疑惑，想请师傅指教一二！” 玄奘诚恳开口道。 之前那乌巢禅师传他多心经，让他受用终生，不开悟虽是妖怪身，可他看的明白，对方也是深耕佛道的前辈。 有些东西，怕比他强的多，若是能学到一二，便是他的福缘。 “请什么请，教什么教，书上的东西，可学可不学，通晓诸多经文，未必真的明白。 有时候，一个字，一句话，一点无心语，也能让你直通大道，学的越多，陷的越深，还是不学的好！” 不开悟侧目道，看着这个唐朝来的高僧，想着对方是不是知道他从来不看经书。 不开悟的言语让玄奘准备好的话语堵在心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不先观诸多经文，不以理解，又怎么知道哪个最好，哪个最合适，又何以教化众生呢？” 玄奘不解问道，他向来是奉行多思多看多想，才能从中获取最适合自己的。 由简到繁，再化繁为简…… 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出错，多向别人学习，多借鉴，多观察…… “那你真厉害，我没那么多想法，天下的经文那般多，让我看，那要看到何时，每一部经文，皆是不同想法。 看别人的东西多了，最是容易忘了自己所求，我比较简单，一生奉行一条理念就行了。” 不开悟随意说道，看的太多，想的太多，被那些条条框框限制在里面，如何参，如何悟？ 悟通了道理也都是别人的，与自己有何益？ 在别人的道理下一条条叠加，总有互相矛盾的，到时候不过是给自己添烦恼丝。 天下的典籍，单是一类，只是看，怕是都要耗费不少光阴，这些东西，永远看不完的。 倒不如不看，简简单单的做好一件事，对他来说，足矣！ 玄奘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僧人，心中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许多人的想法都是阅览天下诸多典籍，是越多越好，虽说贪多嚼不烂，可能增长见识，又有谁会在意这个。 便是他，不也是想西行求经，看看那雷音宝刹中的真经到底为何物！ 似不开悟这般的，属实难见，谁能一直坚定不移的奉行自己的理念，而不为外物动摇。 一些他少年时认为极对的经文，也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将其抛到一旁，而一些年少时难以认同的道理。 他也在逐渐接受，有些东西，不经过岁月的洗刷是不会明悟的。 故而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已经不是可以用罕见形容的。 有些东西，要做的时候，远比想的要难，回首过往，自己何尝不是一直在变呢。 “大师傅所言，已经是许多人无法做到的了，知者未必明，明者未必行，似贫僧这般的普通人，是无法达到了！” 玄奘感慨道，倒也不气馁，对方说的是对的，他也没那个必要去硬学这种方法。 对他来说，多看看，多想想，总归没坏处。 若是真以一理行天下，何尝不是捡起芝麻丢了西瓜。 “不，你是个聪明的，若是蠢一点的，刚才就该表现出一副大彻大悟，了然于胸的模样，这西行之路，很好！” 不开悟想了想说道，他已经说了，有些东西可学，有些东西无须学，玄奘能坚持自己的想法。 亦是寻道的途径，不是说听了他的话之后，便真觉得他说的对了。 朝三暮四之辈，才是难见道途，见迷以为明，最是不可救。 “大师傅夸起人来，真是一点也不绕弯子！” 玄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夸的他不上不下，一点喜悦也无。 想起在长安的日子，本以为自己已经难通人情，惹得同院僧人不待见他，此刻见到不开悟，方知自己还是差了点。 他很难想象不开悟到了长安化生寺，与一众僧侣相处，会是个什么光景。 “夸人何须绕弯子，能让我夸的，那也不多，对了，你既然要去那西天极乐世界拜佛求经，这里的事便不用管了！ 这里离西天还远的紧，似你这般行走，就是走上几个甲子，怕是也难见灵山。” 不开悟看了一眼玄奘，有些犹豫，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随后那心中泛起的点滴涟漪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这灵山的路，未必在脚程，如书上的道理，学的再多，不如做一次有意义，与其你去寻什么灵山。 不如让灵山来寻你，否则即使到了灵山，怕是也难达你意。” 不开悟的声音萦绕在玄奘耳边久久未消，玄奘一阵失神后，开始低声喃喃。 他见灵山，自然是求，既是求，自然是自知自己本事低微，难度苍生。 何敢教灵山寻他，这得有多么自负？ “你若求经，就是求来了也未必懂，多半是废纸一张，拿了也就是忽悠些愚昧的世人，故此行，在取不在求！” 不开悟见玄奘依然迷茫，便又出声道。 想着自己刚才夸早了，这家伙也就比狗不理强一点，而且还强的有限。 “真经假经都是经，如何辨真假，靠眼睛吗，靠的是心，借假修真，得真修假，全看你怎么想而已。 真真假假，又岂是一观可以透彻的，真经未必在西天，西天的经也未必真，你西行之念，一样是妄念！” 见玄奘还是不明白，他只觉得自己高估了玄奘的脑子，这家伙怎么有些地方比狗不理还蠢。 “蠢材，十足的蠢材，多说无益，多说无益，不如不听，你最好别听，要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你还是取你的经去吧！” 不开悟不假思索道，本以为多说两句能让玄奘更明白，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让他陷进去了。 说着便大步离去，是头也不回，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独留玄奘一个人待在前院沉思，一次次回想不开悟所说的话语。 他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可就是抓不住那时隐时现的灵光，若是将他的脑子比作大海，那缕灵光便是海泥鳅。 太过渺小，又太滑溜，是寻也难寻，找也找不到，偶尔看见吧，又很快消失在自己眼前。 再望去，只有茫茫海水一片，就是抓去，抓的也是大鲨鱼，与泥鳅没一点关联。 忒痛苦！ 第303章 难难难! “你若信佛，佛便是你心中的魔！” 一句话，在玄奘脑海中炸响，让他心中起了滔天大浪，难以平息。 我若信佛，佛便是我心中的魔？ 说的好没道理，可又太有道理，三千诸佛，成佛时间各自不一，有苦行者，历经无数年才悟透一个道理。 有随心者，立地顿悟。 有缘法者，因一思一想有感而发，以达佛道。 “阿弥陀佛，是贫僧妄动念头，反而难见真如，偏行偏远，迷了本心，险些回不了头……” 天晓时分，玄奘眼中汇聚着难以言说的光彩，微微合掌道。 不知不觉，竟是在院中站了一宿，光阴之快慢，真是难以捉摸。 佛有许多，每一个佛，又是有各自特点，不尽相同。 成了佛的生灵，是佛，万灵心中信仰，是佛。 佛又是一种境界，看见它，走向它，达者皆可称佛。 佛无高下贵贱之分，可成佛的生灵，却是有的。 之前他想错了，以为到了灵山，可见真佛，可寻真经，三千诸佛不假，西天真经不假。 可佛，非他所寻之佛，经，非他所求真经。 他想要的，从来不在灵山，在他心中，在他眼前，在他脚下，在路上…… 在这天下苍生。 他玄奘不该想着求佛见佛拜佛，若他所求真有对应佛陀，那么早就用不着他求了。 这天下，该是他满意的样子才对。 故他所求，能达他愿者，始终只有一人，就是他自己而已。 他要成佛！ “贫僧总算明白了些道理，暂且可以算作知道，接下来，便应该努力做到了……” 玄奘说着，看那朝阳初升，映在他眼眸中，好似也挂着一轮红彤彤的太阳。 自此，那抹光亮，不仅照进了玄奘眼中，更是亮了心田，暖了身躯。 “呀，师傅，你今日起了个大早，这么早起来看日出！” 猪八戒正打算去解手，见玄奘已经站在石阶上向东望日光，不由得讶异道。 哪里会想到是玄奘一夜未眠。 “不行，俺老猪憋不住了！” 说着，猪八戒便急急忙忙的跑向茅房。 玄奘会心一笑，想着自己有俩徒弟，有白龙，有李虎，总归可以做些什么。 这西行之路，不会太孤单。 是以朝阳见红苍，白云突兀掩日光，那有烟波青几许，忽转直下逐金光！ 玄奘踱步来到殿内，看着那犹在轻酣的不开悟，微微一拜。 对方言语，他仍未理解透彻，可也有了些头绪，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悟，去体会，去验证。 可此间停留，对他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这一拜，理所应当。 “大师傅，贫僧还是要走一走西行之路的，一来完成大唐陛下所托，看一看那度亡魂升天之法。 二来明白些道理，也需要贫僧去做些该做的事，待功成后，再来向大师傅道谢。” 玄奘很是诚恳道。 见其也未醒来，便再次一拜后走了出去。 他还是没办法做到不开悟说的那般，有些东西，不是朝夕可改，总需要时间去沉淀。 可好在他已经有了方向。 微风徐徐来，衣影自舞之，有叶和鸣，有溪水奏乐。 玄奘本想离开，可转身之际，想到那字帖时，不由得又停住脚步。 “大师傅，先前老神仙指引我等来此寻宝象国公主，想来那公主也是执迷之人，大师傅为何不度上一度？” 玄奘轻声道。 之前他还想着公主与村妇有什么关联，见到百花羞之后，他才知那村妇就是公主，而她为之痴狂之人…… 自然就是眼前这位了。 “世间情之一字，本就难解，我能解你疑惑，可那情动，解不了一点！” 不开悟随口说道，想着若是能渡了狗不理，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这不是他没这个本事么。 “你这家伙悟性不坏，哪天要是成佛了，记得过来拉狗不理一把，就当你还我的人情了！” 不开悟想了想说道，他度不了，不一定玄奘度不了。 世间情字最能牵动人心，可由情入道，至此得道，从未有过。 故古往今来，多是情劫，少有情缘。 “大师傅太看的起贫僧，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怕是还要大师傅你多上心，才能妥善解决！” 玄奘摇头道，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 他虽未通男女之情，可只是观百花羞看不开悟的眼神，便让他心惊胆颤。 天下间他就没听说过有以情之一字解脱的，也许或多或少有些关联的，可独独没有单纯以情论道的。 大道无情，好像生灵的情欲，从出生起，便成了独有的特质。 有人沉沦，有人超脱，唯独没有以情超脱的！ 那是求佛者的禁区。 “给你吓的，怕成啥样了，彼之砒霜，未必不是她的良药，又何须度，只是让你拉她一把。 你也别想太多！” 不开悟瞥了一眼玄奘，漫不经心道。 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度一度，天下生灵各行其道，同道者，终究是少数。 “那大师傅为何不拉她一把？” 玄奘不解道。 “我？我要是能拉，早就拉了，这不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么，你好歹也是旁观者清啊！” 不开悟挑眉，觉得玄奘又犯蠢了。 就狗不理那样的，他是做多错多，哪里有那么简单。 “阿弥陀佛，若贫僧有那能力时，定不推辞！” 玄奘正色道，至于现在，他只觉得无解。 这烫手的山芋，压根就接不住。 “行了行了，也没指望你真能帮到她什么，只是留个机会，也许将来某一天，就能起了作用……” 不开悟起身说道。 说完便又去拿了工具，清理昨夜落叶，又过一会，李虎也弄好了斋饭，喊了众人，一块吃了早斋。 便收拾了行李，又向西行。 玄奘本想留下来帮百花羞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帮其消了祸事，不开悟却觉得有他们在，事情才难办。 让他们趁早离去，免得又生祸事。 “果然，时机不到，说什么也是枉然，你若成佛，或能帮上些忙……” 不开悟看着远去的玄奘，突然没来由的开口道。 “能帮什么，不开悟，你怎么也神神叨叨了，不会待寺庙里待傻了吧，我就说你应该出去溜达溜达！” 百花羞突然从身后冒头，冷不丁道。 “能帮你消了这深种的情根，明了本心，拨开云雾，自见光明，你可不知，那天上有个月老……” 不开悟头也不回道，语气幽幽，眼帘低垂。 第304章 只道不易 “行了行了，跟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那天上的月老也不行啊，不会当值的时候偷奸耍滑吧！ 要不然本姑娘这么上心，就是块石头，也该瞧我两眼了。” 百花羞努努嘴道，感觉月老十有八九是睡着了，他咪一天，自己这一年时间就没了，这管姻缘的神不如让她做。 “如果天上的神可以左右人的姻缘，那么你对一个人动情，是发乎由心，还是神仙牵引，两者难以相提并论……” 不开悟抬头，看向那层层山峦，前者顺其自然，后者有意为之。 若是连这个都没弄明白，便爱的歇斯底里，那么月老是不是轻轻拨动姻缘线，这女子便会换一个人继续如此…… 摆弄姻缘，不一样是摆弄人的命运？ 不想想太多，不开悟挥动衣袖，刹那间似是地龙翻身，群山此起彼伏，如波浪般。 那重重山势变了又变，不过一会便是全新的气象，有那悬崖峭壁，有那独立高峰，万丈瀑布动了雷音。 千般古树绕了青藤，是那野兽嘶吼，难掩激动，是那飞禽冲上云霄，一声惊绝。 “你还说你不是神仙，这手段随手成峰，瞬息作崖，不如我给你立个神位，奉你作个犬神吧！” 百花羞眸子微微放大，期待的问道。 “话说那天上的显圣二郎真君身旁的哮天神犬，是不是跟你是亲戚啊？” 闻听此言，不开悟难得的回头看了百花羞一眼，有些奇怪她脑子怎么长的。 “照你这么想，天下所有跟犬有关的神仙，岂不是多多少少都跟我有些关系，少想些没用的。 我改了这里的地势，你那家里人找到你是不大可能了，不过要是请个降妖除魔的，便要各凭手段！” 不开悟轻声道。 想着他家老爷子离这里也不算远，心中便没什么担忧，如今这世道，凭的就是自身本事与背景。 刚好，他这两样都不算差，这才能得些清净，随性而为。 “要是什么时候想回去看看，与我说一声，我送你。” 说着，不开悟便悠悠转身，回了村子。 百花羞看着那山那水，心中啧啧称奇，有这般能耐，不是神仙也胜似神仙了。 让她心动的男子，总没差的。 话说那逃走的官员回了国都，也是老生常谈，一番添油加醋，撇清了自己的过错，忽悠了国王出兵。 不过一日便抵达山前，只是进了山中，没找到路不说，与山中猛兽侵袭，又损兵折将，赔进去不少兵马。 才悻悻而归，将山当作一座邪山封禁，便没了后话。 玄奘自离了清水村，出了宝象国界，便日日苦思，想参一个成佛之法。 古之佛者，多是渡尽劫难后得以成佛，说起来真是不易。 他既有了念头，便须得有无畏之心，金石难摧之念，方能有一丝希望。 若他自己都不敢有此念头，怕是点滴希望也无。 这日，玄奘沉吟良久后，终是看向悟尘与八戒。 “徒儿啊，你们这般修行，几时能成仙？” 玄奘忍不住开口道，他若能修得这般本事，倒也可以离成佛的目标近些。 “师傅莫不是想学老猪的本事，这修行须得养性修真，这点师傅比老猪强的多，可除了这些。 尚且要上通那泥丸宫，下达涌泉穴，水入华池丹须热，配阴阳分日月，什么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猪八戒一顿念叨，直接给玄奘唬的半晌无言。 “师傅，俺老猪可不是瞎胡说，这东西，真要练起来，不比你天天念佛诵经轻松多少，天资聪慧者，甲子岁月可得飞升之道…… 若是愚钝的，那便没数了！” 玄奘直接听给大概，作个门外汉，便消了那自己修行的心思，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将精力放在此道身上，与他所想相悖。 哪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有何意义，苍生皆苦，难离苦海。 仙神自己或可超脱，可要做些别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师傅，二师弟说的没错，无论是哪种修行路，皆无捷径可言，似俺这般修行，也是百年光阴才可生得智慧。 再有百年光阴，才得以明悟修行法门，摸爬滚打，不知几个百年，才有如今的境界……” 悟尘轻声开口，他们妖族修行起来本就难于常人，人族或许能快些，可到了后面，其实都差不多。 论神通，比拼实力，那些小神小仙或许不是自己一合之敌。 可论养生，修身养性之法，对方依然高出自己一大截。 这亦是自己修行的不足，就是随便一个小小的土地公，有很多也许都活的比他长久。 这是不争的事实。 ”像那些一朝悟道，立地飞升的倒也不是没有，可那些不是天地青睐的幸运儿，就是气运所钟的绝世天骄，没几个的。” 猪八戒想了想说道。 就是所谓的一朝悟道，很多的也是在不断积累后厚积薄发，才显的那般惊人。 不是说你今儿个突然想修行了，立马就得道飞升，这种几乎不可见。 “师傅若是想成仙，早先吃了那镇元大仙的人参果，也可得个人仙的位子坐坐，又或者……” 猪八戒犹豫后没吱声，其他的法子，都不是什么正途。 似那蟠桃园的蟠桃，老君的金丹，各方仙老的灵丹妙药，多的是能让人成仙的。 可也不是你要，人家就会给了，说不如不说。 “是为师想差了，见的妖怪不少，舞风弄云的比比皆是，以为这修些法术，不是什么难事。 听了你们的言语，这才知道，我也是一井底之蛙！” 玄奘轻叹道，眸光望向远处，有些东西，还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知道和做到之间，依然有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李虎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师徒几人说些什么道理，只觉的自己见识少了些。 那什么阴阳，龙与虎，自己是半点都不明白。 师徒行进间，却不知前路已经有人等着他们，尚且想着各自的心事，且行且看。 前方不知多远的山里，有俩妖精占了大山，却是终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息之声难停亦难听。 “兄弟啊，那和尚是个什么光景？” 那妖王坐在峰顶，晃荡着两条腿，看着云来云去，无聊道。 “不知道，没敢瞅，老爷给的宝贝虽多，可我也不敢用啊！” 另一个妖王可怜兮兮道。 俩兄弟知道各自的想法，皆是叹了一声。 虽然消息说那猴子不在，且与佛祖有了约定，可约定这东西，得人家觉得有用才有用。 说到底，不还是看那猴子心情…… 佛祖要是顶用，那家伙都不会从五指山中出来。 万一他们瞅的时候被那猴子察觉，那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从未想过，当个妖精，还有这么难受的一天！ 第305章 变化 “老爷只说让咱下界助他一功，可这缘法，却不好随意了事，万一生了乱子，怕又是一顶黑锅！” 妖王无奈道，想着事难办，好处还没有，怎么算都是一桩亏本买卖。 “兄长说的极是，这和尚样貌倒是俊俏，观来也有金蝉子三分神采，若是让他归了位，记恨咱兄弟俩……” 另一妖王托腮沉思，看着手中的那几张画像，有些犹豫道。 这家伙虽是佛祖座下二弟子，可凶性也是一等一的，名声远扬，出了名的火爆脾气。 他们若是助的好了，将来或可风平浪静，若是助的差了，那金蝉子万一是个小肚鸡肠的。 可就不好了，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多个敌人不是。 想着想着他突然眼睛一亮，看了兄弟一眼，心中有喜意，却是有了想法。 “兄长啊，这玄奘不好拿，可他手底下不是还有俩徒弟么，其中一个，还是往日的天蓬元帅哩！ 不如拿了他俩徒弟，叫玄奘在山中吃些苦头，这一难就成了……” 这妖王喜笑颜开，很是兴奋的说道。 那妖王闻听此言，先是一怔，微微思索后很快亮了眼眸，高兴的拍了拍好兄弟。 “我就知道你鬼点子多，能想出应付的办法来，咱这样办，就是到了老爷那，也能说的过去。 不过得想些法子，不能是真拿，把那天蓬元帅与那什么黑熊喊来聚聚，山中有什么豺狼虎豹，与咱……” 两兄弟点到为止，皆是心中意会，相视一笑后，尽在不言中。 到时玄奘苦头也吃了，错是徒弟犯的，就是天大的锅砸下来，他俩撑死就是擦伤，这最坏的情况也可以接受。 运气但凡好一点，都能撇的干干净净的。 何乐而不为！ 却说这日子一晃而过，玄奘等众走了多日，又见高山，只是远远看去，也觉险峻异常。 是那峰峦似箭立云霄，崖也陡峭，潭也幽深，望之发寒。 “师傅啊，这路崎岖，怕是得费些功夫，你可得小心些，莫不小心跌了下去，到时老猪还得救你一救！” 猪八戒观后哼哧道。 那崖古怪，怕是岩羊也难立脚，山中又多猛兽蛇虫，确实大意不得。 “既是难走，想来以往也未曾有人走过，不如咱当个先行者，悟尘八戒，你们那兵器可算坚硬锋利？ 若是好使，不如卖个力气，在这山中开条道出来，方便后人行走，也是功德一件！” 玄奘想了想说道。 “嗯？师傅你什么时候转性子了，之前老猪说要开条道，你怕心不诚，硬要吃些苦头，这次怎滴变了！” 猪八戒有些讶异道，重新打量了一番玄奘，很难想象这还是那个玄奘。 莫不是给妖怪迷着了？ “切莫言它，先前未曾想个透彻，这西行取经，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过得好些，这结果重要，过程也不能忽视！ 若是一味的舍本逐末，易失了本心，不如尽力而为。” 玄奘沉静道，先前那白骨大桥让他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可怕心不诚，难到西天。 便没敢多想，只是经清水村后，便不再这么想了。 若是西行无果，他还能就此停步不成。 该做的还是要做，只是做多做少的问题，既如此，倒不如能做就做。 先便己，再便人！ “哼哼，这好话坏话全让你说了，开路不难，便让老猪来吧！” 猪八戒提了提钉耙，哼哼道。 逢了山林，是遇树伐木，遇石开石，轻轻一筑，是那石稀碎，树也带根倒，那钉耙确实好用。 连悟尘观八戒，也能瞧出些干农活的影子了。 “真是神兵，忒厉害，二师兄你威武啊！” 李虎眼睛放光，羡慕不已。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老猪，我这钉耙，乃是那天上的老君亲手炼就，降妖伏魔也不难。 开山裂石甚易，如今却拿来开路，属实大材小用，你这夸的……” 猪八戒翻了翻白眼，没再言语，心中想着自己之前不也是干农活的，心里便舒坦许多。 要怪就怪这神兵模样长的确实与那农具差不多。 那山中精怪，亦是被悟尘与八戒的气息所慑，早早的跑开。 玄奘跟在身后，很是高兴，八戒在前开路，悟尘也拿了一块较为方正的大石头，把那松软的土夯实。 速度虽然与以往大差不差，可胜在使后来人不用像他们一般，累死累活。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正是这个理儿！ 至山林深处，已是望不到来路，有些小妖遥遥相望，站在远处审视打量，猪八戒也未理会。 只管埋头苦干，端的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这和尚疯了不成，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就毁人家林，碎人家的大石，这山中之物，可不是无主的！” 一只猴子急挠脑袋，忍不住开口道。 树上挂着的花蟒吐了吐蛇信子，在猴子身上舔了一嘴，随意的瞥了玄奘他们一眼。 “管他作甚，怕不是外来的土和尚，仗着有那妖精护卫，就肆无忌惮，这是脑袋发昏，找死的前兆！” 花蟒目光幽幽道，属实是有些馋猴儿的身子。 “你若是个好心的，不如去提点他们两句，让他们趁着大王没发现，赶快出了这山，免得被拿了果腹！” 那猴子笑着跳上花蟒身上，摸起那冷飕飕的鳞片。 “不去不去，我才不招那个晦气，若是被大王拿了，那便是他们的命数，该死在这山中，还是夫人你吸引我些！” 说着便跨在花蟒身上，彼此目光交汇后，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火热。 很快便消失在山林深处。 “徒儿啊，你们不是说这成妖作怪，都殊为不易，我怎的瞧这山中精怪，甚多？” 玄奘目光明亮，也瞧得见远处那些频频望来的视线，那目光不似寻常猛兽，更是通了一丝灵性。 怕是成了精的，就说那老虎，他看去时对方竟然呲牙一笑，抬起爪子打了个招呼。 还有那猴，竖起中指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起他。 “师傅，那穷山恶水，险峻之地，多些妖啊怪啊的很正常，虽然修行不易，可能在这片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就已经是顶尖的那一匹了，弱的早就见他爹妈去了……” 猪八戒没好气道，玄奘看到的多，是他以为的多。 可这山中生灵，没了性命的，怕是比这些活下来的妖精多了千百倍。 世道向来残酷，美好，不过是用来掩盖真相的抹了蜜的毒药，谁信谁傻叉。 第306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呔，哪里来的蛮夷，竟敢毁石伤林，速速报上名来，要是说慢了，可别怨我手下没个轻重！” 八戒开路正欢，便见那巨石上面冒出三五十只小妖，那领头的先锋直接喝道。 “报上名来，报上名来！” 那一众小妖高喊，挥舞刀枪，那个威风。 唬的玄奘慌忙往后退，八戒握紧了钉耙挡在前。 “这是怎的，到了主人家地界，你们毁了地盘不成，还想过过招，原来是帮恶徒，定要拿了你面见我家大王！” 那为首的妖精目光微瞪，挽起了袖子，就准备下来过过招。 “且慢，贫僧不知这是有主的山头，想着方便后来人，开条宽阔小道，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恕罪！” 玄奘急忙出声道，心中有些悔意，觉得是自己冒失，这才惹了麻烦。 该问清楚再开路的。 “你这和尚莫不是编些谎儿来骗我，那天下有哪座山头是没主的，此间地界，皆是我家大王的地盘，你怎会不知？” 那妖精头头瞪着眼睛叉腰道，很是神气。 将玄奘一行人瞧了个仔细，眼中多了些警惕，那手没从腰间葫芦松开过。 “阿弥陀佛，不敢瞒妖施主，贫僧是那东土大唐来的，途经此地，确实不知有什么规矩，还请妖施主行个方便！” 玄奘合掌道。 “师傅，怕他作甚，不过是几个占山为王的妖精，俺老猪送他们去见那牛头马面，这山路有什么不可开的！” 猪八戒立了钉耙，气呼呼说道。 老和尚好不容易想通了些，这以后说不定便少了许多苦头。 若是叫这妖精三言两语给打回原形，那以后不还是得苦兮兮的翻山越岭，走那冤枉路。 当下就要送这三五十个妖精上路。 “你这恶了面的猪头妖，忒无礼，这山是你的，树是你的，还是地是你的，就这般糟蹋，不拿了你。 我怕是没法跟大王交代，蠢猪看招！” 那妖精猛喝一声，手中钢刀掷出，便朝着猪八戒迎面射来。 “你当你猪爷爷怕你！” 猪八戒冷笑一声，随手拿九齿钉耙一挡，便使那钢刀在身前转了向，没入一旁石缝中。 只是忽觉一阵晕眩，清醒时，便已经在那雾蒙蒙的一片空间中。 “呵呵，说你蠢你不信，没点本事我敢跟你碰！” 原来那妖精不知何时打开了腰间的葫芦，使个计便将猪八戒给收了进去。 悟尘本来平静目光陡然间一震，瞳孔直缩，那葫芦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不说。 只是瞬息间，猪老二便没了身影。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是微微跺脚，便飞身跃起，要夺了那葫芦过来。 “大傻熊，你头上有个会飞的青蛙！” 那妖精连忙急声道，好像真看见了什么东西。 悟尘却是冷哼一声，看傻子似的看了对方一眼。 “你当我傻，连这鬼话都信？” 说着便抓向那葫芦，只是尚未到手，便觉一股力量将他扯了进去，一时间师兄弟成了难兄难弟。 天旋地转后，便只剩下大眼瞪小眼。 “哈哈哈，傻是不傻，就是没脑子……” 一群大小妖精得意的笑了起来，若是邻近的妖魔鬼怪，多少听过他们大王的名头，知道他们大王有几件宝贝。 哪里敢轻易擅闯，这外来的和尚什么都没弄明白，就一股脑往山中走，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蠢和尚傻的可爱！ “法师快上我身走，那葫芦古怪，莫要白白丢了性命！” 小白龙心神大骇，急的口吐人言，一口扯住玄奘的衣袍，便往自己身上拽去。 只是刚刚化龙，尚未冲天而起。 忽觉危机大作，须臾间，有金光乍现，自虚空中冒了出来，定睛一瞧，那明晃晃的绳子瞬间便将他捆了个结实。 直直摔落下来，砸倒了一大片古树，飞石四射，又伤了一些猛兽飞禽。 玄奘运气不差，被那树冠托着，只是擦伤跌伤，未曾伤筋动骨。 可已然受了惊吓，一时间心慌意乱，身子发颤。 “还好大王与二大王有先见之明，给了我宝贝防身，不然真拿不住你们！” 那妖精眉开眼笑，甚是欢喜，先前没看出来，这白马竟是龙变的，差点让他给跑了。 果然，这时时刻刻留一手，总是没差。 “我家大王心善，向来不会过多为难和尚道士之流，你这和尚倒也识些礼数，快快离去，便也作罢！” 那妖精挥挥手，示意众妖将玄奘放了，便要打道回府。 “妖精大哥， 你放了法师，不如将我也放了，好让我俩作个伴不是！” 李虎陪笑道，看了看逮住自己胳膊不放的妖精，很是卑微。 “你是和尚？” “不算是，只是法师的随从！” “你是道士？” “额……倒是见过一些道士！” “不是和尚不是道士，你笑屁啊，还笑那么难看，带走！” …… 那妖精挥挥手，便让小妖抬起了李虎，向山上运去，一时间敲锣打鼓，甚是热闹。 只是走着走着，便觉得有些不对。 回头看去，那没什么大碍的和尚不知死活，竟然也跟了上来。 这让那妖精眉头紧皱，抬手喊停了众妖。 “哎，那找死的和尚，既然得了性命，还不赶紧滚蛋，跟着我们作甚，真要进了我们洞府。 就算你是和尚，那也可以蒸了煮了，与我们大王享用！” 那妖精盯着追赶都有些吃力的玄奘，沉声喝了一声。 “阿弥陀佛，我那弟子，随从皆被你们拿了，这西行路已然没有希望，不如将贫僧也拿了。 好让我们一同走个黄泉路，做个伴！” 玄奘坦然道，亦是有了求死的心，西行路远，就是有徒弟护着，他这一路走的也不轻松。 他一人就算今日独活，躲得过初一，怕是也躲不过十五，不如随了徒弟共赴黄泉，落个好名声。 “想死死远点，我们这不招待道士和尚，小的们，咱们走着！” 那妖精大手一挥，只是片刻，周围便起了烟雾，待雾散去，哪里还有妖精的身影。 玄奘眼中的茫然很快敛去，也不气馁，这山中妖精这么多，哪怕找不到问路的，找个吃他的总可以吧！ 大家伙死在同一个山中，地府无常来勾魂时，还能落下他不成！ 山中时有巨蟒过路，猛虎寻食，只是见了玄奘，也不扑来，全都给无视了。 那山中洞府，一群妖精也回了洞中，连连报与二位大王。 “大王，美事，美事，今儿我巡山，果真遇了些恶徒，破坏咱的山界，被我给拿了，那其中有个和尚。 因大王之前吩咐过，不许为难和尚道士，我等便没与他计较，只是那家伙是个发昏的，怕不是要死在山里！” 那妖精说着便命人将李虎抬上前，又从腰间解下绳子，上面拴着一条泥鳅状的东西，正是小白龙。 将他放到一旁后，才解了腰间的葫芦，打开了盖口，瞬息间，两道身影也滚了出来。 “哎呀他，这位不是下界的天蓬么，怎么把你给拿了来，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大王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连忙将猪八戒给搀扶起来，让刚准备骂娘的猪八戒都愣了片刻。 “你……你？” 第307章 不知心 “好哇，俺老猪正疑惑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毛都没碰到一根就被逮了，原来是你们俩闯这祸事！” 猪八戒见是老君座下的金银童子，当即就来了脾气。 一把拽住那大王的手不放，将他紧紧钳制住后，这才沉了目光。 “你们俩胆子很肥啊，偷偷下界不说，竟然还私拿了老君的宝贝，在此生事，俺老猪要与你说个清楚！” 猪八戒说着，四下看去，这谁都在，独独少了师傅，立马就慌了。 “你……你这家伙不会将我师傅已经给吃了吧？” 猪八戒轻呼一声，紧了心神，连忙问道。 “猪兄稍安勿躁，怎么可能呢，我等已经好久不吃人了，这点毛病，早就戒了！” 金角和和气气道，心中腹诽。 不能不戒啊，以往由着他们性子来，也没人会说啥，吃了就吃了。 反正各地仙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家都不守的规矩，也就糊弄一些蠢货了。 可谁让这蠢货中出了一个变数，真按规矩办事，弄也弄不死，办也办不掉，只好收收自己性子了。 吃人和自己性命哪个重要，他们还是能分清的。 “正是，且那玄奘是那西行的取经人，我等岂能坏他好事，早早的就吩咐过了，遇到和尚道士的就放他们过去！” 银角也乐呵呵的说道。 想着自己手上的妖精确实没抓那玄奘，这锅是砸不到他们身上了。 “快快快，将这几位兄弟放了，今日能碰见，都是不打不相识，且容我备些酒菜，权当赔罪！” 金角爽朗道，拉着八戒入座。 “阿弥陀佛，既是误会，解开了就好，只是尚要西行，怕是不能在此逗留，我们师傅尚在外面。 这时间久了，恐伤性命！” 悟尘见对方与八戒相识，便也平静了些，认真说道。 “这位兄弟不必担忧，我这山中都是自家兄弟，说了不伤道士和尚就不会为难他们，玄奘必然能安全出了这山！ 我也不耽误你们，就一日时间而已，你们师傅既要取经，那独自一人行走，也算是对他的磨砺……” 银角笑道，让他们放心，山里面都有大小妖精看着，误不了事。 “待玄奘快出山时，我再将你们送过去，这便两全了，你们师傅不是一般人，也该让他磨练一番。” 金角也出声道，见悟尘心生犹豫，便又是一顿好说歹说，终是将几人留了下来。 猪八戒气呼呼的坐了下来，越想越不舒服，自己等人被妖精拿了，那老和尚还惦记着取经，真是薄情寡义。 “也该让老和尚吃些苦头，让他知道没我们在，这路有多难走，好教他明白，这有我们护送，是多幸运的事！” 猪八戒撇嘴道，有些不舒坦。 “猪老二，你说话注意分寸！” 悟尘目光微肃，皱眉道，这当弟子的，平时说些不敬之语，师傅在时，他也就忍 了。 如何敢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哼，俺老猪可说错了？这师傅可不知道抓咱的是老熟人，他又是没什么力气的和尚，一心取经。 这哪天要是出了山，能给老猪上几炷香，我便心满意足了！” 猪八戒毫不在意道，他也没想着让玄奘为他们拼命，人多求活，哪有求死的。 “哎呀，二位兄弟莫因此生了间隙，喝酒喝酒，待会再备些菜，这僧人修行，不被感情束缚，是好事……” 金角拉着猪八戒一顿说，悟尘也就没再开口。 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绝对不会说为了自己活命连徒弟都不管。 可玄奘一无本事在身，二没什么神通法术，这没办法，就是他们真被妖精拿了，让玄奘来救，也不大可能。 真有那一天，他倒希望师傅无情些，不管他们最好！ 一将功成万骨枯，西行取经，又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 很快这莲花洞中便摆满了酒菜，酒是素酒，菜也不犯僧侣戒律，金银童子使了个眼色，那一众小妖便上前陪酒。 说的是天花乱坠，讲的手舞足蹈，拉了悟尘，小白龙频频吃酒，就连李虎都没放过。 那素酒也是天仙酿，什么仙桃灵枣，琼浆玉液，皆是拿了出来！ 猪八戒已是放开膀子狂饮，看的金银童子心疼不已，可想着与命相比，这点东西就不算啥了。 不消几个时辰，一帮家伙七倒八歪，已是醉的不省人事。 “兄弟，这回咱俩出血不少，要还消不了灾，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角揉了揉脸，有些肉疼道。 全是好东西，却拿了给几个不熟的妖精，还有一群小弟，他们倒是得了造化，可自己就惨了！ 几百年置办的家底，瞬间挥霍一空，这人家花钱如流水，他们花的可不仅仅是钱了。 “这次肯定成了，把他们留个几日，再告罪一声，让其出山，便圆满了！” 银角咧嘴笑道，到时回了天庭，也有交代。 磨难磨难，活着的才算磨难，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西天佛老求助，也没让他们把玄奘往死了弄，他们这办法，可谓是两不得罪。 金银童子招待所用东西，皆是人间少有，天上的珍品，猪八戒等吃了，也是大有裨益。 转眼间便是过去两日，猪八戒却是迟迟未醒，睡的正香。 山中是春风绿柳红花俱在，飞燕鸟鸣声声脆耳。 只有僧人独坐孤石，一时诵经一时昏。 “大王，那和尚是个蠢和尚，赶也赶不走，吓唬也无用，坐在那露天的巨石上，看样子想晒死自己嘞！” 洞口，俩小妖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左右一阵张望，寻得大王所在，赶忙开口道。 “这虽不是酷暑，可要是晒的久了，那也脑袋发昏，再不吃不喝，死了也是有可能的，还得想个法子！” 金角眼帘微垂，轻声道。 有些意外玄奘的所作所为，这样看来，天蓬却是将玄奘给想差了。 “大哥不必担忧，待我施个手段，降一场甘雨，让他撑个三五日不成问题，到时送这几个家伙相见……” 说着便拿了那羊脂玉净瓶出了洞口，一个纵身，便上了云头，向下观望一番，找到了玄奘所在。 以指掐诀，口念法咒。 顷刻间聚了乌云与雷电，起了大风，指尖在瓶口一划，引了那玉净瓶中的水之精华出来。 少顷，便有蒙蒙细雨落下，滋养了山中草木精怪，那叶显脆嫩，那花开愈艳丽，万物齐争春。 “阿弥陀佛！” 玄奘微微睁眼，见起了雨，也未多想，只是轻合眼眸，心中哀苦。 想着虽不能同生，便也同死作罢！ 第308章 真真假假 “我生来微弱，死亦渺小，身若蝼蚁，难以扶志，是观民苦，观己微，故求真经，想变，求变，不得变！” 玄奘轻声念道，两行清泪留下，湿了衣襟，动了心神。 “成人者，千般不易，成佛者，万载难逢，世人常说无奈，多无能为力，有心无力，有力无心！ 蹉跎半生岁月，才知生也悲死亦伤，谓喜谓忧，皆属心之好恶而已！” 玄奘说完，心下伤感，悟尘八戒他们保自己一路西行，不知帮自己挡了多少劫难。 如今他们被妖怪捉了去，自己是救也救不得，佛也求了，神也拜了，道人生无常，身前身后似渊似崖。 只觉孤苦，寸步难行。 此间绝望，他人难知难明。 只能诵几篇佛经，念些往生咒语，宽慰己心…… “说什么阿弥陀佛，佛前跪求三千年，未必能见佛祖颜，这和尚，当也当得，不当也当不得。” 玄奘睁开眼眸，平静异常，起身拍拍泥水，退去袈裟佛衣，弃了佛珠，抬头看天。 “今有活人陈玄奘，不求偷生，只求速死，你们不是不抓道士和尚么，这和尚，我不当了，我还俗了！” 玄奘放下了准备合掌的双手，仰头放声喊道，甚是痛快。 “做人有做人的道理，你们做妖精的，也该讲些道义，若是不拿了我，恐惹他人耻笑！” 道道声音传遍了山林，使得那群妖回首有惊容，大感意外。 “大哥，这玄奘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莫说那猴子，这经要是不取了……” 银角急的乱拍手，瞎转圈，早知道让他晒晕了得了。 这下了一场雨，给玄奘整魔怔了。 和尚不当了，那还怎么取经，怎么西行！ 孙悟空知道后是什么后果他们难猜，可这般结果，怕是西天灵山，天庭的那些个大大小小的仙官儿…… 都不会放过他俩的。 “要不赶紧将猪八戒他们送出去得了，这烫手的山芋咱哥俩接不住啊！” 银角乱了心神，拍着脑袋道，回头看见兄长的表情，就知道他那法子行不通。 “兄弟莫慌，玄奘要是不去取经了，最该慌的是谁，该是西天的那帮家伙啊，这让咱下界的主意，那也是他们出的！” 金角沉着脸，蹙眉说道。 他们虽是被老爷派下来的，西天佛老让天庭众神帮忙也是事实。 这出了意外，不能把锅全扣他们脑袋上。 再者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的。 “吩咐下去，将山中什么豺狼虎豹，草木精怪……猛兽毒虫都给看住了，离那玄奘远远的，他要疯就让他疯！” 金角一摆手，沉声说道。 要他说，真要连死几个徒弟都承受不住的话，也甭取什么真经了，不是当和尚的料。 “可玄奘说的那规矩……” 银角微微犹豫道，他们确实说了不抓和尚道士，如今人家都不是和尚了，不抓面子过不去啊！ 他们当妖的也是有妖的道道的。 “你傻啦，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抓和尚道士，可老子想抓想放，不还是我一个念头的事。” 金角没好气道，什么规矩，那都是拿来糊弄人的。 活着才是硬道理。 “等他们醒了，把他们客客气气送出去，到时候要不要取经，还是各回各家，都与咱无关了。” 银角听兄长说完，这才放心些许。 连忙回洞躲清静去了，那玄奘喊的他心烦意乱的。 金角见兄弟宽了心，回了洞府，微微苦笑后，便站在峰顶，皱眉苦思。 事情哪有他说的那般容易，弄不好，他俩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爷也是，非让他俩过来掺和一腿，这下好了，出乱子了吧！ 就不该让他们下来。 金角不经意间抬头时，见那苍穹景象，一时间呆滞在原地，久久未能有所动作。 那西边祥瑞滚滚，端的离谱，是佛光舍利彻了金苍，莲花宝座成海，生了金莲无数…… 东方是清浊二气难分，阴阳混沌层层高，一道身影独坐，与其分庭抗礼。 这边势高那边也强，是雷音彻了苍穹，是十方瑞气涌动，一切佛陀临界，便是西天极乐土。 “规矩是你们定的，话也是你们说的，莫非还要俺老孙教你们做人不成！” 云霄上，悟空扫了一眼来人，嘴角显了些许嘲讽，便从容开口道。 那三界十方佛陀，诸多菩萨尽是显了法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界要没了，这西天佛陀搞迁徙呢！ “孙悟空，你莫要得理不饶人，那玄奘关乎三界大势，取经之路不可断，今日就是你拦着，我等也要渡他成佛！” 有佛陀出声，那法相庄严，一片安然。 “得理不饶人？俺老孙不占理的时候，也没当过孙子，这好不容易占了点理，怎么，你们想让我找个龟壳缩起来？” 悟空听了想发笑，这世道还是那般世道，天下生灵的死活他们是不管的。 一旦有了威胁他们利益的，名声的，权力的…… 当场就想给你掐死。 一点苗头都能给你当天大的祸事给处理了，真他娘的恶心！ “当初是你们要插手的，俺老孙插插就受不了了，嚷嚷着要什么公道，说什么各退一步，我为难你们了？ 你们拿说话当屁放，俺老孙这张嘴还要吃饭呢，今天谁敢把爪子向下伸一分，我就让你彻底消失！” 悟空本来笑着的脸陡然间一冷，斩钉截铁道。 “不过是窥见彼岸一角，一帮垃圾抱团聚在一起，勉强弄了个无死无生之地，窃取天机，也敢妄言称佛！” 悟空冷笑一声，直接点破了对方的处境。 说什么西天极乐地，什么诸佛净土，说到底就是能力有限，这儿差一点点，那里差一丢丢。 难以超脱，若这世间是苦海，那他们不过是一群能看到岸边家伙，既没力气游上岸，又不想一死了之。 搞了个破东西拦着其他生灵，好教他们以为这就是唯一的乐土了。 “你……你怎么知道那东西？” 一众佛陀变了脸色，心中大惊，此等秘事，除了他们，几乎不会有人知道。 各自修行法门不同，道途自然也不尽相同。 孙悟空懒得言说，只是笑容玩味的看着这帮佛陀，一艘快沉了的大船，还不断的忽悠其他人上船。 帮他们缝缝补补，人家吃苦，你倒是一个劲的享福。 到时候还要说他们没什么缘法，该有此劫，下辈子再来过…… 口号喊的震天响，事你是一点都不做，活腻歪了吧你！ “佛法无量，苦海无边，孙悟空，你用心恶毒，谤我佛门，该遭天谴，再如此下去，三界容你不得！” 那众佛之首如来见孙悟空三言两语便让诸佛心动，不得已开口道。 真要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 第309章 打不起来 “哦，然后呢？” 悟空起身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 双方形势剑拔弩张，好似一触即发，如来的目光明灭难定，深沉似海。 一双眸子想将孙悟空看个透彻，可观后，却只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那身前如有雾，不见真容，身后神似渊，难窥一角。 与上次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 若是动手，难知输赢！ “玄奘取经事宜事关重大，如今生了变数，该让他回归正道！” 如来口唇轻启，坦然道。 若是玄奘断了西行之念，这其中干系，牵扯的不仅仅是一些人，一些事。 以往明朗的天机如今渺渺难寻，不可窥不可测。 他们要是还无动于衷，怕是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何为变数，你西天诸佛修了不少年头了，为何这般蠢，莫非玄奘到西天取经便是该有的定数？ 别把自己的意愿当成这天下的规矩，说改就改，这三界还成不了你西天的一言堂，就算是，我也能给你捅个窟窿！” 悟空淡淡说道。 自己立下的规矩都不守，还指望别人对你敬仰三分，恐惹人笑。 总不能别人犯了就是罪不可赦，自己犯了就是轻描淡写的揭过吧！ 那诸佛显了怒容，漫天佛光又盛，佛威浩荡，似倾天之势向悟空压来，只是微到悟空身前。 便已经散的不剩点滴，好似被凭空抹去一般。 那下方的生灵对此一无所知，法力微薄难觉异常，就是看去，也与往常一般，不过是晴天白云。 独有那金角银角之流，才瞧的见那无边瑞气，层层金莲！ 只是依然难看个真切，难见那诸佛身影。 宝象国内，那清水村，那波月洞，先后走出两道身影，齐齐看向那苍穹云霄。 “啧，又对上了，这次不死个千八百的，都对不起这阵仗，常言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猴子的……” 那妖王意味深长的言语，让一片守门的小妖听了，立马拍起了马屁。 “大王，这猴子的屁股，那还不是想摸就摸，以大王的本事，就是老虎的，那也能给它摸顺了！” 俩小妖凑上前，顺着自家大王的目光看去，不过是白云几片，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看的。 可这奉承之言，还是一个都不落下。 “你俩还真是妖中豪杰，什么话都敢说，先前的名字委屈你们了，从今以后，你叫特立，你叫独行！” 见这俩家伙又要感激涕零，俯首称谢，妖王挥挥手让他们一边去，别打扰他看戏。 都叫特立独行了，以后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有什么锅可不能砸他脑袋上。 “可怜地藏那家伙，惨兮兮的，龟缩于地府之中，哪里有我这般舒坦，他那教徒弟的本事，不忍直视。 还是本王教的好啊，就是教条狗，那也比他强，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嘿嘿嘿！” 这占据波月洞的独角兽妖王，正是那相伴地藏左右的谛听。 此刻心中甚是欢喜，想着回去之后，该把地藏数落一顿，看看他把徒弟教什么样，再看看自己！ 直到瞅的脖子发酸，也未见天上有什么大的动静，想着这戏一时半会是看不成了，便又悠哉游哉的回了塔中。 “大王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入神？” “想来是想摸人家屁股了……” “这屁股有什么好摸的，那猴子跟老虎的屁股，有分别吗？” “怎么没分别，那一个有毛，一个没毛，摸起来肯定不一样！” …… 那叫特立独行的俩小妖，不知道自家大王是个什么情况，便守着门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大金佛寺，不开悟站在那大门前，神色有些复杂，最后微微摇头，独留一声叹息，在周围回荡。 那种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无尽云霄之上，忽有祥云显化，悟空与如来皆是抬头看向来人。 “我奉玉帝王母旨意，前来止息，众位佛祖，孙界使，这先前既有约定在先，便各自请回吧！” 说话之人，却是侍奉玉帝的近侍天仙，看着这偌大的阵仗，心中亦是稍惊。 她若是来的晚些，怕真是要打起来了。 这要是再生祸端，怕是比上次严重的多！ “仙子有礼，陛下旨意不敢不从，只是这玄奘干系极大，若是冷眼旁观，让他入了歧路，怕是对三界苍生无益！” 如来微微合掌，与其见礼，这才开口。 “说什么有益无益，你直接说关乎自己利益不就行了，非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扯什么三界苍生。 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俺老孙脸皮薄，可经不起你那三言两语！” 悟空听的直翻白眼，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一套接一套的，听起来全是大义凛然。 做的事那叫一个恶心！ 与其共存一片天地之下，是他之耻。 张口闭口三界三界，什么造福万灵，其实不过是将这三界当作嘴边的肉包子，不想让别人抢了去。 “孙悟空，你放肆，陛下尊使当面，胆敢不敬？” 有佛陀猛喝一声，手指孙悟空道。 “好了，陛下旨意我已传达，听与不听，你们自便！告辞。” 那天仙眉头微蹙，不想掺和二者之间的事，更不想被当枪使，说完便驾了祥云离去。 “既是陛下的意思，我岂敢违背，妖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如来沉默半晌，再次看了一眼玄奘后，垂眸说道。 只是一瞬，那灿烂莲海如潮水般退去，没了踪影，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悟空看着空荡荡的天际，眼中光芒流转，也没想着说什么狠话，只是想着没打起来，有些可惜。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打不起来，可事情总有万一，万一打了起来，那不就舒坦了！ 这帮家伙，故意摆了声势来试探他的底线，不过是想瞧瞧他会不会做出让步罢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如了他们的意，还是没如呢。 微风拂动，万里山河一片翠绿，白云悠悠，托起那一片苍穹。 原地也没了悟空的身影。 平顶山，金角见天上恢复平静，这才长出一口气，明白他们的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已经是冷汗淋漓，不知不觉湿了一片。 先前那佛光之盛，是他平时仅见，不知道西天出动了多少佛陀，才有那般气象。 急急忙忙的便回了洞中。 他俩一不小心弄出这么大动静，这任务铁定是完成了，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以往觉得下面最安全，现在，他感觉就下面最不安全。 “几位老兄，该醒了，该醒了！” 金角喊了银角，一块来到猪八戒等众身旁，使那法术，帮他们化解体内仙气，东西太好，也是罪过。 早知道就少拿些出来了…… 第310章 路迢迢，暂且行 “道友何以知道这次难起纷争，莫非是得了天机？” 万寿山五庄观中，镇元子忍不住问道。 见孙悟空来回不过半个时辰，心中惊讶不已，不知他为何能笃定如来会退去。 孙悟空本就被他相邀，来此交流道法心得，谁知道途中会有这般事情。 若不是孙悟空提前与他说打不起来，他说什么也要去劝劝架的。 “俗话说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虽然实力境界一般，可好歹有些血性，之前一战，多多少少留下点名声！ 约莫是他们拿俺老孙当疯子，不想沾了晦气！” 悟空转动酒杯，随口说道。 哪怕到了如今，他依然有再死一次的决心，他敢，他们敢吗？ “道友你那可不是一点名声，三界上下，知道你名声的可能不多，可这些少数生灵，已经是顶尖了。” 镇元子抚须笑道，那一战，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天庭的规矩不可谓不完善，然无人遵守，便是一纸空文，皆因众神已经处在顶端，头上不悬着一把利剑。 自然就放纵了心海，犹如那野马驰骋，肆无忌惮。 玉帝能约束他们在大的条条框框，可也无法顾及方方面面，事无巨细，有些事情即使再明白。 可要做些什么，不是一个念头就能解决的。 孙悟空的出现，何尝不是一种天时地利人和！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是囊括了多少东西，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对此运用得当。 更多的，不过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当初也是无奈之举，叫老兄你们笑话了，如今那诸多仙神，怕是拿我当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悟空摇头笑道，谁也不愿与一个不定时炸弹待在一块。 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因为一丢丢过失，就把自己命丢了，起码在有些人看来，是这样。 他本来很想讲对错，可后来才发现，哪有什么对错，只有不同的角度，不尽相同的立场。 他的经历，注定了他与那些仙神不是一路人。 他出手的原因，也不过是他曾也算一个人，哪怕过的一般，活的不尽人意，可终究还够得上一个人。 才会有那善恶喜怒，悲喜人生！ 所以他理解万灵的凄厉，却看不到仙神的利益得失，哪怕看到了，没经历过他们一般的人生。 自然无法共鸣。 上流社会的人哪怕做些下流的事，也会给它安一个高雅的名头，自然是雅事一桩，自然理解不了下流社会的人。 反之同理。 说起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知小节而无大义，伪人而已。 知是非而不拘小节，俗人而已。 “怎能说笑话，道友懂规矩也愿意守规矩，见过那浩瀚乾坤，无边混沌，也敬生灵之渺小微弱，我只能汗颜以对！” 镇元子摆手道，对悟空的话不认同。 没人能一直对，可孙悟空这样的，克己之道，远在众多修行生灵之上。 实属少见，莫说他们这个层次的，就是那人间小修士，初窥门径，也难免心生自大。 自以为得天独厚，快意恩仇，洒脱是洒脱了，一言不合，取人性命的比比皆是。 再可笑些，看你不顺眼，与他八字不合，或你面相凶恶，不似好人…… 总之，杀生造孽的理由，只多不少。 便是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收住心的。 “只是道友，那玄奘遭此一劫，还能重拾道心，再登高峰否，若是一朝堕落，不能明心见性，只怕……” 镇元子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意思他相信孙悟空可以明白。 玄奘西行虽是西天灵山主动提出，默默推动的，可也应了天地大势，这才这般顺遂。 先前悟空对众仙神出手，亦是暗合大势，才有那不可思议的的功德降下。 只是后对西天如来出手，便不被天地认可了…… 至于原因，他们自然都清楚。 玄奘不曾修行功法，孙悟空又断了西天灵山封他佛陀果位的路途，此后只有那一条道可走而已！ 可希望太渺茫了！ 一朝悟道，立地成佛，太难。 “给他选择才会有希望不是么，成败在他不在我，若真一点希望都没有，他自己放弃了，我还能拦着他不让他成佛？” 悟空无奈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也许一念之差，就是满盘皆输。 玄奘已经很好了，就是他放手不管，玄奘再差劲，西天如来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有了利益牵扯，别说玄奘是个修行的高僧，就是一头驴，如来也能拉到灵山给它个佛陀果位。 如果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他不会拦着的。 “说的也是，这漫漫西行路，不知几时休，若那玄奘真能功成，这天下便又多了一分希望！” 镇元子感慨道。 二者交谈间，那那平顶山莲花洞中，猪八戒与悟尘等终于醒来，听了金角银角一顿说后，心中顿时就乱了。 只道坏事了。 他不过喝了几杯素酒仙酿，吃了些瓜果蔬菜…… 怎么一醒来老和尚就要还俗了，这要让孙悟空知道了，他这脑袋就是拧下来当夜壶，也是不够的。 “哎，都怪我兄弟俩，遇了故人，光顾着与你们喝个尽兴了，没留意圣僧的去处，手下小妖又是不懂事的。 只听了我的令，不伤道士与和尚，这谁知误会闹的这般大，那圣僧连和尚都不做了，要寻死……” 金角拍拍自己脑袋，一脸懊恼道。 “我这也醉了酒，那小妖见咱睡下歇息，也就没把那当回事，唉，怪我怪我，早知道把圣僧迎过来好了！” 银角跟着说道，一脸无奈，让本想埋怨两句的猪八戒顿时闭了口，都这样说了，他要是再说人家。 就显得不厚道了。 “阿弥陀佛，我等着急师傅的安危，不便逗留，两位洞主见谅，这就去了！” 悟尘不想与他们扯皮，想着早些见到师傅，好再做计较。 见李虎依然睡的死沉死沉的，随手便抓了起来放在自己肩上，大步向外走去。 “是这么个理，我那小妖倒也知道圣僧的位置，这就让他们引路，快去快去！” 金角说着，招手喊了俩小妖，让他们带路。 “多谢款待，待俺老猪西行归来，定邀哥俩到我府上做客，再做畅饮，这就告辞了！” 猪八戒连连拱手后，急急忙忙的拿了钉耙，就与小白龙一块跟着悟尘，去寻玄奘去了。 金角银角见打发这几个家伙，相互对视一眼后，各自松了口气。 真是感觉卸下了千斤重担，那叫一个舒坦！ “你我兄弟的劫难，可真是险，差点就玩脱手了。” 金角靠着石头笑道。 觉得这给玄奘添什么劫难，比找人打一架都累，明明就是俩莽夫，硬要他们动脑子，这不是让他们学娘们绣花么。 “谁说不是，以后再也不下来了，这真不是咱该待的地方！” 银角附和道，给老爷扇风点火，砍柴烧水，也没这么心惊胆战过。 第311章 疯癫了的和尚 林间树木郁郁葱葱，是神也苍莽，气也幽幽，那日光只能从缝隙中挤进来些。 却难点亮古树一片。 不过三个日夜，玄奘却似度过了好几个年头，那温润如玉的脸上，终是显了一丝沧桑。 好似大病一场，虽是活人，独少了些精气神儿。 连眼神都显得有些空洞，至于一身衣物，早已被林中荆棘树木划的破烂。 这打眼看去，全然没有僧人的气象了。 “师傅啊，你老人家不过三日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叫俺老猪看了揪心！” 猪八戒远远的看见玄奘，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跪倒在玄奘面前，只是哭哭啼啼。 “八戒？不，你不是八戒，定是那妖精起了戏弄之心，故意扮作你的样子来哄骗我的！” 玄奘先是一喜，后又皱眉道。 猪八戒如何会因为他哭哭啼啼，只有那想媳妇时，才有这般神情。 “师傅，你怎的魔怔了，俺老猪哪可能是假的，怪俺老猪贪心，吃了些酒，与那妖王聚了一会。 没想到误了时辰，师傅你责罚俺老猪吧！” 猪八戒低头轻声道，想着是自己不尽心了些，被金银童子一说，就把玄奘抛到脑后。 若想的仔细些，断不能有今日光景。 “呵呵，你当我傻了不成，吃了我徒弟随从，却独独不招惹和尚道士，是怕招来忌恨，有修行高人灭了你巢穴罢！ 如今又变作他们的模样，想哄骗我出了这山林，倒是一手好算盘。” 玄奘冷笑几声，似是看破了他们的伎俩，甩了甩衣袖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他就不信在这山林中，找不到一个敢吃他的妖精。 “师傅，师傅？” 猪八戒见玄奘这般言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搞着搞着，自己还真假的了。 “师傅你等等俺老猪啊，俺老猪怎么可能是假的，真真的，比真金还真啊，师傅，咱不是还得西行么……” 猪八戒着急忙慌的起身追赶玄奘，与玄奘解释，只是说了半天，也未见玄奘言语一句。 “大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师傅都这个模样了，再这样下去，莫说取经，这师徒的缘分，怕是都没了！” 猪八戒拍拍大腿，看着跟在后面沉默不语的悟尘，有些急了眼。 悟尘见状并未言语，依旧一言不发的跟着。 玄奘摆明了不信任他们，就是再怎么证明，玄奘也只会认为他们是为了骗取信任，做足了功课。 哪是说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师傅，是俺老猪偏听偏信，没站在你的角度替你着想，这是俺老猪错了，师傅你就理理我吧！” 猪八戒苦口婆心，再三言语道，神色极为无奈。 不过是过了几天而已，老和尚怎么连和尚也不当了，要是连经都不取，天上地下怕是要炸窝了。 “模样倒是挺真，你若真是个有善心的，就遂了贫僧的意愿，将我吃了，与你果腹，我也好与徒弟一起共赴黄泉。 也算全了这段师徒情分，李虎他们何其无辜，死的可怜呐！” 玄奘低声道，佛法重要么，真经重要么，西行求经重要么？ 对他来说，是重要的。 可若是搭上徒弟性命，让无辜之人枉死，这经，就是真到手了，还有意义吗？ 其话音未落，猪八戒便忽的愣住，心下一阵触动。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玄奘还俗的原因，只当是以为一个人难以前行，又或者没人保护，继续西行也是必死无疑…… 只是从未想到，玄奘还俗，只是为了让妖怪抓他，只是为了徒弟们一起患难么？？？ 这一刻，猪八戒终于认真打量起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僧人。 若他把玄奘当师傅，只有三分真心，那么玄奘待他，怕是有七分了。 “师傅，俺老猪向来不吃人的，你这是为难俺了，站在你面前的，真不是什么冒牌货！ 那平顶山中的两位大王，与我相识，这见了面，才之错抓了咱……” 猪八戒拉住玄奘好一顿解释，只是玄奘神色未变，只当对方在胡言乱语，想让他上当。 “贫僧是一普通和尚，没什么大的后台，故不会有人寻你们报复，几位又是何苦来着！” 玄奘沉静道，也不言他。 “师傅，那妖王真是俺老猪的旧识，他们之前也是在天庭过活，这才让俺意想不到，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嘛！” 猪八戒无奈摊手道，怎么就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硬是说不明白呢。 “我只听说过天上住着神仙，从没听说过有哪个神仙跑下来当妖精的，你就是拿谎话骗我，也该编的真些！” “师傅，那神仙也有犯错的，与俺老猪一般，遭贬下的不也不少么！” “哦，那这么说来，天下的妖岂不是都是犯了错的神仙下凡，这神仙一朝遭贬，下界了就作妖当怪。 吃人吃妖，这是神仙还是妖魔？莫非被贬了的神仙，就不是神仙了？” …… 猪八戒被玄奘怼的无言以对，那天庭当中，当值的确实有不少家伙是妖魔鬼怪。 只不过授了仙职，这才有个神仙的名头，你当他们的本性变了？ 神仙自然也没有传言那般好，只不过是说好的可以，你若说些坏的，怕是难活。 这时间久了，世人自然而然觉得神就是正义，妖魔就是邪恶…… 妖魔吃人，神也吃人，只不过一个让说，一个不让说而已，事情哪有什么绝对，大多是浑水一滩，难辨浊清。 只好说浊是浊，说清就是清了。 “师傅，你到底怎么才能相信我是八戒啊，这事怎么就说不明白了呢！” 猪八戒不想跟玄奘扯下去，直接坦然问道。 彼此目光对上，玄奘神色依旧。 “你把我吃了我就信！” …… “我那八戒可是最听师傅的话，我说让他吃我，他一定毫不犹豫，你还说你是真的？” …… “只有这山里的妖精，才不吃和尚道士，你骗不了我！” …… “说起来，我那徒儿其实早就想吃我了，先前途经地仙之祖，那镇元大仙的宝地，人家请我吃了人参果。 这人参果的妙用，你可能不知道，我来与你细细说道说道，这果子，闻一闻，就能活……” …… “其实吧，我那八戒原先还是一头猪的时候，就在我家猪圈养着，他的父母啊，就活生生被我请的屠夫给……” 见玄奘越说越离谱，猪八戒的嘴角是抽搐不断，觉得师傅大抵是疯了，净是些胡言乱语。 “师傅，没想到你说起谎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俺老猪还以为你不打妄语，你这是有多想死啊！” 猪八戒无奈叹声道。 是真特么能编，连自己老爹老妈都整出来了，再说下去，自己祖宗怕也是师傅他祖宗宰的了。 第312章 分道合道? “大师兄，这老和尚疯病犯了，这经取不成了，我看咱们不如就此作罢，你回你的黑风山，我正好与翠兰团聚！” 猪八戒甩甩衣袖，没好气道。 说了半天，结果全是浪费口舌。 还取什么经，不如将老和尚送回大唐，各自过活。 “玄奘师傅，他们作的了假，我却只是一道魂身，人的灵魂，总难作假，这山中妖王，确实是猪大哥的旧识……” 秦可善主动现身，轻声开口道。 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女人想事情的角度总归与男人是不一样的。 这细细道来后，玄奘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狐疑的看了看八戒与悟尘，其实在猪八戒叫他老和尚的时候，他就有些信了。 毕竟天底下这么贱的，也就猪八戒一个。 如那妖精，断然是不会这样称呼他的，有些东西可以模仿，可有些东西，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哪怕是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生，也难有同样的结果。 再一个，对方也没必要为了他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大费周章演这出戏。 “你们真没被那妖怪给吃了，那妖怪神通广大……” 玄奘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心中却是情绪莫名，若不是来寻他玩笑的，自己的徒弟他们都活着。 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了，可他怕失望，怕这不真实，怕大梦一场…… 怕醒来时，那些个陪伴自己很长时间的人其实早已离开，他也是一个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他难过时，又该向何人诉说！ “还有李虎，睡的死沉死沉，我以为是妖精将他给吃了，特意弄了个假的来糊弄我！” 玄奘狐疑的开口道，哪有人睡的那般死。 八成是妖精搞了个障眼法，来蒙蔽他的。 “呵呵，他倒是个享福的，这一路混吃混喝，真是福缘深厚，那么多天仙佳酿，就是俺老猪都睡了几日……” 猪八戒翻了翻白眼，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老君座下的金银童子，手中哪有寒酸之物。 这次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不可多得的，否则的话他又怎会贪图那点口腹之欲。 李虎一凡人之躯，明显是滋补过头了。 对他来说，睡的越久，好处越多。 不说寿元，只是亲和天地万物，感受各种气息，追溯源头根本，明其本质，怕是远超普通生灵。 “八戒你那钉耙可还挥的动？” 玄奘又问道。 “师傅你就别试探了，俺老猪自知对不住你，先前虽拜了你为师，可哪天你真见了阎王，我怕是连两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如今么，定然能硬挤出两行的。” 猪八戒无语道，觉得玄奘的这股聪明劲，好像用错了地方。 “你若是还取经，咱也能随你走一程，若是信不过俺老猪，这便分道扬镳，这情分俺老猪不会忘的！” 猪八戒索性说了个明白，再唧唧歪歪的，他自己都觉得烦。 大老爷们的，就不搞什么矫情的言语了。 抱着媳妇哭那是本事，抱着师傅哭，那可忒丢脸了。 想着之前自己确实掉了几滴马尿，顿觉没什么面子，立马有些心虚。 “取，自然要取，你们既然无事，为师自然是要取经的，不过……这本就是我的事，一路上已经拖累你们不少！ 自今儿起，便散伙吧，八戒你是个有家的，若一朝丧命，你那妻子如何过活？” 玄奘毅然决然道，他才发觉，自己不是个心狠之人。 有徒弟护着固然可喜，可万一哪天他们真出事了，自己良心难安。 他们本应有更好的前途，如今随自己一路奔波，于山山水水间奔走，好处半点没有。 图什么！ “悟尘你是个良善的，到哪都不会差，龙太子这一路更是辛苦，像李虎这样为国付出半生的人，也该享福才是……” 不过因几句荒唐言，虚无缥缈之事，就受这劫难，何其无辜。 西天或有那大乘佛法，可度亡魂升天，可消灾解难…… 但绝不能度尽苍生万灵，若俱升天，那里与人间何异？ 既是他应下这差事的，便由他来完成吧，他不是将军，不需要士兵为他冲锋陷阵。 他不是政客，不需要发动战争为国家谋取利益。 他以前是个和尚，想要大慈大悲，想要去苍生疾苦，想要万灵行和气之风，消纷争之念。 他如今是个人，想法依旧，可却不能因要实现自己的想法，去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 徒弟无辜，随者无辜，在他眼里，众生无辜！ 若杀一无辜之人，他可成佛，众生可度，他宁可不成佛，不度众生。 恶心难行善事，善心却易行恶事。 有些事，既是结果是对的，只要过程错了，哪怕对，那也是错。 …… 猪八戒与悟尘等皆呆滞在原地，对于玄奘说的惊人之言有些难以置信。 皆觉得自己听错了。 散伙？？？ 这大家都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有了散伙的念头。 “师傅，你莫不是得了癔症，怎么净说胡话，大家伙都散了，你还取什么经？ 不是老猪说你，就你这身板，遇到个歹徒，便易把性命丢，遇到妖怪，作个吃食，遇到女妖精，一身元阳难保……” 猪八戒轻声哼哼道，他也未夸张，天下的妖精，大体都是这么个路数。 切莫觉得遇到女妖精就是好事了。 若是歹人与吃人的妖魔，一般也给你个痛快，似那女妖，先取你元阳，再吸你精血，等精气神散的差不多。 榨干你最后一丝本源，那干尸，怕也会被当作养料…… 那才痛苦。 似玄奘这样的，莫说他处，就是此山，若非金角银角勒令山中妖属，怕是早就见了佛祖。 就是有他们在，也不保险，真要万无一失，怕是得猴子来才行。 可那样，玄奘估计是一辈子也取不到真经了。 “师傅，我不会走的，这天下能做我师傅的，此前也许有很多，可在我拜师那天起，便只有您一个了！” 悟尘想了想说道，散伙这种事，他没想过，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 “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我一天是您弟子，您身为师傅，该尊重弟子的选择才是” 悟尘说完，便不再言语，随玄奘西行，是他的选择。 无论之后出什么意外，他都不会想着去埋怨师傅他老人家。 同样的，他希望师傅也别这样想，有些时候，事情其实很简单，是人想的太多，才会有困扰。 “法师，我本是赎罪之身，若无法师，我这性命或许早就了结了，您并不是我们的负担，或许，我们才算你的累赘！” 小白龙显了人身，朝着玄奘微微一拜，认真说道。 私心，他是有的，可同样的，若有朝一日玄奘遇到危险，明知必死，他也不会逃避。 他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第313章 心外无物 “玄奘师傅，他们既愿与你随行，或许目的不同，可目的地是一样的，大可不必心生愧疚。 有时候，固执己见也伤人呢！” 秦可善轻声说道，她跟随着玄奘等走了不少的路，看着这奇怪的组合队伍走走停停。 早已不是之前的心境。 玄奘师傅是高僧高士，却少通世俗情理，悟尘师兄虽是妖，却是个向佛的，平日里也是少见有凶性的时候。 似八戒师兄，虽然话不中听，可也不是个心恶的，只是与常人一般，心心念念的东西多了些。 …… 可毋庸置疑的是，他们都是愿意随玄奘西行取经的。 “师傅啊，你想让大家散伙的念头就不要有了，俺老猪也不是个慈悲之人，这没好处的活，是不会干的。 肯跟着你西去，自然是到了之后有大大的好处，你就是想自己吃独食，俺老猪可不答应！” 猪八戒哼哼唧唧道，虽然这么说，可也是打定主意要留在玄奘身边了。 他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先前不过是想让老和尚吃些苦头，可也没想着让玄奘这么痛苦。 按照老和尚的说法，这是自己动了妄念。 悟尘与小白龙虽没有言语，可眼神中亦是坚定，玄奘见状轻叹一声，只得作罢！ 要是徒弟想散伙，就是不经过他同意，走时他也拦不住。 可他要想散伙，徒弟不同意，他又哪里赶的走他们。 “行了行了，收拾收拾东西上路吧，俺老猪就怕师傅你没吃什么东西，走时特意给你揣了点，你先对付一些！” 猪八戒从怀里掏出用布包裹的果子，塞到玄奘手里。 金角银角定是天庭派来给玄奘添劫加难的，把他师傅搞成这样，他薅一下，也不过分吧！ 又从行李中取了些衣物出来，打算让玄奘换上。 不然就玄奘现在这个模样，叫人看见，怕是以为是疯了的和尚，都不能叫和尚，怕是疯了的光头。 “八戒，为师刚才虽说了些妄言，可这还俗一事，却不是说着玩的，如何能再穿这僧衣！” 玄奘看了一眼以往的衣服，摇摇头道。 “师傅你是个事儿精，你说你不当和尚了，明儿你就敢吃肉了，敢喝酒了，敢杀人打架了？ 这僧衣怎滴，和尚穿得，其他人就穿不得，不过一件衣服而已，那不是和尚的，不也有扮和尚的……” 猪八戒二话不说，直接就拉着玄奘往其身上套。 真要是不当和尚了，该不在意这些。 俗人出家难，出家人要想不当和尚，也难，那些守了大半辈子的清规戒律，要想从习惯中去掉，难！ 玄奘被猪八戒说的闭了口，老老实实的穿起了衣服，只因觉得八戒说的，甚是有道理。 他若是不做个和尚，又何须在意自己穿什么。 终究是心不定，似烛光摇曳，不得宁静。 待收拾完整，便也继续上路，李虎也算享了福报，玄奘平日里都不怎么骑的马儿。 他硬是一个人趴上面睡了七八日。 “师傅，这出家人，你真不做了？” 这日停歇时，猪八戒见玄奘置办了些寻常人家穿的衣物，将那僧衣封存后，诧异道。 他以为玄奘只是嘴硬，说着玩玩，谁知道开始玩真的了。 “怎么，我不当和尚，你便不认我这个师傅了？” 玄奘笑着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意外，你这连和尚也不当了，去了西天，佛祖怕是不待见你，他要是个小气的。 怕是要给你穿小鞋哩！” 猪八戒嘀咕道，师傅的前身，是那如来座下二弟子，读过几卷佛经，当了几天佛门中人他不清楚。 可其凶名远扬，比起那个二弟子的名号，干仗才是金蝉子名声显赫的根本原因！ 如今这和尚不做了，不知道西天诸佛，是个什么心情。 他日相见……咳咳……那光景……不敢想不敢想…… “你说差了，似佛祖那般的人物，又怎会关注我这样的小人物，这天下的僧侣不知凡几，我又算得了什么！” 玄奘看向远处，轻声念道。 他不过是凡夫俗子，和尚，也不过是红尘中人的一种身份而已。又怎会得到佛祖的垂怜。 似那日，他求神拜佛，皆无响应，像他这种，估计是佛弃之人。 “师傅莫要轻视自己，天下僧侣这么多，可出了长安城，走到此处的，你也是独一份。” 猪八戒不假思索道，不管是实力还是运气，那都是玄奘自己的。 做不得假。 随即脸色古怪的看了自己师傅一眼，据他所知，西天的那些家伙可不是对西行不上心。 恰恰因为上心，才和猴哥一直对着干。 不是佛祖不想插手啊，他就是想插手，也得考虑考虑孙悟空的存在不是！ “师傅，咱要是真到了西天，你这又还俗了，这佛祖，还会给你传经么？” 猪八戒忍不住问道。 这可是个大事，要是人家不给，那不是白走一趟？ “会给的，佛祖未必肯垂怜我，却一定会垂怜这天下苍生，这经文，也不过是借我之手，传遍天下罢了！” 玄奘笃定道，且不说那经文效用几何，从陛下见鬼入幽冥，又还阳办那水陆法会，超度众鬼孤魂。 到选有德有行之僧侣，菩萨点化，说那超脱之法…… 一桩桩一件件，旨在帮他起势不是么，待他日后回归大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如今有些事他也渐渐的明白了，或许，那经文能不能度亡魂升天不重要，陛下，也只是需要这一个由头而已。 民心也是心，是骗，是忽悠，是糊弄……能安心便是好的。 故这真经，到了西天，就没有不给的道理，只是如何给，那便是之后的事了。 他也没那未卜先知的法子。 “还是师傅你想的通透，叫俺老猪做了个俗家弟子，你倒好，直接还俗了，俺却还要守些清规戒律！” 猪八戒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起话来给了玄奘好几个白眼。 哪有师傅还俗，让弟子再当和尚的道理，他如今虽是个俗家， 可也算半个和尚。 日子过的不妙。 “不如俺老猪也还了俗吧，这经，照样取得！” 猪八戒小声试探道。 见玄奘不应声，知是不大可能，便也不再言语。 房门外，李虎是神也喜，色也欢，精神焕发，容光不减。 所谓柳暗花明，恰如此间。 他这进了妖怪洞，非但无事，反而一身精力更胜往昔。 一拳下去，感觉猛虎也能打死三两只，日后遇到些妖精，自己也不用干看着。 他这护卫，总算是有了些用处。 “长老，这灵山到底在何处啊，咱们一味的西行，都已经过了近五个年头，再听不到半点音讯。 怕不是真要走一辈子！” 李虎回头问道，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多数人，有个甲子可活，便是天大的美事了。 他虽精力充沛，可也没几个五年。 一路走将过来，竟是连个灵山的影子都没有。 他也怕他们万一寻错了方向，有些偏离，要是绕过了灵山，那才是要命！ 第314章 是仙是魔? “灵山？那还远着呢，天下四大洲，哪个不是地域宽广，这西牛贺洲的地界，那也是大的没边！” 猪八戒扭头说道。 若是个会法力的，有那御风驾云的本事，自然能缩短大半时间。 像他们这样靠两条腿走，不大容易。 是山一程水一程，全看师傅他老人家何时悟性自通，届时这脚程才能大大缩短。 “啊？那得走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李虎惊愕道，这一路走过的地方，已经不知道能在大唐转悠多少圈了。 灵山这般远，不知道陛下等不等的到…… “看个人缘法，普通人没那运道见那极乐净土，就是灵山砸到他脸上，他也瞧不见半分。” 猪八戒随口说道，看着师傅还俗，不知道是离灵山近了一分还是远了一分。 他修道不修佛，不明其中妙门，有些事，还是得靠玄奘自己。 他能做的，也就打打妖精，开山渡水。 要说什么佛法，那就是老王八念经，装也装不像。 李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合着就是看西天的老爷们愿意不愿意开这个门，让玄奘进去。 愿意了，哪里都有可能是灵山，不愿意，就是到人家门前了，也不一定认得。 玄奘心中初定，虽有西行之念，却也不再执迷。 无论是近是远，他都要去上一趟的，不开悟师傅说的道理他也明白了些，有些东西，终究是自己见一见才好。 山峦重重有远近，树影婆娑难辨明，玄奘师徒等众亦是朝着那前路行进。 是云低了头，抬手可触，是水天一色，颠倒乾坤。 那山也悠闲，清风皆眠。 花果山水帘洞。 大大小小的猴子齐聚在一处，皆是抓耳挠腮，盯着那地上的一处。 一只母猴儿死死的抱住一颗蛋不撒手，眼中难掩惊慌。 那一众猴儿长老，却是将白须拽掉一根又一根，不知如何决断。 一只猴儿怎么能生出一个蛋来，这就不合理。 不合道理，不合天理，亦是不合情理…… “诸位，这蛋到底该如何处置，还得深思熟虑，既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说起来也算咱的族人。 只是太古怪，是去是留，不能由着性子来，这留，就得有留的方法，去，也得有去的路子！” 一老猴微微沉吟后说道，他见识不多，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可总得讨论出个结果来。 两只猴儿，怎么也不会生出一个蛋来，这千古未有的事情，如今却是发生了。 “老学究那边怎么说？” 现任猴王见派去猴儿露面，当即开口问道。 “大王，老大人说他也从未见过这等情况，诸多古籍中也无此先例，只是……只是他以前道听途说。 说胎生之体产卵，所诞生的生灵，多是魔胎。” 小猴儿挠挠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种事情，说不引起慌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有些犹豫。 “老大人说，据传言，这样生下来的生灵大多无情无义，性子孤寡，不与族群相容，甚至嗜杀，趋恶，难教化！ 当然，老大人也说了，这只是传言，是否可信也未可知，如何决断还要看大王您！” 随着小猴说完，猴群已经有些骚乱。 有的猴儿看向那蛋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既然与他们不一样，多半便是异类了。 有这传言，想来是有几分真的，毕竟谁会没事胡乱编造些谎话来。 “嫂嫂，要不，把这蛋扔了吧，让他自生自灭，留在这里，万一成了祸害，咱们岂不是成了造孽的。” 那母猴旁边的一只猴子小声说道。 他也不想以后被族群拿异样的眼神对待，只是一颗蛋，丢掉也没什么。 “丢不得，既然天生不会对族群有归属感，你若丢了，万一让他活下来了，到时生了怨恨，是祸非福。 不如毁了它，让它就此终了，不能拿大家的性命赌这个可能啊！” 有猴儿大声说道，说罢，便引起一片附和声，大多猴儿顿时赞同这样处理。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它，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它的！” 母猴护住怀中的蛋急忙说道，既是她生的，又是一条生命，不过是些传言，怎么能直接抹杀一个鲜活的生命。 她感受的到，其中是有生命在的。 “就是，一颗蛋怎么了，听说那哪吒生下来还是一个球呢，人家不照样活的好好的，还成了神仙。 什么喜爱杀生，难以教化，有几个生来就懂教化的，你说它嗜杀，你信不信老子生气了，也能将你脑瓜子开瓢！” 一猴子拎着一根大狼牙棒站了出来，指着先前的猴子骂骂咧咧道。 这还没出生呢，就给人家安一大堆罪名，他看是这帮家伙脑壳发昏，过惯了好日子，不知道这好日子怎么来的。 天下万族，合群的生灵确实不少，可不合群的，那也大把，还要都弄死不成。 “孙大胆，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万一他长大了是个无情种，反过来屠杀族人，你担待的起？” 有猴子指着他说道。 一时间又有许多猴子跳将出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孙大胆倒也不怵，一个个都给瞪了回去。 “去你奶奶的，你特么的要是从小就这种语气，这种眼神跟老子说话，我长大了也干你全家，你信不信！” 孙大胆憋足劲喝道，一嗓子下去，猴儿们顿时安静万分。 一个个缩了缩脖子，谁不知道孙大胆天生虎的一批，逮谁干谁，个头不算大，可谁都干的过。 老的小的都被他揍过不少，这上了年纪，才瞧着面善了些。 “大王，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不跟你拐弯子了，今天谁要是敢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言就对自己族人下手。 明天我就到他家走一遭，你看我弄不弄他就完事了。” 孙大胆吹胡子瞪眼，气冲冲道。 “更何况，咱的老祖宗，听说不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莫非这日子安逸了，这心倒脏了不成？” 孙大胆说完，环顾四周，皆是没给好脸色，真要算起来，老祖宗也不算正儿八经的猴。 要说合群，那就更说不上了，哪有合群的猴子飘洋过海，登界游方，寻仙访道的。 “老祖宗那是仙胎，这是魔胎，能一样么！” 有猴儿小声嘀咕道。 “哪个王八羔子说的，你给我站出来，到我这说来，你有个屁的见识，你说仙胎就仙胎，你说魔胎就魔胎？” 孙大胆骂骂咧咧，站在高处大声喝道，怒视一周，感觉这帮家伙是不是想气死他。 这猴子多了也不是好事，蠢东西越来越多，他看着就来气。 第315章 善恶本无论，皆由心定 “大胆叔你稍安勿躁，这蛋既然无从考究，仅靠传言自然立不住脚，可若任它在族内成长。 这族群人心惶惶不说，日后有些风言风语，对它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猴王好声说道，心中思虑一番，今日之事，从众猴的反应可以看出来，大多数是不愿其待在族群的。 无他，亲善惧恶而已。 那传言真假已经不重要了，众猴的心中有了这样一个种子，日后它出生，行为稍有不妥，便是众猴攻击的目标。 到时想不变恶都难，这种事情，重演一遍又一遍，屡见不鲜。 没应在自己身上，谁都不会叫声委屈，多是理所当然而已。 “这样吧，黄仙长近日回了洞府，他是与老祖宗一块坐而论道的高人，我请他来看看！” 猴王抬眸说道，确定了想法，若不是什么魔胎，自然可以解了众猴心中担忧。 若是，仙长肯定也有法子解决。 “大家散了吧，你们跟我来。” 猴王挥手，让众猴散去，便让那猴带着蛋，与自己一道前去面见黄仙长。 不多时，猴王来到那洞府门前，是那松林竹林细密，郁郁苍苍，蜿蜒小道青石路，苔藓也绿。 有紫雾缥缈，有高台宝地。 “花果山第四代猴王孙不就有事求见仙长，冒昧打扰，不知是否方便？” 猴王礼敬道。 只是话音未落，那洞府门户便已经打开，传出黄淮的声音。 “自家人，不用见外，进来便是！” 洞府中，黄淮正全神贯注的摆弄着石案上的尸体，密密麻麻的的银针将其捅的像刺猬一般。 猴王刚进去，那瞳孔一阵收缩，一身毛发直接炸毛。 只见那门前门后，里里外外，有完整的，残缺的，尸体，骨架，皮囊…… 什么动物的都有，有些甚至蕴含着极致的尸气与阴寒之气，便是他这种不修行的，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 他可以确定，那些被符咒镇压的玩意，其中有一部分，是活的。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今天来，是不是来错了。 这位仙长，瞧着实在是不像个好人呐！ “仙长，这……这个，你能帮我看看这个蛋是怎么回事吗？” 猴王喉咙微微浮动，轻声问道。 听到声的黄淮微微转身，见那猴儿怀中确实有一个蛋，便点了点头。 “稍等一会，我把这弄完就给你看，你们先坐，那有茶水，自己给自己倒，在我这客气连水都没有啊！” 黄淮乐呵呵说道，想着上代猴王叫什么来着，他竟然给忘了。 不过不记得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忘记人就行。 盏茶功夫后，黄淮才收了那一套银针，有时间打量起母猴怀中的那个蛋来。 “挺好，生命迹象稳定，灵觉发达，天赋异禀，只是模样怪了些……咦……里面是只猴儿？” 黄淮眼中闪过些许讶异，按在蛋上的双指收了回来，是个蛋，但是个猴蛋。 这怎么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仙长，你说这会不会是个魔胎？” 孙不就忐忑问道。 心下也是有几分紧张，一半是这洞府太阴间，一半是这蛋了。 “什么魔胎？哦，你说这蛋啊，要说魔族，那定然不是的，要是魔头，那我是看不出来的！” 黄淮摇头晃脑说道。 这魔，也就两种，一种是那魔族，天地间的一个种族而已，因行事风格乖张不定，难以捉摸。 不为其他族类所喜。 另一种，就是天下生灵中性情多变，难以用规矩，什么道德，律法，人伦纲常束缚。 酷似魔族，便称魔头了，你说他作恶多端吧，也不一定。 说不定也做那么两件善事，只不过都是凭自己喜好，难以被简单的善恶对错定义，便得了个魔头的名号。 说到底，还是不讨喜。 其中作恶多端的有，孤僻独行的也有，玩弄人心的有，杀人杀鬼杀神杀仙的也有…… 总之，正常人是没有的。 所谓正常，便是普通，随处可见，数量大，平庸，泛泛之辈。 “就是他出生后会不会性子孤寡，难以合群，甚至是那种天生的魔头，生来就带着不祥与灾祸……” 孙不就认真比划道。 觉得仙长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便详细解释了一遍。 黄淮心中顿时了然，若有所思的看了猴王一眼后，这才开口。 “人族先贤曾有过善恶论，论人性之本，我看后皆觉得有些道理，你说的这些，每个生灵，种族都有所异同。 虽说同族大体相近，可也有意外，有的世俗圆滑，有的情感淡漠，有的天生理性，这是性格，并无善恶之分。” 黄淮见猴王听了进去，这次继续开口。 “举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你两个孩儿，一个情感丰富，善良活泼，见你劳累，本能的为你擦汗，添茶。 这是本性良善。 另一个天生冷淡，难以情感共鸣，他自己是意识不到这些的，觉得你有汗可以自己擦，渴了可以自己倒茶。 可见到自己兄弟如此举动，你又会欣慰的摸摸他的脑袋后，之后也有样学样的做些事情。 他依然不理解，甚至心中无法感受那种感觉，但他会做，他也得难以体会那些情感，但他希望你可以得到！” 黄淮悠悠说道，这样的人，你能说他是个天生魔头吗。 善恶的定义是有限的，生命却是无限的，给一个尚未出生的生灵打上标签，本就是非常荒谬的事。 似草木成精，性子多是温和的，可冒出一个脾气暴躁的，你总不能就给人家安一个魔头的名号吧。 “人族之所以大行教化之道，多多少少有些这方面的原因，那天生情感冷漠的，你若是养而不教。 踏上魔头之路，也无可厚非，纯善的人本能行善，纯恶的，你也可以定规矩，言传身教……” 黄淮说完，便又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该说的他说了，怎么决断，便不是他能管的。 生灵诞生，统治者自然是希望多些纯善的，毕竟你怎么打，怎么骂，如何欺负，顶多他受不了自杀而已。 那纯恶的就不一样了，你打我一巴掌，我扇掉你十颗牙，你辱我一时，我毁你一生。 这样的难以管教，万一惹火烧身，岂不是玩火自焚。 故良善之人，有利于世道和谐稳定。 届时恶人当道，依然不会有反抗与动乱，大家和和美美，岂不美哉。 “不过他是个灵慧异常，生来便破了胎中之迷的，你我言语，他听的进去，也都明白，所以如何做。 请猴王慎重些才好！” 黄淮突然想到什么，再次说道。 毕竟，有的人一听是个魔胎，亦想图个方便，一毁了事。 这毁掉了，可能也就良心受些谴责，若没毁掉，便是你先生了恶念，种了恶因，他日结了恶果，便是你自作自受。 第316章 缘性自来 孙不就闻言除了诧异，便只余苦涩。 无奈的笑了一声后，看向这母子，天生聪慧，且没有胎中迷障。 这下是万万不能留下了，花果山如今过的日子倒也安逸，大多数猴儿也不想折腾什么。 他也无法保证，在以后的日子中，不会有猴儿对这对母子生出偏见与歧视。 这世道本就没什么绝对的公平与公正，他这花果山就更不可能了。 “黄仙长，您看您能不能收下他做个弟子，给他一个名头，这样他就是留在此地，山中猴儿估计也不会太过分！” 孙不就想了想，轻声说道。 这种法子，是他能想到最好的了，有仙长的师徒名分在，或许留在花果山，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我不行，自己的事都没琢磨明白呢，哪有时间带徒弟，至于挂个名，那不是耽误他么！” 黄淮不假思索道，教徒弟，他没那个本事。 “这小家伙的天赋比你想象的好的多，说起来，我们兄妹也就三妹勉强能教，那也只是勉强。 那水帘洞中不是有孙道友的法身么，你若是能联系到孙道友，这点事便可迎刃而解！” 孙不就听其说完，眼睛猛的一亮，这才想起来他们有事是可以找悟空老祖的。 “多谢仙长指点，我这是当局者迷，差点给忽略了，我这就去请示老祖宗！” 孙不就有了想法，一刻也不停留，再次一拜后，便带着其出了黄淮洞府，径直前往那水帘洞石壁处。 联系悟空老祖的法子一直都有，只是代代猴王传下的规矩，花果山若是没有什么生死危机，便不要打搅他老人家。 那天上仙神那么多，要打交道的地方何其多。 交友，拜访，会谈什么的，哪哪都要人情往来，想来与俗世差不多。 他们不能给悟空老祖一些助力便罢了，岂能再拖累老祖。 “大王，老祖他会帮忙么，自老祖上天当神仙后，已经是极少来花果山看看了，这都几百年了……” 那母猴嗫喏道，有些担忧。 听说那当了神仙的，对族类亲情什么的，都不怎么重视。 就是重视，跟老祖宗一代的长辈，如今俱不在世，老祖宗也没个血脉留存，这情分，说实话没多少。 她已经明白，自己诞下的这枚卵，好像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连仙长都没把握，这是福是祸，全看老祖宗显不显灵了。 “你这蛋儿，既是个懂事的，又能听明白我们说的话，我就直说了，我今要带你去见的，是为我们打下如今基业的老祖宗。 他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修行十数载，便已经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被太白金星请上了天。 一旦见到了他，你的生死，便不是我能左右的，老祖宗会不会点化你，也是个未知数。 这去与不去，该问一下你的意见，你若是想去，便动上一动，若是不肯去，便莫作声，只是我这里也不能留你了！” 孙不就停下脚步，突然回头看着母猴怀中的怪蛋说道。 悟空老祖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不假，可也不是个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高士，若这玩意真是个魔胎。 天生的异数，寻常修士见识浅，难以识破它的来历，说不定它还有活路。 若是老祖宗不喜，一巴掌下去给拍成渣，那可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蛋确实是个通了灵性的，听了言语后，竟是从母猴怀中飞了出来，稳稳当当的落在孙不就手中。 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果然，我就知道这里的庙小，容不下你，少有生灵不向往强者的，你倒是想的通透！ 既如此， 你也来吧，你是它的母亲，又一心护着它，若老祖宗肯垂怜，我尽量让你也跟着一块。” 孙不就温和说道，该争取的，他都会帮忙争取，可这成不成，他便不知道了。 毕竟他这个猴王，也从未见过老祖，一切过往，也都是老猴王说与他的。 就是老猴王，也都是从更老的先辈那里听来的居多。 花果山猴儿也不是没限制的一味的繁衍，如今数量在一个相对平稳的规模上，多也不多，少也不少。 五十万左右而已，数量太多，也是会出问题的，这个道理，他读书时只是看了，并不理解。 如今做了猴王，才稍微明白了些。 水帘洞中，那亭台楼阁，亦是立起不少。 彼此依洞穴而建，夏日清凉，冬日温暖，是清风通彻，息云宿雾。 石壁前，冷冷清清，已无昔日光景。 老祖宗在其留下宝贝法门的事，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山中大大小小的生灵，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大多都是在此逗留一会，走个过场，见没那缘法后，就不再停留。 觉得老祖宗要是想给，看一眼，说不定就给了你了，要是不给，你就是看个十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嗡~ 孙不就刚刚站定，手托怪蛋，准备遵循礼法，请老祖显化。 只是一声轻吟，自那手中怪蛋传出，他只是感觉眼前一花，一个恍惚间，那手中的蛋便悬浮起来。 没什么璀璨夺目的光芒，只是那蛋一阵扭曲，咔嚓一声轻响，青光乍现。 待眼睛复明后，半空中剩下的，便已然是一只通体泛青的猴儿，娇小玲珑，不长毛发，长得丑了些。 此刻正紧紧盯着那面石壁，渐渐的，周身已经是泛起了七彩霞光，是那瑞气流转，光彩四溢。 是以紫气为最，赤光最淡，万里长空显紫雾，九重霄霆暗星辰，四海风浪平，五湖水波静。 少许涟漪，几缕金芒，动了神光。 “哈哈哈，善助者得天助，老弟啊，这天大的便宜该是老哥的，谁也别跟我抢！” 一白发老头喜笑颜开，说话间已经是显了身形，见到这青色小猴后就更乐了，一时间嘴也合不上。 “乖孙子，不，乖徒弟，还不喊声师傅，你那老祖宗，跟我的交情可是一等一的，你当我徒弟，绝对不吃亏！” 见那老者要收徒弟，孙不就猛的睁大眼睛，一脸错愕。 “你……你……你是那个几次三番偷我酒的贼老头？？？” 孙不就震惊之色难掩，这死老头偷他的酒不是一次两次了，自打他记事起，几乎是年年来。 就没间断过，别家的不偷，专偷他洞里的，关键那身手也滑溜，从来都是打个照面，就没抓到过。 “什么叫偷，那是拿，是拿，你这小家伙没大没小的，老人家取东西，那能叫偷么！” 白发老头没好气道，孙老弟当初可是答应过他的，让他没酒了就去自家的地盘取去。 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随即又回头看向那小猴儿，眼中是止不住的喜意，造化啊，天大的造化，孙老弟不在乎天地的福报。 行事皆是随性而为，这福缘，孙老弟不接，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族群，亲近之人身上。 天地间又一只灵明石猴，出现了！ 第317章 太白收徒 “老神仙既有此本事，又何须行那偷窃之行径，以后想喝酒，来拿便是！” 孙不就是个认理的，觉得那不告而取就是偷，眼前之人本事高强不假，可那偷东西的事，也是不假。 连黄仙长都未曾出现，多半是老人有些能耐，实力水准远在那位仙长之上，这才让其察觉不到。 “你这猢狲，当我跟你说着玩不成，我乃那天上的太白金星，跟你家老祖宗，是铜铁一般的交情。 乖徒弟，快，叫我声师傅，我带你天上玩去，那里可有意思了！” 太白金星瞥了一眼孙不就，又笑眯眯说道。 “我不，你笑的一点也不好看，我要见老祖宗！” 那猴儿脆声说道，脑袋看了看石壁，又看了看眼前的老头，顿觉他是个没本事的。 还是个偷酒吃的老头，这格调太低了。 “你这老仙儿，果真是那太白金星？” 孙不就听了后，不由得惊呼道，天上的神仙多了去了，可在花果山名头最响的。 就只有自家老祖与接其上界的太白金星了。 他亦是知道，老祖宗确实吩咐过，有几人若是到了花果山中，让他们只需尽心招待便可。 那几人无一不是老祖亲近之人，只是多年过去，并未前来罢了。 谁成想这老头就是太白金星，孙不就难掩惊愕，却也赶忙上前拜见。 太白金星与老祖交情深不深，都是天上的上仙，该拜见。 “行了行了，就是怕你们搞这些，老头子我才不想露了身份，就别整那么多虚礼了，让这猴儿拜师便好！” 太白金星抚须笑道，已经做好了当师傅的准备。如不是他帮忙遮掩异象，这会的动静会大许多。 到那时，起各种心思的又会有不少。 他这老哥们，当的还是挺称职的。 “老神仙，这拜师的事，还得她答应，我不是个能做主的，您就别为难我了！” 孙不就苦笑道，这种大事，哪是他一句话可以定的。 想不想拜师，还要看那猴儿的意愿，她要是不乐意，自己说半天，也没什么用处。 太白闻言想想也是，便又将目光放在那猴儿身上。 心中暗暗称奇，这老天爷没天理，把好猴儿都放在了花果山，这洞天福地，也难有这般福缘。 真是没天理。 灵明者，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这混世四猴，花果山就出了其三，这要是不算风水宝地，哪里算得？ “你若想拜，便拜吧，倒不用考虑我的心思，太白老哥，好久不见！” 点滴涟漪，些许异动，便见悟空的身影也出现在一旁，与太白见礼，这才说道。 “是有些日子了，老弟你这喜静好闲的性子，却活成了个大忙人，怕是不得劲吧，哈哈哈。 这徒弟的担子，我替你分担分担，怎么样，老哥是不是考虑周到……” 太白笑容不减，依然乐呵呵道。 想着若是世道安宁，孙悟空说不定依然做些养马看桃的活计，未必乐意跑东跑西的折腾。 奈何天不遂人愿，多是无可奈何。 “老祖宗，我要是不想拜他，想拜你呢！” 小猴儿眼中光芒流动，神色坦然，说不上敬与畏，只是好奇问道。 “我并无收徒的想法，你就是不拜老哥为师，想跟着我，日后我多半还是要将你安置在其他好友的地方。 所以如何选择，在你！” 悟空坦然道。 收徒拜师，都是一件需要反复斟酌的事情，他不觉得自己有师父那般的耐心，去教授与传授东西。 也无那般的本事，让徒弟逐渐成长，为其做好一个引路人。 本事高低，与教徒弟的好坏，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天赋高的学什么东西都快，但未必教别人时，也能让人很快理解，这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就是，悟空老弟他忙的很，肯定没功夫管你，我就不一样了，我这里人脉广，资源多多，还有时间……” 太白又笑眯眯的忽悠起来，那眼神，连悟空都不忍直视。 你这副表情，谁愿意拜你当师傅，好歹收敛些，将那口水收一收。 “加上我跟老弟的关系，你就是喊他一声师伯老祖，也是不过分的，这可比单纯的老祖宗，亲近多了！” …… 那猴儿一番思量过后，还是拜了老太白当师傅，只是离去时，依然请求太白金星带上她母亲。 这点小事，太白金星自然爽快应了下来，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一番叙旧过后，便乐不可支的带着自己新收的弟子回太白宫去了。 孙不就第一次得见老祖真容，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一次次打量着眼前这位老祖宗。 看那样貌，感觉还没自己年纪大呢。 “老祖，我跟你汇报一下花果山近年的情况如何？” 孙不就小声说道，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说的，也就猴儿们的情况可以聊一聊了。 “不必，你是当代猴王，有许多事都要靠你自己决断，不用特意考虑我的存在，再说，你做的比我强！” 悟空看着有些拘谨的孙不就，笑笑说道。 他不露面，也不是说他不关注这里了，只是不想打扰猴儿们安静的生活而已。 一个不留神，都成老祖宗了，就更没必要对大小事务指手画脚了。 管的多，不一定是好事。 “那老祖，我去把猴儿们叫来，让他们来见见您，如今他们都只是听过您的名声，未见过您的面容……” 孙不就只觉脑子空空，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说完便大眼瞪小眼，气氛罕见的有些沉默。 “花果山的未来在你们，我的时代，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旧事重提，见了面又如何，还是算了吧！” 悟空轻叹说道，当年的老猴儿，多是终老，旧人已逝，对他来说，全是新面孔。 没有交集便不会有交情，多是长辈看后辈，大概也能看到老友身上的一点影子，只是徒添伤感罢了。 “那老祖宗，您在天上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啊，是不是那玉帝特抠门，怎么太白上仙还要到咱这拿酒喝？ 我看他光顾的次数频繁，是不是上面管的特别严，不让弄这些……” 孙不就好奇道，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太白金星年年都来。 那就相当于天天都来，这天上的日子，他感觉，怕是也不好过活！ 花果山如今也算富裕，什么都有点，老祖宗手里要是不阔绰，他也是能支援点的。 “我的大王啊，你把太白老哥想成什么人了，他拿酒，也算是承你个情分，这日后花果山有个风吹草动。 他就是想帮你，这便是个由头……” 悟空有些无奈的拍拍孙不就的肩膀，这点也算人情世故了，以后怎么说，也能扯一个了些因果。 太白老哥在这方面的研究，没得说，独树一帜。 第318章 数难算尽 “老祖，这几百年来，大大小小的猴儿没一个能在上面有所明悟的，我们是不是给您丢脸了！” 孙不就有些惭愧，那修行的法门就在石壁当中，可这么多猴儿，愣是没有一个有所参悟的。 说起来，就是他的脸上都挂不住。 山中众多精怪，哪怕不是天赋异禀的，也时常有所得。 这点，他是清楚的。 那些来石壁观摩后，本来境界寻常的，在之后的几年内突然突飞猛进，就是隐藏的好的，时间久了也能察觉。 独独他们一族，难有所得，今日的那怪胎，只能算个例外。 “你想哪里去了，如果非要说谁的不是，那便是我活的太久了，花果山这福地洞天的气运。 被我所镇也被我所占，你也可以认为是我占尽了咱这一族的气运，说起来，该是我的过错！” 悟空轻声说道。 他以一己之力扭转时局，岂会没有代价，只要他在，其他猴儿想要有所得，会比旁人难很多。 天地间亦是有平衡之道，有强便有弱。 “你应该也有发现，凡是离了花果山的猴儿，出去闯荡的，反而会得些机遇，踏上修行路的，更多些！ 在这里，大多能一生安稳，但要奢求其他，便难了！” 孙不就听罢顿时恍然，这个情况他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 如今老祖宗一说，他便明白了。 想着这与那些人族皇朝差不多，虽有开国明主，中兴之主…… 可总有衰败的一天，想要一直都有英明的君主出现是不可能的，像悟空老祖这样的，他们当中也只是出了一个而已。 “我也可以给你们洗经伐髓，固本培元，让你们修行容易些，可一旦我无法顾及这里。 我给你们的福报，很快便会化作恶业，到时是祸非福，这种冥冥中的天数，我无法改变太多！” 悟空沉默一会后说道，太白老哥说他善助者得天助，其中有些事，也是他再三思索过后，才决定做的。 他不用刻意帮花果山的猴儿，或许以后他们还能得些好的福报。 那些冥冥中的运数，从来不是在一朝一夕间出现的。 知道的越多，能做的便越少，因为那或宽或窄，或平坦或崎岖的路，对他来说，错的有千万条。 可对的，永远只有那么一条，走错了，是回不了头的。 “老祖，您已经做的够多了，没有您，哪有今天这般安稳的日子，猴儿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孙不就很是认真的开口，发自内心的说些自己想说的话。 “昔日岁月，我虽不曾亲眼瞧见，可书上记载一二，便觉悲，知伤，感之凄然，这修行之路。 老祖你最好生生世世，千秋万载将它堵死，千万别放开！” 猴王眼中有些许伤感，族中记载往日境况的文字不多，可从其中也能窥得一二。 老祖未出生前，这一片的猴群，整日恍恍惚惚，所思所求，不过是为生存计。 那山中豺狼虎豹，鬼魅精怪，皆算猴群的天敌，生死都飘忽不定，哪有时间考虑别的。 便是如今，一旦出了花果山地界，来到其它各族的领地，有几个如花果山这般安稳的？ 人族先贤众多，修行的高人数不胜数，可千百年来，厮杀未曾间断。 人杀人，人杀妖，妖吃人，妖吃妖…… 抢资源，地盘，财帛，女人，那般境况，只是从文字，图画中便觉凄然，惨厉。 有些从族中出去闯荡，游历的，回来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记述后，可是劝退了一大批想出去晃荡的猴儿。 他们失去的，与拥有的，相对来说，是他们占尽了便宜。 像其他妖族，想走出老祖宗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倾家荡产也砸不出一个来。 “老祖您是没见过那一波又一波妖王成群结队的来咱花果山拜山头，来的时候，无一不是趾高气昂。 可走的时候，那表情，就没有过第二种，嘿嘿嘿，我把他们引到石壁前一观，一个个老实的跟什么似的……” 孙不就想起这个时，也是忍不住乐了起来。 这已经是花果山的传统了，无论哪代猴王，都是这么干的。 那时候，他们才明白自家大王份量到底有多重，正是因为悟空老祖在，有多少妖王来了。 也不敢在花果山放肆一次，就是耍酒疯，那也得出了花果山，回别处撒去。 “老祖，您现在在天上，是个什么职位，可有什么资历老的家伙倚老卖老，给您摆他那一套？ 若是在上面待着不痛快，不如继续下界做咱的大王，待在花果山也是自在，起码不受气！” 孙不就想了想说道。 他感觉老祖做了那人人羡慕的仙官儿，似乎也没多开心。 虽然也无忧郁，可就是瞧不见多少欢乐。 “就一不大不小的官，平时也遇不到什么同僚，说起来也算清静自在，你这家伙，莫不是想忽悠我给你打长工！” 悟空笑着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如今确实算清闲，要忙自然也有的忙。 这活多是自己给自己找的，所做的，也就是求个心安而已。 “老祖您说笑了，您要是罢官不做，那打长工，也我给您打，该让您享福才是！” 孙不就挠挠头，有些尴尬说道。 灵猴出世，太白离去，两代猴王相见，却也只是聊些闲话，说东扯西，待话尽后，悟空也起身离去。 孙不就看着老祖离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感慨。 想着老祖宗这般的神仙人物，也不是自由自在，尽得逍遥。 尚有许多掣肘，似他们这般，过的日子已经是极其奢侈了。 山中灯火未尽一处，烛光摇影比星河，只言今夜明月最皎洁，满了青山，冷了湖海。 云端，悟空坐下后望着那无尽山河，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玉帝让他行走两界间，消灾解难，这怎么消，怎么解，可全由他瞎琢磨。 是人难以尽智，他思索的再全面，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替天行道，这词自打出现就注定是个错误。 天道无道，道无常形，如何行道，风雨雷电，阴阳五行是道，诸天神佛，混沌乾坤是道。 茫茫众生，万物万灵亦是道。 故只能各行其道，非替天行道。 修为再高，境界是涨了又涨，跳出一个又一个圈子，他也为众生寻不到一条生路。 故众生所求，不在天地，不在神佛，更不在庙宇之间，朝堂之上…… 在己，在心，在其所闻，其所观，其所得。 求不得，拿不起，放不下，不外如是！ 第319章 见人心 “小师弟……小师弟！” 一道声音忽的出现在悟空耳边，让思绪不知道飞到了何处的悟空突然回过神来。 他心有所感，朝东边望了一眼后，便一步迈出，没了踪影。 在此城中，苏清怜负着双手，朝着那小观宇一通叫唤。 心下想着小师弟还是以往一般的性子，道法神通不知高了多少，做事却低调内敛。 若是不相熟，她怕是要在城中瞎找一通。 “师姐，好久不见！” 悟空于城中出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脸上也是多了些笑容。 他与苏师姐，确实多年未见，若是寻常生灵，身子怕是已经入了土。 只是见到苏清怜的一瞬，悟空表情不由自主的僵了僵，好在只是一瞬，苏清怜也并未察觉。 “呀，小师弟你变了，这么久不见，你变好看了！” 苏清怜故作惊讶，睁大眸子惊叹道。 说着就要给悟空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才认真打量起孙悟空来。 “先前吃了那么多苦头，这个时间才来看你，不怪师姐吧？” 苏清怜摸摸悟空的脑袋，轻声问道，觉得小师弟还是这般可爱，脑袋上的毛一如既往的滑溜。。 师弟的所作所为，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离山前师父交代过，孙师弟的路与常人不同，过多干涉只会害了他。 若真是一只寻常猴儿，她这个当师姐的，护他一世又何妨。 可孙师弟显然不属于那一种。 “师姐说的哪里话，你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至于苦头，还不都是我自找的！” 悟空笑着摇头，也不觉得自己地方穷酸，说话间便与其一道进了小庙中。 苏清怜大大方方的在屋子里转悠，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时间啧啧称奇。 “师弟你长本事了，搞这么多手段，现如今，你要是对师姐有什么不轨之心，我怕是只能任你宰割了！” 苏清怜笑盈盈道，好似一朵灿烂绽放的白莲花。 悟空无言以对，他没怎么变，师姐同样没怎么变，三言两语，多是打趣他的。 “你这家伙还是个闷葫芦，连几句讨人欢心的话都不会说，这样下去，可是讨不到媳妇的。 有没有喜欢的，让师姐帮忙参谋参谋，若是好了，直接带回去让师父给你俩把事办了！” 苏清怜凑到悟空身旁，好奇问道。 想着孙师弟这样的，该有大把的姑娘往上凑才是，怎么也能遇到几个眼缘不错的。 修为没得说，品性没得说，性格有那么一丢丢的内敛，这不是找道侣的最佳标准么。 “师姐待我如亲人，这与师姐交谈，自然无须考虑哪些话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 就是不说，静坐着也是好的！” 悟空笑着给苏师姐添上茶，似十三师兄与苏师姐，他在他们面前，也不用刻意遮掩自己的本性。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是没话了，也不用特意找话头，就是发呆，也不怕冷了气氛。 这当师弟，还是有好处的。 世间总有那么几个人，可以让他放下防备，坦诚相待。 “至于喜欢的人……就是有了，我也不会说的！” 悟空随意说道，要是说出来了，那就不是他了，坦诚相待，也不是什么都说。 该坦诚的时候坦诚，不该坦诚的时候，千万不能坦诚，这便是坦诚相待。 “那就是有了，呵呵，还跟师姐打哑谜，小师弟你心眼多了啊，等我知道是谁了，转身我就变个俊俏公子……” 苏清怜说着就乐了起来，觉得这样肯定有意思，光是想想，她嘴角就压不住。 她要是变化成男人模样，那绝对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存在，不怕哪个不动心，到时先让小师弟哭一会。 “师弟，你给点反应啊，人家都要勾搭你喜欢的姑娘了，你就是翻个白眼，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苏清怜说着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都这样说了，师弟居然没什么反应。 悟空看着故作轻松的苏师姐，不知道她遇到了何事，才会连见到他时，也化不开眉间那一抹愁思。 有些东西，再掩饰，也是掩饰不住的。 或许在生人，旁人面前可以装出无事人的模样。 可在亲人面前，伪装的再好，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越信任的人，越难伪装。 “看我看的这么入迷，不会倾心师姐了吧，我对道侣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师弟你要是想的话。 还要努力一丢丢哦！” 苏清怜抬眸时，见悟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 悟空并不作答，只是想着自己师姐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难处，问肯定是不说的。 他要是随意窥探，那便是不尊重人了，莫说对师姐，就是对寻常生灵，也不该如此。 “师姐，这么多年未见，师弟所学之道又长进了几分，请师姐帮忙指点一二！” 悟空顾左右而言他，也未等苏清怜开口答应，向前轻迈半步，一身气息瞬息便显。 如天倾之洪，毫无保留的自体内涌动，层层空间被悟空一身力量向外推去，苏清怜惊的站起身。 “师弟你做什么，将自己一道之根本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人面前，你想死了你，快给老娘收起来！” 苏清怜气急，直接将手中杯子扔了出去。 她知道孙悟空总做些傻事，可这种傻子都不做的事，他居然也能干的出来。 真的是蠢到没边了。 孙悟空却是不由分说，将其拉进了自己所处空间中，一指点出，那大道之音齐鸣，体内符文如浩瀚乾坤。 一道道似图画又似文字的在空间中跳动，煞是迷人。 “我不知道师姐你遇到了何事，心中苦楚为何，师姐你也知道，俺老孙不是个会说话的。 就是说了，言语估计也是苍白无力，这能做的，便是让师姐变强些，师弟这点用处还是有的！” 悟空轻声道，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帮到师姐什么。 “孙悟空，你特么就是个大傻叉，把这破玩意收起来，老娘不乐意看你这东西！” 苏清怜气的脑袋发昏，都感觉快立不住脚了。 自己师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按理说更精了才对，怎么几百年不见，智商一下到底了。 一身根本，那是修行中的人身家性命，莫说师兄弟，就是再亲近的人，也没有将这个拿出来一观的道理。 你就是将一生的记忆全部展现在他人面前，也比这个好的多。 她只要稍微有点歹心，现在就能毁了孙悟空的修行多年的根基，并且将其占为己用。 都没有什么损耗，就是完完全全的复制过来。 傻子傻子！！！ 真是气死她了。 “你听见没有，你脑子塞驴毛了……” 苏清怜气的破口大骂，那东西，一旦展现在外人面前，怕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此刻，在她面前，却成了最让她恐惧的事物。 她只觉师弟肯定是疯了。 “师姐，你道心已碎，修为不存半点，那宝贝伪装的再好，可假的就是假的，你拿这骗师弟我，忒傻！” 孙悟空神色如常，轻声道。 既如此，拿自己的道给师姐用用，怎么了。 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若是连苏师姐，十三师兄这样的人都信不过，那活着真没意思。 若她们真存了害自己的心思，那活着……也没意思。 第320章 简单些 听到悟空如此言语，苏清怜心中那片柔软之地被其触动。 两行清泪抑制不住，瞬间夺眶而出，唰的就流了下来，此番前来，什么样的画面她都猜想过。 唯独没有想过自己师弟会如此果决，不由分说的让她观其道之根本。 世人有纹银几两，几亩薄田，有时争吵起来也是激烈。 心有私心才是常态，孙师弟为修行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他怎么敢的。 稍微有些差池，孙悟空便可能会被她毁的干干净净。 “小师弟，不用这样的，你师姐是什么人物，就是没了修为，碎了道心，这世间也不会有几个能伤到我的。 有你这样的师弟，我心满意足！” 苏清怜又哭又笑，掩面说道，依然红了眼眶。 明明不想在小师弟面前露出这般窘态，可泪水就是止不住。 “师姐，俺老孙既然决定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师父要是知道你连这个都推来推去的…… 那多没意思，咱们之间，何时需要这般生分了！” 悟空微微摇头，天底下是有师兄弟间勾心斗角，使算计，弄阴谋，为利所争…… 可那不是他要的，也非他所求。 如果这天下尚有一处让他感到心安之地，必是方寸山无疑。 师父与师兄师姐，从来就不在他所遵守的规则之内…… “我相信师姐有重塑道心，再登巅峰的能力，可事事有万一，有些意外，我不会让它有出现的机会。 师姐，你就当师弟自私一回，等你哪天恢复了，再来打我骂我，我也认的！” 悟空再次说道，如果因他不想伤师姐的自尊心，或者为了让师姐面子上好看点，遂了她的意愿。 那以后只要有一次意外，到时候师姐出事，他怕是追悔莫及。 那种情况，他不敢想，也不会容忍其发生。 “我有一言，曰:借道、借法、借术……” 无尽虚无中，悟空与苏清怜两相站立，一道阵纹自悟空脚下延伸，瞬间放大，道道符文叠加。 最后却是一股脑的涌入苏清怜眉心处，悟空近乎以蛮横不讲理的手段，将苏清怜修行的根本聚拢。 如果说其修行根基如巨石被碎成沙砾，那孙悟空便是将那一地碎石，以逆天宝器将其收容。 封存在苏清怜体内，他日道心重塑，这些碎掉的根基是留是弃，自然在其一念之间。 可没成功前，那便是苏清怜活命的根本，碎了，总比没有好！ 在此之前，他孙悟空，便是自家师姐的打手，随叫随到。 道法可借，术法可借，神通可借，无视空间，无视距离，无视时间，三界，混沌太虚，皆可用之。 周围异象散尽，悟空与苏清怜依然站在那小小的庙宇中。 只是二者气息，波动已经极其明显。 苏清怜双眸紧闭，难以醒来，悟空看了一眼后便松了口气。 师姐所修之道，和他俨然不是一个路子，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不会影响到她日后修行。 待日后苏师姐修行有所得，自然能破了他的术法。 只是今后的日子中，师姐行走时，一切因果，俱在他身。 说的简单些，就是给其外面套了一层自己身份的壳子，那是自身道基的烙印，天地也认的。 只待师姐熟悉后，便可尽数运用。 世事无常，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也难说，况且，千百次的冷静对待，不就是为了那一次的任性冲动么。 既如此，任性一回，又何妨。 悟空来到一旁的椅子上躺下，心念微动，那屋顶便悄然隐去，露出那一片苍穹星海。 望着那无尽星海，悟空觉得今夜风景宜人，甚是美丽。 看的久了，竟生了些许倦意。 便是那星辉映月明，古今俱迎风，一念净灵台，一念道心安。 渐渐的，呼吸声渐起，悟空却是破天荒的睡起了大觉，一呼一吸间，展了神颜，舒了身心。 城中热闹非凡，各自奔波，走走停停，却是声难绝。 小庙清静也安然，清风几许，送了日月，也动心头。 一日一夜，时间总是流逝的如此之快。 当苏清怜睁开眼眸时，一身气息已经可以收放自如。 她无奈的苦笑一声，未曾想过师弟那般木讷的性子，会在此事上如此坚决。 他也不怕自己顶着这一身道法出去四处惹祸。 似那俗世之人，你给他批一个可以无止境使用的银票，又有几个又能克制自己的欲念，不去用的。 一年半载尚可，当你真正意识到这东西可以一直用下去，且不用负任何责任的时候。 那才是开始。 自己师弟给她的，可不是那样的银票可以比拟的，他这是有多么放心…… “小师弟，师姐没护过你不说，如今还要被你护着，这场面，真叫我欢喜！ 可是，世间如你一般傻的猴儿，怕是只有你一个了，你这样的性子，万一哪天动了心……” 苏清怜看着沉沉睡去的悟空，俯身到椅子旁，轻声念道。 只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若有一日，小师弟有了喜欢的人儿，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祝福他们两不相负。 否则，自己的小师弟，怕是要惨了。 几百年的光阴，孙悟空在独属于自己的道路上狂奔，已经到了许多生灵难以企及的地步。 苏清怜有些恍惚，她如今眼中所见，皆是由师弟的道法承载。 她这才知道，以往在自己眼中尚需要人照顾的小猴儿，已经是屹立在三界当中的巍峨大山了。 只是抬眸，便可见那众生难渡之地，那里，可称极乐净土，真正的极乐之地，她好像只需要动动念头就可抵达。 原来佛门中所言极乐国界，从来不在现世，有些东西，眼睛看一辈子，也是看不到的。 世人难寻的佛道圣界，自己师弟动动念头，就能去…… 再抬眸，是那浩瀚道界，三千大道璀璨胜星河，唯一，永恒，混元无极，至玄至妙！ 再观，是那…… “哎，你这家伙……将师姐打击的不轻，但凡换个人，莫说重塑道心，就是活下去，怕也是一件难事！” 苏清怜是又无奈又骄傲，骄傲的是自家师弟出息了。 无奈的，是自家师弟太出息了，旁人若是观之，就是完好无缺的心境，稍不留神也得稀碎。 修行多少载？ 尚未千年而已。 道行有多高？ 难以想象的高，她以为孙悟空在天庭当个神仙，杀杀神，打打佛祖，也就顶天了。 已经给师门长脸不少，值得津津乐道。 如今看来，那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孩童嬉戏！ 你这么努力，显得她好像一个废物。 苏清怜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之前压在心湖上的黑云驱散些许。 如今看去，撑死了也就算个乌云。 师弟太逆天，本来让她道心崩溃的事，在这一刻好像也成了小挫折。 稍微迈迈步子，也许就跨过去了。 不知道是说她幸运，还是不幸…… 第321章 又见古寺 天有不测风云，本来的朗朗晴空忽然间便多了一抹厚重。 少顷，便是瓢泼大雨。 风来势盛，去势微，如那人间三两烦恼，是始是终，柳暗花明。 转眼间又是风也止雨也停，只有那湿了的青石，才诉说着刚才的雨和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悟空从沉沉睡眠中醒来，这才感觉有人在自己脸上写写画画，一股痒意袭身，不由得让他打个喷嚏。 “师姐，都多大的人了，你还有心思作弄这些……” 悟空无奈说道，他刚起身，苏师姐便将镜子拿到了自己眼前。 看着里面的盛世猴颜，被抹上一层胭脂粉沫，他感觉还挺好看的…… 师姐化妆的手艺倒是不差，只是他是个猴啊。 “哼，谁让你这么霸道，连师姐都欺负，以后见了师父师兄，我定然是要告上一嘴的。” 苏清怜哼唧道，随即又换上了笑容，看着自己的佳作很是满意。 “这样出去，莫说迷倒一群母猴儿，就是其他各族的姑娘，也能被你迷的魂儿颠颠的，师姐的苦心你得用心体会……” 话说到一半，苏清怜站起身后身形微顿，有些犹豫，不知道一些话该不该与师弟说。 “师弟啊，你以后可得好好的，现在强，将来强，最好修到那无人可伤你分毫……” 苏清怜看向他处，轻声呢喃道。 强到无人匹敌，做什么，便不用将对错分的太清， 起码，不用像她一样，转瞬间，便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却连与对方理论的理由都没有。 错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人家。 不辨是非黑白，肆意杀生，她做不到，可就此放下，同样是痴人说梦。 拿不起，放不下，才会令人痛苦。 修行不知几载，一朝化烟云，是神也散气也散。 悟空明白苏师姐心中有迈不过的难关，可有些事，师姐不愿说，他也不会问。 就像师父待他，不也一样么。 将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其他的，便是命数。 “小师弟，你这城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呢，走，陪师姐去耍耍！” …… 月余时间，苏清怜拉着悟空逛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角落，游山玩水。 坐云端看朝阳起落，踏水波观鱼虾嬉戏，是人间清欢。 而后别离。 西牛贺洲之地，玄奘等众是过高山，跨幽林，渡长河，山水露宿，不与外人道也！ “长老，前面又是山高险峻之处，不知道有什么难事在等着咱，不知能否得个清静！” 李虎咧开嘴，笑的有些癫。 这一路上，他可是过足了瘾，什么猛兽，也抵不过三拳两脚。 每当他看见那些被自己揍的哇哇叫的家伙，以及他们眼中那幽怨的眼神，便止不住的想笑。 他现在是一身的力气，没地使。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一莽夫，非要扯些文人雅字，你那是想要清静吗？” 猪八戒无语道，这家伙兴奋起来，连树上睡觉的大蟒，都要扯下来挨他一顿乱拳。 属实是疯的没边了。 “李虎，你这性子是得收一收，你虽未肆意伤生，却也不善，还是少做些好！” 玄奘想了想说道，不收着性子，总会有一天会因此犯下过失，到时悔之晚矣。 “长老说的是，我以后就不吓唬他们了，这样，二师兄你陪我过过招……啊！” 李虎话未说完，便被猪八戒一钉耙抡飞出去，只余一声嚎叫。 “师傅莫说俺老猪，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俺老猪也是成全他不是，这挨打有挨打的好处……” 猪八戒见玄奘看来，连忙开口解释道。 想打人，就得先挨打，什么样的打都挨过，以后打架时才知道哪里弱哪里强，知己知彼。 这最先要做的，正是知己。 要是不自知，也许对方一招下去，这小命，便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他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为了李虎好，旁人想要这个机会，想求也求不来。 似李虎这般军中杀出来的汉子，讲究的就是干净利落。 只是这家伙飘了，开始舍本逐末，打来打去，开始摆起架势，整些花的！ 好看，威风，就是没什么用。 “二师兄，你下手轻点儿，刮花了老李这张脸，我以后讨不到媳妇，可就完了！” 李虎从草里爬出来，使劲揉着自己脸颊，幽怨说道。 虽说自己平时邋遢，头发乱些，衣服脏些，面容粗糙些…… 可在水中洗洗，拾掇拾掇，那也是美男子一枚，想来跟那出水芙蓉，差不多！ 玄奘见李虎没事，也不再多言，自打过了平顶山，李虎日渐精进，已非常人。 他的担心，一直有些多余。 “咦？那山中阁楼殿宇林立，甚是恢宏，是个大的寺院。” 猪八戒举目了望，想来是一佛寺。 那石头崖，石壁上也是刻上了大字，较低处，亦是凿出了诸多石像，是那佛陀菩萨。 远观虽小，到了近处，定是庞然大物。 “师傅，这到了佛寺，你说你拜是不拜？” 猪八戒笑着打趣道。 如今玄奘可没了出家人的身份，虽然是他自己去的，可心里只要认，那便不是出家人。 “就算为师不当和尚了，这遇到大佛，菩萨，该拜的自然要拜，礼敬之心不能少。” 玄奘从容开口，也未觉得难堪。 师徒又行几个时辰，才堪堪到了山门外，那数不尽的石阶高台，让李虎都连连叹气。 “这但逢寺庙观宇，就没几个建在山下闹市的，山是好山，水是好水，就是累人，不得方便！” 李虎叹道，一路走将过来，他这腿脚也觉得乏力。 这隐世清修处，对他们这种过路的来说，不算友好。 “世人常说修行修行，修身修心，这居闹市，是修，居山水间，也是修，方向不同，却是殊途同归！” 玄奘轻声开口，习惯了闹市修行的，未必能待在安静处，山中悠闲之人，想要在闹市安心，也是不易。 “走吧，咱们该拜访一二，也好借宿！” 说完，玄奘便迈向山门，那岁月冲刷下的匾额，已经难以看清字迹，待走近时，方才瞧的清楚。 敕建宝林寺！ 玄奘定眼一瞧后，合掌拜了拜，看这痕迹，多半是一古寺。 想来是有高僧在的。 “你们怎么不上前？” 玄奘忽的回头，见悟尘八戒离的远远的，就是李虎，也靠着石阶闲躺着。 “俺老猪长得丑，就不吓人了” 猪八戒哼哼道，免得一些和尚又大惊小怪，慌了心神。 “我个头高，站在这里不会让他们有压力！” 悟尘想了想道。 “我长得一般，不洗澡没长老帅气，就不跟长老站一块了！” 李虎摆摆手，算是一个理由，主要是一路走将过来，对这些寺院的和尚无感。 不想搭理他们。 第322章 恕不招待 玄奘闻言也不多说，刚想上前拜见，唱一声佛号，却又想起自己已然是个还俗的。 如今也算个俗家，倒是无须这般繁琐。 便入了山门，欲寻个僧人，好在此歇息一晚。 这恰在拐角处，与其差点撞个满怀，彼此视线相交，皆是向后退了半步。 “哪里来的俗僧，如此不知礼数，只管闷声走路，不会报一声？ 快快离去，本寺不招待外僧，若是走的慢了，我可要赶人了！” 那僧人瞧了玄奘一眼，便不耐烦道，很是嫌弃。 “这位师傅想是误会了，我如今算不上个俗僧，自然也不是外僧，此番只想借宿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玄奘与其见礼，从容说道。 以往倒还算个本家，如今却是连这点关系都没有了。 只是往往寺庙中都有接待那些打算小住几日的客人的客房，故他途径寺庙观宇时，多有逗留。 “既不是俗僧，这里就更不是你待的地方了，哪里来的滚哪里去，莫要打扰本寺长老清修！” 那僧人一听玄奘连和尚都不是，顿时最后的一点好脸色也无，弄着手势让玄奘赶紧离开。 见玄奘愣在原地，心中更觉厌恶，上前便将玄奘往外推。 “就你这穷酸样，就是穿了僧衣，也是个假和尚，佛祖就是瞎了眼，也不会渡你这白食的……” 僧人见玄奘穿的是洗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粗布衣，手中老茧粗糙，便知是个没本事的。 必是四处化缘，乞求众老爷施舍饭吃的流氓之徒。 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这般活不起，就该早早的与阎王爷报到。 “你倒是个念阿弥陀佛的，守着这幽幽古刹，清静之地，念佛诵经，却是个没慈悲的，不用你赶，我走便是！” 玄奘站定，倒也不再大惊小怪，无论什么地方，那人心有好有坏。 如今不过是赶他走而已，已经算好的了。 若是遇到坏的，怕是这身家性命，他们都想拿了去，也不是没见过。 “慈悲，你懂个屁的慈悲，我慈悲你，谁来慈悲我，就你这模样，全身上下能有一两银子不？ 还借宿，你这模样，再往前走些，遇到些官家富贵的，卖个屁股倒是尚可，待挣了银子。 不要忘了来慈悲我一回！” 僧人嗤笑一声，竟是连看一眼都懒得看，便关闭了内门。 那关门声，在此刻格外的刺耳，玄奘微微合眸，深吸一口气，走过这么多的路。 似这般的寺院，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庙里供着佛祖金身，菩萨像又如何，这般行径，怕是难自度。 遑论度人！ 玄奘折返，出了庙门，看着那已经落下的夕阳，残霞似即尽的烛火，渐渐失色。 “师傅，怎滴出来迎我们来了，你在里面喊一声，俺老猪的耳朵灵光，也是听的见的，这一路……” 猪八戒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打算往里走。 以为玄奘是特意出来喊他们进去的，李虎亦是起身，牵了白龙马，欲往里去。 “且罢，这里是个不招待外人的寺院，咱再往前走些，看看有没有村庄客栈什么的，再作歇息吧！” 玄奘忽的开口，平静说道。 虽说寺院里有些不成文的规定，似外来僧人，香客等要暂居些时日时，只要客房未满，大多都不会拒绝。 可真遇到不想让你借宿的，他也没那大闹的想法，自添烦恼丝，太不值得。 “师傅啊，不是俺老猪啰嗦，你这响当当的名头，该用就用。 那天下的寺庙，多的是俗和尚，能有几个高人，你只需把你这大唐御弟圣僧的身份往明面上一摆……嗯？” 猪八戒无奈的摊摊手，看着情况，自己师傅肯定是自视甚高，一句实话也没往外倒腾。 这俗世多俗人，就该来俗的，你来些雅的，他也不当回事啊。 “再不济，你拿些金银，给了他，咱也能对付一晚上，说什么也不用赶这糟心路！” 猪八戒埋怨道，自己师傅哪哪都好，就是世俗这块，差了点意思。 很多时候，那些个规矩道理，真没那黄白之物，身份权力来的实在。 “罢了罢了，看你这脸色，就知道那寺院里的僧众，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进去也是糟心，这便走吧！” 猪八戒挑起包袱，自顾自说道。 老和尚进去前还乐呵呵的，一脸轻松，现在这表情，明显是受气了，搁那装大度。 他就不火上浇油了。 “八戒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比为师好很多，这以后与人借宿，化缘之事，便由你来吧！” 玄奘想了想道，他确实不擅长。 “我？那不可能，俺老猪这样貌就不必说了，你就是让我自夸，我也不会说出像李虎那般自恋的话来！ 若是遇到些嘴巴臭的，俺老猪的钉耙，都能把他脑浆打出来！” 猪八戒没好气道，堂堂的天蓬元帅，若是去干些讨斋化缘的活计，再被拒绝，他这老脸挂不住。 到时气性上来了，他们又不是自己老岳丈，一钉耙筑下去，叫他们魂儿飘，老和尚还不知道怎么骂呢！ 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打死他也不做。 几人离了山门，又费些脚力，往西行去，那月明星疏，一路走过来，也没瞧见个可以歇脚的门店。 至夜深时，玄奘无奈，只能在道旁清出一块地方，作个歇脚的地方。 师徒抬头望月，一时间也无睡意，便生了火堆，驱驱湿寒，烘烘衣物。 “长老，你说那真经为何物，这能度亡魂飞升，脱离苦海，免堕六道，这般经儿，咱去了，他能给？” 李虎随口问道，若是那般好的东西，该揣自己兜里，绝对不会给别人才是。 他听闻，那些修行的，抓鬼的，降妖的，苦修大半生，多是丧失在妖魔之手，能活下来的都不多。 再加上尔虞我诈，各自厮杀，能真正霞举飞升的，少之又少。 一点丹药，法门，都可以在尘世间引起腥风血雨。 似那等法门，就是他们到西天，取到了，想要回来，依然是个未知数。 没拿到真经，妖精看他们，顶多就是个口食。 真要取了真经回来，莫说妖精，就是众多修行的能人，说翻脸就翻脸，那也是有可能的。 就是押送金银财宝，那劫道的也是一波又一波，他就不信，这真经没人看得上。 “这个老猪倒是懂一点，这经，到了灵山，那佛祖肯定是会给的，将来名声能不能打出去，全靠这一哆嗦……” 猪八戒斜眼看道，西方教想要兴盛，那名声势必是要传出去的，怎么传，自然就是玄奘这一来一回！ 就是商铺开业，那也有个折扣，搞些噱头，遑论那一教传经。 没有好处，谁乐意搭理你。 这西行要是没好处，哪会有那些个菩萨一个个上赶着来。 逐利，不单单是人的本性，大多生灵皆是如此。 若这经文不能度亡魂升天，普渡众生，就是老和尚，怕也不会费这力气折腾自己。 所以谁也别说谁，都一个德行！ 第323章 朝会 名声？ 李虎听的似懂未懂，怎么感觉取经的事从二师兄的嘴里一说出来，就落了俗套。 这等益民之事，一旦成功，说不定能让百姓的日子好过很多。 陛下举办水路法会，不也是为了度那亡魂超生，免得他们留在人间祸害他人。 亦是给那些恶鬼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八戒莫要妄言，这佛祖的事，岂是我等可以揣摩的，待咱取了经回去，解一解民苦，消消民怨……” 玄奘想了想开口道，只要对天下苍生有些用处，这经，便算不得假。 至于那超升之法，就是有用，怕也难度不小，不是人人可以的。 师徒闲聊毕，便迎着皓月清辉，靠着行李包袱在这山林中歇息。 至次日天明，这才堪堪醒来。 虽说似这般风餐露宿，已是常态，可歇息一夜，终究是不如那房屋陋室来的舒适。 好在疲累倒也解了几分。 师徒等众收拾收拾后，便又起身赶路，那初升的朝阳，将众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清晨的气息正浓，一呼一吸间，也是让人清醒几分。 沿着大道西进，那前方四五十里处，恰有一城。 玄奘等人未至，那路边有那盯梢的暗岗，瞧清了玄奘等人的装扮后，便飞也似的奔跑回去。 “徒弟，刚才那一闪过去的，可是个人影？” 玄奘瞧见动静，不由得问道。 这离的尚远，他的眼睛也望不真切，只是看个大概。 不知道那人见了他们，为何逃的这般迅速。 “是个人儿，瞧那装扮，怕是官家的探子，这前方想必是有城池的，不知是到哪国了，这般警惕！” 猪八戒随口应道，说不定将他们当成了凶神恶煞的妖魔，这才赶忙回去禀报。 能在这里布置探子，就是与别国起了纷争，正在交战，也是可能的。 他也是掌过水军的，对于是官是匪，这瞧上一眼，便可分个明白。 “既有城池，也好倒换文牒，咱们且步子快些，好在正午前赶到，吃口热乎的斋饭！” 玄奘不假思索道，如今一口热乎的斋饭，便能让他回味无穷。 这山中湿寒气颇重，老是吃些干粮，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道是新开，又这般宽敞，平坦，想来这里的国君是给不差的。 玄奘这般想时，这离去的人儿，已经是骑了快马，一个劲的奔向那城。 急急到朝门前，将那令牌高举，便驾马奔过。 “陛下，陛下，那东来的和尚，出现了，跟您说的不差，一僧人，有猪头妖精，熊妖，白马随者相随！ 只是那和尚不曾穿那僧衣，倒是那个大黑熊，披了一件袈裟……” 探子在石阶前下马，飞快的入了朝殿，跪礼启奏道。 “知道了，下去吧。” 高坐龙椅的国君，神色平静，淡淡说道。 心中却是一跳，来了来了，这般行头，必然是那西行的取经人无疑。 那唐王驾下的御弟圣僧，佛祖的二弟子，终是到了他乌鸡国的地界。 “我王，不过是一个行僧，几个妖精，何必这般重视，若是生祸的，降伏便是，若是过路的，也不必大动干戈！” 那阶下大官，出列奏道。 陛下的政令，无不叫人折服，唯独这一条，让他们不能理解。 如今国内一无战乱，二无祸患，家家户户平安喜乐，有余粮，五谷丰登，可谓民富国强。 而这，不过是三年的光景，天下间英明的君主不少，如陛下这般的，也是少有。 “爱卿愚蠢啊，那和尚是哪里来的，东土大唐啊，要往哪里去，西天雷音宝刹啊！ 这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少地方，有多少见识，咱好生待他，他说些一路上的见闻，咱便能知他国是个什么光景！ 这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他随便抖搂些东西出来，都是金银无法比拟的财富！” 国君左手拿着道经，右手持那佛书，头顶莲花冠，又镶嵌舍利珠，披个佛衣，绣的又是那阴阳八卦，飞龙捧经…… 只能说……一言难尽！ 腰间插的拂尘一柄，脖颈挂的是佛珠一串。 一脸秀气，却也不失威严，是那老龙返童颜，老气又横秋。 “再者，咱将他好生招待一番，他日玄奘途经各国，这交谈起来，说及咱时，咱就是这个！” 国君竖起大拇指解释道。 “这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他日咱与各国交流，有玄奘为咱将消息传了出去，谁都会知道咱这是个什么光景。 又是如何待人的，这其中的道道，多着呢，若是有那治国之大才闻名前来，咱……” 国君说着，便嘿嘿直笑，这小国也该有大气象，不说有那吞天之志，说什么也该奋发进取，让自己的子民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爱卿们呐，这其中的益处，多的很，咱以后再与你们说道，这干事不能光顾眼前，得看以后。 往前看百年，再往后看百年，一时的得失，可以忽略不计！” 国君起身肃然道，将那玄奘随意打发，显显他一国之主的威风有什么用处？ 这奉成座上宾，好生招待，以礼相待，别的不说，就是这点礼待外客的名声，传了出去也是不亏。 玄奘要是在他国闲聊时说些好话，说不定以后的回报就是千倍万倍。 反之，要是说些坏话，那远在他处的人儿，定然是不会愿意来这里的。 就是想来的，也会因为三言两语打消念头。 “陛下圣明，我等愚钝，不过陛下放心，这事，臣等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让那玄奘圣僧如回家一般！ 教他看看，我乌鸡国，国小人不小，显我国之气度，之威严，传出去的，一定是个好名声！” 那大臣掷地有声，肃然说道。 等朝会散去，他就把那不好一面全给掩盖掉，一定给玄奘一个好印象。 “爱卿你又犯蠢了，这气度，威严，不是摆出来，装出来的，咱要的是实实在在，只有真的够真。 那才没有破绽，所以以往哪般，如今就是哪般，千万别做那欲盖弥彰，刻意为之的蠢事！” 国君又无奈道，这一帮大臣，在有些事上跟人精一样，说起来那是惊天动地。 怎么有的时候又蠢的不像话，一点都没有他手下的妖精听话，老是能曲解他的意思。 一句话，他要是不说明白，吩咐下去，都能给玩出花来。 这三年，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臣明白了！” 大臣轻声说道，心中暗叹一声，真是天大的造化，遇这般明主。 侍奉这等英主，九死不悔，万死不辞！ “行了，要是没什么事，就散朝吧，切莫忘了，这闲暇之时，出去多走走，这许多东西，在你的视线之外。 我不能偏信，你们也不能偏信，有什么疑问，自己切身去体验一番，最能知道问题！” 国君挥挥手，很是认真说道。 “臣等告退！” “退朝！” 第324章 这样的国君 “金蝉子啊，你说的果然不差，这当皇帝，小国与大国确实是天差地别！ 小国易治，这政令颁布，上通下达，被那些王八犊子钻空子的机会便会少些，就是有什么问题，也是能及时解决……” 国君散了朝会，闲庭信步，轻声嘀咕。 这当皇帝可比天天听那些秃驴念经好多了，想的多，脑子转的就快。 这乌鸡国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一比，邻近的那些国君该羞愧难当。 把自己国家都搞成什么样了，一天天的都有人逃窜过来，给他添了不少负担。 真没水平！ “不过我也就这点本事，当个小国君尚可，要是地盘大了，这法子就不管用了，届时好事变坏事！ 平白增添咱的罪孽，那咱的子民可是要开口骂娘的，划不来划不来！” 想着近日那些屁大点的国家部族什么的，有意向他投诚，想要依附，可那条件，是要他的地盘，金银财帛不说。 竟然每年还要给他们粮草，真把自己当狗大户了，想宰一把就宰一把是吧！ 这个口子不能开。 “我王，那浆水县有半个月没下雨了，这雨要是再晚些，恐影响今年的收成，那县令上了折子，求个雨符！” 一小官急匆匆的追上国君，递上了折子。 国君打开一瞧，果真是个求雨的折子，略微掐指一算，便轻点头。 随手拿出一支笔来，蘸了蘸口水，便写下了回复的批文。 “你送折子时，且带一句话给他，就说他今年搞了个什么过路的税，还有那纳粮的斗和升，是不是偷偷给改了！ 念他是初犯，咱且容他改过，下次，咱就用他的脑袋求雨！！” 国君斜眼瞥道，写完将笔又收了回去，那折子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红圈，红圈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叉。 “就那么大点脑袋，一天天净整什么幺蛾子，那路是咱开的，桥是咱让人修的，就那点俸禄，也是咱给的！ 他要是不把那臭毛病给咱改了，我就拿他当驴使，看他是想做驴还是想做人！” 国君甩甩袖子，将折子给了那小官，便大步离开。 “我王圣明，我王慢走！” 小官擦擦冷汗，觉得自家国君是越来越有君主的威仪了，这县官明显是没带脑子，这点钱都贪！ 不知道我王能掐会算，知天时，明地利，手段无双么！ 当国君身上的衣袍是白穿的。 皇宫内，那国君来到祭坛高台，点了清香，礼拜天地，四方神灵。 这才执笔落于纸上： 兹有乌鸡国浆水县日久无雨，恐庄稼生长受阻，难承来年我民之口粮也，乞上苍好生之德…… 特禀上帝，望请风雨雷电诸神主降雨于此，我等不胜感激，此事颇急…… 乌鸡国国君敬上！ 国君书写罢，拿将起来轻轻的吹了几下，见没什么瑕疵后，便掐诀念咒，少顷，便有一缕青烟直上。 “小刀，这几日那观里的清香不能断了，且拿些好的供品奉上，不能让人家觉得咱小气，明白不？ 虽说上面有人好办事，可这流程，一点都不能少！” 国君侧目开口道，吩咐了下去，想着这几年风调雨顺，是他守规矩不假，可亦是靠上面的兄弟给他面子。 要不然，这流程走的久些，就是苦等几个月，也不一定能等到雨来。 这皇帝瘾，越当越爱当，他就合该当这个皇帝。 “陛下，南边的几个小村落遭野猪侵袭，庄稼损失不少，那村正递了折子上来……” 又一小官跑来，递了折子。 国君闻言眉头一挑，拿了一看，袖中手中又掐又算，微微沉吟后，便有了主意。 “这村子今年的税收免了，剩下的庄稼收了留着自用便是，另外，让他孙子把偷来的野仔子还回去！ 再把他孙子带到国学院，学上三五个月的，让他知道自家的小崽子没了，他难受不。” 国君又画了个圈，同时开口道。 “陛下圣明！” 那小官领了旨意，又拿了折子，便退下了。 圣明？ 国君摸着自己的下巴，想着自己这般，跟圣明是搭不上边了，勉强不做个昏庸无能之辈。 又过一会，国君忽的抬眸，看向天际，见那一朵乌云飘来。 响了几声雷，起了阵阵风，是晴空白日见雾光，雨云划过，那一带细雨飘香。 不消半个时辰，见了云霓，隐了虹光。 国君咧嘴一笑，朝上拱手，这雨下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少了难润五谷，多了过犹不及。 “陛下，那取经的和尚到了朝门前，说要见您！” 国君转过身，听见看门官启奏，心中高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微微点头后，便向朝会殿走去。 “将他们引进来吧，另让御厨备宴，咱要与法师好生交流！” 国君淡然道。 少顷，玄奘等众上了殿中，与那国君视线交汇，各自皆是有些意外。 国君又赐了坐，上了茶，糕点，这才与其闲聊。 “你便是那东土上国来的高僧？” 国君十分好奇道，见了玄奘面容，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这般衣着，不是个和尚的着装，莫非那大唐的和尚都是这般？ “不敢，我以前倒算个出家人，奉唐王令，到西天取经，这途中生了些变故，故不算个和尚。 更无高僧一说了！” 玄奘站定答道，又带着询问之意看向一旁的悟尘与八戒，却只见其摇头，不见其点头。 “哦！以前是个和尚，现在不是了，你是个有意思的。 既是上国来的差使，必是有大见识的，我这弹丸小国，怕是入不了长老的眼。 不过，咱还是想问一问，我这乌鸡国，与大唐有何不同之处？” 国君很是好奇道。 一句话却将玄奘给问住了，想着这二者之间有可比性吗。 “不知陛下国土多广？” 玄奘道。 “这个国土嘛，不过有一座都城，两个大城，五个小城，这县设有五十三之数，其中镇子…… 反正人不多，地不多，倒也够用！” 国君掰着指头数道，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国君的国，自是极好，您的子民生活安逸，向善的多，好恶的少，只是这一路走来，也少不了乞丐流民。 陛下若是肯善待他们，就更好了！” 玄奘认真说道。 “长老说的是，只是这个善待之法，却是叫我为难，这城中能做的活计多的很，卖脑子的，力气的，皆有！ 只要稍微肯干活的，就不在长老见到的那一类。” 国君直言道，那流民，一部分是他国来的，有逃难的，有躲灾的，他国的罪犯，也有不少。 其余的，便是自己这地方上的好吃懒做之徒，一天天的净做白日梦。 要挣什么大钱，打什么翻身仗。 又或者觉得人生已然无望，不如混吃等死。 反正在乌鸡国，就没有饿死的。 “陛下，那宫门外，有一乞丐与陛下长的神似，几乎一模一样，我进来时，一直嚷嚷着自己才是国君。 不知这是何缘故？” 玄奘想了想说道，与其弯弯绕绕，不如开门见山。 他与其聊了小一会，觉得那气度不是能装出来的，有与没有，基本上看一眼便知。 这皇帝与平民站一块，要分辨并不难。 莫说让老农扮皇帝，就是扮个读书人，商人，也是不易。 好比让那良家女子做放荡之举，多半是做不出来的。 可你要是让那青楼里的姑娘扮那良家女子，定有神似的。 外面的乞丐，哪怕之前不是皇帝，起码也是个皇家贵族，王爷之类的。 不知道国君是否能解惑！ 第325章 和什么亲? “一些风言风语，长老不必放在心上，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嘛，毫无帝王之相！” 国君随意摆手说道，这般轻松的举动让玄奘有些捉摸不透。 “他是国君的兄弟之流？” “不是” “那是亲属之流？” “也不是” “那陛下为何放任他在宫门前说胡话，诽谤国君，这可是重罪，按我大唐律例，这起码也得判个杀头之罪！” 玄奘见国君如此直接，不由得开口问道。 不是兄弟姐妹，也无亲属关系，天底下还能长的如此相像的，少有。 若说半点可能都没有，那也太过绝对。 “长老啊，我这就这么大点，咱一声命令发出，那东西南北，无论哪个方向，骑快马一日便可到国界。 天底下哪家哪户没见过咱，一疯了的乞丐，嘴里说些胡话，我与他计较什么！” 国君不假思索道，拿起那素酒，饮了一杯，又取了点心，塞进口中，满不在乎的吃着。 八戒与悟尘对视一眼，心下皆是疑惑，若说这是个假的，那也太镇定了些。 可宫门外的那位，确实是个帝王命数，不过是个短命的。 八戒的念头也是左右摇摆，他感觉自己这望气术是不是长时间没用过，出了问题。 那乞丐，有人君气象，运龙未散。 这国君，更是帝王气运凝而不散，如日中天，做不得假。 本以为是个好差事，没想到这般麻烦。 至于吃相这块，小国君王，就是比这更离谱的，也有不少，总不能因人家吃的随意些。 就认定他是个假的国君。 “长老看我这打扮便该知道，咱虽是国君，可也是个修行中人，这三教术道法，只要是有用的，咱都会拿了用！ 这治国之策，哪怕是小国，那也须多多上心，似那乞丐，咱就是让他穿龙衣坐龙椅，他会做什么？” 国君从容道，心下对那个坏种鄙夷万分。 虽说巴掌大点地方吧，只要不是脑子里装粪，这管理国家，多多少少都不会太差。 那败家玩意，天天兴兵练武，地盘是一块都没抢到手，自家的地界倒是被他赔了不少。 脑子里面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想巡查了，便喊来一城百姓，夸他英明神武…… 让全城百姓放下手中活计，跟他演戏。 今儿到这个良家共宿一宿，明儿到那个良家共宿一宿，美其名曰体贴子民，深入交流。 正是爱民之妻如己妻，你的他的都是我的！ 下了田间，都要铺地毯的蠢东西，没一巴掌拍死那货，那都是自己德行俱高…… 想着这事，国君又看了玄奘一眼。 想着要是金蝉子，肯定就一巴掌拍死那货了。 哎，往日的兄弟已不在，如今只有大唐法师陈玄奘，不见当年佛祖徒啊！ “陛下英明神武，叫我佩服，只是这日日修行，难道不会误了国事？” 玄奘正色道。 那一身别样的衣袍，他也不是瞎子，进来时便瞧见了。 当时还想着这国君是个与众不同的，穿着如此怪异，叫道佛两家的修行之人瞧见，怕是都得骂上一句。 不当人子！ “误事？怎会误事，这修行面广，好处多多！ 那天干旱，不得误了农时，坏了庄稼，到时咱有求雨之法，咱的子民便不用操这个心。 似洪涝，咱有退洪之术，似蝗灾瘟疫，鬼怪害人，妖魔作乱，咱都可拿了它，与民安心！” 国君很是自得，若没这些手段，想要国泰民安，那还得废不少功夫。 他要是个普通人，也无法使一个积弱小国，在短短三年中就有如此变化。 “陛下这般，可有时间处理政务？” 玄奘好奇道，他还未见过哪国的君主一边修行一边当皇帝的。 “长老啊，我这小地方，没有贵方那般大的地界，操心的事情没有太多，这修行，与政务也是分不开的。 如有小鬼捣乱，咱把它给收了，这既解决了祸乱，咱的修行也能小有所得，二者，分不开的！” 国君耐心解释道，其他的事自然也是同理。 他画一张求雨符，这求雨的道术便能精进一分，似批阅奏折，处理政事，那于修心，亦是大有裨益。 这两不耽搁的事，怎么会误事。 长老糊涂啊！ “我王，我王，大事不好，那大不颠的使臣到了，说是要与您和亲，结秦晋之好，使两国和睦！” 有老臣急急进殿奏道。 “和亲？和什么亲，莫非是咱的公主，还是咱的哪家子民的闺女，看上他们那的男人了？” 国君疑惑道，要不然没事和什么亲。 “非也，公主连城都没出过，怎会遇到他国男子，平民之女，人家怎能瞧的上。 这和亲，多是为了让两国结下亲事，好两不相犯，彼此安好，依老臣看，这和亲之事避免不了。 否则因此起了战事，劳民伤财，家破人亡，非明智之举！” 那老臣如实奏道。 “你这意思我明白了，这要是不和亲，对方要起兵是吧？” 国君恍然道。 “大概……差不多就是如此，我王要是拒绝，那使臣前来，失了颜面，必然是要起兵的，有探子来报，说…… 说那大不颠已经在边界处聚了兵马，就等着和亲失败呢！” 国君闻言，眉头轻轻一挑，压了压火气。 “和亲了就两不相犯，不和亲他就想犯，这是和亲啊还是威胁，咱要是拿女人挡枪，还做什么国君。 不如把位子让给那疯乞丐坐好了，他倒是做的出来！” 国君手下的力气重了几分，手中的酒杯将在桌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我王，这要是拒绝，起了战事，会死很多人的，不如和亲的好！” 那老臣嘴角抽搐，低头说道。 “爱卿愚蠢啊，这和亲和亲，该是和和气气，两相情愿，你说的那明明是你情我不愿，这事怎能强求？ 若你瞧上一女子，想要迎娶，人家不乐意，你就要砍了人家的父母亲人，还能把过错推到人家头上了？ 这要起兵的不是咱，找茬的也不是咱，错的是他们，嫁的却是咱的公主，哪里来的这般道理。 咱的子民的命是命，公主的命就不是命了，他要和亲便和亲，咱岂不是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今日和亲，明日割土，后日进贡，再过几年，咱这个国君是不是还得下嫁到他们那去？ 且告诉他，和亲的事，是他们一厢情愿，咱的公主是咱的心肝宝贝，不外嫁，若他们真是喜欢，就入赘好了。 这入赘，还得看咱姑娘愿意不愿意，若是瞧不上，那也没戏！” 国君起身踱步，思来想去后说道。 拿女人换平安，不如亡国，灭族！ 更何况，他的乌鸡国，如今也不是个积弱之国，不是谁来都能捏一捏的。 他可不是宫门外的那软蛋，捏他，那得脑袋够硬！ “太平是打出来的，低三下四求来的安宁，瞬息可无，什么契约文书，顶破天也就一张废纸。 给咱调集兵马，他若敢过来，咱就敢打过去！” 国君大手一挥，直接下令道。 言语间终是有了些威仪，目光冷厉，也露了几分煞气。 一旁的玄奘被这一幕震的久久未能回神，一时间思绪万千，不知是对是错！ 第326章 娶你老母 “陛下，这使臣已经到了城外，这和亲与否，怎么说也应该先见上一见，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老臣子轻声道，看了一眼这东来的和尚，顿时心直跳，差点就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本以为国君说的取经的和尚，有妖精相随，不过是小妖三两只。 这熊威猛，是个当将军的料，这猪凶恶，是个当先锋的，这想象与真正见到，真是天差地别！ 好歹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差点就丢了脸面。 “长老啊，你是大国来的，你来说说，我见是不见？” 国君忽的抬头，看向玄奘道。 他想看看，这金蝉子转世之后，是个什么性子。 “陛下，我是个外人，本不该多嘴，只是既是他国来的使臣，还是见见好些，这能说和就说和。 毕竟百姓是无辜，若是两国起了战事，不都是拿本国子民的性命开玩笑么！” 玄奘闻言起身，坦然道。 一旦打仗，死的多是无辜的士兵，那主战的将领，就是被俘，也有活命的机会。 军事人才，只要肯降，哪国都是舍不得杀的。 用其他利益交换的，历史上也不在少数，这命最轻贱的，便只有冲锋的士兵了！ 可那战场上的每一条生命，都是一个父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 一个家里的顶梁柱，人没了，对一个家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长老说见见，那便见见吧，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宣！” 国君抬手道。 打仗什么的，他都到这个程度了，还讲什么武德。 对方要是敢进犯他乌鸡国的边境，他就先来个天火燎原，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让自己的子民送死？ 不可能的，要打，那就是他御驾亲征！ “宣使臣进殿！” 那门口的小官高喊一声，一道道声音传了出去。 玄奘觉得坐下不妥，便给了其他人一个眼神，想要暂避一会。 “长老远道而来，这洗尘宴才刚刚开始，着什么急，与咱一道见见那使臣，你吃你的，喝你的，不用在意！” 国君抬手，轻点两下说道。 示意玄奘安心坐着用斋便是，他还没怎么聊呢，咋可能让玄奘走。 “那管事的，给咱这猪兄，熊兄，还要那人兄多上些素酒素菜，让他们吃的尽兴！” 国君看着他们面前所剩无几的菜肴，随口说道。 “陛下你是个实在人，老猪就喜欢你这样的，这个兄弟，俺老猪交了，今儿个吃的多了，你可别心疼！” 猪八戒闻言有了笑容，颇为高兴的开口道。 这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就没一个有眼力见的，看不到他没吃饱，每次都是草草了事。 搞得他只是闻了个味，吃了跟没吃一个样！ “听到没，这位猪兄食量大，你们多备些，他要是不喊停，就让御厨一直上菜，今儿个你们听他的！” 国君大手一挥，大方开口。 他当国君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万千子民吃饱，这本国的子民都能吃饱，焉能让远来的客人饿肚子。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闲谈间，那大不颠国的使臣，也是到了殿外，毕竟在座的都不耳聋，脚步声还是听得见的。 “陛下，使臣到了！” 门旁的小官轻声奏道。 “宣他们进来。” 国君随意摆手，有些不耐烦。 “见过国君，我奉我国国主旨意，特来迎娶贵国公主殿下，唯愿两邦交好，永停兵戈！” 那为首的翩翩公子正色开口道。 一把折扇晃啊晃，晃的国君心烦意乱。 “这娶了公主，就能两邦交好，不起兵戈？” 国君好奇道。 “自然，我国国主金口玉言，岂会食言！” 那人回道。 “这不娶公主，两邦就不能交好，要动兵戈？” 国君再次问道。 “国君并非天真之人，这只有珍贵的筹码，才能大大降低两国交战的可能，否则空口许诺，焉有人信！” 殿内满是猪八戒与李虎吧唧嘴的声音，俩家伙吃的欢实，让那使臣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快。 “我听闻贵国长公主美若天仙，有倾国倾城之姿，若是长公主嫁到我国，定能两邦和睦，永得太平。” 使臣再次进言道。 玄奘轻咳两声，示意俩人动静小些，这办国事的要紧时刻，你俩咋就没点自觉？ 没看见人家都白了好几眼了，这徒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 “呀，真不巧，我那大闺女，上个月刚看中了个有情郎，这会，应该在与他游山玩水，郎情妾意…… 你再挑一个吧！” 国君不好意思道。 “国君，莫非是与我开玩笑，我可听闻，长公主连宫门都未踏出过一步，如何能遇到有情郎？” 使臣深吸一口气，沉静说道。 想要发作，可那一头猪，一头熊，明显就是妖精，这和妖精讲道理，怕是说不通。 心中便认定这些家伙是那国君特意召来恶心他们的。 “你这就错了，那是咱的闺女，她不爱惜名声，咱还要名声呢，这出去耍耍，能泄露身份么？” 国君给了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觉得这细皮嫩肉的家伙不是个好货。 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嫁过去就能永享太平了？ 那要是不怎么美，长得不怎么地的，就不能和和睦睦了！ “国君，长公主身份尊贵，知书达理，这未出阁前便与人私会……国君还是莫开这玩笑！” 使臣似笑非笑道，觉得这话也太扯了些。 一国公主的名声，格外重要，岂会在未出阁前就与外人私会，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怎么是私会，这公主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要慎重，这不相处一段时间，怎知对方秉性。 你还是再择一个吧！” 使臣闻言，脸上的笑意不再，这乌鸡国中，称得上美人的，只有那长公主。 其他的虽然不差，可容貌就差了些，谓之寻常，怎配得上国主！ 他大不颠国，要，就得要最好的。 “国君，不瞒您说，长公主的姿色，我国国主早有耳闻，每日思及，多有牵挂，这长公主的良人…… 怕是只有我国国主才算得上，还请国君放心，长公主入大不颠，必是贵妃！” 国君听他说完，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愣了片刻后，确定自己没听错。 是那国主要和亲，还是他本人迎娶？？？ 开什么玩笑。 “你国国主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怕是近花甲之年了吧？” 国君袖中掐指一算，皱眉问道。 这岁数，比闺女他爹还大七八岁呢，怎么想的。 “国主他人老心不老，这点请国君放心！” 使臣镇定说道。 “既然是和亲，谁娶不是娶，咱宫中嫔妃也不多，咱的要求也不多，你回去后，便将你老母送来吧！” 国君漫不经心道，缓缓坐了下来，靠着龙椅养神。 “国君若是开玩笑，怕是有些过了，我等可是诚心诚意与乌鸡国和亲，说些不好听的。 我大不颠国国富民强，兵强马壮，若是起了兵戈，不日便能兵临城下，是国主力排众议，这才有和亲之事…… 国君随意羞辱使臣，非明智之举！” 使臣振振有词道。 “并非羞辱，咱是认真的，和亲嘛，跟谁和不是和，我那闺女，跟你家主子年纪差那么大，都能成的话。 论年纪，咱与你老母相仿，论地位，咱是国君，娶你老母，那是你老母的荣幸，怎么就不能成了。 再者，你老母寡了这么些年，该再嫁才是！ 儿啊，咱是个脸皮薄的，娶那貌美如花的芳龄女子，恐惹人耻笑，与你老母倒是正好，不如咱们结个亲家？” 国君话未说完，猪八戒便一口喷了出来，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知道这和亲的事不大能成，可没想到这国君语出惊人，要笑死他不成。 “咳咳咳，你们聊，你们聊，俺老猪就是个吃饭的，呵呵！” 猪八戒乐呵呵说道。 今儿的天气真怪，这嘴巴愣是合不上，奇怪奇怪！ 第327章 要动兵戈 “国君，我大不颠是带着诚意来和亲的，这娶了长公主，我主尚有和旋的余地。 这要是不娶，哼，我主怕是难调臣心，那主战的将领，有了借口开战，这后果，国君可承受的住？” 使臣阴了脸，压着性子一字一句说道。 心下十分恼火，若非顾及颜面，他都快忍不住说些污言秽语。 乌鸡国不过丁点大的地方，随手可灭之，娶长公主，那是给他脸！ “哦！那你主子可真是个无能之辈，做些什么还要看臣子的脸色，我的闺女嫁到你那去，岂不是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 老许，你跟他说说，咱这个国君是如何当的，让以后让他主子过来跟咱学学！” 国君很是大方的开口。 让正在一旁抚须沉思的老官儿一惊，胡子都拽掉几根。 “我王之令，这上下臣工，自然是令行禁止，上下一心，说往东那就绝不往西，让抓鸡绝不逮鹅。 使臣大人，这武将今日敢逼迫你主不得不用和亲的理由换取太平，他日逼宫，自己做皇帝，也尚未可知啊！ 怕是未能归心，这样的将领，可留不得，得杀一杀！” 老官上前行了一礼，老实答道。 你当面前的这位真好说话？ 三年前，国君变了性子，那时，不听话的可不少。 那些谄媚奸佞之徒，想架空国君的权力，迫使太子即位，呵呵，结果呢。 晴天一声霹雳，是雷音不断，那些个家伙，额，死的是渣都不剩！ 五雷轰顶，这遭雷劈，可是上天给他们的警示。 事实证明，国君做的是对的，那些个家伙，确实该死。 “国君怕是误会了，我主自然是明主，只是有些事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纵是我主，也不好反对！” 使臣淡淡回道，什么上下一心，不过是独断专行，蛮夷也！ “说什么民心所向，不过是起了劫掠之意，若贵国子民都是靠烧杀抢掠，进犯他国来谋取利益。 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能用和亲止息，你说咱信是不信？” 国君抬眸，轻声道。 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给他美酒佳肴，那见了屎，说什么也要上前闻闻。 进犯他国扩张自己领地，壮大自己，你就是整天咬文嚼字，说什么之乎者也，再人模人样，也就是一畜生。 跟未开教化的那些蛇虫蚁兽一般，哪有跟他说话的资格！ “若真想两国太平，当有求同存异之心，贵国的文化咱不敢苟同，乌鸡国这些年百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也不是靠打打杀杀，向他国开战得来的。” 国君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眸光有些深沉。 “和亲倒也算美事，你们若是真想和亲，又想要份量足够的人来缔结亲缘，让他来。 要是靠自己的本事和才华，赢得咱闺女的芳心，愿结连理，咱有何嫁不得的？” 国君淡然说道，那样的，才算上一个和，一个亲。 你情我愿，皆大欢喜的事，他还能拦着不成。 如今这叫什么？ 未曾逢面，更谈不上相识，你过来，说一句你家国强盛，拳头梆硬，不将公主迎娶，便要开战。 我若怕了你，舍了自己闺女不要，换取太平。 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逼闺女和亲，如此欺心之举，不合情也不合理，更不合法。 自己本事不够，说什么也是徒劳。 “再者，和亲，咱更倾向于两国子民互通有无，缔结姻缘，咱这些身居高处的，做个亲家。 为他们的未来保驾护航，百姓太平，才是真的太平，你太蠢，说了你也不明白！” 国君微微沉吟，觉得自己的书还是没白读的，这人族先贤的道理，有很多都是值得自己学习的。 他们的出发点，本就在一个修心，一个修身，看的透彻，才能想的明白。 “咱就是这么个态度，是战是和，让你家主子自己选择吧，哦，对了，要是想和亲，记得送个帅的过来。 咱的闺女容颜才情俱佳，须得是个登对的！” 国君说完，便向后一躺，不再多言。 人须得有自强之心，没有天生的弱者，弱一时与弱一世，大不相同。 时局多变，没有谁能一直站在顶峰，兴衰之道，从开始，便可预知结局，可过程是未定的。 不仅仅是生灵，天下苍生，世间万物，观己，观他，草木枯荣，春去秋来，迎生见死。 若生为始，死即是终，死亦是生之始。 知死而守生，学会珍惜，学会舍得，拿起与放下，这世间种种，不正是生命的意义所在么。 死亡是常态，是自然，是道，故生灵畏死，本来就是一件没来由的事。 当你知道，明白，通透，才是自在，得道。 弱者知弱不惧强，方得其心。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争是争，争的是过程，是包容，是天地和，是万物兴，故争唯争。 “国君的话，我会一字不漏的传达给我主，想来国君很快便可得到消息，告辞！” 使臣甩袖离去，一时间气氛皆肃，老官见这情势，心中犹豫不决，有些话堵在心口。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我王，这是要打？ 老臣这就去召集臣工，这如何调兵，布防，守城……都得商议，不可等到人家打过来，才想法子！” 老官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国君虽是个讲道理的，可天下间有很多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 贪官是因为自己穷苦，日子紧凑才贪财的不成？ 你对人家有利，就是弑父戮兄，玩他老母，屠灭诸国，人家也只是将其当作一个小小的瑕疵。 能将你当祖宗供着。 你对他无利，哪怕你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规规矩矩，行大善之举。 他日也能因你不吃香菜说你未能一视同仁，骂你骂的狗血淋头。 故道理不是讲的，事情也不是说的。 也不用奢求别国会跟你讲道理，能不能讲道理，打一架就知道了。 打过了，他求着你讲，打不过，你求也无用。 “嗯，你们商量着来吧，这排兵布阵，打仗的事咱是一窍不通，就不掺和了。 不过有一条，就是不能放任任何一个带着兵戈，欲掀起腥风血雨的家伙过来，咱的子民，咱来守护！” 国君定下基调，他这里欢迎任何一个带着友好目的的他国之人来此游玩，定居生活。 不友好的，那就按规章办，按律法办。 想要冒犯，侵占自己家园的，死路一条。 管你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敢拿着刀兵犯境，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捅两下。 “等等，我记得咱周边邻国没一个叫大不颠的啊，这帮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 国君突然问道，差点忘了这事，这东西南北，大大小小的国家，他可是都看了个遍。 没发现一个叫大不颠的。 “我王，那大不颠，离咱可远着呢，只是他打下了许多奴隶国，都划进了自己的领土。 咱南部相邻的瓦舍，留赫，显抉，祁叒如今尽成了他的附属国！” 老官小心翼翼道。 这还是几个月前的事，听说那帮家伙凶着呢！ “大人，既是如此，他们怎么会想着与乌鸡国和亲，这直接打过来不是更方便？” 李虎抬头，拱拱手，疑惑问道。 听其所言，这两国之间的差距怕不是一星半点儿，打起来都是必然的事了。 “你以为他们不想，这不是还有个骺国么，百姓宁死不降，跟着他们那书院的老夫子，杀了投降的天潢贵胄。 建立起防线，正打的惨烈，那些乞降的诸国，正派兵咬这块难啃的骨头呢！” 老官没好气道，正因如此，他们才没那么多兵力顾及这里。 与乌鸡国和亲，大抵也是为了能让他们出兵，抄骺国的后路，行灭国之举罢了。 “再者，我王本领高强，求道得道，求神得神，乃天助国君，他们要想攻打，也得三思而后行！” 老官挺直身子，抚须说道。 国君上可降妖伏魔，诛怪捉鬼，下可呼风唤雨，治国安民，乃是上天派下来的明君。 哪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 “他们可曾求援？” 国君问道。 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知道。 “没有，骺国虽与咱相邻，可是只有一条纵深的峡谷相通，那里妖魔混居，我王威武，使其不敢劫掠百姓！ 可那边却非如此，哪里过得来。” 老官轻轻摇头，就是求谁，也求不到乌鸡国身上来，那骺国，国力不弱，兵马起码是他们的三倍以上。 只是老皇帝昏庸，膝下子嗣没一个能挑大梁的，全靠一个老夫子撑着。 说起来，也是可悲。 且他听闻，不是没有国君派使臣前去相谈，只要老夫子加入那国，尽可带着骺国百姓加入其国。 以其百姓自居，自有将领带兵为他们断后。 得到的却是老夫子与众多百姓的谢绝，老夫子言，国存则民存，国亡，则家不在。 愿与家国共存亡。 更不愿牵连他国，国君一道旨意，死的是万千百姓的亲人，他们死，是为守自己的家园。 让别国将士参战，死的无辜，死的可怜，没有意义。 非他之志。 第328章 国君与国君 “这么严重的事，你们怎么不提？” 国君微微蹙眉道。 他没想到外面已经打成一片，好像有些严重。 “我王，提了啊，您不看啊，这几年，臣等凡是说些外邦之事，您都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渐渐的，我等以为陛下将百姓生活视为头等大事，故牵扯到外邦的，皆是递上一道折子……” 老官幽幽道，只是那些折子，从来就没见国君批过。 反倒是像哪里雨水不够，哪里起了瘟疫，哪里的道又毁了…… 这些折子，一旦呈上去，倒是不过一时三刻就有回复了。 国君闻言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他确实吩咐过，像外面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拿来烦他了。 基本上有关外邦的折子，他都叫贴身的小官儿给他扔书房了，待他有时间再看。 这一说，那一堆折子自己却是一本都没动过。 “如此，咱找个时间看看，这大不颠四处出兵，以战养战，看似强盛，实则大而空。 他要敢领兵犯境，咱就终了他的白日梦！去忙吧。” 国君目光淡然，没有将其当回事。 打仗他不懂，可看局势，还是看的明白。 这打完一国再打一国，只想着扩大国土，劫掠资源，不知日中则昃，月满则亏。 其强盛浮于表面，一触即碎，没什么好担忧的。 有他在与没他在，乌鸡国完全是不同的境况。 朕的江山，千秋万载，不是做梦。 老官领了旨意，忙着去布防，匆匆便离了殿。 玄奘惊讶于国君竟能如此放心的将备战之事交给手下人。 这在小国，很少见。 毕竟有些人一旦掌握兵权，在这样的地方，起兵造反，很容易功成。 国君的有些话语，让他更是耳目一新。 确实受教。 “陛下国事繁忙，我等不便逗留，劳陛下盛情款待，我等感激不尽，特请倒换文牒，就此西去！” 玄奘起身说道。 自古以来，打仗都是劳民伤财，民生艰苦。 他也算外臣，帮不上什么忙，说的多了，反而不美。 “别啊师傅，俺老猪好不容易吃个尽兴，这拍拍屁股走了，算什么事，不如留个两天，若真打仗，也好还个人情！” 猪八戒赶紧开口道，盘子中的菜肴已经是被吃的干干净净，点滴不剩。 想着哪能在人家危难之际离开，岂不是得个无情之名。 “长老，如今这个态势，留下来是好些！” 李虎认同的点头道。 单是国君那几句对和亲的见解，足以让他佩服，是个好国君。 战死沙场，本就是军伍之人的荣誉。 悟尘眸光低沉，没有有言语，他不明白，为何人族一言不合，便要开战。 “长老说的极是，这个时候，咱倒是不好留你，且拿文牒来，我派人送长老西去！” 国君点点头，开口道。 玄奘是要取经的，留下来算怎么回事。 等他日修行圆满，他再请教那些治国之道也是可以的。 不好让其为难。 一旁的小官递上玄奘的文牒，国君一观后，便在那后面的空白一页盖了一个戳，又拿了御笔。 提下几句话： 今有玄奘法师途经乌鸡国界，观其国，道个极好，百姓安居，少劳多逸，相谈甚欢，国君意喜。 他日亦遣使臣东行，愿为友邦。 特此御笔！ 又写下会见日期，这才作罢。 这么一写，他的这一页，比那些前面只盖个宝印，寥寥几笔带过的，好了太多。 国君笑了笑，将文牒还了玄奘。 “长老，咱欲派些人，去见识见识东土的盛况，结个善缘，这没个凭证，不好拜访，长老可愿帮我一帮？” 国君笑盈盈道。 大唐国运强盛，且不是那四处征战的大不颠可比，去学习学习，有益无害。 多些见识，总是好的。 “陛下有此意，叫我欢喜，我有一道私印，乃是我朝陛下所赠，可书信一封，做个凭证！ 且大唐向来欢迎他国百姓前来交流，互通，就是没有凭证，也是无碍。” 玄奘微笑道，对待异邦，大唐皇帝陛下向来开明，就是有失礼不到之处，只要不是太严重。 都不会过多计较，这点，不用怀疑。 国君闻言一喜，转身拿了纸笔，让玄奘留个凭证，这凭证，有与没有，可是差别极大。 能让大唐皇帝派出西行的取经人的凭证，怎么能不要。 待玄奘盖了私章，国君看了一眼，觉得算个宝贝。 有这个，将来乌鸡国去拜访大唐，能少了许多麻烦。 “陛下，俺老猪没多少见识，这力气可是有一把的，一钉耙下去，能抵许多个士兵，你真不考虑考虑？” 猪八戒眼睛微微张大，插话道。 他与大师兄，这个头，这体型，你要说讲经论道，他们上不了台面，那是认的。 可动些拳脚，还是能独当一面。 “猪兄不必忧心，这两国交战，派士兵决胜负，最是愚蠢，我自有法子对敌，可不伤一兵一卒。” 国君扬声道，眼中泛着光彩，都当国君了，他便是制定规则的，而不是守规矩的。 让子民冲锋陷阵，自然劳民伤财。 “你们安心上路便是，我乌鸡国国小，人少，却不是软柿子，有人想咬一口，也不怕崩碎大牙！” 国君负手，语气平静，可自有帝王气象。 心中有信念，做起事来，便不会觉得那么艰难。 这土地上的生灵，皆是他用尽心思呵护的，身为一国之君，怎能不为其负责。 “那可惜了，哪天你要是撑不住了，可派快马来西寻，找到老猪，俺老猪今日的话，还是作数的！” 猪八戒有些遗憾道。 他曾经也是个元帅，也是个受人尊敬的将领。 只是犯了错，终究是回不去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到时咱定会请猪兄熊兄人兄助阵的，诸位请。” 国君大笑道。 遂与玄奘随行，送出宫来。 “你这个假国君，冒充朕接待大唐使臣，你不得好死，长老，他是假的啊，是假的，你赶紧报与唐王。 若是能帮朕夺回江山，朕愿与你结手足之情，拜为兄弟，这江山，有你的一半！” 那宫门口的乞丐，穿着一身戏子的龙袍，蓬头垢面，见玄奘出来，急忙跑上前呼喊。 “长老，这妖人占了朕的江山国土，一朝文武，朕的皇后，嫔妃，子民，如今却成了他的胯下玩物！ 长老，朕可怜呐，恨不能吞其肉，饮其血，如今卧薪尝胆，只盼有一日江山归正，斩妖诛邪……” 那乞丐哭哭啼啼，鼻涕眼泪作一处，难以自已。 “尔等逆乱之臣，奉迎妖君，不识朕颜，有朝一日，朕定将你们千刀万剐，妻女为娼，世世代代不得赎身……” 哭喊间，乞丐又朝着那守门官，一众将士，破口大骂，说不尽的歹毒言语。 满目恨怨，一脸阴毒，让玄奘心悸。 这副面容，与先前初见时判若两人，叫人心毛。 让他不由得想念一句阿弥陀佛！ 第329章 执迷 “行了行了，这骂也骂了，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别坏了咱的心情，你要是想唱几台大戏，可以找个戏班子嘛！” 国君漫不经心道。 那些不中听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长老，咱便就此别过，祝你早日得见灵山乐土，届时归真，可来咱这讲经传法，回见！” 国君站定看向玄奘，笑着说道。 玄奘是玄奘，金蝉子是金蝉子，他那位好友，再也不会相见了。 若是别人，也许可以回旋一二。 可那猴子是什么脾气，不修前生，不问来世，本我独尊。 西天的佛陀菩萨都得守着规矩来，想当初，谁能想到，拿来套别人的圈子，会一不小心套自己脑袋上了。 祸事是自己找的，怨不得旁人。 “多谢，陛下如此礼待，叫我惶恐，若得真经，定来向陛下请教！” 玄奘与其拜别，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可也没有明说。 也许，乌鸡国不缺一个真的国君，却缺一个爱民如子的帝王。 真真假假，有时好像真不用分那么清楚。 玄奘看着那国君的背影，心中再一次有所触动，一个为国为民的人，如何不是国君？ “长老，你是个聪明的，怎会看不出来，他这妖人哪有一点帝王之相啊，朕才是这乌鸡国的王！” 乞丐凄厉道。 脸色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充血变红，咬牙切齿，恨恨的看着离去的国君，那眼神能杀人。 “长老，你随便去哪家打听打听，便知他满嘴谎言，他一定是哄骗了你，哪有国君不称朕称咱的。 他行事做派，哪一点像国君了，什么礼仪规矩，他懂多少，这些长老细心些，定然已经发现异常了吧？” 乞丐有些期待的问道，天子风范，岂是一介妖人可以冒充的。 总会有露馅的地方，这歹人杀光了他的亲近之臣，独断专行，与那些乱臣贼子沆瀣一气。 他就不信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我佛慈悲，兄台，你说国君三年前夺了你的帝位，那容我问上一句，这三年，百姓如何，群臣如何？” 玄奘轻叹一声，低眉问道。 “这……这个……长老，他是妖人啊，那什么降雨，除妖的手段，都是妖术，那些妖精，说不定就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他这是假慈悲，一定有什么阴谋，长老，你若是不助我一助，那妖人万一生了歹念，这一国百姓……” 乞丐气急，觉得这和尚问的全是废话。 那些手段，不过是用来安抚民心的，妖魔手段厉害，让群臣与他反目，真是该死。 “我这一路走来，也在茶馆客栈暂作歇脚，也曾在路边歇脚，与老农相谈。 知晓乌鸡国的变化，三年前是一个分水岭，三年前，国不成国，天灾人祸，恰恰是那一年。 陛下逢上天降福，大彻大悟，去私欲，行仁念，求神拜佛，才有今日盛况，兄台可认？” 三年前，仅仅是三年的时间，一个国将不国的乌鸡国，被国君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不可谓不惊人。 在此之前，国君可是已经在位二十余载，据老伯所言，这二十多年，可没有一点明君的迹象。 三宫六院，皇后嫔妃，寻常帝王，有这些佳人，已是足够。 顶多在外出时觅得几个红粉佳人。 可那位国君，乱的是伦理纲常，莫说宫中，就是他处宠幸的女子，这数量也多了些。 那良家妇女，出阁的，没出阁的，青楼娼妓，乡野村妇…… 处处都有这位陛下的痕迹，其诞下的子嗣，怕是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有多少荒诞，伤民的行径，他就不多说了，只能说，有些事，自作自受。 “长老，那一时的变化能说明什么，朕不过是生不逢时，恰好遇到些灾祸，说不定这些东西。 就是那妖人搞出来的，朕要是尚在君位，做的绝对不会比他差了，还请长老帮朕伏妖啊！” 国君扯住玄奘的袖子，哀嚎几声，是诉说不尽的伤心泪。 “那妖人不过是个媚民之徒，说什么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哼，不过是想侵占朕的江山罢了。 天下间平民岂可与贵族地位等同，不上前拜见的……他这是要毁朕的根基啊！ 乞丐恨的牙痒痒，百姓是什么，牛羊而已，牧人与牧羊有什么异同，这妖人夺了他的国君之位不说。 还以妖言乱国，如今这模样，才是国不成国。 他以为这样就能获得百姓的青睐了？ 真是可笑，愚民怎可开教化，明事理。 “行了，别嚎了，俺老猪听的都烦，莫说你不是皇帝，就算是真的，你这个蠢样，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乞丐吧！ 哪家的皇帝被夺了位后还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在这宫门前天天骂娘，人家但凡动点心思，你哪有命在？” 猪八戒不耐烦道，这家伙一个劲的让师傅伏妖，伏什么妖？ 乌鸡国虽是小国，可那国都上方的瑞云，做不得假。 他们要真出手，要担的因果可不是弄死几只妖王能比的。 这城中百姓，说起三年前国君的性子，哪个不恨，哪个不怨？ 可这三年，百姓谈起来，多是感慨国君的变化之大，像是家中不听话的孩子，突然就懂事了。 老人家虽然没读过什么诗书，可日子过的是好是坏，那是实实在在的能感受到的。 这里的百姓在他看来算不上聪明，只因过了三年好日子，便能放下往日国君所做的恶孽，属实是傻的没边。 乞丐被八戒一声吓的噤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几道脚步声传来，乞丐又是一喜。 “长老，那是我的儿我的闺女，他们定是被妖人施展妖法迷惑，你只要帮他们解开妖术，便知我是真的！” 乞丐大喜过望，连忙抱着玄奘的大腿乞求道。 玄奘得知是几位皇子公主，连忙见礼，心下却是无奈，真的假的又如何，他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走。 要是真听了眼前人的话，让悟尘与八戒出手，揭开国君的真面目…… 这乌鸡国的百姓，怕是会跟他拼命！ “儿啊，快跟为父一块，求这位大唐圣僧，让他诛妖邪，好让你我父子团聚啊！” 乞丐见太子等人真的过来，赶忙起身说道。 上前就要拉太子的手，却被其躲开。 “见过圣僧，众位长老！” 太子等众与玄奘见礼，这才转身看向那乞丐，眼神有些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若论亲缘，你确实算我的父亲，国君从未施展过什么妖术，迷惑我等，这三年，非不能见，实不想见！” 太子缓声说道，看着昔日的父王，心中情绪莫名。 “你在位时，宠信奸佞，我这个太子跟玩偶一般，被你罢了一回又一回，朝堂上的尽忠之臣，被你抓的抓，杀的杀！ 可曾得过百姓的一句爱戴，可曾听过臣子的一句发自肺腑的圣明，知道为什么你天天喊着妖人占国，无人看你一眼吗？ 你说妖人占尽三宫六院，囚禁皇子皇孙，满朝臣子皆当了妖人奴才，为何无人理会吗？ 因为父亲你说的都是假的啊，他从未囚禁过我，母后，那一个个嫔妃，有多少是你豪取强夺的。 你知道他当上国君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嘛，那些不愿待在宫中，被你强虏来的女子，被他尽数送回家了。 昔日你光顾过的每一良家，他都独自上门，为你犯下的过错磕头谢罪……” 太子说着止住声，不想再说下去，那轻闭的眼眸中，抑制不住的泪水滑过脸庞，他不是感激那假冒父亲的国君。 他是对这个真正的父亲，感到失望。 彻底的失望，三年的时间，这三年的时间，他能去这乌鸡国所有的地方看一看，可他独独选择了在宫门前日复一日的谩骂！ 那位国君，在来的第一天，就对他说了，若自己父王能真正的悔改，醒悟，知民苦，只要有悔改之心。 那么三年后，他会还其一个真正的乌鸡国！ 若是没有，那这个国君之位，父王便再无临朝的一天。 那位国君若真想夺位，还需要冒充吗，就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刀砍了父王的脑袋，怕是只会有人叫好。 立马将其奉为新君，说一句英明神武。 第330章 你愿意 “不可能，他就一妖道，怎么可能如此行事，定是你信了他的妖言……不可能！” 乞丐一时间跟失魂般，不由得退后。 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那妖道会做到如此地步，他图什么？ “这基业是朕一手创建的，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朕的东西，想怎么用便怎么用，何须别人指手画脚！ 是他毁了朕的江山，朕的一切，他该死……该死！” 乞丐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国君身上。 他此刻只有滔天的憎恨，没有一刻不想杀了对方。 若他不来，自己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他皇宫，他的兵马，他的一切，没有那妖道。 他，依然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谁敢反对？ “施主，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以你这般年纪，纵是看不透，也该明白些道理，百姓不爱，子孙不亲。 乃至朝臣视而不见，你该反省的是自己，若你认为你没错，那这样的一个国君，你就是当了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拿不起，那就放下，否则到头来伤人伤己，悔之晚矣！” 玄奘听了个明白，合着一切都是这人自己意淫，一口一个妖道，人家一个妖道尚能敬人三分。 堂堂一个国君，竟然会做到满朝上下，一国之中，除了几个奸佞之臣恭维以外，无一人助他的局面。 天底下这般昏庸无道的，也是少有。 “父王，当国君有什么好的，咱回去吧，女儿带你游山玩水，咱们一起去看看那些未曾到过的地方……” 那长公主上前，柔声说道，终究是自己父王，落到这般境地，她也于心不忍。 “咱不要国君之位了好不好，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每天快快乐乐的，好不好？” 长公主再次说道。 “朕不要，朕没错，是你们错了，你们不听朕的旨意，你们想要害朕，你们全是那妖人的同伙。 当平民百姓，呵呵，平民百姓，与猪狗何异？” 乞丐冷笑一声，不是国君，手里便没了权力，没了权力，又有谁会听他的。 “不当人子，你这老东西狗嘴里没个好屁，俺老猪招你惹你了，你猪老爷日子过的滋润，比你好千百倍！” 猪八戒一听这话瞪起眼，撸起袖子就想要给这老乌龟两拳。 什么平民百姓如同猪狗？ 你看你说的是人话不，当个乞丐还唧唧歪歪，别说是个退下来的国君，就是他还在那个位子上。 他也能给他两拳。 “二师兄，二师兄，消消气，你没看他脑子不大灵光么，你跟这家伙计较什么！” 李虎连忙拦住猪八戒，他瞅着老乞丐，十有八九是因为想当皇帝想疯了。 但凡脑瓜子没问题的，都不会天天站宫门口念叨这个。 天天嚷嚷顶什么用，你就是去各个臣工家里游说，自己拉个队伍与乌鸡国对着干，他都觉得这家伙脑子算正常。 如今这模样，说他蠢都是夸他了。 “几位长老，实在抱歉，我这父王这一生说不上作恶多端，可却也算不得良善，为人君，得昏聩二字。 为人父，父不慈子不孝，为人夫，多情滥情，百死莫赎，可他终究是我的父王，还望长老手下容情！” 太子拱手说道，国君礼待大唐圣僧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无心朝政，未曾露面而已。 “太子殿下，我等欲西行取经，为的是教人向善，尊父为妄念所迷，难明本心，不如让他随我一道西行。 我也懂得几卷经文，明白一些浅显的道理，这一路上说与他听，若是能使其知晓一二，也不算白费功夫。 不知几位可愿将尊父托付于我？” 玄奘看向太子长公主等人，轻声开口道。 “师傅，你带着这老家伙做什么，不要命了，保你一个还不够，再带个累赘，俺老猪可不想搭理他！” 没等太子开口，猪八戒就打岔道，你 带也带给懂点事的。 就这疯疯癫癫，天天想着当国君的，一路上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 这不是带个麻烦吗。 “长老真的愿意带我父随行？” 太子愣神间，长公主却是大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心中忐忑，自打三年前国君与他们开诚布公后，便说了他们是自由身，哪里都可去得。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招惹东来的和尚。 只能交好，不能交恶，其中缘由，她曾因好奇之下问了许多次。 最后不知是国君有意还是无意，说漏了那么几句。 可每一句，都是信息量极大。 是东土大唐的僧人不假，去西天拜佛取经也不假，可玄奘，是经过菩萨点化，佛祖钦定的有缘人。 这一点，足以让她激动了。 似那天底下寻仙访道的，数不胜数，可最终又有几个能得见仙颜？ 又有几个能被仙家相中，收作门徒。 莫说九牛一毛，怕是千百头牛，也难出一毛！ 而玄奘这种，起点便是无数人拼尽一生运气也无法奢求半点的了。 菩萨点化，何等的荣光！ “自然，我虽不再是僧人，却不会打什么妄语，说不如做，我欲带他去看那西方诸国，既想当国君，岂能不了解他国气象！” 玄奘不假思索道。 放下屠刀，做不到立地成佛，可放下屠刀，这世间从此便少一个作恶之人。 国君逼他放下了手中的屠刀，让他无法作恶，可他却仍然被欲念所惑，若以往种种，是止恶。 那么他带其西行，是感，是教，是一言一行，言传身教。 若能明白一二，他觉得自己便不算白费功夫。 “你看可行？我带你西去，这一路上有大大小小的国家，你若有朝一日想再登帝位，何不去学习交流。 博采众长，扬长补短，总比你在这空骂来的实在！” 玄奘再次开口问道。 “若我父王愿意，我自是同意的，只是要麻烦长老了！” 太子见父王有所意动，微微沉吟后说道。 “你个昏了头老货，最好别同意，不然这一路上有你好受的。” 猪八戒没好气的道，甩了甩袖子，转过身不想搭理对方。 一小国国君，在他面前什么都算不上，若不是猴哥震慑了一大批不安分的家伙。 那些天上下来散心的，哪个不是随手一抓，就是一城的生灵进了腹中。 整个乌鸡国，也就是三五顿的样子。 若是吃的兴起，也就一日的功夫。 这样的小国，四大洲到处都是，有些家族生的多了，搬迁个地方，日子久了也能搞个国出来。 所以一国之君，真没什么稀奇的。 论起来，比妖怪开智容易多了。 玄奘没有理会八戒的念叨，毕竟已经习惯了，只是迎着乞丐的目光，希望他做出选择。 若是不愿去，他也不勉强。 “愿意愿意，他肯定愿意，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李虎哈哈一笑，大步过去一把将乞丐提溜起来，拉到这边。 “你愿意的，对吧。” 李虎笑眯眯的问道，乞丐瞧见那目光，脖子一缩，愣是没说半个不字。 “长老，你看，他不好意思说，我就替他说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愿意，天大的造化砸他脑袋上了不是！”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李虎也不怵，笑哈哈道。 第331章 有理没理 乞丐终是随着玄奘离去，这里或有三分强迫，三分犹豫，三分不情愿。 以及那一分翻盘的希望？ 这位被朝臣百姓视若无物的国君，心里是何想法，便不是众人能知道的了。 “糊涂一世，总算是当了一回聪明人，不过咱就奇了怪了，老家伙哪来的这运道？” 殿前，国君忽的回眸，微微扬眉。 不管那家伙因何原因选择与玄奘随行，最起码，这次他选对了。 能不能有所改变，答案是必然的。 聪明人想的多，很难改变自己的思考方式，蠢人就不一样了，没那么多想法，改变只在时间长短而已。 “我佛慈悲，你这孽畜，敢在此成精做怪，还不速速随我离去！” 不知何时，那宫道上多了一个僧人，说着便向国君走来。 “和尚？这东来的和尚该礼待，你去给咱问问，他是什么地方来的？” 国君挺直了腰背，意气风发道。 竟是不拿正眼瞧对方一眼。 “我王问你话呢，你耳朵塞驴毛了，什么地方来的，敢在皇宫中横冲直撞？” 一旁的小官连忙喊了人来，将其拦下。 心中更是奇怪，怎么一个没注意，就放了一和尚进来。 “孽畜，速速皈依，你成精做怪，夺人帝位，业障不小，还不随我到佛祖驾前请罪？” 那僧人见国君这般行事，不由得来了气。 “放肆，哪里来的野和尚，敢辱骂我王，他娘的，给我打！” 小官脑子一个激灵，铆足劲给了这野和尚一拳，砸在那眼眶处，不消一会，那里便生了变化。 “问你话呢，哪里来的，再敢说些大不敬的话，我王不降罪，我可不会放过你！” 小官撸起袖子，叉腰说道。 感觉这和尚莫不是傻了，一口一个孽畜，他看他就像个孽畜。 “哼，本座是西天大雷音寺来的，你这小人儿不识礼数，小心亏了福数，一朝把命丢！” 那僧人冷哼一声，扭了头过去。 他可不想再挨一拳。 “这僧不是僧，西来的和尚不会念经，给咱轰出去，莫污了咱的正大光明殿！” 国君负手沉静道，目光幽幽，就是不拿正眼瞧人。 “微臣明白，我王圣明！” 小官拜领旨意，这才转身看向这和尚，不由得嗤笑一声。 “你这野僧，说话也得有个度，怕不是在路上听了两句言语，就来这唬人，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小官说着，又照他脑袋来了一下，砰的一声响起，小官感觉跟拍木鱼一样。 心下了然，定是这野和尚在外面听了圣僧要去西天雷音宝刹取真经，见国君对其如此礼待。 心中生了不轨之意，来此行骗。 “还西天雷音寺，你咋不说你是菩萨托世呢你，什么玩意，带走！” 小官都没眼瞧他，说着便让守门的士兵将其带走。 “你这孽障，好生大胆，莫非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你且仔细看看！” 僧人急喝一声，那气力也大，挣脱了束缚，就要上前。 “你脖子梗这么长，是想吃了咱不成，咱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君，岂会怕你一个小和尚， 你若是尊大佛。 就显了真身，让咱瞧瞧，若是没那本事，就应该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国君斜了一眼对方，飘飘然道。 心下怎会不知对方是谁，只是不想捅破这窗户纸罢了。 “哎呀，这大唐圣僧可是刚离开不久，等他取得真经，不知是何年月，这日子是快是慢！” 国君轻叹一声，意有所指。 “我王，尚早尚早，圣僧虽有妖精徒弟相随，却是个走的，那西天雷音只是听说，从未有人知道地方。 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呢！” 小官以为国君在与他说话，便开口应道。 “阿弥陀佛，你这……你这家伙，且好自为之。” 僧人目光微闪，摆脱那兵士的控制，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官看向国君，指了指僧人，想问拿是不拿。 国君却是摆摆手，示意放他离去。 见僧人不敢显了真身，便知自己这一次是赌对了，随即嘿嘿一笑。 他的千秋大业尚未功成，怎能离开。 文殊啊文殊，这次你可管不到咱了，国君心中乐开花，想着孙悟空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帮了他一回。 这国君，他不做谁做。 西行未果前，西天的老头儿可是插不了手的。 菩萨也不行。 那层层祥云上，文殊菩萨显了身形，轻叹一声，不知自己是对是错。 “罢了罢了，既是你的劫数，何尝不是我的劫数，且信你这一回！” 话音随风逝，空留宝云朵朵，彩光一片。 玄奘等众离了王城，向西而行，这一路，却是多了一个人儿。 说他是国君，是乞丐，是恶人？ 难有定论。 “老帽儿，你与长老一道西行，不能再摆国君的架子，如今你一无所有，兜比脸干净！ 大师兄二师兄都是个悟字，干脆你也做个弟子，我给你想了个法号，叫悟净，如何？” 途中，李虎搭着对方的肩膀，乐呵呵说道。 “李虎，莫要为难他，他昔日犯错，却不是你我欺负他的理由，若真讲理，一刀劈了他便合了天数！” 玄奘轻声道，佛在觉，在悟，是己悟，也是他悟。 他之所以带着对方，不就是求对方能得一个悟字么。 “不过你说的这法号，倒是颇有意义，净，乃是相对而言，未有浑浊不清，便没净字一说。 对于犯下诸多恶孽者，这净，非忘的干净，也非一干二净，乃知恶而守净，在知，在悟，方能得净！” 玄奘看向对方，若这老国君真能悟透一个净字，那么他带着对方，便不算一无所得。 李虎闻言一乐，没想到瞎猫碰见死耗子，让他歪打正着，随便想的名儿，还有这么多说法。 这老帽儿当国君当的一塌糊涂，是该悟一悟。 “长老，这悟是过程，净，应该便是结果了吧！” 李虎想了想说道，听玄奘念了那么久的经，有时常听些道理，他感觉自己也明白了些。 毕竟佛家不也有那因果缘法一说么。 玄奘微微点头，觉得也可以这么解释，恶孽难消，想得一个净字，并不容易。 或许，不会比西行取经容易多少。 “朕是国君，岂能做个和尚，没理，没理！” 老国君将李虎的手拿开，有些嫌弃，走到另一边才开口道。 什么悟什么净，说的云里雾里的，这帮和尚忽悠人的手段倒是不低。 待他见了其他的国君，联合一番，将自己的位子夺回来，再与这帮家伙计较。 “师傅，看着老货的眼珠子直转，就知道他不是个善的，不如让老猪了结了他。 他日太子等人问起，就说老死了或病死了，免得麻烦！” 猪八戒回头瞥了一眼，咋咋呼呼道。 一钉耙下去，就能把他捣成泥酱。 第332章 平地起高楼 “不成不成，几位师傅是修行的高僧，怎可做这恶事，这和尚朕也做得，也做得！” 老国君噌噌退后几步，强颜欢笑道。 心中将这长的又丑又凶的猪头骂了个遍，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 自己就不该对此抱有希望，一帮与妖人聊的投机的妖和尚，怎会真心对他。 “八戒，莫要吓唬他，你也算修行多时的前辈了，何必与他计较，吓出个好歹，这不是给为师找麻烦么！” 玄奘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我倒是无意收弟子，只是你这个称呼得改一改，日后行走，也方便些……” 玄奘认真说道。 这老国君一口一个朕，去了他处，不是被当作疯子，就是被当作逆党给砍了。 到时喊冤怕也无用。 乌鸡国国君如今可不是他，他虽有意让老国君看的明白些。 可也不是让他四处惹祸的，这称呼断然得改。 “朕……不……我，我，我有名有姓，不用劳烦长老了，几位以后称……我为吴季就好，呵呵，就好！” 吴季被猪八戒突然瞪大的眼神吓到，立马改了自己的自称。 被这帮家伙硬拽上了贼船，如今是想下也下不去。 他真是脑子发了邪，信了玄奘的鬼话。 “吴季？乌鸡……有些意思，你倒是起的好名字！” 猪八戒念叨一声，轻笑几声。 名字倒是人模人样的，可惜不是一个干人事的。 “看老猪作甚，从今以后，这挑担的活计，就交与你做，这一路的妖魔，有俺与大师兄，李虎是师傅的贴身护卫。 就是这白马，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这里，就你一个吃白食的，再不干点活，俺老猪可真不想待见你！” 猪八戒示意李虎将挑的担子给吴季。 其实里面也没多少东西，更多的，都在小白龙的马背上放着。 只是少许干粮和衣物，算不得重。 可这路却久又长，难走的紧，挑担，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明白明白，朕……咳咳咳，我肯定做好，不给你添麻烦。” 吴季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半哭半笑道。 心中想要叫人一刀砍了这头猪，奈何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 只能将满腔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这日子，不说比当国君的那些年，就是这三年，也没这般难堪过。 什么世道啊！ 猪八戒也未管吴季心中是何想法，一个劲在前开路，那大道宽又阔，两旁古树清幽。 只有那风儿起时，得个叶动，枝摇的声响。 是山川随风寂，是云海遮光弄雨，一些人西行无尽，暂且不知归途。 那朗朗晴空，是云卷云舒，是大风起，是余晖映斜阳。 重重云霄之上，一老头儿抚须轻笑，看着那在祥云瑞气中翻腾的猴儿，心中甚是满意。 那青色小猴一个纵身，便到了老头面前。 “师傅，如何？” 小猴一双眸子极为明亮，像是两颗有了生命的宝石般。 在晴空下熠熠生辉。 “尚可，不算浪费了你这一身天赋，不用骄躁，也无需气馁，便能得个好字！” 太白金星淡笑说道。 猴儿的天赋毋庸置疑，他缺少的，也从来不是天赋。 “我看是师傅你教的不行，若是老祖那般的人物教我，我定能学的更好！” 小猴仰起头，傲娇说道。 打一开始，她就觉得老祖宗是个不一般的。 只是奈何自己运数不够，没那个命跟着老祖学习。 要不是看着这老头跟老祖关系不差，她才不会拜师。 “这诸多道法，神通，我倒是不担心你学不会，就是我不教，你也能学的很快，孙老弟把你交给我。 其实也不是为了让你学这些！” 太白是一点不恼，只是笑道。 花果山以往虽算个洞天福地，可孙老弟是个善人儿，虽有洞主之名，却无洞主之实。 那花果山福地，至今，依然是个无主的。 自然没多少效果能展现在世人面前，就是一把菜刀，也要看谁拿起来用。 你把它扔一边，它就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菜刀。 花果山的处境，如今与菜刀做个比较，怕是连菜刀都不如。 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孙悟空要是早早的将那洞天福地据为己有，亲自炼化，做个道场。 怕是也不会有这猴儿出世，更不会轮到他来收这个徒弟。 一饮一啄，缘法自得。 “百炼啊，这修行有人喜快，有人喜慢，可你必须得慢，慢到平平无奇，慢到普普通通！” 太白幽幽说道。 悟空老弟的修为境界是个什么境况，已经不是他能看透的了。 可他知道，哪怕如此，孙悟空依然是在按部就班，老老实实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他不奢求自己的爱徒能有她老祖宗那般的心境，可最起码，也该有自己的一半一半吧！ 这样在这天地间，以后不说修为境界，也能活得自在。 人这一辈子，自在与否，可不在做什么，在心，在你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慢下来，你才能看的明白，看的通透，你的前面，有你老祖宗替你撑着，天塌了，你也死不了！ 所以，咱不求一鸣惊人，咱要的是积少成多，厚积薄发，将这一条路，争取走的更宽更广，更远……” 太白看向那层层云海，目光渐渐幽深。 花果山，该再出一个挑大梁的，才不至于在悟空老弟不想管事后还默默无闻。 有时候跑的太快，就会忘了怎么慢下来。 他从不怀疑百炼的修行速度，所以他教的，是那些随处可见，自己徒儿却无法体会的。 “师傅，你再跟我说说老祖的事呗，你放心，我不会做那自毁长城的傻事，我的起步比很多生灵高的多。 甚至上限也高的多，可再高，也有尽头，我要做的，就是从开始，一次次的拔高那个上限……” 孙百炼扬眉道，师傅说的她怎会不明白。 平地起高楼，最该注意的东西不在高楼之上，而在高楼之下。 那寻常人看不到的，才是最关键的。 这些东西她都不在意，她更好奇的，是老祖宗的事。 听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想听。 每一次，都是别样的感觉。 只能说，老祖宗太迷人，可惜，那性子太清淡，她都不敢多说。 只能在背后打探打探了。 “孙老弟啊，怎么说呢，他在这俗世红尘中摸爬滚打的日子，定然不少……” 太白坐在云儿端，摸下腰间的葫芦，也不嫌麻烦，说起了往事。 与自家徒儿说起时，他也在想，自己老弟做这些事，有什么意义。 每一次，他都能体会出新的东西，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孙悟空做的事，能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太白金星轻叹一声，他从未见过如孙悟空这般，对世间怀抱着无比绝望的心态，还能疯一般去寻求那一线希望。 他不清楚其为何绝望，自然也就说不上来，孙老弟，寻的是哪般希望？ 只是这些，却不是该与徒儿说的。 “说起来，我俩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可不是一般的拘谨，上来便称我一声太白上仙，那眼神…… 啧啧啧，生怕我偷他桃似的，也不知是为何！” 太白不由得笑道，此时想起，才觉他俩认识的有些光阴了。 可那面容，恍若昨日，真是流水般的时间。 第333章 借徒弟使使? “师傅，你怎么老是避着老祖大展威风的事不提，我可是听了，老祖和西天的老头儿都对上过！” 听着听着，小猴儿就有些不满意，虽然那些平淡如水的话儿她也爱听。 可终究没有老祖出手对敌来的精彩痛快，不能老是给她喝粥啊，偶尔也得来顿肉菜吧！ “听什么，听他一巴掌拍死一片就舒服了是不？ 我可告诉你，你家老祖，我那老弟，就犯了那么一次事儿，你可不能好的不学坏的学，想打架，先有你老祖的本事在再说！” 太白金星敲了一下小猴的脑袋，瞪了一眼道。 这种很难说清对错的事，最是麻烦，跟一团乱了线一般，你理上几天，也找不到线头。 有些地方又是死结，如何理的清楚。 太白低眸，他也不清楚，孙悟空那次是克制了，还是放纵了。 只是在那之后，还能收着性子，是不容易。 换作是他，他在哪个年纪，他就是给天捅个窟窿，肯定是要再做过的。 “老祖他还有坏的？师傅你瞎说吧，我就觉得他最好！” 见太白还要敲，百炼连忙闪身躲过。 这些天庭上的老仙儿，也没说她老祖如何如何坏了。 她问的多了，顶多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不愿多说。 可说老祖坏的，她到现在还没见过一个呢。 “最好？那你这脑袋瓜不如不长，要是好，能拿我当猴子耍，害我这老骨头一次次跑空？ 当初他那一棒子下去，他是舒服了，可老头我，魂都被吓丢了一半儿！” 太白无语道。 想起那事他就忍不住翻白眼，做出这等事的， 烟消云散才是常态。 孙悟空那样的，就是个异数。 “师傅，猴子怎么着你了，什么叫当猴耍，你要说，也该说当狗耍，当猫耍，当鸭子耍，就这猴子，不能这么用！” 小猴儿听了这话不高兴了，撇嘴说道。 太白听的脸一黑，干脆将头偏到一边，不想搭理这家伙。 当猴耍，说出去，也不掉面。 天庭上的猴儿，众所周知的就孙悟空一个。 要是说别的，那多跌份。 “哟，老官儿，什么时候收的徒弟，瞧这这般丑，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哪吒人还远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太白金星微微扶额，遇到谁都行，他怎么遇到这个说话欠欠的家伙。 “你眼睛长屁股上了，人家哪丑了，都跟师父不一个样好不，顶多，算是没长开……” 小猴眼睛一瞪，直接回怼道。 虽然她如今的模样是不算俊俏，可刚出生的婴孩，长的比她丑的多的是。 等长大了，谁丑还不一定呢！ “不得无礼，人家是李家三太子哪吒，跟你老祖是兄弟，来，叫哪吒老祖！” 太白点了一下小猴，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话音刚落，哪吒率先投降，什么老祖老祖的，听着就难受。 “打住打住，你们俩师徒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忒不公平，有种一个一个来，看我怕你不成！” 哪吒摆手道，两张嘴他说不过，总不能拌嘴还要使个法术儿，变个三头六臂，那多丢人。 “师傅，上，干他丫的，让这小屁孩知道什么叫知书达理，一口一个老官儿，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玉帝老儿呢！” 小猴老气横秋，霸气一指。 随后便被太白一巴掌拍倒在云中，没好气的瞪了小猴一眼。 “哈哈哈，笑死我了，老官儿，你教的徒弟怎么与众不同，一身反骨啊，你这师傅当的，跟人家打手一样！” 哪吒咧嘴直笑，有些意外，这猴儿是这副性子。 这性格，不该跟着老太白这个八面迎风的老古董，该跟着他才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做甚？” 太白不想与哪吒东拉西扯，说些有的没的，跟这货待一块，他这徒弟还能学好？ “哎，这不是玉帝老儿给了我事做，小子有些拿不定主意，特来寻老官你出出点子么！” 哪吒故作惆怅，轻叹一声，有着三分忧伤，七分打趣。 说着便将事说与太白听，原来是文殊菩萨奏请玉帝，提及下界有一神通广大的妖王。 其膝下一子，恰好住在那枯松涧火云洞中。 挡住了玄奘西行的去路，恐其在那遇难，特来请个援手，助玄奘一助。 最起码，别让他死了那了。 玉帝左瞅右看，就点了打逛的他去。 “老官儿，那圣婴大王倒是无需多虑，只是其父是那牛魔王，其母为铁扇公主，倒是有些难办！” 哪吒微微皱眉，这打架，最烦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更烦的，就是来了俩老的。 他拿什么渡玄奘过去，当然是拳头兵刃了。 你让他想个别的法子，他也想不出来，有拳头，要脑子干什么。 只是怕打着打着遇到麻烦，这才来老太白这求个法子。 “是他俩么，这倒真是不好办，既是下界妖魔，哪是老朽能说的上话的，你莫寻我，莫寻我！” 太白摇头道，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才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呢。 “那取经人，就是过那山，也不一定就与人家碰面了，三太子且等上一等，万一什么事都没有，你岂不是瞎操心！” 太白悠然道，心中没多少想法。 那牛魔王是个凶狠的，偏偏怕老婆，你怕老婆也就罢了，偏偏喜欢拈花惹草，这对欢喜冤家，在三界是出了名的。 没谁愿意去招惹他们，反正闹腾来闹腾去，左右不过一点家事。 “老太白，你忒不厚道，都说万一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又叫我如何办？” 哪吒没好气的开口，这老太白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没搁自己身上，是一点都不理解。 “打呀，你上天这么多年吃白饭白吃的，怕小小两个妖魔，那天兵天将干什么用的，年纪轻轻怎么就傻了！” 小猴晃晃脑袋，立身道。 说这么多，不如先做过一场，打个输赢，再谈其他。 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 “你是花果山的，孙悟空是你老祖宗？” 哪吒看着天真灿烂的青色小猴，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那是自然，你不是老祖兄弟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不会是假的吧，师傅，你眼睛可得擦亮些。 不是什么小屁孩都能做老祖兄弟的，你这样糊涂，以后我岂不是得跌辈！” 小猴仰起头，有些怀疑的开口。 说什么哪吒老祖，等她修行到与老祖一般高了，那她就是百炼老祖。 “老太白，徒弟借我使使，这个总不为难吧，我也不问你讨什么法子了！” 哪吒突然说道，有些意动。 花果山的猴儿，别人或许不知，牛魔王那个层面的，早就跟上界仙神勾勾搭搭。 这四面漏风的墙，早就不是密不透风。 他立一杆大旗，看谁敢莽？ “借徒弟，亏你想得出来，趁早绝了这念头，不然老头子我翻脸无情……” 太白金星将爱徒护在怀中，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 略微警告一番后，就准备带着小猴离去。 第334章 这样助人为乐 “这悟空老弟和佛门的事，祸根早就埋下了，我要是你，就不掺和这档子事！” 太白金星停住身形，想了想开口道。 “佛门这两年风水不行，你没见出来一个折一个么，正是该躲的时候，你可别使劲往上凑！” 说完，太白便拉着自己徒弟离开。 别看玄奘一行甚是困难，在潜移默化中，得到的收获，可不小。 西天那些佛陀菩萨不搞幺蛾子还好，你稍微有个动静，你看悟空老弟出现不出现就完事了。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那放着呢。 这帮家伙倒是把脑袋放聪明了，自己撇干净，找到玉帝那里去了。 “不往上凑不行啊，我这个助人为乐的性子，怎么能啥也不干，这怎么也得给众神打个样！” 哪吒也没拦着，只是自言自语道，将目光收回。 心神流转间，感觉有些奇怪。 这老太白都开始收徒了，莫不是觉得自己不行了，要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这些天莫不是捅了徒弟窝。 “还是得打声招呼才行！” 哪吒愣了半晌，嘀咕一声，觉得就这样下去是不太妥当。 就是玉帝派下活来，他也得拖拉一二，晚那么几天都是常有的事。 更不用说是菩萨请奏，玉帝才下的旨意。 他要是一改往日风格，那才奇了怪了。 念及此处，哪吒闪了身形，下了云海，也不着急，看那霜雪挂川，冷风摇，水成冰。 是日光暖却知寒意，冰雪临身似花开，冷了面容，难暖人心。 至那南瞻部洲，两界山。 “咦？还有熟人！” 哪吒往城中一扫，轻咦一声，有些讶异。 这天下可真是小了，随便到个地方，都能遇到老熟人。 他知道孙悟空搞了个什么城，还是在佛祖留下的五指山下建的。 以往他听了，也没怎么留意。 这去山建城的目的，多半都是为了恶心如来那家伙的。 今儿一瞧，才知他想的有些差了，孙道友那般的人物，还真犯不上故意搞这玩意膈应对方。 在此城，好不简单。 “两位好兄弟，这有些日子不见，你俩改行当了？” 哪吒入了城，也不去他处，径直去了两位前神将的茶馆，里面不说热闹，客人倒也不少。 坐的七七八八，生意是一点都不差。 这么多人爱喝茶的么？ 哪吒左右瞧了两眼后，有些摸不着头脑。 “呀，稀客稀客，三太子大驾光临，失迎，你这家伙不是酷爱喝酒吗，今儿这是转了性子？” 千里眼眨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这才起身迎道。 他兄弟俩的智商，本来应该比哪吒高一筹的，可自打崩碎南天门后，那些老哥们，便将他们与哪吒划了等号。 已经融不到文臣那一块了。 “呵呵，好奇好奇！” 哪吒打哈哈道，抬头看了一眼匾额，有品没品？ 这城中就没见过一个正经点的店铺名，什么酒楼客栈，大小商铺，全都怪的紧。 让他这个不是文化人的文化人瞧了，都觉得自己是文化人了。 “来寻孙道友的？” 千里眼心中了然，小声问道。 三太子这样的人，除了找孙道友，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哪吒也不掩饰，微微点头，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不忙的话，聊聊？” 哪吒作出手势，请道。 “荣幸之至，今儿的茶水，三太子可不能小气！” 千里眼悠悠道，也坐了下来，招了招手，便有那清可小人儿奉上茶。 哪吒未藏着掖着，文殊菩萨奏请玉帝的事，也不算什么秘密。 要他下界之事，就更不是秘事了。 “三太子说的圣婴大王，既是那牛魔王的儿子，倒是不用去找孙道友了，这事有我兄弟俩足矣！” 千里眼听罢，也不客气，直接大包大揽道。 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什么孙悟空。 “你发愁的那老牛，在城北开了一间打铁铺子，做什么铁匠，他那媳妇，就正对着他也开了一间打铁铺！” 千里眼递给哪吒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这俩夫妻天天闹别扭，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要是旁人，休书一封，也就缘尽了。 可那老牛却是个念旧的，始终觉得自己原配最好。 这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爱拈花惹草的性子，瞧见那长得漂亮的人儿，就走不动道了。 一头牛，却成了多情种，这个想爱，那个也想爱。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已经是城中的一道风景线，闲了的人儿都爱去那里看热闹。 “那小儿子，估计也是受不了他们夫妻俩要死要活的，这才寻了处安静的山头，落个自在！” 千里眼随口说道。 “就我这茶馆，那老牛也是时不时光顾一回，来了也不喝茶，看个乐儿，等他媳妇来揪他回去，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哪吒听着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什么叫看个乐。 这里有什么可看的？ 先前未曾注意，这一看之下，哪吒才发现端倪。 这里的客人，哪是来喝茶的，那双眼珠子，就没落在桌上过。 “我说怎么一个茶铺这么多客人，感情有妙处，有品，当真有品！” 哪吒竖起大拇指，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奉茶的侍女，无一不将身材的曼妙凸显出来，那贴合着身材的衣物，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一举一动间，便让诸多客人丢了魂儿。 茶水味道如何他们估计不知道，不过这心里，肯定是美的。 “三太子若是着急，我陪你去趟铁匠铺子，与老牛说一说，届时真因那玄奘碰了面，也不会有什么事！ 若是不着急，等个一两天，老牛来了，我与他一说，也不会成不了事！” 千里眼想了想道。 都是一个城里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都说得上话。 那红孩儿到时若真闯了祸事，他们提前通个气，大家也不会闹的太难看。 至于红孩儿，就是没有哪吒出手，有天蓬元帅与那熊妖护持玄奘，再加上小白龙。 他就是真想宰了玄奘，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不急不急，咱就是个兜底的，若是不露面，那更好，这档子差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活！” 哪吒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如今最关心玄奘生死的，就是西天那帮老头儿。 最关心诸天神佛死不死的，该是孙悟空了。 一个真怕死，一个真不怕死，这俩对上，可能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既然不着急，那三太子你可是来对地方了，这城里好玩的地方不少，走走走，我带你见见真正的光景！” 千里眼眼睛微亮，不由分说，将哪吒在位子上拉了起来。 说着就往外走。 “兄弟，看好店儿！” 一道声音在茶馆回响，顺风耳看去时，哪还有千里眼的身影。 第335章 说什么悔过之意 西牛贺洲，玄奘一路向西。 越过山山水水，吴季已经从整天哀嚎，变的沉默寡言。 那挑担的水平，也是直线提高，从歪歪扭扭，到现在的平平稳稳，哪怕是过了崎岖山路，也能稳当。 只是脸黑了些。 “师傅，这前面又是高山，你猜咱是遇到魔障，还是神仙？” 这日，猪八戒眺望远处，看着那巍峨高山，立定身子问道。 凡是依山傍水的好去处，总有生灵栖身，只是要分善恶，论好坏，就有些难了。 须得进去看看才知道。 “神仙也好妖精也罢，只要不与咱为难，到时礼敬一番，过去便是。” 玄奘轻舒一口气，从容道。 天气渐寒，这时常走动，倒也不会觉得太冷，只是时间久了，还是困乏的紧。 那山里若有妖魔，行善的放过，行恶的，遇到他们定会出手，难免做上一场。 他依赖的，就这俩徒弟，是死是活，全靠他们的本事了。 “大师兄，你这一路寡言少语，这是为秦姑娘着急，还是后悔走这西行路了？” 猪八戒又对着悟尘问道。 这大师兄的位子他也不与其争抢了，悟尘反倒话少了，若不是时常应两声，他还以为对方在修闭口禅。 “我不是你，也没想着分行李散伙，这话说多了，你说我仗着大师兄的名义欺负你猪老二。 如今这话少点，也不得你意了？” 悟尘扫了八戒一眼，缓缓开口道。 觉得这猪老二是个性子贱的，没人说他两句，他也不得劲了不是。 “悟尘，你二师弟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一路，你确实闷了些，可是心里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大家也好帮你参详！” 玄奘回头说道，论拳脚，他是比不上俩徒弟的一根指头。 可是其他方面，他还是有些心得的。 “师傅，也没什么，就是路上见的多了，觉得这世界太复杂，俺这脑袋，想的多了些，便有些乱了！” 悟尘低声道。 有些问题，不是想一想，就能明白，不是说一说，就能得到答案。 世间好多事情，本身就找不到答案。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 “要我说，就是你那破事想的太多，你像老猪一样，闲事莫往心里搁，这也开怀，那也开怀。 自然就没什么烦恼！” 猪八戒不假思索道，整天没事想那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 日子就是这么个日子，将就的过就是了。 你想破脑袋，也不见得这光阴能好点，不如不想。 “与你说真是对牛弹琴，浪费口水！” 悟尘瞥了一眼猪八戒，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愚者自娱自乐，聪明人是不会被迷障迷了眼的。 猪老二那哪是没什么烦恼，他那心里，除了媳妇，还能搁下什么。 几人在吵闹间前行，也不耽搁，待踏山过林，行了几个时辰，已经是入了山中。 吴季看见那四下光景，是嘴也颤心也颤，手也麻脚也麻。 走起道来只觉脑袋晕晕乎乎，腿脚都不利索。 “长老，这哪是去取经，分明是去送死的，你们要去西天我不拦着，我也陪你们走了这么些路。 这也该有点情分在，不如放了我，此处离乌鸡国也不远，我还是回去继续当我那乞丐吧！” 吴季一张脸如死灰，苦兮兮说道。 那邪虎凶恶，山猿阴毒，渗人脊梁，脖颈发寒。 这哪是什么好山，分明就是个成精作怪之处。 趁着没深入，他还能捡条命回去，再这样下去，迟早成了人家嘴边的肉…… 吴季战战兢兢，发软的也不仅仅是腿脚。 “哼，这就怕了，我可跟你说明白，那二师兄，一钉耙下去，莫说那虎豹豺狼，就是这大山，也能砸个稀碎。 那大师兄，你别见他说话少，一拳下去，也能地动山摇，你就说你走是不走？” 李虎给了吴季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很是温柔的拍着对方的肩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好兄弟。 吴季心中叫惨，却也只能苦笑一声，息了回去的心思。 再说走，那钉耙就不是打妖精，该是打他的了。 “吴季，我知你不愿将自己置身险地，你连挑担的活，都觉得我们是在羞辱你，那你昔日在对待你的子民时。 你可曾想过他们愿不愿意？” 玄奘没有吓唬对方，只是轻声开口。 他们不过是西行取经的过路之人，带着吴季走这么些路，这老国君就如此不乐意了。 那身为一国之君，以一己好恶行生杀之道，你拍马屁，我高兴了，就给你升官。 你进忠言，让我没面子了，我就抄你的家，灭你的族。 高兴了杀两个宫女助助兴，不高兴了，杀两个宫女，高兴高兴…… 当国君当到这个程度，可曾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过丁点儿。 国字何解，君字何解？ “哪是一回事，我以前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当国君的，何须问他们愿不愿意。 那将军打仗，还要一个一个问士兵愿不愿意不成？” 吴季小声嘀咕道。 身为一国之主，这乌鸡国一草一木，就都是他的，想怎么用，那是他的事。 何时需要手下人指指点点了。 子民两个字是给那帮百姓看的，愚民之计而已。 真论起来，成千上万的百姓，有他院子里养的一条狗重要吗？ 若不是指望他们给自己带来些利益，就是死光了，他也不会有半点感觉。 狗主人尚且不会在乎狗的感受，他凭什么在乎那些人的感受。 他赐死，那是他们的荣耀。 “呵呵，你说的很对，所以这担子该你挑着，等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对了，这担子就无须挑了！” 李虎也不意外，笑呵呵说道。 国君嘛，身份尊贵，不过脑袋长他脖子上，真是白长了。 “真的？李老哥，我先前那话都是气话，这国君我当的确实不对，他们是我的子民，我这么对待他们，心中有愧啊…… 我也知道错了，我听信小人谗言，我残暴不仁，我……” 吴季说到情深处，眼泪花也泛滥起来，顿时觉得愧对天地苍生，说的那叫一个痛彻心扉。 “看吧，道理他都知道，可惜把自己当成了掌管一切的主宰，所以你的子民在你眼里，与猪狗无异。 所以你做起事来才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自始至终，你打心里都不觉得你有半分过错！” 李虎摊开手，无奈说道。 一国之君，见识又怎会少了，读的圣贤书，明白的道理，是许多人一生也达不到的。 可他读了又有何用？ 不是一个人穿上龙袍，坐着龙椅，令行禁止，就当得起国君二字了。 就是说再多的大道理，也无法改变他把百姓视作猪狗。 你让他做几件善事，说些善言善语，他也能说的出来。 莫说他，就是那些当朝奸佞，皆是以清廉，忠臣标榜自己，有哪个贪官污吏天天嚷着说自己不是个好官的？ 伪人善伪，这才忠奸难辨！ 第336章 吃个宵夜 “老货，搁我们面前就别做这一套了，俺师傅心善，想叫你改过，俺老猪可没这个想法。 你若是再这般虚伪，我将你脑袋捣个稀巴烂，师傅他老人家也就骂我一句不成器，你看我敢是不敢！” 猪八戒懒得听他瞎咧咧，直截了当道。 什么玩意儿，这老家伙若是能一声不吭的走完这一程，他还能高看两眼。 又蠢又坏的，他是真不想搭理。 挑个担，又不是杀他父母，给他委屈的，好像他们几个虐待他一样。 是少他吃了还是少他喝了。 吴季悻悻一笑，不敢再言，老老实实的将担子担了起来，跟在后面当起了哑巴。 脸上不敢露出不满，甚至就是心里，也未敢腹诽，生怕让这猪头看出他脸色不对。 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一朝命归西，做了那孤魂野鬼，怎一个惨字了得。 蝼蚁尚且偷生，他一个一国之君，受些辱而已，可以忍。 一行人等，在这荒山野岭，留下淡淡的足迹，迎着那夕阳西下，渐渐将影子拉长。 待天色晚时，未找到人家借宿的几人，便靠着那大树停歇。 “八戒，你说悟空这家伙这么久没来了，也不来看看咱，这莫不是日子久了，感情就淡了？” 玄奘看着那挂在枝头的圆月，忽地想起，今儿是十五月儿圆的日子。 身在异地易思乡，他看着那灯笼一般的明月，莫名的的想起了孙悟空在的日子。 那日悟空进殿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师傅啊，你还是求他别来吧，你既已经猜出点什么了，就知他不是个寻常的，他来了，事肯定也来了！” 猪八戒翻翻白眼，伸伸懒腰，顿觉舒坦。 猴哥不来，他尚且觉得安稳，若是真来了，多半是要出事的。 “感情什么的，对于活的久些的老家伙，天地人神鬼，世间生灵，大多都看的比较淡薄，可你要说猴哥……” 猪八戒想了想，在念旧这档子事上，孙悟空全然不是无情无义之徒。 别看有许多仙神对其虎视眈眈，想让他一朝落凡尘，翻不了身。 可与孙悟空有交情的，有哪个是猴哥地位拔高之后，对其不屑一顾的。 猴哥做事，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既然可以对普通生灵伸出援手，对玄奘自然也是可以，为何不出手的原因，那只能是猴哥对其的期望，比寻常人大的多！ 他虽然不知道老和尚有什么地方出色到让猴哥都选择了不插手，可在信猴哥还是信佛祖间选，他都不会犹豫半点。 谁让猴哥成全了他和翠兰呢，要是佛祖来，估计高低得来一句，劝你皈依！ “这不是望月起了思念之情么，你们都曾在天庭做那仙官儿，可否与为师说说悟空的事？” 玄奘沉吟道，之前不知道悟空的来历，后来知道他也是个在天上做仙官的，却也没来得及了解多少。 今日闲暇之余，他倒有了好奇之心。 能认识地府的崔府君，五庄观的镇元大仙…… 种种情况透露出的东西，都意味着悟空的身份不低了。 “师傅啊，不是俺老猪瞒着你不说，这事，知道的人不用说，不知道的人，知道没有半点好处！ 你若是有了弃经不取的心思，放下了那西行的念头，我倒是可以说一说！” 猪八戒无奈道。 他但凡透露一点，对自家师傅的影响都是不可预估的。 这因果，他担不起啊！ 他哪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万一说秃噜嘴，他喊爷爷都没用。 “俺老猪在天庭时，也是掌管八万天河水军的元帅，算个人物了吧。 在猴哥面前，我一个照面都走不了，师傅，你想想，猴哥是什么水准，我是什么水准！” 猪八戒掰着手指，幽幽说道。 寻常人物，人家才看你的身份背景，地位职位。 可有一些人，天生就是那般璀璨，明珠一般，哪能是沙砾可以争辉的。 该绽放光芒时，日月难掩，星河也失色。 “既是不便说的秘事，为师就不多问了，不知我到了西天，能取个什么经。” 玄奘有些感慨，近来他频频做梦，梦见的皆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那雷音宝刹。 那佛陀菩萨，一个个的是祥云瑞气不尽，霞光异彩。 可就是瞧不真切，每每上前欲看个清楚时。 又化作那些石像，泥身……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真做不得假。 许是自己有些心急了。 “佛祖愿意给你什么经，你就念什么经呗，但愿人家愿意给你经，这好经坏经，就说不准了！” 猪八戒随口道。 左右不过是一教经文典籍，是教化，还是同化，谁又说的清楚。 这传经有传经的好处，自然也有它的弊端。 只不过对于在人世间苦苦挣扎的生灵来说，能选择的不多，在那些不怎么好的选择中。 挑个稍微能过得去的，就已经是吉星高照了。 “可怜我那娘子，如今孤身一个，有个离家的夫君，日子怕是与寡妇无异，师傅你若是心疼徒弟，就早早的取了经儿。 俺老猪好回去与媳妇相聚！” 玄奘能取个什么经他不在乎，可媳妇吃了啥，日子过得咋样，他却是很想知道的。 这取经的日子，归期未定，是最难受的。 …… 玄奘几人围坐着火堆，浅谈小半时辰后，便也裹着衣物，背着风儿入眠。 耳边风声依旧，众人却睡的香甜。 只是燃起的火堆，却引起了远处小妖精的注意。 ”怪哉，许久不来生人了，是哪个胆大的，敢在这山中过夜，得知会大王一声。“ 那高处了望的小妖，见远处火光也长久，烟火不熄。 便跳下树来，摇摇晃晃的朝山涧一旁走去。 “大王，大王，有几个胆大的家伙，在咱的山里生了火堆，瞧着要过夜哩！” 小妖进了洞中，上前报与自家大王。 自大王扬名以来，还未见过这般嚣张的，这六百里钻头号山，哪个不知是自家大王的地界。 就是那过路的妖精，来了也要先到他们洞府礼敬一声，献上一份薄礼，才可离去。 似今天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可真不多见。 过夜？ 那石椅上高坐的身影闻言抬头，有些疑惑。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岭中，何来的人儿过夜，你莫不是看错了，是那山中的火精灵在耍！” 那大王开口道。 这几个月，也不见得能寻到一个人儿，就更不用说有人在这里过夜了。 “瞧的真真的，真是过夜的，那火堆与火精灵，大不一样，一个火是这样冒，另一个火是这样的……” 小妖说着比划起来，很是认真的说道。 那火精灵身上可不冒什么烟。 “呵，这是将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叫小的们准备好，今儿咱也吃个宵夜，尝尝鲜儿！” 那大王冷笑一声，起了身，一个眼神过去。 一旁的妖精赶忙将那兵器抬了过来，便见其拿了火尖枪，大步跨了出去，转眼间出了洞门。 “大王威武，小的们这就准备，快，备菜，起锅烧水，今儿个有好东西吃了！” 那小妖一声叫喊，让一众昏昏欲睡的大小妖精醒了神儿，一瞬间就热闹起来。 这生火的生活，架锅的架锅，搬柴的，拿刀的，敲锣打鼓的…… 一个个忙的不亦乐乎！ 第337章 又入妖怪洞 三更时分，李虎又拿了些枯木添作柴火后，便又裹紧衣物进入梦乡。 师徒几人长途跋涉，疲累的紧，这一闭眼，便睡的沉沉。 山中幽雾侵袭，微风吹动，裹挟着丝丝暖意，让几人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 雾浓遮人眼，掩了月辉，玄奘若此时睁开眼，就是看身前火堆，也该是一片朦胧。 那妖风轻轻的来，待雾散时，哪还有师徒众人的身影，只有那未烧尽的木炭几许，留下些许痕迹。 枯松涧，妖王得意而归，掐个诀，施了法儿。 霎时间，洞内雾气喷薄，不过片刻，便消个干净。 将那师徒等众，齐齐放了出来。 “嘿，哪里来的野和尚，敢来我的地盘上撒野！” 妖王施法点醒了玄奘等人，独独留下了悟尘与八戒依然睡的死沉。 “大王，这还问什么话，这和尚肉又嫩又紧，该清蒸，这猪头皮肉粗糙，却也肥大，不如红烧，还有……” 那一旁的小妖吸溜一口口水，眉开眼笑，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今儿个大发了，往日他们出去找个吃食，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大王就是大王，不消片刻，就捉了这些来！ 威武啊。 妖王瞪了一眼那插话的小妖，给了其一个板栗。 “本王问话呢，打什么岔，平白坠了我的威风！” 妖王喝了一声，这才将目光放在玄奘等人身上，见玄奘有些发愣，不由得气打一处来。 “呆和尚，吓傻了不成，问你话呢，哪边来的？” 玄奘听其言罢，左右一看，这才瞧得清楚，此地光景，哪里还是之前的树林，分明是一处洞府。 心下再傻，也知是进了妖怪洞府。 又困的紧，被突然叫醒，就是知道进了妖怪洞，他也有些发懵，思维上慢了些许。 “哦，东边来的，要是详细些，便是东土大唐来的，不知妖王将我等摄到此处，是我们哪里冒犯了妖王？” 玄奘说完，闭上眼睛清清脑子里的困意，想清醒清醒。 “冒犯，哪里都冒犯，你知不知这山是我的山，地是我的地，就是这上面的一根枯枝，一节羽毛，都是本王的！” 妖王坐了下来，也不着急，气定神闲道。 他看这和尚是睡糊涂了，见到妖精，竟然也不害怕。 莫不是以为自己请他来，是他心善？ “之前不知，如今知道了！” 玄奘强打着精神，开口说道。 努力睁开眼睛，瞧得那一众大小妖精，有那红的绿的，大眼大嘴的，什么鸡精，蛇怪，虎狼妖…… 皆是大眼小眼俱向他这边看来。 “我那小的们可是准备拿你们当夜宵，你不怕？” 妖王猛喝道，一声将玄奘震的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 “怕怕怕……祖宗……爷爷……老神仙，我不好吃啊，这和尚好吃，这猪头也好吃，你吃他们罢，千万别吃我！” 玄奘尚未开口，一旁的吴季瞧清四周景象后，止不住的发抖，是肝胆欲裂，脑袋昏昏。 凄厉哀嚎一声后跪地求饶道。 “他们都是大唐来的高僧，修行高深，吃了对您肯定有好处，我就是一挑担的，瘦骨嶙峋，没什么滋味啊！” 吴季脑袋磕的砰砰响，眼睛不敢睁开半分，生怕再瞧见那吓人的光景。 而后便跪地俯首，不住的求饶。 身下已经是湿了一片。 “小的们，把这满裆屎尿的家伙扔出去，忒恶心，脏了咱的地儿，还吃什么宵夜！” 妖王掩鼻，眼里是不尽的嫌弃，早知道就一巴掌拍死这货了。 如今倒好，哪还有吃饭的胃口。 “且慢，他说的倒也不差，你若是作个吃食，我们几个，确实比他强上不少，既如此，大王不如饶他一条性命！ 也算广积福德。” 玄奘并未因那难闻的气味有所变化，只是起身对妖王说道。 “长老，你傻了，留他活着干啥，祸国殃民啊，不如一刀捅了他痛快！” 李虎闻言惊叫道，若不是自己被绳子束缚，他当场就结果了这老王八的性命。 搁战场上，这就是卖主求荣的叛贼，砍了他的脑袋，都是轻饶了他。 “啧，这可让我为难，一个求他活，一个要他死，本王也无那神仙手段，让他又死又活，这样，先押下去吧！” 妖王点了两小妖，让他们把这家伙拖走，瞧着实在碍眼。 这多少个年头，还没人敢在自己的洞府拉屎撒尿！ “东土大唐，这可离的远，和尚，来这做什么勾当，莫不是在大唐做了恶事，逃来的？” 妖王眼眸低垂，居高临下问道。 对这敢在山中歇息的和尚起了兴趣，莫说活人，就是这一带的山神土地，也得听他差遣。 一个和尚带着几个妖精，就敢擅闯，不知那拜山头的规矩，有些意思。 “大王既是准备拿我们做个吃食，问那么多作甚，是蒸煮焖烧，尽管做个决定，吃完也就罢了。 就是问个详细，我这肉的滋味，也不会好些！” 玄奘说着，看了眼悟尘与八戒，心中叹了口气，想着这妖精神通广大，生的希望是没有了。 要是死的利落，也是好事一件。 “和尚你倒是坦然，这也不用瞧了，他们中了我的瞌睡虫，一觉睡了，到死难醒，须得有我的法子才行！” 妖王轻笑一声，很是得意。 这拿人，智取才是上策，谁傻乎乎的跟你分个高低，斗个输赢。 他的一条瞌睡虫儿，就能让大妖王睡的醒不来，比什么都方便。 “既然都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说一说，教我听了，若是有趣，本王留你一条性命。 也不是难事！” 妖王注视着玄奘，轻声道。 东土大唐，可是在那南瞻部洲，他的地界，却属西牛贺洲，一个和尚跑这么远，若是没什么目的，他是不信的。 “敢问这里是何处？” 玄奘不作回答，径自问道。 “六百里钻头号山，此涧唤作枯松涧，这洞，乃是火云洞，本王名号，叫作圣婴大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大王一口气回道，也不倨傲，只是想看看这和尚是个什么表情。 “没了，知道了自己的埋骨之所，主人家名号，便也知足。” 玄奘从容道。 “你这和尚，不怕我们吃你？” 一旁的小妖皱着眉头，敲敲自己的脑袋，觉得今日这和尚古怪。 以往哪个家伙被他们捉来吃时，不得哭爹喊娘的，叫嚷半天。 今儿倒好，除了一个正常点的，这和尚这汉子，竟是个不哭不闹的，怪事儿。 “吃喝睡觉，皆是生灵的本能，我今到此，不知山中妖精，你们也正饿了，出来捕食，与你们做个吃食。 实乃再正常不过的事！” 玄奘淡然道，若是哭啼，哀嚎，叫嚷有用的话，他也是能叫上一叫的。 可人家饿了，怎会管你惨不惨，怕不怕，想不想死！ 弱肉强食，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长老……你……你倒是看的开，老李我服了！” 李虎无奈的伸出大拇指，表示一个服字，就这境界，他再修个十世，也够不上一点。 第338章 吃啥补啥 “大王，这和尚是个傻的，吃了不会影响小的智商吧？” 那长着两只细耳，浑身毛茸茸的小妖挠着脑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这和尚面不改色，哪像是个看淡生死的，脑子发癫倒是很有可能。 听说吃人补脑，可这般傻的和尚，吃了怕是只会影响他的智慧。 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嘛，傻了吧唧的东西可不兴吃。 “你傻了吧 ，人家是大唐来的和尚，说不定是个佛法高深的，这叫修行有成！” 一旁的大耳精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这里还有比他更蠢的家伙么！ 这家伙还有脑子哪还有下降的空间，已经是垫底了，怎么搞，都不会比现在更呆。 圣婴大王没有理会俩小妖的吵闹，只是到了玄奘身前，绕着其走了一圈。 见他这样波澜不惊，心中哑然。 “和尚你在想什么？” 圣婴大王好奇道，这世上怕死的多，不怕死的也不少，可如玄奘这样的，不多见。 他以往就没见过。 一众小妖闻言，也噤了声，他们也对这傻和尚好奇的紧。 “与徒弟朋友一同面见如来，是我之幸！” 玄奘想也未想道，最起码，这次是一块被抓来的，这里的妖精不分人，也不管什么道士和尚。 这点，对他来说。甚好。 悟尘八戒是他的徒弟，李虎小白龙算是他的朋友。 如今一道上路，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呵，这么着急投胎，小的们，满足这大师傅的愿望，将他们带下去，一道蒸了煮了，今儿开宵夜！” 圣婴大王手一挥，利索道。 “对了，将外面那拉屎拉尿的家伙洗干净，一道下锅，莫要串了味……” 妖王一句吩咐，一帮妖精顿时精神起来，欢天喜地的去抬玄奘等众。 有那嘴馋的，已经是凑到身前嗅嗅人味，胆子大些的，便伸出舌头在玄奘身上舔了一嘴。 顿时更乐了。 “是个香甜的，这味道，蒸了铁定香！” 一小妖亮起眼睛，咂咂嘴道。 “嘶，极品，蒸了浪费了，该红烧……” “什么红烧，这就该切片，蘸着鲜汁儿，生食最佳！” “不对不对，依我看，这四肢有嚼劲，该红烧，这脑花香软细腻，该就着酒儿直接吃，还有那耳朵……” …… 一帮小妖精架起玄奘往洞府后方宽敞地走去，在路上时，便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仿佛有了玄奘，便是有了光！ 为怎么个吃法争论不休，一番辗转后，便见那开阔处，有那大锅五口，三口锅已经生了火。 一口里热油滚烫，咕噜噜直沸腾，一旁的水锅尚且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生火没多久。 玄奘不由得往另一口锅里看去，只见里面煮着的却是些山中野菜，山参，似那当归，桂圆…… 却都是些滋补之物。 “几位，你们是蒸是煮，这是你们的事，能否在此之前，给我等一个痛快，你们再做商量如何！” 玄奘无奈道。 他是想从容赴死，可不想受虐，就这么活生生的将他扔进锅里面。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是不怎么愿意的！ 这舔也舔了，嘬也嘬了，该论出个章程了吧。 “对啊，先宰了吧，咱这锅也不大，直接丢进去，有些地方熟，有些地方生，那岂不是糟蹋了！” 那鼠儿精恍然道。 “不能宰，这脑花就得趁着鲜嫩的时候才美味，你一刀下去，那滋味就差了！” 顶着一个蛤蟆脑袋的精怪急忙道。 这不鲜的东西，有什么品头。 “可这不宰，这四肢怎么红烧，这心肝怎么蒸煮……” 一旁的小妖两手一摊，疑惑道。 “你蠢啊，把他脑袋割下来，让他的脑袋先活着，这不就是可以吃鲜脑花了，其他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那鱼头怪大声道，觉得自己是个聪明的。 “来来来，你给咱示范示范，怎么把他脑袋割下来，让他还活着的！” 大耳精将手里的刀递了过去，颇为好奇道。 他还未见过这样的法子，不过对方能提出这么好的主意，它是相信的。 “我没杀过人，我这么知道，你杀过人嘛？” “你都没杀过，我上哪去杀去！你杀过嘛？” “没有……” “我也没有！” …… 一把刀在一群妖精手里递来递去，最后又回到了大耳精手里。 顿时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玄奘。 “几位，我虽杀过人，可这让我将自己脑袋割下来还能活着的法子，我也没有。” 玄奘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对他来说，死亡亦是归途，可这死的过程，是不是有些不尊重他这个视死如归的人。 “看我作甚，长老没有，我就有了？” 李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十分无语道。 他手下敌军的首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让他从其中找一个活着的，还真没有。 这帮妖精脑子咋长的，自己还能帮着他们给玄奘一刀不成。 “你杀过人么？” “杀过，不少！” “不少是多少？” “多多少少不少！” …… “那就你来吧，你来的成功率，比我们大些，起码有经验了！” 大耳精将刀子递到李虎手里，很是认真道，顺便将束缚对方的绳子也给解了。 “我杀了他，你们能放我一命？” 李虎接过刀，在手里摩擦两下，觉得是个锋利的，脸色有些古怪的问道。 “放你，放了你，我们吃什么，你想什么呢？” 大耳精皱起眉头，摇摇头，大王捉来的口食，他们给放了，那算什么事。 这洞里的兄弟，都指望着这一口呢，要是少了些，他们不得落个埋怨。 “那你们的意思，是先让我杀他，然后再自杀？？？” 李虎愣了一会功夫，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霎时间，一群大小妖精齐齐点头，觉得李虎是个聪明的，这理解能力，他们一说就明白了。 不是！！！ 李虎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特么是一群吃人的妖精？？？ 李虎看了一眼手中刀，眼中厉芒乍现，手腕猛的转动，一刀向前刺下。 嗖！ 一声过后，看着捅在大耳精身上的短刀断成几节，李虎默默的将伸出去的手撤了回来。 他以为自己挺厉害的了，得，连个妖精皮都捅不穿！ “你傻了，叫你捅他，你捅我干啥子，再来！” 大耳精眼睛一瞪，抹去了身上的刀痕后。 自腰后又摸出一把刀，塞到李虎手里，给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玄奘身上捅。 “记着，莫伤了他的脑袋，要活的，活的！” 大耳精再三叮嘱道。 今儿就想尝个鲜，这事咋就这么难，都说人族的脑瓜个顶个的聪明。 哪里聪明了？ 与他也就半斤八两，脑子不好使，这眼神也一般。 第339章 是杀生造孽 “法师，我觉得死在他们手上，有点冤啊！” 李虎叹了口气，情绪莫名。 想着都要走了，连只妖精都杀不了，是无能了点。 噗呲！ 李虎毫无征兆的将刀子插入旁边妖精腹部，让他又是短暂的失神。 这次怎么这么容易？ “你们这帮蠢冬瓜，他压根就没想着杀这和尚，他俩是一伙的，能帮咱动手吗？” 那妖精吃痛，一脚踹在李虎腰子上，给蹬飞出去。 “平白无故挨了一刀，痛惨我也！” 妖精颤颤巍巍的将刀子拔了出来，对着伤口直吹气，不一会儿，已经是结痂脱落。 妖精却依然很是心疼的摸着那块地方，这皮肉的颜色都不一样了，他可怜啊！ “都是要死的人儿，帮咱动动手怎么了，忒小气，这般心胸狭隘！” 大耳精看了一眼晕倒不起的李虎，骂骂咧咧道。 “这小子怕不是个吹嘘的，光会耍刀，不会杀人，依我看这杀人就跟栽树一个道理，把他脑袋割下来。 然后埋进土里，说不定可活！” 一妖精灵光一现，觉得这才是法子。 话音刚落，他便是结结实实吃了一记脑瓜崩。 “这埋进土里要是能活，人死后干嘛埋地里，你个蠢东西，不过法子不错，不如先放一盆血，将他脑袋放血盆中……” 一旁的妖精喜滋滋说道。 人放了血便会死，说明有血就能活，把他放血盆里，有血液滋养，不就能活了？ “我说，几位能不能给我等一个痛快，这样讨论下去，吃的便不是宵夜，该是早饭了！” 玄奘看不下去，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 再说下去，他就不想死了。 “这脑袋割掉，放一会，味道没差的，只有放的久了，才会影响口感！” 玄奘很是认真道。 “你放屁，那死了的能跟活的一样么，我们要吃活的，当我们傻？” 大耳精斜瞪一眼玄奘，一副我看透了你的模样。 他聪明的很，那人族上街买卖，死了的跟活的都不是一个价。 这吃的东西，如何能一样。 大不一样。 “几位，你们真吃过人？” 玄奘已经生无可恋，开始与妖精攀谈起来，一时半会，他觉得自己不死也可以。 照他们这个法子论下去，说不定还能活到天亮。 “当然吃过，你瞧不起我们？ 我可告诉你，不但吃过，哥几个天天吃，割着吃，腌着吃，呵呵，那人多的都给吃腻了……” 妖精一本正经，面不改色的说着。 其他妖精则是疯狂点头，很是骄傲，对对对，他们就是这么豪横。 “罢了，这些日子吃的人太多，你也没什么吃头，就先不动你，咱先把这马，这熊，这猪头处理了！” 大耳精傲然说道。 轻飘飘的将玄奘带过，走到了猪八戒与悟尘身边，抬头看了看这俩大家伙，很是满意。 夜宵就应该吃这个才对。 “弟兄们，把这猪头浸水，洗干净，毛拔光了，做红烧，做清蒸，做生拌凉菜！” 说着便招了几个妖精过来，让他们动手。 一群妖精喜滋滋的捶打一番猪八戒的身躯，觉得皮肉紧实，是块不错的食材。 “只是这皮粗糙了些，不够细腻，显然是糙养的，若是白嫩些，也是一道好菜！” 大耳精很是惋惜道。 “你猪爷爷的皮，也是你能够品头论足的，找打！” 本来睡的死沉的猪八戒突然张开眸子，咧嘴一笑，一拳将大耳精给镶嵌进了石壁中。 “大师兄，起来干活，真当两条瞌睡虫能让老猪睡死，这瞌睡虫，都是俺老猪用剩下的把戏！” 猪八戒低喝一声，随手拍在悟尘后脑袋瓜上，两道沉闷的声音炸开。 悟尘鼻孔流出两道黑色汁液后，也是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眸，只是一瞬，便有了精光。 突兀起身，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悟尘，八戒，莫造杀孽，咱还是快些离开，等出了这山，与妖精井水不犯河水……” 玄奘连忙说道，想着赶紧离去也就是了。 “嘿，哪有他们杀我，我不杀他们的道理，看我钉耙！” 猪八戒置若罔闻，全然不顾玄奘的劝说，祭出手中钉耙，一筑下去，将一小妖捣成酱泥。 随手召回后，便与那些冲过来的小妖战成一片。 刹那间，洞内刀剑雷音成一片，是火星溅起，左右抵挡，是刀剑断裂，擦了皮裂了骨。 这儿也伤，那儿也断，一地哀嚎。 一切发生，不过瞬息之间。 “师傅，猪老二断后，我先带你出去，那妖王不是个善相与的！” 悟尘神色淡然，一拳拳将冲过来的小妖砸飞出去，却是没伤其性命。 只是护着玄奘往外走。 小白龙拎起李虎将其拍醒后，也是护在左右，齐齐向外走去。 只是走到中途，尚未到前洞，前路已经被圣婴大王堵死，双方目光交汇，只是一瞬，各自的眼光便沉了沉。 “大师兄，我来探探他的底，你护着长老！” 小白龙以心声言语一声，便大步上前，摄来一把长剑，身影一虚，再现时，已经是与其交手。 “这位大王，打打杀杀有伤天和，不如放了我等离去，咱们互不干涉如何？” 玄奘轻声开口，觉得打起来太冤枉。 “哼，你们杀我小妖，还想走掉，今日必做了本王的口食！” 圣婴大王厉声喝道，眸中精光大盛，大开大合间，便将小白龙震退数步。 小白龙目光渐凝，情知自己怕不是对方的对手，可也想试试，这妖王到底有多厉害。 转而再攻上前。 是剑芒凌厉，挥出一片光雨，剑气纵横，凝散随心如臂驱使，齐齐斩向那妖王。 “不是这个道理，你抓我等来此，要我丧命，我杀你小妖，是为活命，大家彼此彼此。 如今你们妖怪多，我的徒弟少，可实力强盛，不如就此止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玄奘缓声说道，虽不忍杀生，可能活着，也不想就此丢了性命。 大家以和为贵，就此止战，尚能少些杀孽。 “小的们，往后退，让出一条道来，今儿个我若败。你们自可离去，若我胜，便给咱留下来替我的小妖偿命！” 圣婴大王说话间，左手作剑指，夹住小白龙的剑，随意向后一扯，那力道将小白龙与剑一道带飞出去。 须臾间便离了洞府。 “杀！杀！杀！” 小妖喊声如雷，杀意沸腾，却是让出了道，对自家的大王无比自信。 这六百里山头，以自己大王为最，什么山神土地，各路妖王，皆是大王的手下败将。 能轻易将这和尚擒了，又怎会打不过！ “让俺老猪看看你这小娃的斤两，切莫嚣张！” 猪八戒一个纵身，飞出火云洞，抖了抖钉耙上粘连的血与肉，便与其战在一起。 那洞内深处的小妖，有被他捣成酱泥的，缺胳膊少腿的，擦了皮儿伤了骨的，各有之。 尚能行动的，便齐齐出了洞府，给妖王呐喊助威。 只是相斗在云间，山中瞧不见多少光景，时而听个兵器碰撞之音。 正是夜空起红云，青苍生白雾，似是两盏明灯交错，抢了月辉，夺了清光。 神通术法交错生，灿烂似流星坠地，浩荡四方。 是那杀意陡起，是那凶性渐生，没个言语，斗个生死输赢。 第340章 上面打下面也打 “悟尘，你去助助八戒，莫要让他吃亏！” 玄奘不知上空是个什么光景，心中担忧，便对一旁的徒儿说道。 他有小白龙与李虎护着，应付一群小妖精也是可以的。 再者，未分出胜负前，这群妖精忙着助威，也无暇他顾。 主要是脑袋瓜比不得人，不知擒贼擒王的道理，要是把刀架他脖子上，不就什么事都了了。 “师傅，这二者相斗，最忌讳旁人插手，打赢了的心里不爽，输了的不服气，还是等师弟他打完把吧！” 悟尘微微犹豫后开口道。 猪老二平常看着没心没肺的，可也是有傲气的，这正单打独斗的局面，他上前插手。 有些不合适。 一个天河水军元帅，怎会容忍旁人助阵。 大不了等猪老二输了，他再做计较。 若是赢了，更无须这般麻烦。 “徒儿啊，这不是什么比武大会，讲的哪般道义？ 输了，咱们可是要被他们吃了果腹的，这人多少，怎么打法，哪还有什么讲究，为师的性命就在这一战了！ 且去。” 玄奘定声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做那阵前主将对战，什么一打一，公平对决…… 要是赢了，尚且能跟他们讲讲道理，说说公道。 要是输了，他可不指望妖精能听他叨叨。 “大师兄，长老说的没差，这个时候了，计较那些做什么，谁赢了才有话语权！” 李虎出声附和，打就是了，二师兄先前打杀了不少小妖。 要论起来，双方结下的也是死仇，他们可不能奢求对方有没有良心遵守规矩。 人守规矩的都不多，你跟妖精讲这个，不是把自己的小命当玩笑嘛！ “明白！” 悟尘索性不去多想，知道自己师傅说的也没错，活着才有机会想那对错。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计较起这个来了。 说罢，便纵云冲向空中，恍若流光冲霄。 “无耻，你这个野和尚忒无耻，教唆俩徒弟欺负我家大王一个，人族奸猾，我呸！” 一小妖离玄奘不远，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见那熊妖真的去助阵了，顿时怒气暴涨，逮着玄奘就骂了起来。 一口唾沫直直朝玄奘飞来。 “哪里无耻，哪里奸猾，我们不过是在山里歇息一晚，你们便悄无声息的将我们绑了要下锅。 论手段，你们才无耻！” 李虎扔出一块破布挡下对方的口水，大义凛然道。 “我们在此路过，说起来也算远方来的客人，尔等不将我们好生迎进洞招待，都算你们小气。 如今不过是在林中休息一下，就让你们绑了，是你们无礼还是咱无礼，你说！” 李虎来了脾气，指着那妖精的鼻子叫骂。 说起来，到现在他还委屈，谁知道睡一觉，连个挡风的屋子都没有，就能被捉进妖精洞。 差点见了无常，这活的憋屈。 哪有妖精骂他们的份，论起来，自己就是骂死他们，都不过分。 “你们是大王捉来的口食，吃你怎么了，本来就是兄弟们的宵夜，叫你帮忙你不帮，还打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如今还俩个打一个，就是狡猾，就是无耻，无耻！！！” 那小妖理论道，觉得自己站在了道理上，丝毫不惧。 “你特么……老子要拿你兄弟下酒，给你一把刀，你捅一刀给我看看？” 李虎不气反笑，骂骂咧咧道。 他也是昏了头，居然跟一个妖精吵起来了。 “那是我手足兄弟，你说捅我就捅，我妈都没提过这么无礼的要求！” 妖精叉腰说道，斜了一眼李虎，觉得他是个蠢的，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你不会捅，我就能捅了？” 李虎反问一句，感觉自己脑子都气糊涂了，要不是对面妖精多，他死活要上去给他两个嘴巴子。 “他也是你手足兄弟？哪里像了，除了一个脑袋，两个耳朵两个眼睛两鼻孔，一张嘴，你俩哪里一样了？” 妖精翻了翻白眼，那意思很明白，你莫拿我当傻子，我不傻，傻子才傻！ 我…… 李虎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看着站一块的俩妖精，无语至极。 手足兄弟？ 你俩哪里像兄弟？？？ 一个屎壳郎成精，一个蟑螂成怪，你告诉我你俩是手足兄弟？ 这俩家伙才是最不像手足兄弟的吧！ “你要是个爷们，就跟我过来干一架，你看我削不削你！” 李虎上前一步，扔了兵器，松松筋骨说道。 “呵，老娘不是爷们，就不敢跟你干一架了？” 那妖精冷笑一声，也是扔了兵器，站了出来，一旁的妖精看看李虎，又看看自家兄弟。 转头便继续看那苍穹…… 玄奘脸微黑，扶额无言以对，若说这妖精的智商是三岁小孩，李虎现在这个情况，顶多四岁。 这上面打起来了，下面也不消停。 “今天我一定削服你！！” “我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狡猾人族，来干！！！” “怕你不成！” …… 一群妖精默默的为李虎与那妖精空出一片场地，有喜热闹的，在一旁加油助威，更多的，依然注视着上空的景象。 试图从时不时传来的打斗声与爆发的光华中分辨出谁落了下风…… 轰！ 一道尘土荡起，李虎与那妖精拳拳相碰，以硬碰硬，谁也不想落了脸面，那皮开肉绽，也不在乎。 尽是向对方脸上招呼，不一会功夫，竟是连避也懒得避，干脆缠在一块，你一拳我一拳…… 少顷，还是你来我往，你一拳我一拳！！！ 玄奘转过头去，终是忍不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场面，一言难尽。 重重云霄，映着皓月光辉，三只大妖在其中打得亦是不可开交。 猪八戒气息渐重，这钉耙是神兵利器，可也费力气，打的时间久了，他也撑不住。 若还是那天蓬元帅，自然是无碍，可如今的道行，法力不比前世，使起来不是易事。 若非投了个猪胎，他坚持的时间怕是更短。 悟尘是个力气足的，与那圣婴大王战在一块，一个火尖枪，一个黑缨枪，你劈我挑，你刺我挡。 一时间打了数十个回合，难分胜负。 猪八戒迎头一钉耙筑了下去，却是被那妖王一个闪身躲避，筑了个空。 “你这妖精，有种别躲，与俺老猪堂堂正正打上一打！” 猪八戒气的想骂娘，觉得憋屈。 差一点，每次都差一点…… “呵，你这猪头，尽想美事，把你那猪脑袋伸过来让吃本王一枪，我就站着让你打上一钉耙！” 圣婴大王拉开距离，嗤笑一声道。 这生死输赢，就在那一招半招之间，若是挨上一耙，与送死何异。 那猪头要敢把脑袋伸过来，他也能一枪要了其性命。 这种事情，就不要想了。 第341章 有个输赢 妖王势若汪洋叠重浪，浪浪滔天，镇云海，压四方。 是神通焰火向天吼，持枪煞气千层，凶猛无双。 师兄弟一个持枪，一个举耙，是枪出霹雳，钉耙动，雷鸣生，纵是一方妖王，也渐感吃力。 多是躲闪，少有硬抗。 双方斗的激烈，又僵持不下，那圣婴大王恼羞，觉得跌了面子。 以往他与那山神鬼怪，各方妖王相斗，哪次不是以一打多，莫说两个，就是三五个，也是游刃有余。 “看我神通！” 圣婴大王轻喝一声，纵上云头，扯开了距离，随手将火尖枪甩上玉宇，捏起拳头。 邦邦给了自己两拳，通了口鼻，眸间精光聚，体内三昧生，那鼻尖似有烟气溢出，白雾弥漫。 “哟，这是打不过了，又不肯认输，你是弄个鼻青脸肿，打算喊你爹来还是喊你妈来？” 猪八戒瞧见妖王的举动，故意调侃一句，扛了钉耙在肩，好奇这算什么神通。 悟尘拉住准备上前的猪老二，示意他谨慎些。 凡是妖怪的神通，就没有弱的，遑论一座山头的妖王，他们本事不弱，可万灵相生相克。 就是修得顶尖，也不是真的天下无敌了。 故不敢掉以轻心。 哈！ 圣婴大王屏息凝神，聚了三味，开了口，哈的一声，喷出那真火一片，向师兄弟席卷而去。 这火势极凶，大夜明空被火燎，是那云也不见，风也逃窜。 银河掩面藏，星辰隐星芒，任那真火烧红天一片，亮了天宇，红了山川。 “大师兄，火凶火凶，走也走也……” 见那火生，照他们卷来，猪八戒身子一僵，提了钉耙，哪还要什么颜面，风风火火的远处逃去。 悟尘也知不是逞能的时候，趁着火海未近，瞬息闪身遁去。 那火有燎苍之势，似海倒灌入平原，摧枯拉朽，是朝阳未升苍宇红，不是霞光，胜似霞光。 “三昧真火！是大王的三昧真火……哈哈哈，你们这些妖和尚死定了！” 一小妖见穹顶火光一片，顿时惊喊一声，众妖激动，自家大王的神通无可匹敌，是神鬼惧，天地避。 这火一出，哪还有妖怪们的生路。 苍穹上，圣婴大王得意至极，将那火光喷涌，三昧尽出，一时间扬眉吐气，大笑彻空。 “那大熊，猪头，快快出来认输，否则本王就拿这神通，烤了你们师傅享用一通……” 话音尚未落下，圣婴大王眉间忽皱，心下生了古怪。 这火怎么比刚才少了些？ 火势弱了些？ 这三昧真火一旦喷出，只要不收回，只会越烧越旺，断然没有越烧越弱的道理。 是遇水不灭，木风则盛，否则如何能称得上真火二字。 那枯松涧，火云洞前，一群大小妖精欢呼雀跃，嚷嚷着要给玄奘来个痛快。 独有一旁的牛儿精，黑脸怪，凑到了一块，那黑脸怪一口一口气儿向上吹出，掀不起半点声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哈气。 “喂，你俩发什么呆，大王真火一出，胜负已定，你不呐喊助威，在这里躲清闲，小心大王回来抽你！” 有妖精回头，看见这俩货，不由得叫喊道。 这副德性，还想不想在大王手底下混了！ “老兄莫恼，我们这，也是给大王助威呢，那火须有风助，才烧的旺盛，我等在下面吹气，也是一份心意嘞！” 牛儿精笑笑，连忙装模作样的吹了两口气。 “是这样么？” 那妖精想了想，觉得这俩货是个马屁精，想要得到大王的青睐，故意在这特立独行。 以此引起大王的注意。 “都停了，停了，我等给大王加油助威，需要心诚，大王正是用火的时候，咱给他吹风，定显心诚……” 那妖精叫停了众妖的欢呼吵闹，少顷，便只见一群大小妖精，仰起脑袋，向着天上吹气。 “用力，大王回来，定会夸我们聪明，也能看到咱的诚意！” 妖精边吹边说道。 “大哥你真聪明，这么好的点子都能想出来……” “那是，我是谁，我可是火云洞的军师啊！” “大哥威武，大哥霸气……” “大哥，这火势怎么不涨，反而越来越小了？” “蠢货，那是大王打服了那俩妖精，正准备收了神通打道回府呢！” “那咱还吹嘛？” “吹啊，不吹怎么让大王看见咱的心意，你真当咱吹出去的气儿能助火，这要的是一个心意。” …… 牛儿精与黑脸怪大眼瞪小眼，各自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霄上，悟尘与八戒去而复返，将那圣婴大王围住。 “我道你是个多厉害的，原来是个修行不到家的小屁孩，哈哈哈，快快认输，不然老猪打烂你的屁股！” 猪八戒气定神闲，举起钉耙开口道。 那火瞧着吓人，没想到是个半吊子水准，他们还没躲多远，自己就先歇菜了。 既然如此，还跑什么，当然是再做过一场。 “大熊，猪头，你们哪里来的，快快将我的三昧真火还我，敢说半个不字，我定叫你们悔了肠子！” 圣婴大王怒气冲冲，持枪喝道。 那三昧真火，是自己好不容易练成的神通，无往不利，今日竟然叫别人给收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还？？？ 猪八戒与悟尘对望一眼，这火不是这妖王修行不够，自行熄火的？ 有人助他们？ 这三昧真火，他曾听闻，乃是一道了不得的神通。 三昧者，是那心者君火，居上昧，肾者臣火，居中昧，气海民火，居下昧…… 这三火合一，才算得三昧真火。 习得此火者，上界就有那三太子哪吒，神通亦是无双。 他识得此火，故才逃之夭夭，要是不跑，待烧上了身，可是神仙难救。 “你本事不到家，怨不得谁，吃俺老猪一耙！” 猪八戒轻喝一声，也不管其他，先打赢了再说。 没了火，这小孩也就那样。 陡然间，双方又是交上了手，这个勇猛，那个怒满，斗的凶险。 数十回合下去，谁也没占得半点便宜。 这边法力出，那边枪芒动，苍穹红光不见，却有神光绽放，若天雷临世，叫云儿颤。 八戒抖擞，钉耙开合，架起那长枪大开拳脚。 是拳动九霄，脚踢穹宇，盏茶功夫下去，已经是挥汗如雨，浸透了衣袍。 圣婴大王刚扯身站定，欲提上一口气来，再战个痛快，那黑缨枪就裹挟雷电霹雳，瞬息而至。 不得已，他只能提枪抵挡。 骤然间，那钉耙一现，让他发寒，撤枪回挡之时，脑后却挨了一记重拳，让他脑袋发昏。 难以立足。 “你猪爷爷来啦，哈哈！” 猪八戒大笑一声，一个泰山压顶，一脚踹在妖王脸上，结结实实的一脚，给踢下了云霄。 随后也纵身御风狂奔，打算一耙了了那妖王的性命。 是这夜空两点流星，坠了天宇，直下山川。 “猪头，你敢动我儿，我要你猪命……” 猪八戒杀意正浓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让他猛的抬头。 还有老的？ 第342章 道个缘由 “师傅，这妖精给你擒来了，你发落吧！” 猪八戒拎着圣婴大王落在了洞前，封了他的神通法术，慢悠悠说道。 心下幽怨，他不过是过个嘴瘾。 谁知人家真有爹妈来，一个小的就这么难缠，再来俩老的，岂不是凶多吉少。 只能是将其擒住，扔给自家师傅。 “你们耍赖，把我的三昧真火还我，再跟你斗一场，看谁输谁赢！” 圣婴大王气急，跌了个屁股蹲儿，也顾不上自己颜面了。 “是你自己修行不到家，只会放火，不会收火，怎滴还怨起俺老猪来了，罢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猪八戒没好气道。 也明白那火，估计是人家爹妈收的，这是不想与他们结仇，又不想掺和进西行的事来。 搞了这么个法子，猪八戒便明白，对方的来头不小，他自然也不想得罪人。 “放了我们家大王，不然我们跟你们拼命！” 那小先锋拿了大刀，大喝道。 提着刀就想把自家大王给抢回来，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李虎顺势与缠斗的妖精分开，亦是提了刀，直接将刀架在了圣婴大王的脖颈处。 “先放我们出去，不然我就拼了你家大王，到时候看你吃亏还是我吃亏！” 李虎两眼一瞪，威胁道。 想着妖精确实厉害，缠斗半天，虽未分输赢，可再斗下去，自己是撑不住了。 这些妖精的本事不小，还好大师兄二师兄给力，否则丢人的便是他了。 “你们无耻，狡猾，下三滥，奸诈之徒，快快放了我家大王！” “是你们先抓的我们！” “你们阴险，恶毒，两个欺负一个，不要脸，快快放了我家大王！” “是你们先抓的我们！” …… 那先锋如何叫骂，李虎自始至终只有那么一句，并且觉得理所当然。 要不是这帮妖精把他们弄来，什么事都不会有，长老西行，也不是去降妖伏魔，专捣妖精窝的。 偏偏就净遇到些妖怪来，只能说这运气是差了些。 这山川江海，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独独人不多，你跟妖精讲道理，岂不是对牛弹琴。 能让他去捅玄奘的妖精，脑子能有多聪明，显而易见。 说多了，怕他们听不明白！ “这位大王，先前我等山中留宿，不知此地有主，未曾拜访，是我们的不对。 你未曾询问，便将我们捉来，要做宵夜，这是你的不对。 我那徒弟性子野些，打杀了你洞中的妖精，这是我们的不对，你上来便要斗个死活……” 玄奘示意李虎将刀归鞘，这才从容开口道，却是讲起了道理。 “若今日我俩徒弟败了，我自是无话可说，成为你们的饱腹之物，可既然是我那徒弟赢了，我便说说我的道理！” 玄奘的一番言语让小妖们没了声，本来打算上前砍死这帮妖和尚的几个妖精，也都缓下身形。 静了声，一时间，四周安静的出奇。 妖精们不明白这和尚絮絮叨叨的要做什么，李虎拄着刀站定，盯着那些妖精，有些不放心。 以他的性子，自然是砍死了事，可这里的妖精多，打起来，还指不定有什么意外呢。 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 只是与人讲道理，尚且没有听的，长老与妖怪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多余，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么！ 你看看那老国君，这一路上他们也算不上虐待，这一碰上妖精，就把他们卖了。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说什么道理都没有用。 玄奘不曾理会周围的妖精是什么心思，只是自顾自的扶起那圣婴大王，邀他与自己一道坐下。 “我自知你们有你们的生活规则，我的想法，大多数不适用于你们，可大家都是生活在一片天地下的生灵。 何不多谢包容，彼此各退一步，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你手下那些妖精嚷的虽凶，却都是一群未曾吃人的主儿，想来你们也不是靠吃人过活，既如此，又何必与我等结这个恶缘？” 玄奘轻声说道，这圣婴大王虽是妖精，可观其貌，以及言行举止，想来年岁不算大。 约莫就是人族的少年而已。 就是手下的妖精，也没几个老的。 那几个妖精说的凶，可连一个吃人之法都没有，多是嘴上吹嘘。 既然以前不是靠捉人来填饱肚子，那又何必结这祸因。 “你这野和尚这般啰嗦，我既然成了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说些没用的！” 圣婴大王没好气道。 “且你可晓得，就这么点距离，就是那猪头封了我的神通法术，我要杀你，也不过是一个念头之间的事！” 说完，见玄奘依然平静，也不退后一些，圣婴大王便觉得有些无趣。 这和尚什么都不怕，有什么意思。 虽然说的夸张了些，可纵使要不了玄奘的性命，让他受伤，自己绝对可以做到。 所以觉得这和尚不但野，而且癫。 “我既与你说理，自是不想徒添杀孽，我们这一路行来，大王你的选择有许多，可以无视，可以交友…… 可大王你偏偏选择了捉我们做宵夜，若是你时常捉人吃宵夜，我倒也认了，只是事情并非如此，大王，可否满足我的好奇心？” 玄奘神色依旧，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威胁意味，自顾自说道。 有些妖魔鬼怪，捉人吃，吸人精气元阳是常态，双方遇到便是你死我活，这无话可说。 可这圣婴大王，显然不是如此，若其不管他们，让他们过了这山，大家不作相识，自然不会有这后来的事。 若是发个善心，邀他们去洞中歇脚，结个善缘，交个朋友，也是好事一件。 无论哪种选择，都不会有现在这般局面，若他心中怨恨，叫徒弟砍杀了这群妖精，人间便多了些戾气。 杀生造孽，终究不算什么好事。 又或者妖王吃了他们其中的几个，悟尘八戒他们逃了出去，又生了仇恨，往后怕是难以清静。 哪怕他们都没逃出去，埋骨于此，这妖王做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也许哪天，就会有祸事上门，依然难有善果。 如此，为何不能与他们结个善缘呢？ “这个我知道，那些个山大王，河中妖，每次聚会，都拿这个说事，取笑我家大王，这不捉来两个人吃，如何显得我家大王威风！” 那蛤蟆精跳出来说道。 这些年头，因为这事，那些妖王笑话自家大王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这六百里山岭，也没个人家，大王又是个有原则的，坚持只捉送上门的。 等了这么些年，也就遇到一回，谁想到还是个厉害的，连大王的三昧真火都奈何不得。 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你这和尚，吃你怎么了，大不了你轮回转世，下辈子继续投胎做人便也罢了，如今倒好，害我家大王英名不存。 你是个恶的！” 蛤蟆精龇牙咧嘴道，觉得自家大王的名声要毁于一旦了。 捉人不成反被捉，那些个妖王知道后，怕是笑的更开心了。 “和尚，不如你先吃了我，算我还你一命，再叫我家大王吃了你，全了他的名声，这样你不亏，我家大王也不亏！ 如何？” 蛤蟆精一拍脑袋，有些期待的说道。 素来听闻人族有一命偿一命的说法，让这和尚吃他，再叫大王吃这和尚，不就可以了！ 他这脑袋不当军师可惜了。 论智慧，他绝对不输军师。 玄奘被妖精的话惊的呆住，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那妖王时。 圣婴大王已经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第343章 没什么道理 “这位大王，你当真是因为这个，才想着捉了人吃？” 玄奘惊愕不已，脸色愈发古怪，感觉这人与妖，活生生像两个极端。 这跟一些顽童攀比谁扔的石头远，谁穿的比谁好有什么区别？ 圣婴大王觉得自己这脸面算是丢尽了，点滴也无。 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装作听不见，不作个言语。 “大王何以要用这个显威风，若真有妖拿这个取笑大王，大王又何必去强融那个圈子！” 玄奘想了想说道，心想这圣婴大王莫非真是个少年郎一般的妖王。 “我人族中，也有那地痞流氓，以欺负老弱瘦小为荣，彰显自己强大，整日混迹在各处街道，四处生事。 也有人出身微寒，地位卑微，却有自强之心，绷断了那一次次命运的枷锁。 大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取笑于你，难道你真的比他们差了，也许是圈子不对，何不往外瞧瞧。 你在此事上与他们比个高下，只能得个凶名，非是威名！” 玄奘说罢，给了圣婴大王一些思考的时间。 你待在垃圾堆里，又不是个垃圾，若是垃圾会说话，也定然是嘲讽你不是个垃圾。 似那地痞流氓，多半是瞧不上为人清正的，若是你性子弱些，十有八九便是他们欺负的对象。 若妖不吃人，人不诛妖，便被族群视作异类，这样的族群，留下来又有何用。 迎合了他们，便能得到认可了？ 守心，守身，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个世道，本来就很难啊！ 再者，你让宰相去地里种田，让富商去县衙断案，以短击长，肯定是一败涂地。 “你这野和尚，倒说教起我来了，本王做事，哪里需要你指手画脚，如今不过是被你拿了。 却也不是你徒弟，你要说道理，与他们说去吧，给我一个痛快便是！” 圣婴大王嘴硬道，扭过头去不搭理玄奘。 却是不再开口，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竟是有些期待，希望这和尚多跟他说些。 只是这些言语，他又如何能与对方明说。 真要那样，他这大王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我也并非是说些大道理，鱼儿有鱼儿的圈子，鸟儿有鸟儿的圈子，若有时候鸟儿不小心入了水…… 又或者鱼儿上了岸，多半是极为难受的，这天下有以人为食的妖精，自然也有那不吃人的。 大王何必因为他人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的行事规则……” 玄奘轻叹道，觉得自己是唠叨了些，想着若遇到个喜吃人的，他便无须说这些。 他也不是教书的夫子，没有教书育人的想法。 道理想要从书上搬出来，也不是说几句话就可以的。 “我等与大王也无多少恩怨，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两句言语，差点就要我的性命。 据我所知，这世上修行的生灵，是人是妖，是魔是鬼，皆是绕不开因果二字，大王既是个修行的，又何必平添因果！” 玄奘说着，觉得自己今天话多了些，又想着对方要是能从中听个一句两句，自己这话便不算对牛弹琴。 “和尚，说那么多，你还是不愿意一命换一命，咋地，咱的命没有你的命值钱不成？” 蛤蟆精听的云里雾里，半晌就明白了俩字，不行！ 顿时气得大叫起来，觉得这和尚果真是个奸诈狡猾的，绕了半天，差点将他也绕了进去。 “这位……妖精兄弟，命值不值钱，不是这么算的啊，有人笑话你家大王没吃过人，你应该揍的他哭爹喊娘。 这听了他的话捉几个人吃，他就不笑话你了？ 你听了他的，今儿捉几个，明儿他说不吃个几百不算好汉，你真要吃几百？ 他日要是吃一个城，一个国，要吃神吃仙，你也去吃？ 莫说交友会友，就是讲经论道，你也不能依着人家的想法走，这不是把人家立于不败之地么！” 李虎无语道，话但凡从嘴里说出来，怎么解释都是有道理的。 那些妖精以吃人作为炫耀的资本，也不是什么好货。 你跟地痞流氓打交道，就不能把层次拉到他们那个水准，你哪怕说你是县太爷的大表舅的二老爷的远房侄子的表兄。 他们也能把你当菩萨供着，不是当着他们的面欺负两个老太太，捅死两个敢跟你叫板的路人，就能赢得尊敬了。 这一家子妖精，怎么瞧着没一个脑袋正常点的。 蛤蟆精被李虎说的一愣，觉得这家伙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就是话多了些，他一时间听了个小半，多了记不住。 “大王，对啊，这吃人小的们尚能捉两个来，他们要是哪一天炫耀起吃神仙，吃佛陀菩萨之类的……” 蛤蟆精挠挠头，弱弱的开口问道。 这个他们如何捉得，莫说大的，就是这地界上小小的山神土地，自己大王也只是驱使。 这驱使与打杀，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们是想扬名，让其他妖精不再瞧不起他们，可不是死后扬名！ “妖精吃人，我不能说错了，妖精不吃人，肯定没错，大王，你怎么想的我也无法左右。 那些死去的小妖，我替徒弟赔个不是，命是不可能赔给你们的，不过念几篇经文，送他们轮回转世也是我的心意！” 玄奘说完，竟是入了洞中，看着那一地惨像，心中无奈。 想着何至于此！ 随后收了念头，诵起了经，希望他们来生有一个好的去处。 “喂，老牛，这真是你儿子，一点也不像啊！” 那黑脸怪看了眼圣婴大王，又瞅了瞅身旁的牛儿精，以心声言语道。 那个孩儿长得秀气，又白又嫩，唇红齿白，眸有神光，更显精神，跟老牛不沾边儿。 说是他的孩子，都比说是老牛的孩子有说服力。 “嘿嘿，长的随他娘，随他娘。” 牛儿精乐呵呵回道。 “这和尚磨磨唧唧的，屁话一堆，赢了走就是了，非搞什么老夫子的那一套，我这儿子，最讨厌教书的……” 牛儿精又嘀咕道，他与孩儿娘请了多少个夫子，就没一个超过五天的。 妖族的也好，人族的也罢，都没些真本事。 要不是儿子不待见自己这个老父亲，他早就出去捶那和尚一顿，再说走不走的事。 黑脸怪看着玄奘度那一众幽魂，眼神有些奇异，觉得这和尚行事也不是个正经和尚。 哪有和尚差点被吃之后还帮着别人收拾烂摊子的。 这已经不是大度，这是脑袋不灵光了。 盏茶功夫后，玄奘才离了火云洞，看着依然静待发落的圣婴大王，心下不知如何是好。 “悟尘，八戒，咱们走吧！” 玄奘缓声说道。 “走？师傅，他可是计划着吃咱们呢，就是饶了他的性命，也该烧了他的破洞，点了他的山林……” 猪八戒甩着袖子，没给那大王好脸色，说话也不避着对方。 “咱不是没什么事么，反倒是人家，死了几个妖精，大王，这恶因结恶果，你若是还想着吃几个人来作那攀比。 那么这次的事不会是结束，只会是刚刚开始，请大王好自为之！” 玄奘说着，也不回头，自顾自的向西山而去。 “我家老和尚心善，俺老猪也得成全他几回，你们这群妖精运气好，遇到的恰好是他老人家，若是别人……哼！” 猪八戒说完，也是提了钉耙，去追赶师傅。 看那白龙马，看那袈裟熊，护着取经人，一路向西行，一个龙化马，一个妖作僧。 李虎与八戒远远掉在后头，却也不曾回头。 圣婴大王看着那西行的和尚，微微恍惚，这般场景，终是触动了他心中深处的那根弦儿！ “长老啊，还有我，还有我，你们等等我……” 吴季慌忙从洞中跑出，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不敢朝两边望，低着头儿就去追赶玄奘等人去了。 第344章 这样修行 一众妖精怔怔的看着离去这几个家伙，摸不着头脑。 心下觉得怪异，怎么跟他们做错了事一样。 “大王，这和尚就这么走了？” 有妖精难以理解，忍不住开口道。 这做过一场，大王又成了人家的手下败将，你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走了？ 没道理啊！ “就是啊，和尚不都在念叨降妖除魔么，咱这一窝妖魔，他居然不动手，莫不是个傻的！” 那蛤蟆精附和道。 “这样一来，咱们先前计划着吃他们，岂不是成了错的，不对啊……” 大耳精晃晃悠悠，摸着脑袋皱着眉头，不是这么个关系啊。 “先别管什么对不对了，吩咐下去，这日后过路的生灵，只要不是故意来交恶的，能帮忙就帮忙。 不帮忙，也别去为难人家，就当是偿还今日的活命恩情了！” 圣婴大王舒展筋骨，通了窍穴，一身法力已然可以随意驱使。 这猪头，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虽封了他的一身法力，可明知他有三昧真火，还封的这般随意。 是真不怕他暴起杀人啊！ 这人情，如今还真欠下了，人家也许不当回事，可他自己不能不当回事。 一众小妖应声，开始收拾起残局来，这天刚蒙蒙亮，宵夜没吃着不说，自家的兄弟伤的死的，不少！ 真是倒霉。 “另外，本王先前做了那井底之蛙，被几个妖王说的一时昏头，这才让几个弟兄没了性命…… 我要去四处走走，看看更远的的地方，你们帮咱看好家，若是有碍眼的，传讯于我。” 圣婴大王直接拍板道。 那和尚说的对不对他不知道，可他确实用不着拿吃人来撑面子，先前想的少了，老把吃人当回事。 如今想来，是他自己走进了死胡同，还不知道拐弯。 就是掉头走回去，也丢不了多少脸面。 “大王，这外面哪有家里好啊，那可凶的大妖到处都是，还有那多管闲事的道士和尚，拿这个拿那个的。 不如就在山中逍遥快活，谁也奈何不了咱！” 大耳精说道。 那人族四处乱晃，听说是填不饱肚子，到处找活路，为了那碎银几两，四处奔波。 他们又不用担心这个，好好的跑出去作甚。 “就是，而且大王你要是走了，那些山神土地肯定惫懒，不好好干活，到时咱们的庄稼，果园，鱼塘…… 这些收成要是降了，岂不是让他们白忙活一年！” 有妖精十分认真道。 …… 云雾中，两道身影遮遮掩掩，竖起耳朵听着山中的言语直乐呵。 “老牛，你这儿子长相不像你也就罢了，怎么性格也不像你？” 黑脸怪很是好奇道。 这俩口子吵吵闹闹，可遇到事儿精的跟什么似的，怎么生了一个这么呆的娃！ “怎么不像了，我小的时候跟他一模一样，天真纯善，耿直坦率，世道还是那个世道，只是老牛我变了啊！” 牛儿精有些感慨道。 少年总是不计后果，意气风发，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其实是我们与他接触的少了些，这孩子打小不待见我跟他娘亲，跟谁都不亲，管不住他，便由着他性子来了……” 牛儿精叹了口气，当父母的也有无奈的时候。 随即瞥了一眼身旁的家伙，与这家伙比起来，他跟自己孩子的关系，算好的了。 这位才是真正的叛逆，让那李天王天天在背后喊逆子的家伙，却依旧在三界中横行霸道。 少有人敢招惹，惹不起啊！ “你们俩口子没一刻消停的，要换我，我也不乐意待，当爹妈的没个爹妈样，你说你们生他干嘛，光顾着爽了？” 黑脸怪看向下方，漫不经心道。 哪家的孩子能受得了自己爹妈成天又打又骂，拳打脚踢的。 这次出来，这老牛的黑眼圈还没消呢。 都说打人不打脸，他俩倒好，全往脸上招呼了，就这样，你也不写那休书一封…… 何苦来着。 要说不是十世冤家聚头，今生清算往世仇，他都不信。 “什么叫光顾着爽了，这不是养的好好的么，少他吃喝还是少他穿了，当老牛的儿子，也不算委屈他吧！” 牛儿精没好气道。 觉得这家伙就是对李天王有怨气，搁他这指桑骂槐。 连带着他也受气。 “行行行，与你说不着这个，事也了了，我该回去了，你若是有点良心，就管管那几个撺掇你儿子吃人的家伙！” 黑脸怪不想多待，直接扯了个云，离开前幽幽说道。 现在这世道，人族的气运比重越来越大，吃人，除了给自己渡劫之时增加死亡概率外，什么好处都没有。 只有那些蠢东西，依然把这个当作荣耀，彰显自己的无知。 似天庭中制定的各种刑罚规则，你要犯也该挑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 偏偏挑一个风险高的离谱，收获少的可怜的，说你蠢，都是抬举你。 “对啊，我就说我儿虽然任性顽皮，可从来不搞什么吃人的活计，一帮杂毛，差点给我儿惹了大祸！” 牛儿精猛拍大腿，这才想起来那小妖精的言语。 念罢，左右观察一番，当下便选了个方向赶去，这自家儿子的左右邻居，是得挑几个脑子正常点的。 不然都影响自家儿子发展，蠢东西坚决不能要。 是朝阳初醒，风雪与日同天，大雪铺满山，那山涧落雪入水无影踪，妖王独坐，看着回归体内的三昧真火。 心下却少了些欢喜。 哪怕是堪堪得个三昧真火之名，他也不过是初窥门径，说起来，尚且算个门外汉。 否则交战时也不会以捶打自己融通三昧，若是自己本事高些，又怎会让人夺了三昧真火。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从未有今天这般理解过。 今日和尚放了他们，若遇到是个心狠的，他丧了性命，再连累这一洞的大小妖精…… 这种后果，不敢想象。 以往他真是自大的没边，认为谁来，都可以堪堪一战。 “想通了？” 一道声音响起，圣婴大王惊的站起，眸子猛的收缩，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让他难以置信。 “师……师傅……前辈？” 圣婴大王有些错愕，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这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明明无比熟悉，可当真正听到时，依然怕是假的一般。 怕是做梦，怕不真实，太真实，以至于让他陡然间觉得有些不真。 “当不起你的师傅，勉强可以算是你的前辈，有些日子没见，你个头倒是窜的挺高！” 那浅浅的小水洼，映出两道身影，一个清秀少年，一只穿着衣袍的猴儿，彼此相对，皆是相视一笑。 “传道授业者为师，前辈当得起师傅二字，只是小子没那个缘分，做不得前辈的弟子……” 圣婴大王感觉嘴中有些苦涩，不是滋味。 他尚未明白道理，年幼无知时，听些说书的讲故事，那仙人传道，天才悟道，一朝得道…… 当时的他，自以为自己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天才。 跑人少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就闭着眼睛悟起了道，结果什么都没悟到不说，眯着眯着就打起了盹儿。 也就一会功夫，那时太天真，觉得不是自己不行，是石头不行，不然自己怎么也能悟个七七八八。 之后，时而对着太阳，时而对着明月星辰，茫茫大海，一棵树，一头驴…… 直到那天，他瞧见了那只一直靠着树杈喝闷酒的猴儿，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也是他修行的开始。 原来，有些时候，不用看别人，看自己就行了。 第345章 修真修假 “这师徒缘分，你也不用太在意，有这个缘分，未必是好事，没有这个缘分，也不是说就不好了！” 圣婴大王对面站的猴子，自然是悟空，牛魔王俩口子在他的城里开铺子，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这两位久负盛名的妖界大佬，教孩子的水平，着实没眼看。 这娃能在他们的摧残下没有成为一个心理扭曲，戾气横生，肆意生杀的变态妖魔，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毕竟……人家爹妈就挺变态的。 “还跟家里赌气呢？” 悟空拉着旁人眼中的圣婴大王坐了下来，笑着问道。 那俩口子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对自己的孩子是既上心又不上心。 你说他上心吧，俩人没有一点以身作则，言传身教的意思。 你说他不上心吧，一些大事上面也不含糊…… 寻常百姓家中的小孩，尚能得到些许温情，回忆起往事时，纵使贫困，也有几许欢乐。 “没赌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与他们置什么气，他们夫妻俩眼里哪有我这个儿子，一个忙着找狐狸精，另一个……” 圣婴大王满是怨气道，家里那点破事，全都被人当笑话看了。 偏偏那俩二货一点都不在意，还一个比一个闹的起劲，要是待在家，那才是折磨。 “前辈，之前……我的火是你收的吗？” 圣婴大王小声开口问道，以为是前辈不想他随意生杀夺取，故此收了自己的神通。 毕竟这神通，本就是前辈传授。 能收了他的神通，一点也不奇怪。 “并不是，你如今也是个大王了，带着这一洞的大小妖精在此生活，如你说的一般，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不能拿我的想法干涉你……” 悟空轻轻摇头，捉不捉玄奘，以后吃不吃人，这都是红孩儿需要自己去思考决定的事。 他尽可能的过好自己的一生，对自己负责便可。 他也不是红孩儿，体会不了他的人生，又如何会在别人的人生路途上大放厥词。 做什么事，如何过活，这是每个人都需要考虑的事。 同样的，天下间每一个生灵，只需要对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便行了。 他是如此，红孩儿也是如此。 “不是前辈？那还有谁能收了我的火，那可是三昧真火……” 圣婴大王哑然，有些失声，他就算是个门外汉，那火也是自己修行修出来的，怎么会被人轻易收走？ “这世间三昧火，修成的生灵不多，可终究还是有的，你的三昧也不算特殊，被人收走也不足为怪！” 悟空笑道。 “修火亦是修行也是修心，你那火是依据什么修出来的，本质又是什么，没修成前你靠什么修?” 见前辈反问一句，圣婴大王微微蹙眉，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明白。 “你修那三昧，修了个表面，将真的修成了假的，于是乎，所有人如你一般修行，都能习得那般真火。 只要走在你前面的人，都能随意取了你的火，你说你将自己的东西，修成了人人可用的，是不是真的修成了假的？” 悟空再次笑道。 用心修火，最后却执着于火的表象，争个三昧之名，何尝不是一种执迷。 “前辈，这火，难道修成真的就夺不走了？” 圣婴大王好奇道，为什么说他修了个假火。 “这身躯是天地规则下诞生的，血脉亲缘是父母给你的，什么是你的，你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这种种感受，认识…… 那才是你的东西，阴阳五行，合乎三昧，是你的身体主动修成的吗，万般变化，在乎一心，那个心，才是你的！” 悟空不假思索道。 以心修三昧，非是那身体器官修三昧，所谓心肝脾肺肾，不过是个承载之所。 这主从颠倒，火能被别人收了，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等你明白什么是真的三昧真火，便不会有人能取了你的三昧火，三昧，不过是个名头，哪天你修成了。 一法通而万法皆通，你可以修五昧，八昧，十昧，而不是受限于三昧之名……” 三昧真火只是一道神通，天下生灵修行，为的只是一道神通么？ 非也，修行，修的是自己啊！ “前辈，小子懵懂，却也大受裨益，我会试着去慢慢理解，定不会辜负了前辈的一番苦心！” 圣婴大王起身对着悟空深深一拜，爹爹娘亲教他的，是技，是术，是法…… 可眼前这位，传下的是道，不是简简单单复刻别人，又或者拿自己的道硬塞给他。 而是让他可以瞧见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 “说什么辜负，你能理解，便不算辜负，能在理解的基础上尝试慢慢去思考，去改变，最后付诸行动…… 也许时间有长有短，可终有一日，你是可以望见那条康庄大道的！” 悟空轻声说道，前行者，终究是希望多些后来者，即便路不同！ “小子明白，是我眼界太浅，之前才会迷了眼，昏了头，做那争先之事。” 圣婴大王苦笑一声，心情难以言喻，想着前辈若是早些日子来，说这些言语，也许自己就不会做那蠢事。 可随即想到，若是早些，自己也难有现在的理解。 真是祸福难定。 “行了，总说些沉重的话题，一点意思都没有，有酒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你总不能酒也不给，菜也没有…… 让我空着肚子走吧！” 悟空摆摆手，云淡风轻道。 有些话，说多无用，点到为止。 能不能理解，能理解多少，最后走到哪一步，更多的在思在想…… 不在他说了多少。 他就是把圣贤的大道理全搬过来，万界的神通法术全放在一些人面前，有的人也不会看一眼。 说不定，还会把他当作一个江湖骗子。 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看的明白，神也好，仙也罢，哪个又曾跳出了这小水潭一分？ “有……有！” 圣婴大王神色微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赶忙开口道。 心下欢喜，没想到孙悟空愿意在他这吃饭。 当下便喊来一众小妖，烧火做饭，上酒上菜。 “大大王，大王要远游，你能不能说两句，让他别走啊！” 那大耳精脖子拉的老长，见自家大王去取酒后，连忙转身跑到悟空身旁，小声说道。 这山里的兄弟，依仗的就是大王的威名，在此过活。 若是大王都走了，这山头，有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不但耳朵大，这嘴巴也大， 一边呆着去，扰了前辈，看我不大嘴巴抽你！” 圣婴大王从一旁出来，看到这一幕没好气道。 “大王你抽死我，也比你要远游强，我看你就是被那和尚勾 了魂儿，想要跟着一道去了！” 大耳精缩缩脖子，悻悻说道。 第346章 得失皆在一念间 ”前辈，别听他瞎说，那和尚确实眼界非凡，懂的也多，想要随他一道的心思，自然也是有的。 可前辈所言，让小子有了别的想法，这修行在我，我能被区区几个妖王说的乱了心境，足见是我修行不够……“ 圣婴大王神色黯然，明白是自己急于求成，修行出了问题。 有时候太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反而与目标渐行渐远，这个时候，急不如缓。 先让自己慢下来，才能发现问题所在。 否则就是那和尚天天给自己讲大道理，也无济于事。 “大王你不远游了？那就好，我与小的们说一声，你可不许再变卦了，小的告退！” 大耳精看自己大王对这大大王如此尊敬，自己也不敢怠慢，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悟空笑着点点头，这才看向红孩儿，没想到他有跟着玄奘西行的心思。 “玄奘西行，心中怀的是对天下生灵的善，你跟着他，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跟着，也不是就会差了。 还是那句话，万事由心！” 悟空轻声道，去做那个自己认为对的事，便足够了，少年心思多纯粹，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这不正是他们的魅力所在么。 若是如大叔一般，什么事都有权衡利弊，便会失了本心。 所以世道依旧，只是人心易变，小到看到街头乞丐，跌倒的老人，患疾的病人…… 大人的心思总归没有小孩子的纯粹，本就没有对错之分的事，做与不做，真的就在那一念之间。 一念的得失，亦是天差地别。 人生不可从头再来，故遗憾，也伤人心，纵有悔意，又哪有机会再次来过。 “前辈说的，小子明白，我只是佩服那和尚，能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从南瞻部洲一路西行至此。 不说增长了多少见识，有了多少感悟，单单是这份心境，就是我难以企及的！” 圣婴大王低头道，与那和尚比起来，自己确实像是一个赌气出走的小孩子，为争一时痛快，失了分寸。 “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别人提起我时，说的不再是牛魔王的儿子，所谓的圣婴大王。 我就是红孩儿，不是那个因牛魔王而出名的圣婴大王！” 红孩儿抬起了眼眸，眼底深处，是那一抹坚定，就算超越不了老爹，可起码，他想得到一个最基本的认可。 如他对那和尚一般，真正的认可。 无关实力，无关修为，只是纯粹的认同。 “你是圣婴大王，却不是那个因牛魔王而声名远扬的圣婴大王，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悟空见红孩儿还是执着于自己的身份，微笑开口道。 “ 你去问问你这洞中的每一个小妖，他们跟着你，是因为你是牛魔王的儿子，故称你圣婴大王。 还是因为他们打心底里觉得，你就是他们的圣婴大王？” 悟空言毕，给自己倒了些酒，放到嘴边品了起来。 这个道理，最是浅显不过，红孩儿的性子，他也算清楚，这山中小妖，知道他是牛魔王之子的，怕是没几个。 他最在意这个，又怎会容忍手下的人是因此在他手下当差。 有时候，不是别人与你过不去，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故有心关难过一说。 心里不明白，其他人看的再清楚，说的再多，也是废话。 “自是因为我红孩儿，就是他们的圣婴大王，这点，毋庸置疑！” 红孩儿仰起脑袋，很是高兴道，心中的郁结散了大半。 这可是他努力经营的小家，一寸山土，一分心血，再一个，他就是说了自己是牛魔王的儿子。 这里的小妖怕是也不会当回事，就那脑子，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哪还有心思想那些弯弯绕绕，什么人情世故，他那手下的妖精脑袋里就长不出这四个字。 “所以啊，该知足时要知足，天底下妖王数不胜数，占的山头比你多的，比你大的，比比皆是。 可要论得小妖拥戴的，你肯定排在前面，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悟空不假思索道，知足常乐，常贪常忧，有时候，看看现在所拥有的，其实已经很好了。 红孩儿静了心，将悟空所言牢牢记下，天底下愿意和他说这么多的人不多。 就是自己那老父老母，也不会与他说太多，更多的，都是自己惹祸，他们出面摆平。 如此，便觉得已经尽到了当父母的责任，又岂会与他说这些。 “前辈，你见多识广，修为高深，又是得了道的高人，为何在妖族中如此声名不显？” 红孩儿犹豫一会后，趁着敬酒的机会，问出了心中疑惑。 像他老爹老妈，不说人尽皆知，可在妖族中的名气，绝对不算小了。 可一个能让他悟了三昧真火的前辈，让他老爹都为之震惊的人物，竟然默默无闻，不为大众所知。 简直不可思议。 “等你明白我为何声名不显的时候，就知道我为何声名不显了！” 悟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算是回答。 红孩儿觉得他话中有话，可一时间也品不出什么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很快，闲聊也到了尾声，悟空叨扰许久，觉得再不走，那帮小家伙的眼神便要吃人了。 便笑着提了告辞。 “前辈对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可有什么建议，可否提点小子一二？” 红孩儿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他也茫然，不知如何自处，亲缘难断，一团乱麻，快刀斩了便斩了，可这血脉亲情，又怎会那般简单。 感情太过复杂，难以决断，他才会一直躲在外面，企图忘了这些烦心事。 奈何当不了无情之人，又做不了有情之士，叫他为难。 “没有，自己解决去，我若教你劈了你那老父亲，你肯定不乐意，让你们俩父慈子孝，怕是也难。 所以，这麻烦事，你自己解决去！” 悟空随意的摆摆手，拒绝为其出主意。 这种家里事，向前看千百年，向后看千百年，都不会有什么特别高明的法子。 身体病了，找个大夫开药就行了。 心病了，只能是自己给自己当大夫，用什么医治，什么时候有效果，全看自己。 这家里长短，比自己得了心病还吓人，哪有别人插手的余地。 “对了，你这山头我以后说不定常来，叫你那手下的娃娃们莫把我当小偷盯着，怎么着也该混个脸熟！” 悟空浅笑道，某位老哥可是被当作偷酒的小贼捉了许久，他可不能步他的后尘。 说罢，便挥挥手，悠哉悠哉的下了山。 未曾修行时，时时畅想着腾云驾雾，一日尽山河，如今有了那样的实力，却钟爱上了一步一个脚印。 走一步，便已知足。 第347章 死山 那火云洞中，红孩儿送走了悟空，思及先前所言之语，知是自己修行出了问题。 这别的不说，就三昧真火，如此轻易的被人收了又还回来，他却是一点痕迹都察觉不到。 对方若是个有恶意的，自己这一洞的大小妖怪，哪里还有性命在身。 “告诉小的们，本王要闭关，少则个把月，多则数个年头，山里一应事务照旧，没什么紧急的事，便不要打扰了！” 红孩儿思定，当即便道。 “明白，大王，闭关好啊，闭关好，若是出去跟了和尚，咱这一洞的兄弟，岂不是都成了僧妖……” 值守的小妖应声道，心下庆幸，只要不是做什么和尚的徒弟，干什么都挺好。 红孩儿行至洞内深处，那里又是一道石门，是个洞中洞，进入其中，是个顶好的闭关之地。 是这大雪飘飘，银装素裹，这山一重重，化了白妆，是这冬日盛景下，妖王闭了山门。 一众大小妖精，在山中奔走，将大王闭关的消息告知。 那值守的山神，土地，小神小仙得知圣婴大王闭关的消息，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 起码，他们不用时不时面临妖王的敲打，做那卖惨的举动。 这山里的山神土地，守山守地是本职，除此之外，却还要知农时，懂耕耘，去虫除害…… 虽觉日子凄惨，却不敢言语半分。 皆知那牛魔王乃是个大大的魔头，若是惹得其发怒，怕是这山神土地的位子，也是顷刻便消。 等上界来人时，黄花菜都凉了。 这大雪风吹起舞影，是忽左忽右，有序也无序，日渐天寒，积雪厚，路难行。 西去的玄奘等众，在这寒冬中，步履维艰，小心过了那山川，幽岭，回头望那西行路，已是极远。 不知前方是何处，雷音宝刹也难寻。 玄奘眯眼眺望，是路尽未尽处，离他们尚远。 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路看似有尽头，一眼便望到了头，可走走停停，有尽也无尽，若西天如路，不知何时到！” 玄奘微微垂目，轻声开口，每每到了所望之地，再看时，又有新路，是绵延无尽，一程又一程。 这期间他望了多少段路，已经是没个数了。 “师傅啊，尽管走吧，你眼中有路，心中却无路，以俺老猪的浅薄之见，什么时候心中有路，眼中无路，便是灵山！” 猪八戒打了个禅机，随口道。 让一旁的悟尘都不由得侧目，心中诧异。 不明白这猪老二，何时有这般见地。 “八戒说的有理，想来是为师心未坚志未诚，才觉这般难走！” 玄奘微微点头，觉得这取经之心还是不够诚。 “师傅，俺老猪说出这么有水准的话，你也该多夸我两句，怎么一句有理，就没了信儿！” 猪八戒扭头问道，他都觉得自己说的极雅，有禅意又有深意。 怎么这老和尚就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句有理？ “为师这一路上念了这么多经，阐述了许多道理，你听明白一两回，有所感悟也是正常，你要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才是为师的失败……” 玄奘很是从容道，只道是寻常。 让八戒刚升起的那点自得心思，转瞬消的无影无踪。 “哈哈哈，二师兄，莫灰心，说不定哪天你就能说出比长老更有禅机的话来，到时再让长老夸你也不迟！” 李虎一顿大笑，纯粹被猪八戒那幽怨的小眼神逗笑了。 “得了吧，俺老猪看过多少经文，师傅他看过多少，要说参禅悟禅，不如俺老猪一钉耙下去，让他夸我来的痛快！” 猪八戒没好气道。 他也就是说说，什么眼中有路心中无路的，不都是忽悠人的么。 老和尚念的烦人经，他要真有感悟，那才是怪事。 他的本事，不在参禅悟经。 “人各有所长，有所短，八戒要是真能在经文上有所建树，为师会很高兴，哪怕不能，也不会说失望。 毕竟，经文多的是，能付诸行动的实在不多！” 玄奘笑道，他对猪八戒的期望，也不在经文上面。 有些时候，懂不懂不重要，做不做很重要。 八戒的性子不坏，很多时候，不需要他说那么多道理去束缚他。 “长老，瞧今日的光景，咱们怕是得在山林中过一晚，这四下没个人家，借宿都没处借去！” 李虎看着天色不早了，又没寻到一处人家，轻声说道。 玄奘看着四周点点头，以往运气好点时，山中还能遇到个猎户，借人家的地方取个暖。 这越往西，一些个人住的城镇便越发不多见了，什么村落，猎户，已经是不怎么常见。 这点，他也感觉到了。 鲜有人来往，山中野兽，精怪等，自然就多了起来。 西方人稀少，难见山中灯火啊！ “没人家好啊，就这种地方，真要有什么人住着，估计也算妖精变的，上去给他来一钉耙，先叫他知道老猪的厉害！” 猪八戒搂着钉耙，将手揣进袖中，幽幽说道。 山上山下，没瞧见个动物，也没什么鸟飞来飞去，这寒冬中的大山，你冒出来个猎户什么的，才是真怪。 “天色未晚，还能走一段路，到时寻个地方歇脚，看看过了这山，能不能寻个人家好好歇歇！” 玄奘说着继续前行，既然不知路程远近，他一心走便是了。 行至此处，他也没了往日的浮躁，若说有的，便是些感慨之言。 等回了大唐，将这一路的光景，事和人，记载下来，怕是也能为人津津乐道。 那老国君，吴季默默的跟着玄奘等前行，也不敢作个言语。 他脸皮厚归厚，可也不能在卖了对方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终归还是要些脸的。 他能一路跟着，已经是很不要脸了。 少许时辰过后，师徒等人没瞧见什么猎户，也没瞅见什么豺狼虎豹，鸟兽飞禽…… 山中寂静一片，除了呼呼吹动的风声外，愣是没什么动静。 猪八戒没寻到供他们栖身的山洞，便拿钉耙自己筑了一个出来，生了火，供他们取暖。 “八戒，这次莫不是又误入了哪家大王的领地，这山中静悄悄的，莫不是哪路妖王弄个什么宴会，都赴宴去了？” 玄奘将手靠近火堆，哈气问道。 就是有动物冬眠，那也不是所有动物都冬眠，怎么着也该瞧见一些。 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总该有一些的。 这山里，居然瞧不见一个活物…… “方才我纵了云头，瞧了瞧，这山里就是这么个光景，妖怪是没见着，可地方挺邪乎，待会睡时都睁着一只眼睛吧！” 猪八戒幽幽道。 到时真有什么动静，也好防范。 第348章 不是死山 山中见银河，横贯玉宇，似三千大界，也似手中微尘。 古今多少春秋，生生灭灭，唯有漫天星河，变了又变，变也未变。 洞中火光闪耀，映跃在玄奘的眼中，是那明珠般的眼眸，晶莹剔透，好似蕴含一朵火花。 渐渐的，心静神也宁，那火光依旧，却再也感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夜空宁静，是寂静也是寂灭。 山中树木枯荣，不过朝夕之间而已。 一夜风雪无，一夜草木春。 “师傅，怪事，怪事，你看……” 猪八戒睁开眼的一刹那，瞳孔猛的收缩，汗毛根根竖起，骨子里冒起丝丝寒意。 这一刻，好似生死间的大恐怖。 那昨夜刚凿的洞中，仿佛已经过了数个春秋，是野草一片，郁郁葱葱，有幽花朵朵，枝蔓纵横…… 眼前哪还有火堆的痕迹，便是未化的木炭，也没瞅见一分。 “啊？？？” 李虎听到声音，张开眼的一瞬猛的窜了起来，震惊比猪八戒只多不少。 当下心情难以言喻，洞还是那个洞，又不是那个洞，一时间他脑子也迷糊了。 “哪里来的妖精，弄此手段，快快出来，否则你猪爷爷的钉耙可不是摆设！” 猪八戒摇醒了玄奘，连忙走到外面，猛喝一声。 神色凝重，手中紧握钉耙，不敢有丝毫大意。 若真是个妖精来了也就罢了，就这种遍地花开，春暖花开的景象，反而让他更紧张。 他也是天河元帅，见识不算浅了，可这一夜之间变个光景的怪事，他还是头一次见。 若是什么神通术法，那他也不至于半点都察觉不出来。 三界中虽有这样的人，可他们绝不会闲着没事来这一手。 “八戒，切莫慌张，这许是哪家的神仙手段，弄了这么个盛景，咱不小心误闯了人家的地盘，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玄奘左右观望一番，倒是没放在心上。 这天下神神鬼鬼的事太多了，有些奇异的地方，也是正常。 这八戒好歹是个神仙托世，怎么这时候还不如他一个凡僧，不就是长了些花花草草，一夜回春么。 听说有些神仙手段，可点石成金，枯木生嫩芽，一夜花开，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师傅，天下道法我不说全都知道，可多多少少见过些世面，正因为这满山春景不是什么神仙手段，我才……” 猪八戒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任你那般手段，要现一山春色，总该留下些不一样的气息，破绽，可这里，完全是纯天然的啊！ 如那天地四季轮转，自然而然…… “猪老二说的没错，不是什么神通法术，也不是仙家手段，太真实，以至于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悟尘揉搓着手中杂草，缓声说道。 那汁液染绿了他的手指，独属草的清香在鼻间萦绕，更无一丝一毫神通术法的气息。 打破常规的地方，总是觉得邪乎，这种在悄然间发生，躲过他们感知的东西，实在是让他不踏实。 “师傅，咱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这里古怪的紧！” 悟尘同样感到了心中的悸动，可迟迟寻不到源头，只是那莫名的不安，让他难以心静。 就是把多心经念了个遍，也是难以压制，这是头一遭。 妖精尚能决生死，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才令人恐惧，要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多冤枉！ 玄奘微微沉吟，觉得早些出了这山也是好事，便轻轻点头。 当下就收拾了行李，上了大路西进。 “这天暖和起来就是好，不像夜里一般，冷飕飕的，还得裹了棉衣睡觉！” 李虎有些感慨，虽然春天来的有点快，可这天气确实舒坦。 他何时有这样的手段，执掌四季，想来什么来什么，到时候一天一个花样，不是神仙也赛神仙了。 悟尘闻言眉头微蹙，脑海中划过些许念头，却是没来得及抓住，连带着那抹不安与悸动，也在逐渐消散。 日光温暖，春风拂面，也暖人心。 山中与日前所见截然不同，有鸟兽飞禽，麋鹿，山羊，蛇虫…… 鸟鸣脆耳，虫声犹奏，尽是一幅春景画卷。 悟尘与八戒眼神交汇，皆是浮现一抹凝重，心头好似阴云笼罩。 “大师兄二师兄，你俩也太小心了，这一惊一乍的，要真有什么妖精，这个时候也该跳出来了！” 李虎大大咧咧说道。 他虽没看过多少书籍，却也知道古时常有异象显现。 什么七星连珠，双月临世，十日同天…… 比这更古怪的多了去了，不过是一夜风雪尽，满山绿意浓，就是真跳出一些草木精怪，也不是不能应付。 “要不喊猴哥吧，我觉得有些不对！” 猪八戒第一次真的慌了神，哪怕他不明白为什么慌，可那抹阴霾总是挥之不散。 “先看看吧，说不定是咱们多想了！” 悟尘微微摇头，觉得没那个必要，只是地方有些邪乎，也不是说一定就应付不了。 放眼看去，这山林倒也普普通通，只是一夜间的变化有些不可思议。 要是没什么异常，就喊人家帮忙，这要真来了，闹了笑话，他这熊生可就白不了了。 “也是，我好歹也算一元帅，这瞻前顾后的，对不起俺老猪的身份。” 猪八戒晃晃脑袋，哼哼道。 师徒一行天明赶路，天黑歇脚，一日又一日，出了山林，一路风平浪静，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悟尘与八戒忽的抬头，见那东边有祥云一朵，向着这边赶来。 瞧见来人时，不由得有些诧异。 “几位长老留步，这紧赶慢赶，可让咱赶到了！” 来者，却是那乌鸡国的“国君”。 那一身龙袍，实在是再显眼不过，转眼间便下了云头，踱步而来。 “原来是陛下当面，失迎！” 玄奘转身见礼，面露疑惑，不知其为何这般赶来。 是何缘由。 “能寻到几位长老，真是幸事，不消说了，咱那闺女，前不久突然染了恶疾，药石无医，我这次赶来，带他回去。 也好见上最后一面！” “国君”瞥了老国君一眼，很是不屑道。 “这病神医束手无策，咱寻了仙求了神，皆是无用，想来是那丫头的命数，这亲爹，怎么着也得送她一程……” 玄奘闻言微微错愕，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就是再无情，也不能阻挠人家父女相见。 况且这生死皆是大事，断不能阻。 “等等，国君事务繁忙，这事你派个人来便可，怎么亲自过来了？” 猪八戒突然挡在中间，似是好奇道。 一双眼珠子在这位“国君”身上打量个不停，就差上手扒衣服了。 “与他们说，不知要费多少时日，哪有咱驾云方便，猪兄熊兄人兄不必担忧，咱带他回去一见，他还是要回来的。 这老家伙跟着你们，那是他的福气，这个你们放心，咱能言而无信么！” “国君”扬了扬眉，泰然开口道。 “陛下尽管带他回去便是，既是公主病危，这事也算情理之中，耽误不得，还请陛下莫与我那徒儿计较！” 玄奘连忙说道，眼中多是无奈，这八戒与悟尘，这一路上快草木皆兵了。 莫不是连国君，都以为是妖精扮的？ 李虎微笑点头见过，猪八戒与悟尘，在听到那一声猪兄熊兄人兄后，也是打消了疑虑。 尴尬的笑了笑，也以为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该是多心了。 这老国君，左右也没什么大的用处，要是妖怪作祟，来骗，也是骗玄奘才对，再不济，也该瞧上李虎那样的。 你寻一个老家伙，没道理！ 第349章 怎么选? 是一片祥云西来又东去，乌鸡国国王带着那位吴季离了此处。 “老家伙我真不怎么待见，就想着找个由头把弄走，没想到国王把他给接回去了，依我看，还是别送来的好！” 李虎咂咂嘴，觉得合了他的心意。 要不然天天有个跟屁虫跟着，来个妖精还能把你卖了，这多窝心！ 玄奘闻言沉默不语，无论从哪方面讲，这位旧日的国君，似乎都算不上好人。 正因如此，只要有好的改变，对吴季来说，都是好的开始。 放下屠刀不能立地成佛，却也能去恶存善。 “李小子的话甚合俺老猪的心意，这走了，便别再来了，脸皮这般厚的，老猪我也没见过多少！” 猪八戒哼哼道，平时就鬼话连篇，遇到事便成了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 没人会乐意跟这样的家伙待一块。 “猪老二，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古怪么，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国君来接人了。” 悟尘看着已经消失在天际的云儿，微微皱眉道。 脑海中反反复复，闪过这些天来的记忆，总是出现一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可又寻不到问题所在。 合情合理，什么都很正常，没有一丝的不对。 唯一让他觉得不对的，便是那夜的风雪化春，如今都走出这么远了，该无事了才对。 “我的大师兄啊，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疑神疑鬼的，就那老货，有什么价值，谁觊觎他不成？” 猪八戒翻翻白眼，没好气道。 就是回了乌鸡国，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像那位国君，要想要他的小命，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与他们演这样的戏码，完全没那个必要。 \"徒儿，可是有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莫不是那个国君是妖怪变的？“ 玄奘见悟尘脸色不大好，装着心事一样，不由得开口道。 似妖精变化，都是有目的的，要说借此接近他们还行，可这领了人就走，哪家的妖精是这样的。 “师傅，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可能是我想多了！” 悟尘挠挠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事怪就怪在这里，他也不能凭空臆断，就说人家是假的。 若是假的，能模仿的与国君那般相像，怎么着也在对方身边待了很长时间了。 举手投足，眼神流转，都不是随意能够扮出来的。 “既然无事，咱便继续赶路吧，还不知要走多少时日呢！” 玄奘轻声道。 话罢，便迎着灼灼日光，向前走去。 悟尘也散了心中杂念，跟在后面，那路两旁，是花开艳，迎着风儿笑。 天上彩云悠悠，那一路风景，师徒走过的地方，竟也变的有些模糊，由实转虚。 却说云霄之上，一道身影闲坐，捻着云朵一片，哼着小曲儿。 甚是自在。 “这菩萨只是奏请玉帝，让咱保他过了那六百里号山，这过了山之后的事，落不到我头上吧？” 哪吒躺在云中，翘起二郎腿，自言自语道。 “这师徒几个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啧啧啧，怎么就撞进愿山去了！” 哪吒向下瞥了一眼，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西天的那帮老佛不知道还能不能坐的住。 这愿山，在三界中也算独一份的了，它会在不经意间，帮你实现心中愿景，同样的，也会彻彻底底的送你走！ 其行踪不定，样貌不定，变化不定…… 也许是山，也许是水，也许是小土堆，有许许多多也许。 山中风雪依旧，难见活物。 哪吒心念流转，想了想还是不掺和，天蓬投胎转世，实力大跌，难以识破迷障。 那黑熊倒是勉强够上一线，可惜眼界太窄，见识少了，就这么扎进去，想出来，难喽！ 至于其他的，更没戏。 哪吒嘴角微掀，想着要是经取不成了，会是个什么光景。 这一想，便是一乐呵。 “玄奘啊玄奘，你撑死只有十天的时间，这十天之内，要是醒不过来，这取经人，怕是要再等一世了！” 哪吒看着从自己身前飘过的云儿，低声言语道。 十天，对普通人来说，不短了，够做许多事。 可于他而言，怕是比打个盹还短。 想着想着，哪吒便打起了盹儿，很是舒适的睡了过去。 那祥云瑞气，霞彩连连的九霄之上，重重天宫中，两道身影相对，大眼望小眼，也不言语。 一老一少，彼此看了半天，好似静止一般。 “徒儿啊，有人想插手你老祖宗的大事，你说该怎么办？” 太白宫中，太白金星率先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微微沉吟道。 “什么大事，还有老祖宗解决不了的问题么？” 孙百炼好奇开口，眼睛微微亮起，听师傅的意思，这是有动静，有热闹看了？ “这河里有条鱼儿，天赋也不差，有朝一日也许有化龙的机会。” 太白随手一划，眼前便出现一条小河，河中恰有一条游的欢快的鱼儿。 “它若是逆流而上，跨过重重险阻，或有一日，可以鱼跃龙门，化龙飞天。” 太白说着，指尖轻轻一点，那河中便出现了说不尽的凶险之地，而最高处，赫然是一道门户。 “如今呢，有两个人起了争执，一个呢，只是想让它化龙，怎么个化法不重要，给它刷个金漆，粘两道龙须…… 再一手提溜着，扔进那门户中，也是个化龙之法！” 太白说着，掐个诀儿，那鱼儿便满身金光，两条鱼须变龙须，被一双虚幻的手高高托起，塞进了门户中。 “师傅，这算什么化龙，说出去不怕人笑，那不还是条鱼么！” 孙百炼心中大大的无语，哪有这样化龙的。 “那就给它设置些障碍，看似艰险，实则性命无忧，有人一路护持，为它开路，如何？” 太白再次施法，那鱼儿在水中向上游动，险之又险的避过一道道障碍，似是运气使然，而后又越过那道门户…… “这鱼跟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有什么区别，太假了师傅，你起码演的像一点，好多地方都不合逻辑！” 孙百炼翻翻白眼，直摇头。 就是再有天赋的鱼，运气好到没边，也不能这样搞吧，跟作弊有什么区别。 像是你不知道答案，但有人帮你写了所有答案，这算哪门子化龙。 “这便是另一个人的想法了，他想让这条鱼儿靠自己本事化龙，中途那些看似艰险的阻碍也都一并去掉。 但这样，这鱼儿能不能活着，有没有可能跨过那道门户，就只能靠他自己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一命呜呼……” 太白幽幽开口，眼中意味不明，只是看着自家徒弟，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师傅，这我家老祖肯定是第二个人吧，是不是有个家伙想投机取巧，坏老祖的好事？” 孙百炼托腮想了想，好奇问道。 觉得以老祖那般淡泊的性子，捏着鱼儿让它化龙这样的事，压根不可能。 否则的话，花果山的一条狗，一只虫儿，现在也应该成了仙狗，仙虫…… 这鱼它肯定是个关系户！ 只有真正的化了龙，才算真龙，那牵线木偶般的，成了龙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也就是个样子货，没什么真材实料。 第350章 山是我的山 “坏事倒是谈不上，只是明明有了约定，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让人觉得不痛快，这人活着，总得给自己留些脸面不是……” 太白金星眸光幽深，缓声说道。 哪怕不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可你好歹要些脸，说了不插手，又偷偷摸摸的搞些见不得光的事。 实在是没眼瞧，这般试探孙老弟的底线，就真不怕那那条线断了，再给他们来一下。 “这其中的道道，为师就不跟你多说了，为师给你指条路，你呢，去了之后……” 太白凑到徒弟耳边一阵言语，觉得这事让孙悟空出面太掉价，既然他们玩脏的，那就别怪他手黑了。 自己的徒弟为她老祖愤而出手，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师傅，真就这么简单？” 孙百炼听罢后诧异道，觉得师傅这人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脑子也跟着有些糊涂。 “为师何时骗过你了，绝对没什么难度，你现在的水准，只要不是对上菩萨罗汉，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太白笑眯眯道，真要有那个层次的人出手了，连这点脸皮都不要的话，呵呵…… “师傅，这活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不，猴儿了，还是师傅你有远见啊，等我好消息！” 孙百炼掉头就溜，喜滋滋的一蹦一跳的出了殿门。 “拿着，真要有什么意外，莫逞强，走为上策，切记切记！” 一道流光射向孙百炼，被其稳稳接住，摊开掌心一看，乃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玉石。 孙百炼将它拿在阳光下细瞧，也没看出什么道道。 “师傅，你这玉成色一般啊，这抠搜的，就给徒弟这个，我是你亲徒弟不！” 孙百炼嘟囔道，见太白起身要追过来，连忙纵身一闪，瞬间消失的没了影踪。 “我说着玩的，老头儿你还是待在家养老吧，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暴躁，气大伤身呐！” 听着徒弟远远传来的声音，太白无奈叹气，觉得老天爷是看他太闲了，特意给了他一个活宝来闹腾不成！ 这家伙学个悟空的三分沉稳，他就谢天谢地了。 就是学个一分，他也能进庙烧一炷香…… “你俩留下来看好家门，若是有人寻我，就说咱外出访友去了，不知何日归来，切莫说漏了嘴。” 太白与殿前二位童子说道，童子应声后，他也提了拂尘离去。 辛童与好姐妹使个眼色，皆是长叹一声，自家老爷有了徒弟后，她俩就真成看门的了。 这老爷接连两次都是与猴子结缘，咋想的。 更难理解的是，这猴跟猴之间的差距，怎么也这么大呢！ 两仙童望眼欲穿，也想去那下界瞧瞧热闹，可家里也不能没人。 “好妹妹，这次就留你看家，等我回来，肯定给你带些好东西！” 那仙童对着辛彤笑道，随即扮个鬼脸，蹦蹦跳跳的跑开。 辛彤一巴掌拍在额头，心中无语，这话，她也想说来着，只是慢了一步。 她也好久没去下面逛过了。 一时间，太白殿中，只余一声声叹息。 西牛贺洲地界，一只青色小猴在云雾中纵身穿梭，难留影踪。 最后停在一处。 找到了太白说的那座山头，定睛向下看去，却是风雪一片。 大雪封山，如同留白的画卷，一尘不染。 那几个小点便显得有些亮眼了。 “呀，胆子是真的大啊，说你聪明吧，你搞一身和尚行头，说你蠢吧，你还知道走一趟轮回，弄个凡僧……” 孙百炼摸着下巴，看着那几个小点向山里走去，嘀咕一句。 这几个和尚明显是催熟的，显然是流程走的急了些，没把握好力度。 念头稍定后，她也不磨叽，从衣服兜里掏出些物件，随手便扔了下去。 一物急速坠下，霎时间似天外飞石，燃起滚滚火焰，呼啸声引得那三个凡僧抬头侧目。 “快躲！” 一僧连忙喊了一声，瞳孔缩了又缩，只因那流星般的物件，来的方向，恰好是他们所在。 若是被砸中，他们这样的身体，十有八九，是连骨头渣子都没有的。 轰！ 那大石坠下，直直将半截插入山石当中，熊熊火焰渐熄，烟熏火燎过的大石上，却是显了几个字迹。 猴儿山！ 就是字刻的丑了些，像是随意抹上去的一般。 几个凡僧对望一眼，惊魂未定，这石头再准些，他们怕是已经见了佛祖。 “何方妖孽，在此戏弄我等，可敢现身，报了名号，好教你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二僧环顾一周，沉声喝道，眸光凌厉，已是动了嗔念。 “师兄静心，这山本就古怪，切勿恼怒！” 三僧从容道，他们此来的目的，也不是与人动怒，徒添事端。 须得尽快助玄奘离了此山，否则莫说取什么经，就是金蝉子，怕是也得葬送于此。 佛门辛辛苦苦营造的局面，可不是为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原来是三个大师傅，失迎失迎，不知几位师傅到我山中何事？” 孙百炼悠哉悠哉的爬上了大石，居高临下道。 明眼一瞧，那脑袋都冒舍利光，是凡僧俗胎，却是内含宝光，神采异常。 “这山何时成了你的山，你这猴儿说的好没道理，再者，我等要做何事，还要说与你不成？” 那一僧淡淡说道，不是插一块石头，言语两句，就能将山据为己有了。 “你们三个脑袋光光的大和尚，竟然没一个识字的，罢了罢了，是我的字迹太飘逸，你等认不出来也正常！” 孙百炼叉腰扬眉，瞥了一眼后，又继续开口。 “来，跟着我读，猴……儿……山！” 说着，便逐一指向那三个大字，随后又挑了挑眉，很是自得。 “怎么样，我也不是说虚话哄骗你们，你找个识字的人来，这三个字也念猴儿山，不念和尚山。 这山，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孙百炼跳下大石，拍拍手中泥水，悠悠道。 与人扯皮，这种事情最简单了，这三个大和尚，她拿捏定了。 “阿弥陀佛，施主长了一张利嘴，这山本是无主之物，不是你立块石头，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二僧目光变得有些冷，见是一只猴子，他心里已然多了几分不快。 天底下的猴子都是这般讨厌，惹人憎恨，跳出来一只还不够，又跳出来一只。 这是欺他佛门无人？ “这山的名字我取的，石头是我立的，脚印是我踩的，如何不是我的山？” 孙百炼不以为然，随口说道。 “照你这么个说法，那寺庙观宇，不过是砌了一堆石头，几块木头砖瓦，怎么就成了和尚的物件。 还有那什么城池宫殿，一国地界，怎么就成了帝王一家的，还分什么国家地盘，玉帝老儿也不用当什么三界共主了……” 孙百炼负手，老气横秋道。 要照这老和尚的说法。玉帝也不过是早出生了几年，本事厉害了些，见识广了些，不还是一老仙儿。 有什么资格管这管那的。 第351章 傻了吧 “不知施主拦路，为的是哪般？” 三僧不想在口舌上辨个是非对错，便缓声开口问道。 其他二僧则是轻哼一声，将目光放在他处。 这泼猴说起话来如此放肆，是个没教养的，只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他们也没必要与其争口舌之利。 孙百炼闻言目光微动，盯着这三个和尚一阵端详。 “唉，这山是个顽皮的，不分好坏，除了我，视他人如仇寇，我这不是好心拦住你们，好让你们保全性命！ 切莫进山了，山里比山外凶险啊！” 孙百炼神秘兮兮的小声道，似是有大恐怖在山里面。 “这点不劳施主操心，我等的性命，自有我等珍视，若是出了意外，也是我等的命数！” 三僧平静说道，并不打算顺坡下驴，就此离去。 孙百炼早有预料，看着鹅毛般的飞雪，目光在三僧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山是我的山，你们死在我家里，算怎么回事，不成不成，要死也得死外边，要是不听劝告。 我可要动粗了！” 孙百炼目光沉了沉，以言语威胁道，撸起袖子后便挡在三人身前。 那意味，不言而喻。 三僧微微皱眉，似是没想到这妖猴会这般言语。 “阿弥陀佛，若这真是施主的居所，那也请施主行个方便，我那师兄恰好在先前进了你这山，你将他送出。 我等便不进去了！” 三僧微微合掌，唱了一声佛号，这才淡淡道。 愿山之所以没有活物，就是有那个实力走出来的，在察觉的一瞬间便会脱离此山。 一旦错过那次机会，若无外力，便只会越陷越深，再无脱身的可能。 他们此行，只为让玄奘脱身，至于怎么脱身，那便不重要了。 “几位师傅想必是看差了，我这山，除了我，活物都没一只，哪会有和尚进山，他有可能去的是那座山。 也有可能是那一座山，独独不能是我这座山，大师傅啊，去别处找找吧！” 孙百炼微微摇头，气定神闲回道，指了指前面那座大山，又指了指左边那相邻的高山。 “妖猴放肆，在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我们师兄在哪，我们不比你清楚，要么让开道，要么自己将我师兄送出来！ 否则，别怪我等手不容情！” 二僧厉喝一声，眼神冷冽，让一只猴子百般戏弄，颜面何存！ “几位师傅，口说无凭啊，得拿出证据来，你说有人便要进山，又要让我送出个人来，这无中生有的事，教我为难！” 孙百炼轻叹一声，无奈的摊开手道。 她何其无辜！ “是不是有人，让我等进去一探便知，这既然是你的山，有你在，应保我们无碍！” 一僧冷声道，说着整理衣袖，便要向前，却被孙百炼阻在原地。 “话不是这么说的，山是我的山，山中有没有人，我不比你们清楚？ 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们做主！ 我怎么知道你们进山是来寻人的，还是夺财的，杀人的，又或者觊觎咱的美色，想要占了我的山头……” 孙百炼凑到三人面前，抬头定睛开口。 “光靠一张嘴是不行的，你们一旦进了这山，就会有无数可能，所以……敢踏进一步，我就会把你们想象成最可怕的敌人……” 孙百炼话语微顿，抬起手捏拳，将拳头攥的咯吱吱直响。 真要动粗，她就只好捏死他们了。 “施主当真要与我们为难，这样做的后果，不知施主可知晓？” 三僧神色依旧，轻声道。 眼中没有多少波澜，只是目光在孙百炼身上停留了一会。 “几位师傅，不是我为难你们，是你们为难我啊，你们哪只眼睛瞧见我这山里有人了，不能嘴巴上下一碰，就瞎编吧。 骗我也就罢了，你骗佛祖，万一佛祖是个小心眼的，你这小命还有没有……那可难说！” 孙百炼双手抱胸，嘟囔道。 “说不定你那师兄迷路了，他可能往东边走了，也有可能往北边去了，或者上天去了凌霄宝殿…… 也有可能去了龙宫做客……你们去他们的地盘上找一找吧，这天下大的紧，何必为难一只猴！” 孙百炼无视了那和尚越来越阴沉的目光，自顾自开口，就是没打算让开路。 “得罪！” 三僧轻言一句，玄奘的干系太大，不是一只猴儿拦路，就能阻他们去路的。 当即迈步上前，三人的气势展露无遗。 “小家伙，我不管你跟那只猴子是什么关系，今儿乖乖把道让开，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你让是不让？” 二僧道。 他们是干什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给彼此留些颜面。 猴子本事再高，也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这西牛贺洲地界，要是因为一只猴子拦路，他们就止步不前，传出去，才是真正的笑话。 “咦惹，想来硬的，讲道理都说不过我，是谁给你们的自信，动手就能赢了我的？” 孙百炼十分鄙夷的扫了三人一眼，光个脑袋，便说自己断了烦恼丝。 说什么六根清净，照见五蕴皆空，合着是让别人皆空，独独自己不空是吧。 “佛法慈悲，一切唯心造，一切唯心现，尔等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可见咱。 歪门邪道，看我大威天龙！” 孙百炼摆出架势，故作高深，虽是抬头，却似居高临下，气势逼人，观三僧如观蝼蚁。 话音刚落，那二僧眼中怒意难以遏制，一掌便迎头劈下。 “妖猴速死！” 二僧眼神森然，声音阴沉沉，出手狠辣至极，打算一掌结果了这妖猴的性命。 敢以佛法嘲弄于他，该送她去见如来。 “啊……我死了……啊……我涅盘了……啊……和尚歹毒……” 二僧连连出掌，每一掌却只是与孙百炼差个丝毫，看似打中，实则打空。 孙百炼故作姿态的言语，便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嗖！ 那僧衣中飞出银针，直冲孙百炼脑门。 却被其一一弹开，是僧人狠辣无情招招夺命，猴儿矫若游龙身姿飘也逸，闲庭信步。 一个杀机陡现，一个鱼虾嬉戏。 “蠢东西，你中计了！” 二僧森然一笑，眼神讥讽，轻飘飘跨出一步，整个身形一闪，自孙百炼身前消失。 再出现时，那大手已经扣住了孙百炼的脑袋。 轻轻一捏，便是脑浆四溢，红白一片片，沾满了手指，鲜嫩欲滴…… “唉，师兄心愿达成，捏死了她，可有几分痛快？” 三僧轻叹一声，无奈道。 “什么意思？” 二僧转头，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可看着那已经死去青色小猴，觉得无比真实，一时间惊疑不定。 “若是不出所料，我等已经是进了这愿山，你动了嗔念，这……应该正是你希望出现的！” 三僧平静道，连他也察觉不到丝毫破绽，可愿山终究是死物，真与假，有时候太正常，便是不正常。 “你若不信，唤一声我佛，可能得到回应？” 三僧道，愿山诡异莫测，独独不能显化至高生灵，任你心中千般呼唤，也不会有丝毫响应。 若非如此，他也难以分清真假。 “走吧，既然来了，先寻了玄奘，再说其他，望师兄收心收念，我等如今的状态，不可掉以轻心！” 三僧迈步，眼神古井无波，取经大任，不能就此止步。 第352章 无计可施 “蠢东西，嘻嘻，连谁中计都没弄明白，就说咱是蠢东西，这是骂谁呢！” 孙百炼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看着三个站定不动的僧人，啧啧称奇，这山是有些门道的。 要是来几个真和尚，估计很难影响到他们。 可惜了，这几个家伙修为境界确实高，就是脑子不灵光。 山中寒风冷冽，不消片刻，三道身影已是成了三道雪人， 青色小猴儿不再理会他们，随手摄入一块丈许高的石头，抹平一面，写上了来者止步四个大字。 又在不起眼的地方用指甲盖大小的字写下一句话： 山是猴儿山，洞为灵明洞，乃是猴儿家，外人莫乱入，猴儿一笑，生死难料，劝你一劝，阎王说善！ 便将其插在另一侧，拍拍手中灰尘后，便蹦蹦跳跳的走向山内。 这愿山，竟对其没有丝毫影响，在她面前，就好像成了一座普通的大山。 “取经的和尚，你可得争点气啊，来救你的家伙都被我打发了，这你要是活不了，可不能说我无情！” 孙百炼看向那师徒几人，想着都是一帮关系户，这底蕴已经比寻常人强了不知多少。 要是连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那还是死了好。 打此刻起，就是关系户，你也得给咱老老实实的，谁敢来捞，她就搞谁，争取不放一只苍蝇进去。 想见面，梦里去见吧。 猴儿念罢，便开始在山中游走，想着这里做她的洞府最合适不过，师傅他老人家的眼光独到。 从此以后，她就是山大王了。 这当了山大王，自然要选址作个洞府，洞的名字她都想好了，现在就差个洞了…… 却说西天雷音之地，诸佛端坐，那宝刹中，一块明镜悬空。 诸佛所观，皆是镜子正面，那镜中景象，便是愿山所在，如来面平静，目光微动，看向一众大佛菩萨。 “这解救金蝉子未果，诸位可还有妙计，尽可说来，若是功成，功德无量！” 如来轻声开口，声音一时间回荡在大雄宝殿内，久久未散。 那佛陀，菩萨端坐，目不斜视，口诵佛法经文，皆不作答。 什么罗汉，圣僧，揭谛，比丘尼，大小神仙暗暗低眸，尽皆闭口。 先前商议的对策已经是功败垂成，被一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猴儿搅局，那张嘴，简直比当年的妖猴更甚几分。 其又是混世四猴之首，天生对愿山这种古怪的规则免疫，如今恰好陷入两难境地，哪有什么好的办法。 而似愿山这样的鸡肋，想要的实力不够，实力够的又瞧不上。 才任由其在三界中乱窜，谁也没想到，这就恰好就让金蝉子给撞上了。 “我佛，不如我们信那金蝉子一次？” 普贤菩萨起身礼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说不定，没有他们的帮助，金蝉子也能脱身，如此，便不会这般为难了。 他们这个层面的，一旦出手，十有八九那猴子也来了。 到时小冲突成大事故，莫说取经，这殿中仙佛，有几个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 他没有，其他人也没有。 “难！金蝉子迷障未解，心性不定，六根尚存，尊者说的那点希望，少的可怜！” 如来轻轻摇头，缓声道。 尚是一介凡胎肉眼，看不透滚滚红尘，苦集灭道，岂是那般容易参悟的。 用一凡身去对抗一山之规则，不动妄念，静灭诸神，纵是大佛转世，也是难上加难。 金蝉子不过十世修行，尚且未果，难见彼岸，又如何明我见我。 “那妖猴处处与我等作对，依我之见，他定是成心的，想让金蝉子死在路上，好绝我西方兴起之机，这更是与天作对！” 一佛陀出声，恰似金刚怒目。 心下觉得那愿山，说不定都是孙悟空作怪，使了手段让玄奘遭劫。 否则以他们的见地，这金蝉子断然不会受此大劫。 文殊菩萨闻言轻皱眉头，此刻商量解救之法才是重中之重，说那猴子有什么用。 “不如还是奏请玉帝，让他遣神将下界，助金蝉子一功！” 有大佛开口。 使得殿内诸佛微微抬眸，菩萨罗汉等众望来。 “不妥，我佛先前一而再，再而三上禀玉帝，王母，这才换来相安无事的局面，又有哪吒三太子相助再后……” 文殊菩萨向前一步，沉声开口，若什么事都向玉帝奏禀，还谈什么西方佛国，极乐世界。 说的好听点是尊敬三界之主，难听些，那就是无能了。 难道他们挑出的取经人，就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要漫天神佛这般放水，才能到这西天净土取经不成？ 到那时，这西天极乐国，怕是名存实亡！ “那便再寻些修行有成的僧士，入那愿山，再带上佛宝舍利，清空杂念，不使凡心蒙尘，或可带出金蝉子！” 又有佛陀开口，悠悠说道。 凡士信徒入山，不算逾越，就是佛宝等物，到时也可以说是不慎流失，寻个借口，也算不上把柄！ 到时，那猴子也是无话可说。 “那谁来拦着那只小妖猴？” 大佛突兀开口，那只小东西年岁不大，可天赋不弱，已是妖仙之躯，要是得了封正，入天庭也是绰绰有余。 修佛法者，基本上分为两类，一种修心，一种修身，心境超然的，动起手来，便差了些。 修行法力高深的，心境上便略有不足。 二者兼修的，多是高不成低不就，难有出类拔萃者。 就是真有本事的，对上那只猴儿，胜负也尚未可知，不解决那只妖猴，他们谈何搭救！ 那山如今成了那妖猴的领地，进去之后，必然要对上的。 这猴子本就猴精猴精的，再能说会道，一张嘴皮子甚是恶毒，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引动妄念…… 这种事情，还是要想周全些才好！ 诸佛眉头微紧，一时间陷入两难，本来随手的事，如今却要他们皱眉苦思，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由那猴子而生！ 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让这好好的一场西行大计，搅和成了一锅稀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稀饭也就罢了，这烧着烧着，很有可能便生不生熟不熟了。 这样的东西，你敢拿出来待客？ “阿弥陀佛，那猴儿修行，定有明师相助，否则以其年月，断不能有如此修为，不如找到他师傅，做个说客……” 一佛道。 “此法难行，我已得知，那小猴，乃是花果山所产，其师，为太白金星李长庚！” 如来轻声道，一时间大殿一静，无人言语。 太白金星？ 文殊菩萨闻言稍怔，随即暗叹一声。 要是那老泥鳅，滑的跟什么似的，都不用找，他就知道此刻，对方决计不在天庭。 要不然，能放那小猴下界？ 第353章 家? 却说玄奘等众自觉行了月余，见草绿花开，日光东西不知几回。 这日，悟尘途中定下脚步，看着那不远处的烟火人家，心境微微起了波澜。 “可善，我想我是找到你家了！” 悟尘双掌合十，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 这里的景色，与小姑娘说的颇为相似，那村前的卧虎石横立在一旁，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 老柳树枝条稀少，可观其貌，也能想到其生命力旺盛时是怎样一般场景。 高低错落的房屋，却是在风雨洗刷后，透着一丝古朴。 “大王庄？秦姑娘，这里说不定真是你家呢，是一个名儿！” 李虎凝目细细瞧去，那百米开外，立在道旁的石碑上，是已经失了色三个大字。 想着他们运气不差，这走过这么多地方，若是寻到秦姑娘的老家，也算喜事一桩。 “是吗？” 悟尘再次开口，轻声问了一句。 秦可善的身影显化而出，看着眼前的场景有那么一瞬的失神，眼前景象与记忆中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开始重合。 许多一闪而逝的画面让她的心猛的绞痛，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她只是一道幽魂而已…… 见秦可善面色怅然，流露出的哀伤，悟尘缓缓挪开脚步，却又停下，心中已经明白，这里想必就是那大王庄了。 可过了这么多年头，物是当年物，人非昔日人，这样，真的算回家吗？ “悟尘，你跟秦姑娘一并去看看，过了这么些年，也许家里有些变化，莫要叫她太伤心！” 玄奘低声道，生前遭难，死后也不能享福，秦姑娘的人生，并不算好。 寻常人走过一生，多多少少也能遇到许多挫折磨难，苦苦挣扎不已。 似秦可善这般的，天见犹怜。 “好！” 悟尘应了一声，也不再迟疑，跟了上去。 “八戒，李虎，咱们也寻个人家，借宿一宿，再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玄奘又道。 秦姑娘执着回家，如今能找到，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中那点仅存的执念，若是一朝消散，他也无法预料，之后是个什么光景。 “师傅，这寻到故乡是好事，怎么还一个个悲春伤秋的，等秦姑娘了了心愿，再与咱一道西行。 不比天天心里藏着事强？要是我……” 李虎摸摸脑袋，有些不理解。 秦可善死了多少年了，家里就是有亲人，也不知道是多少辈的后人，那点血脉亲缘，有没有一个样。 这次既然寻到了，与前尘往事做个了结，重新开始，不也算好事么！ “老李啊，这男人的心思，女人的心思，是有区别的，你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很容易忽略掉一些东西……” 玄奘微微摇头，他虽然也不懂女人心思，可明白二者看待同一件事情，想的也不一样。 理解和包容，这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 毕竟，你认为很正常的行为，也许在别人眼里不是那么正常。 这个时候，感同身受是不可能的，给彼此一些尊重，理解，便是他们应该做的。 有的人离家日久渐思乡，有人远游四方不念故土，若是因此觉得他是个无情的，看不起。 又或者觉得他是个矫情，矫揉造作的，瞧不上，这时该反思的是自己，不是去纠正别人。 “师傅不愧是师傅，小李子，你这跟着俺师傅走了这么些路，怎么只长力气不长脑子，这爷们跟娘们能是一样的性情吗？” 猪八戒瞥了一眼李虎，幽幽道。 一看就是个单身几十年的光棍汉，没怎么与女人接触过。 这女子心细如发，可不是说说。 细节最致命，也许偶然间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都会让女人察觉到你对她态度的变化。 那大老爷们，能在这些上面如此计较吗。 大师兄在这事上面，比李虎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走吧，咱们也该寻个地方吃些斋饭歇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有些乏累了！” 玄奘随和道。 李虎挠挠头，想着他一个大男人，如何站在女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这生来便决定了的事。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没办法做个女人心态啊！ 而且干嘛要另行借宿，若是秦姑娘有亲人后代子孙在世，直接在她家里住下不就行了。 招待一下老祖宗的朋友，也是应该吧！ 搞不懂。 偌大的村子，却只有寥寥几处烟火，飘起的青烟徐徐，迎面的风来时，也带着几缕饭香。 让猪八戒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咽咽口水。 这饿着的时候，最是这种滋味诱人，青山绿水长溪，小村小户小人家，装不下天地一隅，却唯独装的下人心。 他以前给岳丈家做活时，回家便能见到那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有时候，刚进庄子，就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香啊！ 甚至可以从那众多香味中，嗅出娘子亲手为他做的那道菜肴，那是独属于某一个人的印记…… 哎，又想家了！ “师傅，敲哪户？” 猪八戒看着为数不多的的几家有烟火气的，出声问道。 其他的他也瞧了，院门紧闭，大门不开，许多都有一层灰尘，显然是许久未曾住人了。 “要不，去那户吧，我闻着就数他家的饭菜最丰盛，滋味最足。” 猪八戒有些意动道，这要是去一个不富裕的人家，家里没那么多余粮，他们是吃也尴尬，不吃也尴尬！ 他闻着那家飘出来的饭香，最差也有六七个菜，一两个汤了，说不富裕，鬼都不信。 “八戒这是饿了，也好，咱就去那家吧，讨些斋饭。” 玄奘笑道，毕竟自己这徒弟，在吃的上面可从没马虎过。 “我来敲门罢！” 玄奘说着来到那户门前，鼻间也闻到了那点从院子里透出来的饭菜香味。 看着眼前的门户，倒是与别家一般无二。 咚咚！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后，玄奘也就退后一步，站定等人家开门。 “谁啊？” 随着脚步声临近，那门也被人打开，露出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妇人的面孔。 “这位姐姐，我们路过此地，没个去处，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方便不方便？” 玄奘礼问道。 “什么姐姐，你这模样，喊我姐姐？我都能当你妈了，为了口吃的，真不知羞！” 妇人剜了玄奘一眼，没给什么好脸色。 “是谁来了？” 院子里一道颇为沧桑的声音传来，妇人闻言回头。 “没谁，一帮要饭的，等着！” 砰！ 说完，那大门也是被妇人合上，让本欲开口的玄奘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说他不是要饭的来着，可仔细一想，好像就是要饭的。 对方这样说，也不算错。 少顷，那门又被打开，妇人将东西递给玄奘。 “借宿不方便，你去问问别人家吧，这点吃的就当孝敬佛祖了，你也别说我不近人情！” 妇人说完，转身便进了门，关门，一气呵成。 玄奘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八戒，要不，就着这香味，先垫吧垫吧？” 玄奘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粗馒头，试探的问道。 第354章 是也不是 “去你的，光叫人闻，不让人吃，算什么事！” 猪八戒没好气道，甩甩袖子，却还是拿了一个啃了起来。 有比没有强，只是这家子是个小气的，他都闻到那菜香了，结果只等来了几个粗面馒头。 “这味道……不对啊！” 猪八戒咀嚼两口，微微愣了一会，就那愣神间，觉得这馒头的味道似曾相识。 好熟悉的味道，不单单是那馒头，这会，他闻着那些饭香，与自己记忆中的也是差了不多少。 就好像这一刻，他往日也曾经历过一番。 可皱眉苦思，地方不对，时间不对……唯一对的，可能就是这食物的味道。 可他会从什么地方吃过差不多的馒头呢？ “长老，这家抠搜搜的，就给点粗食过来，这也……” 李虎伸长脖子望了一眼，讪讪开口，登时没了胃口。 那黑不黑，白不白，密密麻麻的小点像是在沙土中滚了一圈，虽然不是不能吃…… 可搁以往，除了战时，缺少军粮时，他也没吃过这样的。 “小李子，不爱吃啊？不爱吃我吃!” 猪八戒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也不等李虎开口，就从玄奘手中又拿了一个。 别人挑食，他可不挑，这有好的自然吃的高兴，差些的也不是填不饱肚子。 不吃好啊，不吃他还能多吃一个。 玄奘与大伙分了干粮，打算吃了再寻人家借宿。 另一边，秦可善却是立在家门前，久久未动。 那门锁上的灰尘已是积厚，角落尘网一层又一层，不用进去便知已经久无人居。 秦可善眼底划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回头看着悟尘笑了笑。 “怎么，不是你家么？” 悟尘见秦可善这般神情，有些疑惑道。 这村前的景象，和这路线，宅子的大概样貌，都对上了，难不成是巧合？ “没事，如果不对的话再找便是，等我随师傅取完经，用心找一找，定能找到的，你别灰心！” 悟尘微微垂眸，想了想说道。 “不，是我家，可也不是我家……” 秦可善摇摇头，与悟尘说道，只是又没来由的补了一句，让悟尘摸不着头脑。 怎么有的绕，他这一时间转不过来。 “谢谢你，让我今生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些，只是一切终成过往，只余追忆，有些事，有些人，回不去了！” 秦可善怅然若失，神色黯然，是家也不是家。 真正看到了，方才察觉，这里，只是一片故土，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家，永远也回不去了。 此家非彼家，家家不相同，难有心安处，有家也无家，当为无家客。 若有安心处，何处不为家！ 秦可善抹去眼眶的泪水，浅浅一笑，不再纠结于往事。 那门上了锁，可她心门上的那道锁，已经在悄无声息间打开了。 “悟尘兄，我以后这样称呼你可以吧？” 秦可善想了想说道，眼中的忧伤已经消散大半，那抹眉间的忧思，也已经不知去向。 “自然，一个称呼而已。” 悟尘见状，也是微微一笑，无论如何，秦可善寻到了她的故土，找到了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家。 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不仅仅是秦可善的，也可以说是他的。 帮她找到家，本就是自己所希望的。 “不进去瞧瞧？” 悟尘见秦可善转身要走，连忙开口道。 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就这么走了，有些出乎意料。 “瞧？瞧什么，进去了，也不过是睹物思人，徒添伤感，生老病死，聚散离别，不为我们所控。 才说的上一个缘字，来则聚，散则尽，因何？无能为力而已！” 秦可善缓声说道，既如此，悲与欢，喜伤忧思，不过是自扰而已。 倒不如坦然面对，珍惜当下。 少些惘然，莫要等错过，再去挽回，去追悔莫及，过往犹可忆，当下更应惜。 也许现在拥有的，已经是无数人苦苦追寻一辈子而不可得的东西。 如此，何必再为了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去困住当下的自己。 这何尝不是一种枷锁，看开，拿起，放下，等真正明白，才会懂这几个的字的含义。 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明白，都不算晚。 “走吧，玄奘师傅他们估计还等着咱们呢，不过，等取了经后，你有什么打算？” 秦可善看了一眼陌生又熟悉的门户，不再有留念，转头向悟尘问道。 “打算的话，嗯……小僧也要盖一座禅院，不供佛像，不供仙神，奉经，诗书，典籍……” 悟尘微微沉吟，很是认真的思考一番，这才开口道。 也不用收什么僧人弟子，搞那些藏污纳垢的勾当，每日翻翻经书，懂些浅显的道理。 再时不时去看看这世间红尘，百态人生…… 神佛也不是有求必应，天下生灵无尽，心愿不知凡几，善恶皆在人心，应了也未必是好事。 经书道理不一样，明白，懂得，便是自己的。 悟尘想着，这样的日子，应该是极好的。 “悟尘师傅眼光浅了啊，好歹也是玄奘法师的大弟子，不说心系苍生万物，这济世救民，解苦厄…… 种种，这些应该有的吧！” 秦可善眼神清澈又无辜，故作姿态道。 “你说的这些，贫僧倒是想，也曾奢望过，可太远，太虚，不切实际，好似少年时立下的梦想，遥不可及！” 悟尘有些感慨，他刚刚拜师时，何尝没有这般的想法。 以为遇到了高僧，日后便能如愿。 可事实是，莫说渡人，渡己便已经是万分艰难。 倒不如寻个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先认认真真把它做好，再谈其他。 这俗世红尘，如溪水，如幽潭，如江海，而他呢，不过是一叶浮萍，在这浪涛中立足，也须小心再小心。 一次不慎，或许迎来的，便是身死道消，彻底消失在这茫茫大界。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见，佛祖，也是会忽悠人的。 “我只是一头熊，就是成精作怪，也不过是得一妖精的名号，当了和尚，又是一妖僧，或者僧妖……” 悟尘笑笑，并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名声太大，便会受其所累！ 心比天高，亦是一样的道理。 “悟尘兄看的透彻，小女子受教！” 秦可善笑着拱手，明白悟尘的意思。 那些成天嚷嚷着为国为民，造福苍生，福泽天下的人儿也不少。 事没见他们做几件，口号喊的能把天上的神仙震下来。 搞来搞去，除了把自己名声搞臭了，事情搞砸了，江山搞没了，民心搞乱了，还搞成了什么！ 事以密成，祸从口出，这八个字，多么浅显的道理，又有几个人弄明白了。 当你大喊口号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你的失败！ 所以普渡众生，心怀天下，济世救民这些，不看你怎么说，全看你怎么做。 故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说多了，没忽悠住别人，把自己忽悠住了，才是可悲。 像悟尘一般，先建个禅院，奉读经书，不说普渡众生，起码也做到了不为祸苍生。 理想与现实，终究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355章 醒? 斜月清风始如旧，难见当年故人身。 秦可善与悟尘折返，见玄奘等蹲坐在路旁，倚靠着土墙歇息。 不由得微微诧异。 “这是？” 秦可善疑惑道。 虽然村子不大，也无多少人家，可寻个借宿的地儿，也不会太难。 “这里的老人家没见过什么妖，也怕生，所以我们就没敢打扰，秦姑娘，可是你的家乡？” 玄奘解释说道。 八戒的样貌出奇，他们又是几个大汉，村里没什么年轻人，不敢招待他们也是正常。 这在外面过也是一宿，算不得苦。 “算是吧，既然没找到去处，长老便去我家吧，也好过在外面吹这冷风，亲近天地！” 秦可善不假思索道。 说着，率先转身离开，想着去收拾一下积厚已久的灰尘。 “好，这好，师傅啊，我就说秦姑娘是个心善的，怎么会容咱们睡外面，你看吧，还辛苦秦姑娘跑这一趟！” 猪八戒连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咧嘴笑道。 这老和尚想的太多，老是方便别人，为难自己，白白受了这苦。 师徒等人言语间也到了那尘封许久的门前。 只是此刻门已经被打开，看着里面忙活的身影，猪八戒与李虎也是不由分说就上前帮忙。 村里有人探出脑袋张望，很快又缩了回去。 玄奘明白他们的想法，估计是将他们当作了过路的。 对这些村民来说，自己一行撬开无人的房屋住一宿，也好过直接住他们家里。 秦可善的魂体胜过以往太多，哪怕显于人前，寻常人也瞧不出丝毫异常。 故她见李虎他们清扫灰尘，抬水洒地，自己便敲开几户人家，借了些柴米油盐…… 不多不少，刚好对付这一顿。 一会功夫后，玄奘等人便坐在桌前，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饭菜，多了几分喜意。 有一口热乎的饭菜吃，与吃没有温度的干粮，是全然不同的。 只是动了碗筷，各自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后，玄奘与李虎等俱是一愣。 “怎么，这饭菜有问题，不好吃？” 秦可善笑着问道，眼中有了些异彩。 “好熟悉的味道！” 玄奘等异口同声，说完各自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不对。 “秦姑娘，你这手艺真厉害，居然能让每一个人都吃到自己熟悉的味道，俺老猪差点都以为是媳妇来了……” 猪八戒狠狠的咀嚼两口，一脸满足道。 “猪大哥，我可没那手艺，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顿饭，你们要是有一个觉得饭菜味道熟悉，可能是巧合，这……” 秦可善微微摇头，表示她不可能做出让所有人都觉得熟悉的饭香。 “妹子别谦虚，这饭确实合我口味，一点不比我老母亲做的差！” 李虎大大咧咧道，他也以为是秦可善厨艺高超，才能做出这般饭菜。 也没往深处想。 “师傅，我明白哪里不对了，这饭菜的味道不对，那一日风雪化春不对，那国君定然也不对！” 悟尘在这一刻猛的抓住脑海中那缕灵光，一瞬间想通了所有。 假的，这些东西全是假的。 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理所当然。 当没有一点意外时，没有意外，便是最大的意外。 “什么对不对的，大师兄你得癔症了？” 李虎被悟尘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碗筷道。 想着一夜化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要真有什么不对的话，他们早就出事了。 “确实不对！” 猪八戒被悟尘这么一提醒，突然觉得口中的饭没了滋味，目光微沉。 这饭菜不是秦姑娘的手艺太高，而是这片地界，大抵只能根据他们以往的感官来营造食物的味道。 他就说吃个粗馒头，都能吃出熟悉的味道了，那些东西不是单一的某个地方的味道。 而是他记忆中许多味道的混合，所以他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吃过。 他脑子也不算个愚笨的，这往前一推，很容易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在雪山中休息后，基本上便没出现什么变故了。 “是不是出了问题，试试就知道了！” 悟尘与八戒目光交汇，读懂了彼此的想法。 “我往西！” “我往东！” 说罢，两道身影各自冲天而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秦姑娘，他们这是？” 玄奘微微蹙眉，明白悟尘与八戒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一时间难以明白。 这饭菜的味道…… 玄奘微微一怔，脑子里冒出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想法。 连身子都不由得僵住。 “这里，莫不是是个假的地方？” 玄奘失声道，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前问秦可善时，秦可善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算是！ 与真的大差不差，是记忆中的故乡，自然也算故乡，可终究不是真的…… “长老还是长老，李虎还是李虎啊！” 秦可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神色间有些恍惚，在看到大王庄的那一刻，熟悉的场景勾动了她内心深处一些永远也不想回忆的事。 大王庄，不是她的家…… 她忘记了那个唯一带给她些许温暖，让她人生中有些欢乐的地方。 剩下的，只是恨而已！ 用恨去寻求爱，又如何找的到？ 这里，是那帮畜生的家，若嫁夫从夫的话，这里自然算是她家，可自己也不过是一道残存少许记忆的残魂而已。 哪里还有家。 因此，她从才会很轻易的窥破这片虚假的地界。 与其说这里是她的家，倒不如说，更多的，是悟尘所希望的，帮她找到的那个家。 是是非非，前尘过往她已经放下，做人时，受尽折磨，如今做了鬼，境况反而好些。 这样的日子，她很喜欢。 嗯？ “长老，那月亮怎么一闪一闪的，快要没了！！” 李虎见周围忽明忽暗，不由得抬头，那头顶的弯月竟然在变淡。 再看去，不仅仅是天上月，那漫天星辰，远近树木，房屋，土石…… 所有东西都成了虚影。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一切皆空，一切不空，惭愧惭愧！” 玄奘合掌，轻唱一声佛号，闭了眼眸，那些经文如潮水般涌来，一一在玄奘心间流过。 开！ 天地间忽传来两道大喝声，俱在玄奘耳边炸响。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李虎身上升起，那手中碗筷如镜中花，水中月，陡然间消了踪影。 继而一股极致的虚弱传来。 “要死！” 李虎有气无力的哼唧一声，这才看清，自己所在，不还是那个洞么！ 那这吃了许久的饭菜，全是自己凭空臆造出来的，吃了个寂寞。 只是风雪堵了洞口，一地柴火已经燃尽，四肢冰凉，都快跟一具尸体差不多了。 猪八戒与悟尘大汗淋漓，眼中的悸动难以遮掩，若是他们再大意些，过些日子，得到的怕是一地尸体。 那吴季哪是跟着国君回了乌鸡国，分明已经昏死在洞中，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该见无常了。 “苦海无边，佛法无量，金蝉子，你既已明悟本心，明我见我，还不归位，入我西天极乐！” 一道雷音自外界响起。 是佛光四射，融了冰雪，驱寒祛冷，亮了天地。 第356章 自辩 “如来？不会是假的吧，师傅你小心点，俺老猪身子有些飘，不一定护得住你！” 猪八戒拄着钉耙，喘着粗气道。 知道这山邪乎，可没想到这么邪乎，他们在其中耗了几个月的时间不是假的。 不管外面时间是多久，这几个月的寿命，是实实在在的没了。 他甚至觉得，他们在那夜过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依托于自身的精气神。 吴季是个凡人，最先撑不住，恰是先前的国君前来，让他逃了一劫。 这山中的怪异他虽没勘破，可也有所得。 其中发生的一切，多多少少有些顺着他们的意愿来发展！ 这取经，可是他们一些最终的目的！ “放心，为师心中有数！” 玄奘微微点头，神色倒也平静，可心中终究是起了波澜。 真佛假佛，他未必看的出来。 可无论真假，有些事情，他都是想知道的。 哪怕是假作真，又或者真作假，都会像个真的，而不是像个假的。 只要像就行了！ 穹宇之上，是金云一片，莲花绽放，一道金身金芒不尽，宛如大日临空，放眼望去时。 是金虹耀界，山川映七彩，幽潭有祥光，不见佛祖颜，只有黄云浮玉瑶光随身。 “东土大唐僧人玄奘，见过我佛！” 玄奘走出洞口，只是抬眸一观，便合掌礼拜。 如来是什么面目，他未曾见过，人人说他前世是佛祖驾前二弟子金蝉子，可对他来说，身份也始终只有一个。 大唐僧人，玄奘，如是而已！ 故佛祖以金蝉子相称，他以玄奘回之。 那道身影光芒太盛，他也看不真切，索性不去探寻佛祖的面貌。 或许，悟尘八戒可以瞧的清楚。 “玄奘，你今已大彻大悟，看破迷障，识得正果，可愿承我真经，永居西方净土？” 那佛陀金身对玄奘言道。 玄奘见了那临苍佛陀，心中反而平静了些许，没了之前的紧张与激动。 “我佛，您能下来说么，这么仰着脖子，我有点不习惯！” 玄奘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让那天地为之一静，那天上的佛陀金身，也是微微一滞，似是没想到下面的和尚会如此言语。 猪八戒嘴角一抽，强撑着走出洞口，看向那显化在云霄中的如来。 想着今儿老和尚也抽风了不成，胆子这般大。 不管是真的假的，你这一句话，很容易被当作挑衅啊…… 悟尘也出现在一旁，微微眯眼，却依然瞧不清那上方的面容。 少顷，有些凝滞的气氛中，俩人，一熊，一猪，一龙马，立于山腰处，风雪未曾动其容。 “佛者在心，玄奘，你着相了！” 那金佛开口，雷音入耳，玄奘低头微微沉思，想罢摇了摇头。 “我佛，我脖子酸，怎么算着相，这身是凡身，有生老病死，不吃不喝，有个三五日，也能丢了性命……” 他也不是金佛身，一不能飞天，二不能不朽，与佛祖说个话，怎么这般费劲。 “玄奘，你六根未除，六尘不净，才深陷苦海，不得自渡，该放下，该觉该悟！” 金佛又道。 “我佛，既已大彻大悟，看破迷障，又何来的六根未除，六尘不净，尚是俗僧一个，怎可承您真经，永居西天？” 玄奘再次礼拜，从容问道。 咳咳！ 猪八戒连忙轻咳两声，将头扭到一边，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平常自家师傅也没这样啊，总是说教多些，好嘛，现在见了佛祖，你倒是杠上了。 “承吾真经，自可超脱苦恼，解释灾愆，永不沉沦！” 金佛道，不见喜怒，是金莲摇曳，光华绽放，煌煌雷音，透彻天地。 “这般真经，不知代价几何？” 玄奘心中没多少激动，只是再次开口问道。 其实他想问的更多，只是觉得问的太多，显得他有些不敬佛祖，故选了一个最简单的。 如那超脱苦恼，是那般超脱，是自超，还是他超，是觉，是悟，是引导，解迷，还是入迷…… 永不沉沦，这个永，是多久，天地有尽时，草木一枯荣，对于朝生暮死的生物来说，或许几十年，也会被当成永久。 人族繁衍至今，是多少载，若是有人能活到人族灭亡之时，是不是也算永生？ …… 其实佛经中尚有许许多多问题，他无法得到答案，可惜不能言尽，教他为难。 悟尘也很是好奇的等着上方佛陀的答案。 有舍有得，这世间，想要得到，便要放下，拿起的与放下的，孰轻孰重，总会有代价的。 他拜玄奘为师，也算舍得，也是放下，才有得到。 师傅取经，舍掉的东西，不会比他少了，自然也是代价，这见佛取经，同样会有代价。 无论真假！ 那金佛微微沉默，天地间风雪皆寂，祥光金云生生灭灭，自放光明。 “真经不以价论，悟者自悟，明者自明，无须他渡，然世人愚昧，自悟不得，便须引渡，方可不堕沉沦。” 如来道。 “我佛，那我这算是自渡，还是他渡，又或者引渡？” 玄奘又道。 “至此时，我尚未觉得自己大彻大悟，明悟本心，我佛所言，使我矛盾，自渡者渡人，尚可，他渡者渡世…… 恐是误事！” 玄奘想了想，如他这般的，怎么着也算不上自渡。 真经不论价，渡人渡世，定是论价的。 故他承经，也是有代价的。 “玄奘，你得我真经，自可自渡，他日传至东土，教化那愚昧众生，让那多贪多杀，多淫多诳之辈，心尚善缘…… 礼敬三光，修得正善之门，自是功德一件！” 玄奘听罢，却是依然摇头，这非他想听的，什么修真之经，正善法门，自悟尚难，又说什么教化众生。 他此行，也不是为功德而来。 若修成正果，悟无边佛法，得真如，清静，正觉，慈悲，又何须在意那些。 “如来佛祖，俺师傅是个执着的，你说这么多，不如把真经传了，教他一观，流传东土，扬你佛名，岂不美哉！” 猪八戒憋足力气，开口言语一句。 他听得烦了，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句句说不到点子上，他都急死了。 你传了经，老和尚领了去东土，把事了了，不就结了。 “欲取真经，须是真心诚意入我佛门，玄奘，你先前还俗，事出有因，今可愿入我佛门，传我真经？” 如来肃声问道。 让想多说两句的猪八戒闭了嘴，讪讪一笑。 想着这如来佛这般小心眼，这个时候都有提一嘴这个，这不是掉老和尚的面么。 “我佛，您常言众生平等，无苦集灭道，五蕴皆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既如此，又何必在意于入佛门，穿佛衣，佛者，在心，这是您说的！” 玄奘双掌合十，站定说道。 第357章 明者不明 “师傅，多半是个假的，你让俺老猪多歇会，等会破了他这幻象！” 猪八戒瞅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问题，可没有问题就是问题。 那金佛舍利之光比真如来到了都不遑多让，只是其笼罩在金佛周身，让人瞧不真切如来金身。 遮遮掩掩的，必有蹊跷。 且猴哥连个菩萨过来都要管上一管，这西天如来都明目张胆的来了，猴哥没有不来的道理啊！ 悟尘听见猪八戒说那如来是个假的，心中有波澜泛滥，抬眸看去。 依旧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金光。 “天蓬，汝因酗酒调戏仙娥，遭贬下界，投了猪胎，杀生造孽，罪过不小，今随玄奘西行取经，怎可如此妄言！” 如来道明猪八戒的来历，大开雷音道。 “佛祖，俺老猪就是个妖精，你佛法高深，计较这个做什么，你们聊你们聊！” 猪八戒讪笑一声，也没觉得有啥。 是真是假，待会试试就知道了。 猴哥来了，定是真的，猴哥不来，十有八九就是假的了。 到时看他敲碎这假佛的脑袋。 “玄奘，可愿秉我迦持，皈依吾教，取吾真经，成正果，渡苍生？” 如来将目光放在玄奘身上，再次开口道。 “自然，请我佛传经！” 玄奘爽快答应，让那如来又是沉默片刻，一时间没个话语声。 “请我佛传经！” 玄奘见此，再次礼拜道。 佛祖都这么说了，他也不管到没到灵山，是不是那西天雷音宝刹所在。 要真能取了真经，在哪都一样。 “这经尚在西天净土，暂时取不得，须你历经万难，跋涉千山万水，至那灵山，方能取得真经！” 如来缓声道，看不出喜怒，玄奘却抬起了头，直视如来。 “我佛，这话，弥勒菩萨早已说过，既不在此传我，何故在此见我？” 玄奘凝神问道，觉得这佛祖是不是多此一举。 他入沙门又出沙门，可心中所愿未改，一腔热血未变，故西行之心依旧，不曾动摇丝毫。 “若是不传真经，我佛事务繁多，还是请回吧，待我至西天，修行圆满，再向我佛请经！” 玄奘合掌道。 未得真经，尚要继续西行，不知佛祖在此见他，是何缘故。 难不成当真就是假象，在此设下迷障，使他难以西行？ 还是他心中欲望所化？ 玄奘思索片刻，却无法确定。 若是假的，传他几篇经文，教他欢天喜地才对，若是真的，那么此地就应该是西天极乐，再传他几卷真经…… “玄奘，我知你心有疑问，无法自明，这一切，待你行至灵山，自会知晓，你担此取经重任，不可疏忽一分，谨记！” 如来说罢，却要离开。 那祥云金光随身，玄奘却是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 “我佛，既然已有真经，我佛又有大慈大悲，怜悯苍生之心，何故要我取经，这众生苦之久矣。 敢问我佛，为何不渡？” 真经可渡苍生，使人超脱苦难，为何要他取经才可传回东土。 这般经文，若是对苍生有益，早一日便有早一日的好处。 真佛显世，却不度世人，何故？ “此经因果，功德，智慧皆属不二法门，不可称量，那南瞻部洲之属，愚蠢蛮夷不尽，毁谤真言…… 难识吾经文奥妙，故不轻传，须得真心实意，才能取吾真经！” 如来开了妙口，轻声回道。 “我佛，这经度的便该是杀生造孽，愚昧不明之徒，不是这般生灵，又何须经文引渡？” 玄奘心中不解，佛法无量，佛心慈悲，才有度世之念，教那向善的超脱，离了苦难，作恶的向善，减少恶业…… 这般不二法门，该早早传下。 正因是多贪多杀，多欺多诈之地，才须真经传世。 若无欺诈，无贪杀，无淫诳，是非对错分明，善恶有道之地，何须真经传世。 这佛拿了经文不教不传，多半也不是个慈悲的。 “玄奘，你未脱凡躯，入了迷障，待来日功成，自可知见真如，这西行之路，不可懈怠！” 如来说完，祥光与金身便一道隐去。 是大日晴空日归虚，金莲金影隐云霄，乾坤金虹转白虹，真如不见见真如。 “阿弥陀佛，这入了迷障的，不一定是我，也不一定是这众生，众生无相，相由心生……”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送了佛祖，话未说完，便被猪八戒捂住了嘴巴。 老和尚太大胆，你这说下去，有罪的变无罪，无罪的变有罪。 怕不是到了最后，佛祖也有罪了。 “师傅，少说两句，你又不是那猴子，不说他是真的假的，你这话，就是假的也不爱听啊！” 猪八戒幽幽道，玄奘却是轻叹一声，心中苦楚自知。 若众生平等，便无佛魔一说，若众生无相，便无善恶一说，若六根清净，便无生灵一说…… 这普渡众生……普渡众生…… 普渡的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 云雾中，一道身影乐不可支，捂着肚子打转儿。 哪吒全程看戏，想不明白，这如来老头怎么想的，居然化了一丝投影与愿山中那股规则幻化的如来合二为一。 这是怕玄奘离了沙门，日后西行的功德落不到他们身上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还特地搞这一出，弄得不伦不类的，他估计这玄奘，这会脑袋都在发懵。 好端端的一场问心局，演变成这副光景……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歪打正着！” 哪吒眉头微扬，觉得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玄奘就缺这么一遭。 可惜他看不远，不然的话，能看出更多的东西来。 “孙悟空这家伙真就这么稳，这也不露个面，太不给如来面子了吧？” 哪吒想了想嘀咕道，不知道孙悟空到底怎么想的。 真要抓住不放，如来这样的举动，已经算是逾越了，毕竟玄奘心中幻化的佛祖，与真实的佛祖，肯定是有差距的。 再者，这愿山的规则有限，显化出来的东西，更多的是针对心境。 这祥云金光，遍地金莲，以及那大日如来身…… 硬是将假的搞成了真的。 “喂，你这家伙在咱的山头上空嘀咕个没完，说我老祖的坏话，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青色小猴说话间，已经是瞄准哪吒的屁股，一脚踹了下去。 只是狠狠的踹下去后，却是一脚落空，原地哪还有哪吒的身影。 “小猴儿，你不厚道，哪吒老祖当面，还不速速礼拜，拜晚了，可是要打屁股的！” 哪吒故作高深，负手在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想着这太白一把年纪，怎么收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偷瞄了他半天，觉得没有偷袭的可能，这才出来与他说话。 “拜什么，这可是我的山头，哪有主人向客人礼拜的道理，你在这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我不计较也就罢了。” 青色小猴嘴巴一撇，没好气道。 “给我三五瓶灵丹妙药，几坛玉汁仙露，什么龙肝凤髓，百味八珍，俱与我一些，我也就大大方方的原谅你了！” 第358章 挖墙脚 “灵丹妙药，三五瓶没有，三五十是有的，玉汁仙露，百来坛怎么样，至于龙肝凤髓，到时你想吃哪个吃哪个……” 哪吒笑意盎然，摊开手，便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小药瓶。 有紫气氤氲的，有金芒刺目的，小的似芝麻，大的如糖豆，让青色小猴硬生生吞下几口口水。 眼神却变得极为警惕，这三太子素来是个坑爹的，如今坑爹不成，跑来坑她了。 “你这家伙没安好心，那四海龙王，与我家老祖交情不差，我不过是顺嘴一提，你居然说想吃哪个吃吃哪个，大贼！” 孙百炼瞪了一眼哪吒，还说什么哪吒老祖，这厮蔫坏。 “哎呀，你怎么能如此想我，你说你拜一老头当师傅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吧，到时候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哪吒循循引诱道，想把老太白的徒弟拐走。 “论交情，我见到你老祖时，老太白还在天上打盹呢，我也是你老祖的兄弟，一起上过天庭，下过地狱的铁哥们儿！” 孙百炼听的直翻白眼，觉得这家伙忽悠三岁小孩，也不一定能忽悠住。 老太白咋了，那可是经过老祖亲口认证的。 虽然老了点，小气了点，矫情了点，还婆婆妈妈的，可谁让他是咱师傅呢。 这当徒弟的，是得多包容，多理解，多体谅。 毕竟老头活了那么些年，实在是不容易，这到这个岁数了，她就别给老头添乱，惹他伤心了。 孙百炼摸摸鼻尖，挠挠腮，觉得这家伙是个不懂事的。 “老祖有你这么个兄弟，可有的心操了，还好我家老头是个明理的，没给老祖添过麻烦，哪吒老祖，您回吧！” 孙百炼挥手送别，也不上当。 她要个三五瓶，哪吒给了也就给了，不妨事，哪吒这家伙给她三五百，这是想把她套住啊！ 当她傻呢。 “我跟你说，这龙王也不全是你家老祖的好友，除了那四海龙王，还有什么井龙王，潭龙王，涧龙王…… 他们的滋味也不差的！” 哪吒不以为意，没将小猴说的放在心上，继续凑上来说道。 “这都是人，尚有好人善人恶人，龙也差不多的，大不了，咱们逮他两条十恶不赦的，给它或煎或焖……” 说话间，哪吒眼界已经冒起了亮光，神采奕奕，觉得这是个法子。 孙百炼却是听的直摇头。 “哪吒老祖，家师说你是个惹祸精，你还真是上赶着背这口锅，咱都多大了，您好歹装一装啊，哎哎哎，你真是……” 孙百炼负手叹气，说话的语调，与太白如出一辙。 瞬间便让哪吒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情。 “ 你只小猴儿，跟活了三五百岁的老头似的，没意思，没意思，不过我跟你说，刚才隐去的那老佛，可是真如来。 走了，走了，没意思！” 哪吒抠抠鼻孔，将手指上面的鼻涕在小猴身上一抹，顺便拍拍屁股，便一个纵身，没了踪迹。 “咦惹，小屁孩，活了这么久了，还没我一个出生没多久的猴儿懂事……” 孙百炼嫌弃的拿了手帕，擦掉那黏糊糊的脏东西。 她说这家伙把手指嗦嘴里干嘛呢，原来是嘬自己鼻涕吃，咦…… 一点都不爱干净，幸好自己没要那灵丹妙药，搞不好，里面的东西都是那家伙闲着没事自己搓的。 “坏了，我拦住了小的，把那最大个的给放进去了，坏了坏了！” 青色小猴一拍脑子，惊呼一声，慌慌张张的寻找玄奘所在。 也顾不上暴露身份什么的，一个跟头翻了下去，直奔玄奘所在。 便见云霄苍茫，青光闪雷霆，破穹直落，迎头砸来。 “哪里来的妖精，敢伤我师傅，看我钉耙……哎哟！” 猪八戒正在想佛祖在搞什么幺蛾子，沉思间，便觉妖气滚滚压下天际，似江海之水灌来。 迅雷不及掩耳，瞬息便至。 猪八戒脸色大变，顾不得其他，九齿钉耙顷刻间便甩出，那流光稍缓，恍惚间伸出一双脚将钉耙蹬飞出去。 迎面又是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猪八戒脸上。 青色小猴将猪头踹进深雪中，便跳到玄奘身上扒拉起来，掰开嘴巴瞧瞧，没什么问题。 又扒拉一下耳朵，眼睛快瞪进鼻孔，掰开眼皮…… 一阵查看后终于松了口气。 “不当人子，快快放了俺师傅，哎哟喂，老猪这一副英俊容颜，嘶……” 猪八戒连连吸气，觉得自己的脸麻了。 “大师兄，你干嘛呢，师傅都被妖精骑……” 猪八戒说着便止了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玄奘脑袋上的猴子，连忙擦擦眼睛，觉得是自己瞧错了。 “猴……猴子？？？” 怎么会是一只猴子，怎么又出了一只猴子，还特么修的是雷法……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没坏，你这和尚脑袋没坏，是个光亮的，哈哈哈，那么……你们聊？” 孙百炼眉开眼笑，咧嘴直乐。 以为那西天的老头给玄奘下了什么咒，弄了什么法，让他成了关系户。 这么一瞧，还是个凡僧，没什么变化。 这才喜笑颜开，心中紧张散了大半，只想赶紧寻个借口离开。 “阿弥陀佛，猴施主是悟空派来的？” 玄奘整理了一下被其翻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不怒反喜，笑着问道。 见到猴儿，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已经离去许久的孙悟空。 他与佛门有怨，派个猴儿捣乱也正常。 “你这和尚，说什么昏话，本大王听不懂，什么叫派来的，这山是咱的山，我……本大王还没问你们是做什么的呢！” 孙百炼斜了一眼，面对玄奘师徒，一点不虚，负手仰起脑袋，开始拿鼻孔看人。 “猴哥啊，你教的好猴子猴孙，把我老猪欺负的不成样子啊，这……这迎面就是一脚，啊……老猪我惨啊！” 猪八戒不管孙悟空在不在，先嚎一嗓子，这从借着擦眼泪的机会观察起小猴来。 刚才神经绷的太紧，要是瞧清楚是一只猴儿，他兴许就没那么冲动。 这平白无故的挨了一脚，还没人帮忙，冤死了。 “你说的悟空，可是那花果山的前前前大王孙悟空，他我倒是听说过，是个风云人物，听说其英明神武，英姿飒爽，英…… 咳咳，可是一个绝世妖仙，我与他比，不过是皓月下的一颗明珠，惭愧惭愧！” 孙百炼轻咳一声，觉得差点露馅了。 不过她对老祖的敬仰之情，犹如黄河滔涛之水，连绵不绝，一发泛滥而不可收拾。 总之，非言语所能表达。 “不过，他是花果山的，我是猴儿山的，他是美猴王，我是灵明王，虽然都是猴儿，可还是有区别的，你们可不能乱说！” 孙百炼义正辞严，很是严肃道。 配上她那小巧玲珑的身姿，老成稳重的神情，明亮若星辰的眸子，让悟尘与李虎的目光相对，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意味。 就这风格，绝对是孙悟空手下的猴儿没差了。 夸的也太起劲了。 就差直接承认了！ 第359章 离山的善念 “你们这几个和尚妖精的，胡乱闯了本大王的洞天福地，念在初犯，还是速速离山，今日本王善心有那么一丢丢！” 孙百炼比划出一小节拇指道。 不想与这些家伙有过多交谈，没拦住西天的老家伙，算是自己本事不够，被对方钻了空子。 着实丢她的猴脸。 “猴大王，这山中古怪的紧，先前让我等以为早已离山，却差点困死在此处，想来也是此处没有活物的因由。 还望猴大王的善心一直存在，劝一劝入山的生灵，好教他们避开这险地！” 玄奘思定后，并不在意对方与孙悟空的关系。 只是此地让他心有余悸，就那么迷迷糊糊的陷了进去，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走出几个月。 若不是徒弟机警，他很可能就没了性命。 这样的山，还是得让后来人警惕。 “和尚，你岂不闻，好言难劝该死鬼，劝什么劝，拿什么劝，本大王忙的紧，还要天天盯着进来的家伙不成……” 孙百炼摇摇头，说什么善心大发，那是傻货。 要不是师傅吩咐，这些和尚妖精又牵扯到老祖宗的大事，他们的死活，与她何干。 就是现在，也与她没关系。 她只是确认一下西天的老佛儿有没有做什么手脚，偷偷的给这家伙保驾护航。 死不死的，那是和尚的命数，她才懒得管。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施善心，亦会得福报……” 玄奘不假思索道，有言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在他看来，这劝人莫入此山，福缘无量。 “打住打住，你们要救人，还是杀人，那是你们的事，本王救与不救，劝与不劝，那是本王的事，啰啰嗦嗦……” 孙百炼嫌弃的看了眼这喜说教的光头僧。 她可不是那猪头，也不是那熊精龙马之类的，什么善的恶的，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修道猴儿不讲善恶，讲缘儿，有缘就救，无缘不救，就是见死不救。 “劝你早早离了这山，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就你们这副精气神，可撑不过第二回陷入山景的。” 连自己都救不了，再行圣僧菩萨之道，怕是会死的更快。 青色小猴的话语说完，便向山深处走去，玄奘轻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师傅，咱赶紧赶路吧，这小猴说的没错，再来一次，老猪也撑不住，这山中诡异，不是久留之地。” 猪八戒揉着脸颊，语气幽幽，这突如其来的小猴搞的他措手不及，差点忘了正事。 先是吴季离开，后是秦可善寻到家乡，又有如来显化，再搞下去…… 说不定他要与假媳妇厮守一生了。 想想就毛骨悚然的事，可不能真陷进去。 “嗯！” 玄奘微微点头，想不通那猴儿来此意图，也不想过多纠结，便收拾了行李，起程西行。 山顶崖壁处，孙百炼看着渐行渐远的玄奘一行，眸光明灭不定。 “也没什么特殊的嘛，老祖的想法有些难了！” 孙百炼没瞧出玄奘有什么与众不同，异于常人的地方，觉得这样的人，让他修行一些法门，成就个仙人尚可。 可一路西行，鱼跃龙门，一朝化龙，又无外力相助，难了。 也许西方的那帮家伙早就知道这点希望少的可怜，所以才大开方便之门。 可这门，老祖显然是不希望开的。 “玄奘啊，你可得加油啊，靠你自己，成一个佛给那帮家伙瞧瞧，证明老祖宗的想法，比他们强的多的多！” 青色小猴低喃，有些揪心，所有人都不看好玄奘，觉得不使些手段，玄奘根本到不了灵山。 自家老祖宗这样做，无异于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怕是很大一部分仙佛，只会觉得老祖宗是有意不让玄奘完成西行，才这般搞破坏。 争那一时痛快吧！ 昔日的风言风语她在天庭也听到不少，老祖看似云淡风轻的表面下，好像也顶着不少压力。 成仙不自由啊！ 孙百炼看着在山外停下脚步的玄奘等众，举目望去，眼角忽然有了些笑意。 “这和尚是个真善的，也罢，百炼老祖就听你一言！” 只见那山外的玄奘，竟是写下一篇入山细则，说与徒弟，让他们刻在外露的大石上。 提醒后来人若是进山，需要注意的东西。 猪八戒用钉耙的另一端，在裸露的石壁上挥舞，碎石粉末飞溅，划拉之声不断。 许久，才在山壁前刻下一行行字迹。 玄奘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遗漏，这才点点头。 “师傅，这样行吗，咱遇到的是一夜风雪化作春，说不定还有其他变化，又或者不变，依然会陷入进去……” 猪八戒挠挠头，有些疑惑道。 若说山中规则，那猴子应该比他们清楚，可师傅也没问，光是他们推测的东西。 不一定能让入山的人活着出来。 “尽心尽力便好，我们无法强求别人去做些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这些了。” 玄奘轻声道。 妖魔鬼怪是看得见的，时间久了，闻听山中有吃人的妖魔，若是没办法就可以搬走，去别处落脚。 可这样的山，有多少人死在其中都不知道，这样不知情的一头扎进去，白白送命，太可惜。 只希望有人看到时，能生几分警惕之心，又或者就此离开。 他做的事便不算白费功夫。 是清风吹过，日光映雪生彩，那山壁上方忽脱落些石块，隐隐有光泽露出。 李虎注意到上面又出现字迹，眼睛微微瞪大。 “长老，你看，又有字！” 玄奘等顺着李虎的目光看去，那里墨光闪耀，黑的五彩斑斓。 “山中有枣树，果实食之可三日无忧，各限一粒，多取必死？” 玄奘念罢，微微蹙眉，他先前走过时，没见什么枣树啊。 “师傅，无须想了，想来是那猴儿，瞧见了你我在此做的事，以此示好，结个善缘，这下后来者误入此山，也不至于死路一条！” 猪八戒哼哼道，有些不爽，害他白白刻了那些，浪费自己的气力。 “猴王是个有善心的，只是这善心，有了最后一句，便有些……” 玄奘想到此处，有些黯然。 世间总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的，给后来者一条生路，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事了，何必再奢求其他。 “师傅，她做的没差，若来的人少也罢了，可此地在某一天要是广为人知，来的人络绎不绝，这枣成了抢手的……” 猪八戒不动脑子，都能知道一些家伙会动贪念。 说不定觉得这山都是他们的，枣也是他们的，届时将枣树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变成一桩生意。 再恶心些，砍掉大半枣树，就留寥寥几棵，整一个物以稀为贵…… 一旦有了贪念，便会有许多超出底线，不择手段的家伙，那时好事变坏事，善成了恶，找谁说去。 没有限制的善，很容易成为恶的孵化地。 真要进山，有一颗早能救命便是天大的恩德了，再起贪心，想要多拿，搞些别的，死了也是活该！ 只是不知那小猴，有没有这个狠心！ 第360章 怎么打 “为师明白，所以心感无奈，人心皆逐利，连我也不能免俗，又何必奢求他人！” 玄奘脸色复杂，心中惘然，正因这人心难测，他才不顾路途艰险，西行取经，想要一个好的结果。 可恰恰因为人心难测，使他明白，哪怕他取到了无上真经，也难渡尽这天下苍生。 只希望世道因他而有所改变，稍稍好些，如此，也不枉他走这一遭。 “走吧，这佛祖在此显化，指点为师，却未给咱真经，想来是时机不对，又或者为师修行不够，这西行路，得继续！” 玄奘一扫阴霾，长出一口气后笑道。 灵山未至，心中愿景尚未实现，答应陛下的事也还没有做到，该向前向前再向前。 “师傅，这些，不会又是这邪山构造出来的迷惑咱们的吧，你说要是还在山中，那……” 猪八戒想着不由得打个冷颤，有些骇人。 这一环套一环，若是没有尽头，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有道理，不过你还是别说了。” 悟尘拍了拍师弟的大脑袋瓜，十分无语道。 他可不想搞什么死循环，人生不过大梦一场，来去一场空，假的也好，真的也罢，全看你如何看待了。 他的感觉，现在的一切……很真。 其他的，不重要了。 “许是俺老猪太聪慧，唉，这人有时候，笨有笨的好处！” 猪八戒故意叹了口气，很是感慨道。 “吴季啊，你可得记着，这里里外外，你欠我们几个好几条命了，做人可以没有感恩之心，却不能恩将仇报！” 猪八戒瞥了一眼剩下半条命的老国君，有意敲打道。 恰好对上那怨毒的眼神，在闪过一丝慌乱后立马变的无辜起来。 好似在发愣。 “咋？俺老猪俊朗的脸这般迷人？” 猪八戒也未在意，扯开话题问道，知道吴季是将遇到的一切麻烦都算在他们师徒头上了。 毕竟要是没玄奘提这回事，他说不定真好好的当他的老乞丐呢。 这跋山涉水的，是苦了点。 “你小子还嫩了点，不能收发自如，再练练吧，好自为之！” 李虎很是随意，拿起包袱便向前走去，也没再管这心思不善的老小子。 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敢说自己见识广了。 许多生灵在天地，自然力量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 而一些小有修行的妖精，随随便便便会使洪水泛滥，山石崩裂，人在这种力量面前，太渺小。 他要是吴季，就先想着怎么融入这个队伍，先活命再说。 而不是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弄死他们几个。 吴季面前的是谁？ 玄奘，一代御弟圣僧，度化的亡魂都不知有多少，念佛诵经，难道发现不了他那点恶意？ 就他一个常在战场厮杀，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老兵，会分辨不出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杀心？ 至于其他的就不用说了，龙爷，大师兄二师兄，就是把脖子伸过来，自己求死，吴季也不一定能伤丝毫。 这家伙能活着，就真的是长老大发慈悲心。 否则都没理由！ 吴季神色讪讪，不敢言语，只是挑了担子跟在后边。 于雪中留痕，山中存气。 是白绵一片裹群山，风雪不尽，取经西行叩心关，关关难过。 自有一片赤诚心，念念存苍生，真性永流传。 南瞻部洲，两界山。 那座对许多生灵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几百年的光阴下建起的大城。 已有巍峨之风。 是宫阙一重又一重，高耸见云，雕梁画栋，厚重而苍茫。 青石路，古朴阁楼，点点灯光，映这流逝辉煌。 “传言不虚，这城，千古未见！” 三道人影立在街头，眼中震撼莫名，听到与看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这城中生活的，不仅仅是人，什么妖魔鬼怪，天上地下，见过的没见过的，数不胜数。 “何止千古未见，简直骇人听闻，二爷，幸好不是打仗，要不然，这……这地方！” 男人苦笑一声，就这地方，哪个敢攻，不说人族，就是天地间那些势大的妖族，神遗，古兽…… 这里生活的比比皆是。 “你说的不错，咱们也不是来生事的，且行且看，好好看一看，瞧出些端倪，都给我好好的记下来，造化啊！” 为首的男人沉声道，眼中异彩连连。 他也曾到过些地方，见过些世面，那十余丈的河妖，山中成精的虎怪狼妖，俱不是没遇到过。 就是有些城中，有那妖奴，什么坐骑，宠物，也有不少。 可从未有这般大胆，将各族生灵安置在一块地域生活的，人惧妖，惧鬼，惧强，惧未知…… 他此刻能稳稳当当的站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他甚至怀疑，此刻那过路的山君，只要给他一巴掌，这大唐的江山，怕是只能易主了。 “老魏啊，你说这地方，打的下来？” 那二爷避开从身边撞过去的小精怪，轻声开口道。 “打？二爷要是想亡国，您就打吧，我愿为您做个先锋，先死在这儿！” 被称老魏的人一本正经的开口。 拿什么打，他刚刚就瞅见一个拳头大的小人儿，硬生生的把一块半人高的陨铁捶的通红。 一个杂耍卖艺的，口中一吐，便是通天的烟火，在高空散开…… 这城里有哪一个是正常的，也许他们觉得正常的那些家伙，更加的不正常。 他们的士兵不是什么陨铁，可不不经打，不会变红，只会变肉泥。 “打什么，你想打谁，不如打我，我这是正经生意，心情不好，找我，郁闷难当，找我，运道不顺，找我……” 三人面前突然冒出一精怪，肥头大耳，全身肉乎乎的，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滚来的。 三人身体紧绷，各自对视一眼，皆是得出了一个答案，打不过！ “我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享用一次，受用终身，有气，朝我出，有怒，打我，总之，各自心情不爽，找我……” 精怪笑脸相迎，指了指自己身上挂着的牌子，很是认真道。 觉得又是一单生意，他瞧着这三个家伙像是个有钱的，颇有风范，还是生面孔，很有搞头。 “这位妖精兄弟，你这日子辛苦，接这活计，万一失手，伤及性命，恐不是小事，还是找些其他活做过！” 男人扬声道，随手给了一点碎银。 他听说，这里虽然可以以物换物，可大多，用的都是金银与铜钱，还是人族交易的那一套。 精怪见眼前男子直接要给自己银子，眼珠子瞅瞅那银子，又看看那人的眼神。 来回反复几次后，确定不是在开玩笑，便凑到了对方身前。 “跟你说个秘密，其实这生意我只赚不亏，你们打我呀，那表情都是我装出来的，其实打在我身上，还不如蚊子叮我呢！” 精怪露出一个你们可明白的眼神，说着还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听到，这才放心。 “我像是个傻的么，为了做生意还能伤了自己性命，那得多蠢！” 精怪补了一句，很是自得。 他们这一族天生皮糙肉厚，就是挨打的料，像他这样，跑来做人族的生意，已经是取巧了。 “你不怕疼？” 男人打量了精怪一眼，试探问道。 “怕啊，怎么不怕疼，可要是一根羽毛，一滴雨水，就那么落在你身上，你会喊疼不成？” 精怪白了三人一眼，这什么话。 要不然他怎么就挑上了人呢，你像某些有特殊能力的族类，他可是从不做他们的生意。 第361章 秩序 “明白了，妖精兄弟这钱赚的妙，妙极，妙极！” 老魏抚须而笑，如此比喻，简直是将他们没放在眼里。 这人，对于妖精来说，就真的没有一点威胁？ “老袁，你要不要试试？” 老魏笑眯眯开口，看着同行之人道。 “这怎么还客气上了，三位可以一块的，保证价格公道，让您满意！” 精怪略有期待道。 “我一把老骨头还是算了，经不起折腾，到时若是倒下，我岂不是成了讹人的！” 一旁的中年道士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满头白发，此刻注意力并不在精怪身上。 神色复杂至极，只因他看到的那些生灵面孔，只是观其容貌，多是不简单的，让他心惊。 “妖精兄弟，我们三个今天心情不错，甚是愉快，不如改日，改日如何，等哪天心情沮丧，定来与你做生意！” 为首之人浅笑道，语气沉沉，自有一副气象在身。 精怪听罢微微点头，绝对有些可惜，他今儿个没撞上好日子。 “我是个相卜师，我观兄台今日运势正浓，虽在这儿失了一桩生意，可若是向南走三百步，再右行五十余步…… 说不定有门好生意！” 那姓袁的收回目光看了精怪一眼，随即道。 “真的？那我去瞧瞧，瞧完了再来谢你！” 精怪观这三位都是精气神十足，稳重老成的，应该没那心思哄骗他，当即摆摆手，向南跑去。 “老袁，你天天透露天机，就不怕全身长白毛，成个白粽子？” 三人信步街头，这三位，却是从长安一路明察暗访，一路行至此。 正是大唐皇帝李世民，魏征与相师袁天罡。 袁天罡闻听李世民之言，却是微微一笑，而后开口。 “二爷，这天机玄妙，非我所能窥，我所观一二，不过是以生灵面貌推测，撑死了，也就算个人机！” 袁天罡缓声回道，相师并没有旁人想的那般神奇，一切也非凭空臆测，论起来，比作诗，写文章要严谨的多。 也不是信口胡说。 至于代价，这五湖四海，六合八荒，有哪个生灵做事无须付出代价的。 无非是代价大小，各自选择有所不一罢了。 “人机便已如此，倘若教你窥了天机，这世道还不得天下大乱！” 李二也不意外，平静说道。 一个相师，说中一半一半，在这世道中混口饭吃便已经不难。 要是对个七分八分，便是精于此道的高人。 他身旁这位，怕是不止七八分。 事事不差丝毫，近仙近妖，搞得许多人都寝食难安啊。 “天下乱不乱，不是一个相师可以决定的，我纵有通天之能，一辈子不吃不喝，殚精竭虑，搅动的也不过是一方风雨！ 天下生灵何止亿万，二爷，也许我穷尽一生办一件事，还不如你一句话来的有用！” 袁天罡实事求是道，更何况，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代价的，哪怕多是以小博大，可命运中又有谁会眷顾谁。 是以小博大，还是以大博小，谁说的清楚。 “老魏，你看看老袁这无形中就拍人马屁的本事，多学学，你在朝中也不至于人人不喜！” 李二乐呵呵道。 拍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没那些虚情假意，还全是真话，这就是一个人的本事了。 “老袁的本事，我是学不到也不用学，朝臣不喜，说明我还有些用处，要是哪天他们对我和颜悦色了…… 那时，我怕是个无用之人，二爷可斩之！” 魏征淡淡说道，当臣子的，要全是阿谀奉承，逢君之恶之辈，那亡国不久矣。 “行了行了，今儿心情不错，你就别坏我心情了，且看看，这城有没有可能建出第二个来。” 李二摆摆手，让魏征赶紧闭嘴，他还没高兴一会，这家伙就想坏他兴致。 那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 三人步履矫健，说话间便已走过许多地方。 可谓眼花缭乱，仅仅是街上的生灵，便可以出一本山海小经。 李世民心中惊奇，他眼界不算浅的，可大多生灵，他也叫不出名字来。 那些认识的，也让他心神大震。 祥瑞神兽没见过几个，那传说中的恶兽煞鬼，尸妖，僵尸等，倒是随处可见。 “二爷，此城的秩序，千古无二，有序，这便是乐土，无序，这里顷刻便可以化作无间地狱！” 袁天罡看出其中门道，轻叹一声。 不敢想象背后的人是有怎样的一股力量，窥一斑知全貌，只是稍作推测，他也难以想象。 李二明白他说的意思，这样的城，有序，天下太平，无序，怕不仅仅是这里化作人间炼狱。 毕竟，这在此城，可是屹立在他大唐的边界上。 名义上所属，可还是他大唐的地界。 “给二爷上书的那位，以我之见，可夷三族，砍他脑袋，一点都不过分！” 魏征很认真道。 那道奏折他们都看了，全篇只有四个字，国中之国。 有人在大唐境内自行一道，诸多规矩，律法与大唐相悖，什么收容妖魔鬼怪，意图谋反，吞并大唐，谋逆…… 基本上不将此城收归朝廷，便有弥天大祸。 “可这城，确实有许多不合规矩之处，我曾听闻，这里士农工商，天下各族，无贵贱之别……” 李二一一道出，大唐施行的许多优待政策，到了这里消失一空，没有了特权，至于官府，就更管不到这里了。 他所定下施行的决策，在这里基本上形同虚设。 这也是为什么下面有人频繁上书，直言大唐境内不容异族立城，否则国将不国。 “二爷，就这副境况，大唐的律法，就是强加在上面，我冒昧一问，它合适吗？” 魏征眼神恳切，从容不迫开口。 不用李二回答，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三个字，不合适。 这里的一个妖精，鬼怪，放在外面，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要花费极大代价去剿灭的。 大唐的律法方方面面都是根据人制定的，对妖，对鬼，对其他各族，基本上全是空白。 一本律法的完成，不是一年，几年就能制定，颁布的。 其中的心血，无法估量。 都不用说多精细，就是一个框架，大概，那也不是短时间能弄出来的。 “二爷，我再问一句，这山川湖海，有多少生灵，各类妖精的数量，喜好，习性，天敌，势力分布…… 诸如此类，咱们有一丁点理解吗，什么都不了解，谈什么让他们遵守大唐律法！” 魏征沉吟道。 大唐，当真有这能力，找到那个各族平衡的点吗？ 那些朝臣教唆陛下将此城收归朝廷，无非是看到了这里面的巨大利益，以及这里形形色色的生灵本身拥有的价值。 可他们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这泼天大富贵，大唐有没有那个本事接的住。 竟然有蠢东西想跑这里来招募府兵，强制赋予军籍…… 未果之后还有脸上折子。 人族的寿命不过几十载，这城里的生灵，又有多少人族…… 第362章 铁打的城，流水般的皇帝 “老袁，你呢，什么想法？” 李二没有回应魏征，只是转头问袁天罡。 他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可也不至于狂妄自大，魏征说的他如何会不明白。 只是有些事情，光是明白不行，还得给百官，给天下一个交代。 许多事情，不是他说一句话就可以的。 皇帝可以很自由，没有束缚，可要当一个好皇帝，明主，为这天下着想，就必须不自由。 “二爷，据我所知，这在此城，在开国之初，便已经递上了降表，俯首称臣！” 袁天罡说着，三人来到一茶肆，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 隔着那透亮的窗户，依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 “确实如此！” 李二点点头，这点毋庸置疑，若说其他地域尚有征讨，开战攻城的，那么这里便是一个天大的意外。 “此地的税务，好像年年都在如数缴纳，甚至只多不少。” 袁天罡轻声道，李二又是点头，这个他也知道。 正因为年年缴纳，数额巨大，且一年比一年多，才会引起朝中诸多眼红之人的觊觎。 “那账目我看过，其他地方税收，是从人身上收来的，至于这里么，二爷你也看到了，这城中大大小小的生灵……” 魏征只是提醒一句，关于此城的资料，可谓详细至极，里面的各项收支一目了然。 甚至收税的名目并不多，可架不住这里生灵聚集啊，每一位身上薅一点，一年下来也是天文数字。 要是大唐其他地方税收不明，其中夹杂着水分的话，那么这里便是唯一的一块清白地。 也恰恰是因为太清明，让有些人的脸上觉得无光，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 “几百年来，自这城建立之日起，历经数代王朝更迭，可他们未曾参与过一次反叛，起义，都是谁当皇帝就给谁称臣……” 魏征看过那些关于这座城的记载，中原每次战乱，这里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就是外面打的不可开交，这里每年押运银两，粮草的队伍依然一如既往。 哪怕有灭国之战，只要皇城没被攻破，他们依然会照规矩将东西运进都城，且无人敢阻…… 若新帝立国，他们依然是同样的手段，递上归附的降表，甚至因此，连附近的几座城池，也学了他们的路子，见风使舵。 “他们不是在向某一个帝王或者朝廷效忠，也许，让他们认同的，是这片山河土地，说起来，还真是流水皇帝！” 李二有些感慨，历代帝王不是没想着将这里掌控在他们手中，甚至想借此练兵。 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若是掌控这里的力量，莫说中原，就这天下，四大部洲，也能争上一争。 “这城中是有聪明人的，他们不参与战争，有百利而无一害，若真有人以此训练出一支神兵，爷，你不觉得恐怖吗？ 哪怕这个人是你！” 袁天罡敛着眉，幽幽说道。 这一城生灵，真要参与募兵，征伐，怕是大祸将起。 一旦开此先例，在战场上无人可挡的神兵，有谁能完全掌控，哪个皇帝会放心，哪个朝廷会放心？ 李世民那句流水的皇帝并没错，百年之后，新帝如何掌控这样的军队。 换句话说，这里的生灵的对征伐天下可能没什么欲望，又或者有欲望，但是背后高人压制。 他们将此地的所有权力一旦收归朝廷，是收复了一座城池，还是放出了一群恶魔，怕是难说。 李二攥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冒出一身冷汗。 目光久久未曾从外面收回，他刚才还想着，要是在他征战时，像刚刚走过去的那青发鬼煞，有一个，他便可以横扫战场…… 说不定会少死很多士兵，可也会有更多的人战死。 “二爷，你走神了，这是对我俩的不尊重，你有在听吗？” 魏征扬声道。 “老魏啊，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来时，我以为我了解的足够清楚，可现在看来，少了，真的少了！” 李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轻声说道。 不亲眼一观，便不知此地真正的境况，哪怕到了此地，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泊在幽潭表面的鱼儿。 只看到了自己能看到的，幽潭有多深，深处有什么，甚至是不是有底，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三位何止是了解的少了，我看你们就没了解过，那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真正的风景，都在里面呢！” 李二闻声看去，不知何时，他们桌旁已经是有一睡眼朦胧的家伙凑了上来。 这得多瞌睡，正午已过，居然还睁不开眼睛。 “喝茶！” 袁天罡看了一眼来人无动于衷，只是为其又新添一杯茶水，送到对方面前。 “谢谢，三位俱是妙人啊，我这年芳十八的姑娘你不看，倒是盯着那外面的青脸丑八怪看了半天，这品味……” 千里眼摇摇头，实在怪异的紧。 “不敢，没有兄台妙，我等穷尽一生，也比不上兄台一念碎天门，朝夕入红尘来的巧妙！” 袁天罡不动声色，却是一开口就道破了千里眼的来历。 只是李二与魏征尚在云里雾里，不知道老袁说了什么，让那人直接变了脸色。 “就知道碰到道士没什么好事，你这家伙，道人长短，小心活不长久，走了走了！” 千里眼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将那茶水饮尽后重重的往那一放，便晃晃悠悠的走开。 便宜不占白不占。 “都长了一张嘴，什么都不说，活着岂不是太没意思！” 袁天罡浅笑一声，见李世民与魏征俱向他看来，眼中的询问之意溢于言表。 便伸出指头指了指天上。 “当真？” 李二微微诧异，不由得将身子前倾，凑上去问道。 袁天罡点点头，表示真的不能再真。 一座在此城，卧虎藏龙，而且还不是一条两条，简直是一个窝。 他知道的多，看到的多，明白的也就多。 所以，这地方……真的没法动啊！ 天地人神鬼，全乎了，甚至，其他的……也不是没有。 这样的城池，早就不在意地方了，今日朝廷旨意下发，他们就是不要这片地界，随意搬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朝廷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到人家呢？ 他想了又想，发现什么都没有。 故这在此城的出现，不是哪个皇帝，朝代的运气，而是属于整个天下，这南瞻部洲的运势。 “二爷，人该有逆势而上的决心与意志，可有时候，也得学会顺其自然，顺势而为。 顺与逆，把握好了，对你，对天下，都有说不尽的好处！” 袁天罡没有过多解释，他相信这位大唐皇帝心里很清楚，这次与他俩出来，也不过是找一个由头。 是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人，有时候只是看一个时机。 时机未到，你怎么做都无济于事，时机到了，你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有泼天的运道助你。 “魏征，你去与他们说一声，我要见这城真正的主人，再怎么样，我也要搞清楚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李二沉吟良久，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最后忽地停下，抬眸说道。 他是大唐皇帝，优柔寡断要不得。 第363章 用心良苦 “好，不过，我还想再说一句！” 魏征点点头，知道李世民已经有了主意，可该说的他还是要说。 微微沉吟后，魏征梳理好思绪，便再次看向李世民。 “二爷，先贤曾言：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这座城不与民争利，且不与妖魔争，不与鬼怪争，故有诸多限制，却依然昌盛，素来王朝更迭，它却繁华依旧…… 如今朝中有人眼热，想收入囊中，是以恶待善，以怨报德，私利而已。 望二爷明察秋毫，行圣君之道，为子孙计，为千秋计！” 魏征起身正了衣冠，肃然说道，说罢认真行了一礼，便径自离去。 一番言语，让袁天罡愣了片刻。 这铁骨铮铮的老魏，何时有这般境界了。 这话，他说起来才正常不是！ “哈哈哈！魏征啊魏征，你这张嘴，敢如此对我说话的，天下间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了！” 李二颇为感慨的笑道，与他一同征战，战场上过命的弟兄，也已经有君臣之别。 就是平日里喝酒，不论身份，也没有一个与魏征一样直言不讳的。 不是说这样不好了，君王该有君王的样子，有所得便会有所舍。 有些东西，是为了当好这个皇帝，必须要舍去的。 只是忽然间想起来时，依然难掩落寞，有些意兴索然。 “老魏说的，我不赞同也不反对，二爷，目前来看，这城，对大唐有益无害，且不说周边百姓受益不少。 据我所知，每逢大灾，无论是瘟疫，旱涝，地龙翻身，这城中都会有一批家伙入世救人，待灾消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袁天罡看着那上空几乎堪比一国的气运，虽散无形，却依然不可忽视。 要是真要收归朝廷，无异于自断双臂。 这里的各族生灵，未必知道大唐皇帝是什么性子，可对此地规矩，怕是滚瓜烂熟，甚至倒背如流。 有些深入人心的东西，很难轻易改变。 朝中大臣的心思他也知晓一些，无非是这里的赋税太轻，油水不是一般的肥，有利可图…… 真要让那帮家伙接手，这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到时怕是覆水难收。 信任很难建立，却很容易崩塌，好在他遇到的是一代明主，否则，他觉得此行，怕是很难有善果。 “我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才觉得难啊，这背后的人是谁，我是越来越好奇了！” 李二舒展身躯，随口说道。 他尚在奢求玄奘取经，弄些好东西回来，消了妖魔之灾，鬼怪之害。 毕竟这些东西，靠人力很难解决的。 他就是派多少士兵，多少有能力的将领，去剿灭这些害人的家伙，多是事倍功半。 难有成效，他何尝不希望各族和平相处，共建盛世。 “你说这里的这些家伙，不说全部，有个十分之一，去大唐各道扫清妖魔祸患，大唐是不是也能清静几十年！” 李二轻轻抚须，想了想开口道。 他们三人在路途中，也瞧见不少危害百姓，大肆生杀的，袁天罡收拾那些妖魔的手段，他也瞧见不少。 可那些妖魔的威势，与此城的妖魔比，便有些不入流了。 “城咱是不做念想了，这妖精，咱拐几个回去，总不过分吧？” 李二眼睛一亮，试探问道。 觉得这法子是行得通的，到时设几个除魔大将军，什么伏魔天师…… 这种合则两利的事，应该可以办成。 “二爷，不想参与各族纷争的，你请了也没用，那些立场不定的，确实可以一试。 据我所知，各道，州，府，皆有除魔义士，许多也是各地官府的座上宾，这些义士中，不乏有些是城中的妖怪……” 袁天罡淡笑道。 这种情况古来有之，不过，陛下要是亲自要些回去，也是好的。 毕竟有官方的身份倚仗，比自己单干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除妖的目的，也只是不想让他们祸害百姓，肆意生杀，而不是肃清大唐境内一切妖魔鬼怪，斩尽杀绝。 大唐没有那个能力，也不能那样做。 李二点点头，听完袁天罡所言，他明白这是一条完全可行的路子。 以人治人，以妖治妖，本就是最常用的法子。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与那些妖魔视彼此为敌寇。 “老袁，兕子的病，真的有法可医？” 李二想通透后，眸光却忽然沉了沉，心情有些沉闷，轻声问道。 袁天罡是相师也是医师，那医术也是一绝，却治不好兕子的病，对其束手无策。 若是寻不到良方，莫说及笄，就是豆蔻之年，也是极难。 “若二爷不来此地，兕子难有一线生机，可二爷来了此地，这一线生机，到此时，已有六成！” 袁天罡伸出手，比划说道。 “只是……只是二爷的父女缘分，怕是要尽了！” 袁天罡顿了顿，轻叹一声道。 “有法子就好，这以后见不见面，可以接受，你们道士嘛，总说些缘法，天数，尽管我不想信…… 可有时候，该信还得信啊！” 李二缓声说道，由不得他不信啊。 上有仙神，下有阎罗，他这个皇帝，管的再宽，也只是大唐的皇帝。 施行政令，尚且要与臣工商讨，这把人从鬼门关往回拉的事，怎么会没有代价。 “二爷，生死之事易改，可改一个寻常百姓的命数，与一国公主的命数，便不可同日而语。 我虽有手段强行改命，可因此产生的因果业报，会牵扯大唐未来的运数，故万死不敢改动丝毫！” 袁天罡苦笑道。 有这个能力，他却没动手的那个胆子，其中牵扯太大，不是他搭上一条性命就能换的。 若只是波及他一人，就凭陛下这些年的丰功伟绩，造福百姓之举，他死也无憾！ 可事情不会按照他所想发展。 上下朝臣觉得他这个钦天监台正神乎其神，无所不知。 却不知，有时候知道的越多，选择便越少。 对他来说，也就仅仅是知道而已。 就是再明白，也只能眼睁睁的做个旁观者，哪怕想要改变，多是有心无力。 他若是为兕子改命，相比于拿百两黄金为一铜钱补个缺口，代价只多不少。 大唐初定，是经不起动荡与折腾的。 他一旦做了，就不是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他是拿这天下苍生的性命做赌注，人是可以自私。 可那般自私的，不会有太多，他也做不到。 “你说的那个有缘人，可是这城背后的主人？” 李二好奇问道。 兕子的这个救命恩人，到底是谁，他可好奇的紧，能救其性命，怎么说也是一道行高深的高士。 只是不知何时会遇见，若是那背后的主人，就再好不过了。 “我也不知，也许是这街上的某一个，也许是先前那与咱们做生意的家伙，也许是这茶肆的老板，也许……” 袁天罡没有再说，他是以面相作个推断，也不是未卜先知，如何能算到是谁。 纵使算到了，这说与不说，早说晚说，什么时候说，该如何说，都是有门道的。 稍有不同，便会是另一种结局。 要不怎么说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第364章 是治病还是改命 一城生灵近半妖，什么草木精怪，人鬼神仙，俱在此城。 李二有些恍惚，想着以玄奘之能，跑去那西天雷音之地取什么真经，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兕子的那个有缘人，是谁并不重要，他刚才只是好奇一问。 “二爷，人来了！” 魏征的声音将李二的思绪拉回，本以为对方会请他们到府上一叙。 这亲身赶来这里的，让他有些意外。 “原来是二爷当面，久仰久仰！” 柳云生看着眼前这位锋芒尽敛的大唐皇帝，也是照常见礼。 说惊讶，意外，都谈不上。 朝廷派人过来洽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次次无功，这次来个大的，也是意料之中。 李二漫不经心的扫了袁天罡一眼，见其微微摇头，心下便多了几分不快。 他要见的，是这城真正的主人。 而不是什么传话的。 “老魏，咱的意思你没给他说明白？” 李二还了礼，便将目光转向魏征，有些不悦。 叫你去寻他们背后的人，你寻个与你一般的老家伙回来，这不像是个修行的，倒像是个读书的。 “二爷，若是来商谈那些事宜的，你也不用找他人了，我完完全全能够做主。” 柳云生轻声说道。 “这城的税收，断无再增的可能，那些七七八八的名目我也看了，不合规矩，今日增一项，明日加一条…… 这一城生灵，不是圈养起来的牛羊，让他们吃点草，饿不死，又堪堪有力气活着就行了的！” 柳云生沉静开口，眼中是敬意没有，畏惧也没有。 当初立下这规矩，也只是照着人族的框架，象征性的收那么点，意思一下而已。 真要从中谋取什么，是从来都没想过的事。 孙道友没有想过，他们也没有想过。 可这一代又一代的朝廷，总觉得他们拿到手的太少了，想要分的多一些，再多一些。 如今连税收都能当作借口，想让他开个口子，与大唐施行一样的政令…… 不管城中百姓什么想法，他就不能答应！ 有些事情，一旦妥协，退让，他们总觉得你还能在让一让，再忍一忍，此风不可长。 “我不是与你谈这些的，若是有可能，不如把你背后那位喊出来，教我见见？” 李二也不恼，笑着说道。 对方这话说的，这一城的生灵不是被圈养的牛羊，难道他的子民就是了？ 这几乎是指着他脸说他是个无道昏君了…… “道友，有人想见你，你要见见么？” 柳云生闻言也不啰嗦，用了法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入那小庙中。 话语未落，这茶肆中，凭空便显了一道身影，自然而然，似乎本就在那。 “在下孙悟空，见过大唐皇帝陛下，不知寻我何事？” 悟空浅笑着见礼，让李二微微一怔，是只猴儿？ 你别跟我说，这偌大的城，背后的主人，是只猴儿……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皇帝，哪个是皇帝，我瞧瞧？” 千里眼又凑了过来，盯着魏征打量个不停。 “孙悟空，那个五百年前与神山一块出现的神猴？” 李二回礼后问道，却是执晚辈礼，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 袁天罡这个家伙，也给足了他暗示。 古籍曾记载，这两界山，又是五指山，或五行山，皆因五百年前天降一座神山，神山下有神猴。 当神山与神猴消失之后，这里便多了一座城，一座神人妖鬼魔怪精混居的城。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这个大唐皇帝，都不应该倨傲。 “陛下想的不错，确实是我！” 悟空笑着回道。 “神……孙先生风采，非常人能比，似我人族寿命，不过几十年而已！” 李二微微感叹，五百年的光阴，说起来已经算是久远了。 听闻此猴，在王莽篡汉时期，便已经存在了。 几人重新坐下后，千里眼也厚着脸皮坐在桌子旁，想凑个热闹。 “我没想到，先生会如此痛快见我！” 李二坐下后犹豫开口，好似担负了莫大的压力，他确实压力极大。 这说来便来的性子，太让人意外。 以至于他连一点准备都没有，谁能想到，一座如此恐怖的大城的主人，人家随便喊一句就出现了。 就是寻常人家，稍微有点门面的，那也多是提前递上拜帖，知会之后，再做准备，一番流程不会少了。 “喊我孙悟空便可！” “孙先生。” “孙道友也行！” “孙先生。” …… 悟空见这位大唐皇帝确实有些紧张，也就不再强求。 大家各论各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李二见孙悟空并不是个难相处的，平复心绪后，也是恢复如常，多了些从容。 “我来此只想问先生一句话，这座城，会不会做出对大唐不利的事？” 李二正声道。 他只要一个答案。 “不会，不论是大唐的子民，各界生灵，又或者达官显贵，这里皆是一视同仁，说起来，他们都是大唐子民不是？” 悟空微微摇头，知道皇帝的想法，怕的是有朝一日，这座城变了天，里里外外变了味道。 之前那些交涉的官员是想插足此城的事务，从中捞取好处的想法不假，可没有这位陛下看的远，被李二当成了刀子使。 来试探在此城的态度而已。 他估摸着，眼前的结果，才是这位皇帝喜闻乐见的。 若真答应了将此城一切权力收归朝廷，咱们这位皇帝怕是才会真正的头疼。 李二闻言松了口气，将提起的心轻轻放下，这个答案他不意外。 虽然来时就知道结果，可亲耳听到的那一刻，才是真正放心。 人嘛，总是奢望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安全感，虽然一句话没什么用，却能让他安心。 “退一步讲，如果真有那天，双方冲突无法调和与避免，我不会让陛下难做，也不会让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个帝王难做！” 悟空平静说道，他建一座城的目的，是让大家觉得有希望，哪怕希望渺茫。 如果哪天，这个世道连这点希望都容不下了，他会带着他们离开。 人各有志，这种事情难讲对错，所以，他会退一步，但不会是妥协。 “朕明白了！” 李二眸光幽深，脸色稍肃，不管从哪方面讲，他不会希望那一天出现的。 称其为先生，是因为他从这座城上面，真的看到了一些他以往不曾想到，甚至这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想到的东西。 孙悟空当的起。 “我有一个请求，望先生答应！” 李二起身，朝着悟空微微一拜，轻声开口。 先前是国事，接下来说的，却是家事，一个老父亲的无奈，请求，那点奢望。 “小女身患重疾，药石无医，望先生出手，搭救一二！” 这一次，却是深深一拜。 李二言辞恳切，心也被再一次提了起来。 这天底下能救他闺女的，怕是只有神仙手段了。 “陛下能接受自己女儿改名吗？” 悟空知道李二要救的人是谁，这个时间段，他就是不用推测，能让这位大唐陛下亲自前来的人，不多。 “可以！” “那舍弃她的公主身份呢？” “可以！！！” 李二重重点头，人能活着，比什么都强，什么身份地位，荣华富贵，有时候，真比不上那一个鲜活的生命。 不是改了名，没了公主身份，就不是他闺女了。 “陛下回去，便可以着手公主的丧葬事宜了，这世间会少一个大唐公主，但会多一个大唐子民。” 悟空说话间，将一物推向李二。 “关于公主的丧葬，我就不多说了，陛下身边的这位，应该比我懂，希望陛下多多善待大唐百姓，大唐子民！” 李二拿起面前的东西，那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却让一旁的袁天罡将头转向另一边，不敢再看。 “朕谨记！” 第365章 招我吧 风也淡云也淡，蓝空有白云点缀，山中有高楼矗立。 城是妖魔无尽，鬼怪人流似山海，道是妖魔显了祥和气，只有人心执且迷。 欲也无穷，风吹人心晦难明。 李二离开了，忧心忡忡的来，高高兴兴的走。 愁容尽去，一扫郁结气。 天子难见悲喜，此刻，想必喜的是一个父亲。 孙悟空与其相谈时间没有太长，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有时候事情放明面上讲清楚，会好很多。 “这位大唐皇帝忙的很啊，能有时间来这一趟，不容易，还是悄悄来的，就更不容易了！” 千里眼咂咂嘴，有些感慨，一个人肩负起一国家，这江山万里，不是个简单的事。 “你一天也没闲着，这千里眼的神通，莫不是越精越小，跟你聊天，我都以为你在打瞌睡……” 悟空轻笑道，这位老兄自打下界，开茶馆开成了副业，这双眼睛倒是没消停过。 这四大部洲，山川江海，他哪里都要瞧上一瞧。 大忙人一个啊！ “兄弟好见识，我这眼睛，可是身上最有价值的宝贝了，等哪天大成了，保管你寻也寻不见！” 千里眼喜滋滋道，小怎么了，小有小的用处，就是一双凡目，那小了，也不容易吹进风沙。 何况他这是一双神目，用处多多。 “孙道友，这朝廷派来的人，还在交涉，依然想要一部分巡视，监察，和管理权限，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插一手！” 柳云生送了李二他们出了茶肆，便又折回，坐下后沉声叹气道。 与那烦人的苍蝇一般，来回反复，搞的他都有些心烦了。 “柳老哥，你糊涂啊，刚才咱这位陛下怎么说的，你好歹听上一点啊！” 悟空笑着打趣道。 柳云生却是听的云里雾里，这位皇帝说什么了？ 自见了孙悟空，就说了寥寥几句，一问一答，正事是一点都没聊。 更像是一个为女儿求医的老父亲。 有关官府与他们商谈的事，是一句都没提。 “老柳，你聪明一世，这又犯糊涂了不是，不管他来商量什么事，咱这边不同意，皇帝那边不点头，谁敢硬来？” 千里眼拿着花生米就茶喝，很是舒坦道。 “他想插手，怎么插啊，要说维护治安，这街道巡视的卫兵，他就是组建起来了，能顶什么用？” 千里眼微微一笑，调几支大唐的军队过来做什么？ 除了浪费兵力，他觉得没有任何用处。 这里要真出点事，是一帮凡人能解决平息的吗，至于犯事，一些小冲突，就更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那老牛夫妻俩，打起来自己家都能给抖搂没了。 就是街坊邻居，遭殃的也不少，可人家道歉的态度好啊，打坏了一小块地方，他能拿钱给你盖个新家。 妖怪们动起手来，什么磕碰擦伤都是常事，要以大唐的律法行事，这满城的生灵，瞬间就得进去一大半。 那几项罪名叠加，砍脑袋，五马分尸的估计都不少。 “这耍嘴皮子的事，人家肯定比咱擅长，让他们以咱的规矩行事，是他们占便宜，要不然，万一那个不长眼的公子哥跑这生事……” 千里眼没有继续往下说，可各自心里都清楚他什么意思。 什么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甚至什么五姓七望，想把自己的规矩搬进城里来。 可有希望吗？ 就是柳云生松了口，改了规矩，他们进城后，就真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了？ 名门望族的身份在其他地方管用，那是必然的，在这城里不管用，也是必然的。 那些家伙在外面耍耍手段，尚可，在这里，有人吃那一套吗？ “老兄说的没错，他们喜欢谈，就让他们谈吧，让他们吃好喝好，尽好地主之谊，其他的，你看着办就行了！” 悟空随意说道。 反正也不缺时间，有人喜欢耗着，那就耗着。 “那这从城中招募府兵的事？” 柳云生有些不确定问道，他们怎么说也算大唐的一份子，对方对这点也很坚决，要是一点力气都不出，流传出去的话…… 名声不好是其次，就怕有人借此生事。 “告诉他们，没戏，城中有想投身军伍，尽忠报国的，咱不拦着，可战场上的杀戮，也是杀戮。 上位者一声令下，你的儿子，亲朋好友，那些熟悉的人，就要冲锋陷阵，许多人也许就回不来了，换你，你愿意？” 悟空眼中没了笑意，淡淡说道。 古今有多少场战争，是真正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为了百姓，天下苍生掀起的。 有一场吗？ 有人嘴皮子一碰，下面的人就得打生打死。 募兵，他刚刚还说自己是大唐的子民呢，是不是等有了战争，他也得跑过去冲锋陷阵。 有人喜欢拿锁链拴着自己，他不拦着，可其他的，就别想了。 这里的家伙放到外面，怕是只有屠戮，没有战争。 到时只会成为上位者争取利益的一柄利刃，天下苍生，不见得会好半点。 其他人是没法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选择，谁会愿意往自己身上套一根绳子，让妖魔鬼怪去打天下，本就没道理。 悟空知道，那些人想要的，肯定不是城中那些寻常百姓。 “我也觉得不妥，所以迟迟没有表态，倒是有几位，被人家说的动了心思，想要组建一支在此城自己的府兵！” 柳云生神情微舒，轻声道。 毕竟在此城中的各族生灵不少，不乏有些实力惊人的。 莫说从中挑选组建一支，就是十支百支，也不是什么难事。 “建府兵做什么，是这城里的生灵日常出行不安全，还是他们想要给自己搞一些特权，彰显自己的权威？” 悟空轻声道，声音有些平淡。 在他看来，怕是后者， 柳云生尴尬笑笑，那些人的心思他也能猜到一二。 万事喜争先，这日子好了，自然就有了其他心思，不再满足于这一城，方寸之地。 组建一支兵马，威慑天下，在某些人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问题的是，他们压根不需要。 “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难以解决，你给他们说说，不用找别的兵，找俺老孙，这城里要说参军入伍的，就让我争个先！” 孙悟空挑眉，随意说道。 他既然已经忙前忙后了，就不怕再忙些。 “哈哈哈，老弟你要是这样想，那我也凑凑热闹，哪个想招募府兵的，招我啊，我是老本行！” 千里眼轻笑几声，笑吟吟道。 孙悟空这话，怕是能让那些人绝了这方面的心思。 背后主人家亲自给他们当个小兵，充个打手，悟空敢提，有人敢用吗？ “道友这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说给他们听的，要说他们有什么坏的心思，也不一定，可能更多的，是有些飘飘然！” 柳云生想了想道。 不止是他们飘，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背后站着这么一尊大人物，飘一下也没什么。 大部分妖魔，也许不知道孙悟空是谁，可他们知道其他的啊。 那老牛夫妇，甘愿在此开一间铺子，很能说明问题了。 第366章 唯愚 风吹老柳动身姿，日光渐西近红阳。 是天边霞彩透霄汉，有月清辉洒乾坤。 悟空眸光渐深，看着那窗外景色，觉得这样恬静的日子，已然是一种享受。 柳云生也已经离去，继续忙活他的那些杂务事。 这位从花果山出来的妖仙，不说修道天赋如何，可在管理这方面，甩开了悟空八条街都不止。 每次见面，也只是挑出几个最要紧的问题，询问一下悟空的意见。 很难得了。 悟空觉得，要是真让他来，估计又是一地鸡毛。 黄昏时分，茶馆清静不少，客人也只剩下一小半。 当那最后一缕日光消逝后，妖精们也要回家睡觉了，早睡的妖精有精神。 这是一位在田间耕种的老大爷讲的，后来渐渐的传了开来…… 这城里便多了许多掐着时间休息的鬼怪。 顺风耳慢慢悠悠的来到桌旁，给孙悟空添上一壶新茶，这才坐了下来。 “老弟多了几分愁思啊，怎么，大唐公主的病情难住你了？” 顺风耳好奇问道。 想着应该不至于啊，一国公主的命数，是比较重要，要是寻个道行一般的道士和尚，想救也难救。 可这座城里面的家伙，哪怕有近七成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妖精。 那也只是相对于此地而言。 再者，你逮十个，这十个里面有三个，都能想个法子帮那公主延长寿命。 运气好些，寻一个便能让她一生无忧。 “那倒不是，人嘛，总是想做的多些更多些，只要活着，似乎就没有愿意停下的意思，这烦恼也是一样。” 悟空道了声谢，笑笑说道。 “可你是只猴啊，照你这样说，我不得更愁，一愁添一愁，愁也愁不尽……” 顺风耳故意瞪大眼睛，耸肩道。 他俩一个是神仙，一个是前神仙，从身体构造上来说，他才是个人啊，孙悟空可是只猴儿。 奈何一只猴儿读的书，践行的道理，比他多的多。 这么一想，他是有点发愁。 “那大唐公主，我也有所耳闻，病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事，可你将人家父女俩分开，打算为其安排个什么去处？” 顺风耳悠悠问道。 为何要分开的原因，他倒是明白些。 有些东西有因果一说，有命数一说，有业报一说…… 无论是哪种，只要那孩子待在皇宫中，皇帝身边，有那个身份，就算避开了死劫，也会多病多灾…… 除非孙悟空不嫌麻烦，一次次出手帮忙，又或者帮其强行改命。 可有所得，便有所失。 让她离开皇宫，改名，舍弃公主的身份，代价或许是最小的了。 只是去处呢，人家好歹是个公主，总不能真就一朝化作平民百姓，直接扔到哪一座城里面，让她自力更生吧…… “没想好，等去了才知道！” 悟空凝视着杯子中的茶水，那茶色已浓，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是难得的好东西。 他确实没想好，一个人是什么性情，脾气，她的喜好，做事风格等等，都不尽相同。 自然，可以为其寻的去处也就不一样了。 若真合适，待在寻常百姓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要是没想好，帮我个忙，将她带来，与我做个徒弟，如何？” 顺风耳凑近说道。 “我让千里眼偷摸瞧了一眼，她有烟霞色相，该在滚滚红尘中走上一遭，以成仙道！” 悟空看了顺风耳一眼，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想到是冲这个来的。 “你这是自己不当神仙了，想寻个徒弟，做个神仙师傅？” 悟空嘴角微掀，含着一丝笑意问道。 收徒弟的，多是希望自己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连那公主的面都没见，这就被顺风耳盯上了。 想来那女孩的天资不低。 “这不是被逐出天庭了么，我俩也不想再回去当那神将，这一身本事，总不能也跟着吃灰，是不是？” 顺风耳坦然开口，他兄弟俩的神通，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出彩，独一无二的。 可也好用啊，这聆听天地人三界，视察万里山河，什么江河湖海，洞天福地，只要有心，就是佛祖那边，他也可以听上一点…… “你帮兄弟这个忙，以后你的茶水我包了，茶水最好，姑娘最好，位置最好，这三好怎么样？” 顺风耳拍拍胸脯，十分大方道。 丝毫没有注意到悟空已经黑了脸，心下想着让孙悟空当个第一等贵宾，换个徒弟，他是不吃亏的。 “你要是敢弄这三好，俺老孙可就不来了，那徒弟，你自己收去！” 悟空没好气道。 这以后俩大嘴巴传出去，说他孙悟空为了什么茶水姑娘就把皇帝闺女拐来给他们当徒弟，他面子怎么过活。 这是猴该干的事儿？ “这样吧，你与我一同走上一遭，若你们有这个缘分，我不阻拦，若没有，你也别说俺老孙不讲情义！” 悟空想了想道。 不管是收徒弟，还是找师傅，都得一个你情我愿。 以此挟恩图报的事，他做不出来。 “有品！” 顺风耳竖起大拇指，算是同意了。 凭他的本事，让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拜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凡夫俗子，遇到了山神徒土地之流，那也是尊敬的不得了。 他好歹也算一赫赫有名的神将，这收徒的事，能是什么难事！ …… 大唐，长安城。 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车水马龙，让这座京都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采。 忙碌，繁华，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大唐实实在在的景象。 “皇帝回宫了，咱们是不是该去为我徒弟医治了？” 云端，顺风耳看着饶有兴致的孙悟空，无精打采的说道。 这样的风景，哪里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都好些日子了，就是有好看的，也该看腻了不是。 “不着急，再等等，是不是你徒弟还不一定呢，万一那小姑娘不待见你，你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悟空头也不回，托腮凝望下方，悠悠说道。 同样的景色，在不同角度，不同时间，不同天气下是有区别的。 看景致也是看心情。 他如今的心情就十分美，美不胜收。 “登门拜访，还得寻个礼物，俺老孙可不能失了礼数！” 悟空摸着下巴，沉吟一会，念头微动，便纵身落下云头。 就近寻了一处山溪水潭，打量起水里面的鱼儿来。 “你这是打算拿条鱼见皇帝？” 顺风耳跟着下来，诧异道。 不是吧，就他俩这身份，不拿东西也说的过去，要拿的话，怎么也不该拿条鱼不是。 什么灵丹妙药，延寿神草，他也不是没有。 稍微拿出来一些，意思一下，也比捉条鱼强啊！ “鱼怎么了，年年有余，好兆头！” 悟空扬眉道，只是寻鱼，还得问问鱼儿乐不乐意，毕竟是深宫宅院，有的鱼儿天生适合待在那，有的却未必。 顺风耳微微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想着孙悟空是个猴儿，怎么连这个也信，莫非这仙路尽头，是信口胡说不成。 那潭中红鲤十余条，悟空伸出手指，轻轻向着水面一点，点点余波散开。 一群鱼儿冲来又逐渐游离潭边。 独独有个傻又呆的，一口口嘬着悟空的手指，像是要从中嘬出点味道来。 “老弟，你不会想拿这条傻鱼吧？” 顺风耳没眼瞧，无奈问道。 这鱼已经够傻的了，带了回去，掉价啊！ “哪里傻了，人族有句话叫做大智若愚，这若愚若愚，岂不闻，愚者不愚！” 悟空不以为然，各人有各人的运道，焉能计较一时的得失长短。 第367章 什么是懂 “好鱼儿，跟俺老孙走罢，说不上一世福缘，可也是一个好的选择，不是么？” 悟空拿指头逗逗那一直吸吮他手指的红鲤，认真开口道。 话罢，那鱼儿嘴巴离了悟空手指，隐入水中。 顺风耳咧嘴一笑，觉得这鱼儿确实不笨，还能听懂人话，知道拒绝。 只是咧开的嘴巴尚未合上，在下一刻，便又微微张大，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鱼儿并未离去，只是缓缓下沉，像是触底反弹一般，忽的冲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潭边石与草。 鱼儿的身姿却是径自落在悟空怀中。 “不……不是，你是真蠢假蠢啊？” 一道惊呼，顺风耳上前打量了一会，他不觉得孙悟空会为了一条鱼卖弄术法，泄露气息。 让这鱼儿察觉他俩非寻常人。 所以他也难以明白鱼儿的举动，一条凡鱼，哪里来的这运道。 你就该跟那些鱼儿一样，一哄而散才对！ 该不会是哪里来的老妖精故意在这装嫩，引起孙悟空的注意吧？ “来来来，到我怀里来，让本神将抱一抱！” 顺风耳有些好奇，张开臂膀，朝那鱼儿逗弄道。 觉得能听懂孙悟空的话，怎么着也该对他有所回应才是。 那红鳞在日光下透着一丝金红，泛起异彩，闪耀夺目，两条小须透着金黄，已有一指长短。 顺风耳凑近瞧了瞧，这才发现那两条鱼须是比寻常红鲤长了些。 所以才蠢乎乎的么？ 顺风儿暗暗思忖道，能听人家说两句，就跟着跑的，不是傻鱼是什么。 “这鱼跟你亲近，不跟我亲近，奇了个怪……” 悟空闻言微微一笑，以手点起一滴小水珠，施个法儿，屈指弹进鱼儿口中，这才开口。 “老兄不知，这鱼，不是寻常的红鱼，此鱼合天地之术，盖以阴阳相交，应运五行……正是遇难而生，遇吾化吉。 此鱼，有高人曾赐一名，曰：浑浑鲤。” 悟空一本正经的道。 顺风耳信以为真，一番思索后，没从脑海中搜寻到有用的记忆，以为是他见识浅了。 “这是哪本古籍上记载的，你给我说说，这样说，这还是个宝贝！” 顺风耳饶有兴趣道。 “古籍？什么古籍？” “你不是说这鱼不是普通的鱼么，肯定有古籍记载了……” “没有古籍记载啊！” “那什么合天地之数，以阴阳相交……” “这世间有几个生灵诞生不合天地之数，不以阴阳交合的！” “那高人？” “俺老孙算不算高人，这浑浑鲤，我起的！” …… 顺风耳听完一脸黑线，真想一脚将孙悟空蹬进这潭里，合着说了半天，这还是一条鱼，没什么特殊的。 他感觉自己要压不住这火了，无数脏话憋在嗓子眼就是说不出来。 呼~ 深吸一口气后，顺风耳闭上了双眸，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想，他也就不生气了。 “孙悟空你大爷！” 一声破口大骂，那脚快的都留下了残影，可依然被孙悟空躲了过去。 “老兄啊，气大容易长火，不利于身，得调和，你说你天天喝茶了都，怎么这养气功夫，不见长，倒是退步不少！” 悟空笑吟吟道，随即便抱了鱼儿下山，向着长安踏进。 是水绿山青似一色，轻轻鸟鸣和弦声，林间清香混花香，有风儿起，有云儿动。 合乎自然，合乎大自然。 “老弟，你说破天，这也就是一条普通的鱼儿，你说说，到底有什么玄机，总得有点缘由吧？” 大道上，悟空与顺风耳顺道乘坐一辆要进城的牛车，也是运气好，刚好遇到了要进城卖些杂物的老汉儿。 “两位小哥，这鱼滋味应该不错，也能卖个三五十文，二位怎么只捉了一条鱼儿来？” 老汉靠在车前，挥舞着小鞭赶着老牛，瞥了一眼后问道。 顺风耳摊开手，示意让孙悟空自己解释。 他是跟着收徒来的，也没想到孙悟空会拿条鱼儿进城。 “老人家，这鱼可不是卖的，俺与它心有灵犀，它选了我，我又选了它，虽只有半日光景，可这交情不浅了！” 悟空轻声言道，也未开玩笑。 论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与人论交，或要说三分隐三分藏三分，还有一分犹豫着要不要说。 指点他人，不如三缄其口。 毕竟很多时候，开口解决不了问题。 只会惹人厌烦，徒添埋怨或者不快。 与非人生灵论交，有时候就要简单的多了，他喜欢简单的，就比如这条鱼儿。 愿意跟他走，也乐意跟他走，他要是将其卖了，伤的不是鱼儿的心，是他的心啊。 “交情？你与一只鱼儿说什么交情，它又不是人，能听懂什么，还不如卖了换几个钱花花！” 老汉随口道。 “老人家这话不对，是个人儿就能听懂了，恐怕未必，就怕自以为是的懂了，此懂非懂，怕是不懂装懂！” 悟空轻声回道。 “你这是说我老汉不懂装懂，你们读书人说话真别扭，骂人还拐着弯儿，你不如直接说我老汉没见识！” 老汉回头瞧了一眼悟空，微微皱眉，觉得悟空不是个直爽人。 “老人家你又错了，俺老孙不是什么读书人，你若是眼睛不花，应该能瞧的清楚，我是个猴儿来着！” 悟空无奈道。 “猴儿？这说话的猴子我也见过，学人的也不是没有，你嘛，不像！” 老汉望着前方的道儿，笃定道。 会说话的猴精，他也曾瞧见过，不是这么个模样。 学人走路，吃穿的猴儿，他也见过，与这位差多了。 他眼睛不好使，可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着呢。 怎么会连只猴儿，还是人儿，分不清楚。 “你呀，顶多就算一学猴戏的，是吧？” 老汉的话一出口，顺风耳已经乐不可支，笑的眼泪花在眼眶打转，就算不敢流下来。 望着这蓝天白云，他觉得，这今儿的天气，也是好笑的。 “要我说，这学什么不重要，能挣钱才是这个，你也别不好意思，学猴子怎么了，这猴儿演的七分真，那银子也是大把！” 老汉想着现在的年轻人是与他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 这种硬说自己是猴的，不想承认自己是人的，可是头一回。 “年轻人，日子还长着呢，这人啊，活着就该用心，努力，往好日子奔，有奔头，活着才有意思，是不是？” “听你这说话的语气，年纪也不小了，这般年纪，还没寻个婆娘吧！” “这人啊，就该有个相好的，你呀，若是有个婆娘，便不会说这胡话，与条鱼论什么交情！” “你说一条鱼，它能懂什么是交情……” “就像那猴，学的再像人，那也是一只猴，你学的再像猴，你也是一个人，不能人变了猴，猴变了人！” …… 老汉喋喋不休，顺风耳第一次有了想捂住耳朵的想法。 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在这一刻要多贴切有多贴切。 原来是这么用的。 今儿但凡换个人来，这老汉脑袋不冒血，他是不信的…… 第368章 小矛盾 “老汉，今儿是个好日子，你不去庙里上两炷香，可惜了，你好走啊！” 与那老人一块进了长安后，顺风耳笑着挥挥手，与其告别。 这老汉眼神不好，运气倒是不错。 那老汉却是逃也似的牵着牛儿走开，头也不敢回。 “兄弟，闹心不，帮人家医治好了眼睛，老头句谢谢都没有！” 顺风耳凑到悟空身边，咧嘴问道。 刚才进城后，孙悟空实在是不想听老汉叨叨，便施了点小法术，让那老眼昏花的老汉，眼睛变得与常人无异。 然后来了一句： 老人家，你看清楚了，俺真是只猴儿，不是人变猴，也不是猴变人…… 当场就给老汉吓住了，顺风耳只能疯狂压制自己嘴角。 争取当一个体面人。 悟空没有言语，他估计等回了在此城，这家伙的嘴巴，又能将此事当作笑料传出去。 只是将目光放在那来来往往的人身上。 长安不愧是长安，这个大唐的中心地带，繁华不尽。 虽然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些，可也算正常。 “走吧，你能不能收个徒弟，全看今天了！” 悟空眸光微动，提了鱼篓，自朱雀大街穿过，向着皇宫而行。 时而有人对着悟空指指点点，多是惊异于一只猴子竟然将走路练的有如此水准。 虽不再像寻常猴子那样好动活泼，可也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份恬静与淡然，从容又厚重的神态，能出现在一只猴子身上，太引人注目。 “我说老弟，你这还不如换个身份进城呢，方便别人，也方便自己。” 顺风耳嘀咕道。 一只猴子穿着衣服走在大街上，这般特立独行，他这个相随的，怕是会被当作驯猴的。 这下真成了演猴戏的了。 “如果连我这只猴子都没人能等同视之，那百姓又怎会愿意与妖精，与鬼怪和平相处！” 悟空轻声说道。 说人自视甚高吧，平常不说遇到达官显贵，就是些衙役捕快，地方上的村正，里正，对其低三下四的也不少。 说觉得自己身份卑微吧，又打心底里瞧不上其他生灵。 就是些实力强大的妖魔鬼怪，对于他们而言，谈得上畏惧，却说不上敬畏。 他也没奢求各族真正和平相处，只是也没有必要再幻化成人族，去求他人那份心里的认同。 “老弟你看的这般远，说实话，我是服的，说的我都想变个妖精，跟你一块了！” 顺风耳开玩笑道。 想着人对妖魔的恐惧，一样是来源于未知，不了解。 单以一个妖，魔，鬼，怪便囊括了诸多生灵。 就像是一个人字，用了很简单的两笔，可只是一个人的一生，便需要用无数字去书写。 要是详细些，也许是个天文数字。 两道身影踱步前行，这极其宽阔的街道，也因人太多而显得有些拥挤。 鱼篓中的鱼儿也静静的躺在其中，大口的呼吸，两只眼睛凝望着外面新奇的景象。 悟空没来由的想起了白居易的一句诗：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来形容这长安的坐落布局，还真是无比贴切。 “站住，你这人做什么的，养猴也不拴绳子，万一性起伤人怎么办？” 一道声音响起的同时，三五个公子哥已经站在悟空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俩的去路。 “小屁孩，饭可以随便吃，屎你忍着味道咽吧咽吧也就下去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与其让我拴他，不如让他拴我！” 顺风耳沉下声来，目光幽幽道。 就此时此刻，他想一巴掌拍死这几个烂货的心思，绝对比孙悟空多不少。 “你什么态度，怎么跟姚兄说话的，当街不栓猴，你还有理了，小心我们报官，将你们全抓起来！” 一同拦着孙悟空他们的公子哥直接开口，引得周围百姓频频侧目。 看热闹的心思，到哪里都少不了。 “我是猴不错，可我还是个妖，你说一只成了妖的妖猴，你想让他被拴起来，他乐意么？” 悟空拦住要动手的顺风耳，向前踏出一步，看着对方说道，说着便露出一缕笑容。 那几人一听是只猴妖，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妖……妖怎么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妖也得老老实实的，连那泾河龙王，也因犯错被魏大人一刀斩了。 你……你这猴妖可不要自误！！！” 一人口不择言，颤声道，脸色陡然发白，冷汗直冒。 会说话的猴妖，要是给他心窝子来上一下，猴妖死不死他是不知道，他肯定是死定了。 这般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街上的妖精，可没有几个。 “就烦你们这些蠢东西，一个个找什么存在感，滚远点！” 顺风耳见不惯这帮家伙狐假虎威，什么天子脚下，皇帝对凡人来说是顶破天了。 就是一些仙神，见了其也不敢自恃身份。 可孙悟空是那其中的一个吗，今儿要不是来收徒的，他绝对让这几个草包碎几根骨头。 给他们长长见识。 一声沉喝，让几人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已然凉透。 “你们敢当街杀人不成？我……我舅舅是不良人，我舅姥爷是长安武侯，我……” 那人想以此给自己增加些底气，只是话音未落，一只大手便提在胸前衣服处，将其提了起来。 如同小鸡仔般，被顺风耳随手扔在路边。 “看见没，要不是今天有你口中那个可能会当街性起伤人的家伙在，我今日必杀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顺风耳压着性子，本想多说两句，可话到口边，他却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人傻了没事，傻有傻的好处，就怕蠢，又蠢又坏还不自知。 穿的人模狗样的，时时刻刻都想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却无一点容人雅量。 在他看来，傻子都比这帮脑子里灌了粪的家伙强上千倍。 “我现在就想杀人，怎么，你要不要把你那什么爹妈姥爷全部叫来，再把我拿链子拴起来，你看看你是不是安全点？” 顺风耳俯下身，轻声说道。 他要还是个神将，杀人这事也许还能犹豫那么一会，可如今，还真就是他一个念头的事。 命是自己的，在别人眼中，死了就死了。 重要不重要，只有自己明白。 “你要是不想收徒弟，那我去了，你留这跟他们玩吧！” 悟空随口道，让本想给这几个家伙几个大嘴巴子的顺风耳立马喜笑颜开，连忙跟上悟空。 “那怎么行，他们几个的命哪有我徒弟重要，走着走着！” 说罢也不管众人的目光，拉着悟空就往皇城赶。 “看什么看，一帮贱民，再瞧我把你们眼珠子剜下来！” 那公子哥瞧见顺风耳与孙悟空走远，眼神又变得怨毒，对着周围的百姓骂道。 心下已是记恨上了所有人。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带起一片风声，公子哥脸上多了一道红掌印的同时，嘴里的牙齿也飞了出去。 “孙悟空，家住两界山在此城，你要是记恨，不如恨我，要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叫上人去那里寻我吧。 我会给你们挑一个风水宝地，叫你们入土为安的！” 公子哥只觉这个耳光异常响亮，疼痛难忍。 此刻听见那猴子的声音，下意识就想破口大骂，只是一刹那间，光阴轮转，那地上的牙齿又飞回他口中。 连带着那些血沫子，以及自身脸上的疼痛感都迅速消失。 心里惊惧的公子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感觉到牙齿又完完整整的回来后，身子终于忍不住瘫软。 “妖……妖怪！” 第369章 小兕子 “孙老弟……孙道友……孙祖宗，要我说，你一巴掌拍死那货算了，都一方大佬了，弄死个人能有什么事……” 这位天庭的前神将连连叹气，觉得孙悟空对这帮凡夫俗子太客气。 懂事的也就罢了，那不懂事的，留着干嘛？ “俺老孙若是什么都计较，如今这三界，不会有人，也不会有多少神！” 悟空踱步说道。 如那些人一样，不喜一只猴子在街上转来转去。 他难道就真的有多喜欢人了？ 人族良善之辈不少，可作恶的也是数之不尽。 真要让他以己心代天心，这世间怕是难存活物。 他昔日与玉帝说的，也不仅仅是一个玩笑话。 顺风耳看到孙悟空眼中的漠然，心中不由的一怔，孙悟空的大度，与他所想的大度，好像不是一回事…… “那个……这个，老弟啊，你可千万别听我瞎咧咧，我就是一时口快，作不得数的。” 顺风耳讪讪道。 想着他要是真让孙悟空放开手脚，今日死几个凡人，他日，要是弄死一堆神仙，他罪过就大了。 收着性子，比肆无忌惮强。 还是和善点好，和善点好…… 悟空不作言语，他要是心小些，死的又岂会是几个公子哥，什么纨绔。 天下间不堪的事情多如牛毛，不是几个心怀正义的神仙，几条律法，就可以让这个世道变好的。 他在给别人机会的同时，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机会。 大街尽头，袁天罡早早等候在此，在见到孙悟空与那茶肆掌柜的时，神色有了明显变化。 心中也在悄然间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快步迎了上去。 “二位前辈，这边请，陛下已经在宫中等候，怕引起的动静太大，故未前来迎接，请前辈多多包涵！” 袁天罡拱手说道，心中亦是忐忑。 神也好，仙也罢，他昔日寻道途中，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可如山似海般，让他心神动荡，不敢窥视丝毫的，不多，凡是这样的人物，值得他如此对待。 “客气！大唐上有明君，下有良臣，是百姓之福。” 悟空还礼道。 贞观盛世，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尽的。 “请！” 在袁天罡的陪同下，三道身影入了皇城，又有内侍引领，终是入了太极殿中。 又至偏殿，悟空才得见那位晋阳公主李明达。 晋阳乃是李唐天下龙兴之地，这位公主得封晋阳，对于皇帝来说，晋阳公主在其心中的地位不会轻了。 来在此城求医，自然也就不是多么意外的事。 “前辈那枚铜钱玄机甚深，只是随陛下入了皇城，未至宫中，这晋阳公主的病症便已全消，与常人无异。 前辈此来，是来带公主走的？” 袁天罡试探的问道。 “你就是父皇说的老神仙，那个高人？” 袁天罡未得到答案，小公主便已经开口，朝悟空问道。 小公主目光难掩好奇与惊异，哪怕已经从父皇口中得知救她的高人是个妖仙，寻常是一副猴相。 可猜想与见面，也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只是红尘中一只不谙世事的老猴儿，说不上神仙，更不是什么高人，我姓孙，你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孙叔叔。 要是嫌我年纪大，喊声孙爷爷也无妨！” 悟空被那一双明眸触动了心弦，在那记忆深处，有个小妹妹的眼神，与这小公主一般无二。 一样的明亮，一样的好奇，只是终究有所区别。 “那还是孙叔叔吧，你瞧着也不老哇，要不是父皇说你是老神仙，我还以为你与我一般年轻呢！” 小兕子走近后说道，打量一番后，觉得父王夸大了不少。 眼前的明明是一个年轻神仙，神猴儿，怎么就成了老神仙了。 “这位是你高叔，来，喊叔！” 悟空笑着指向一旁的顺风耳，递给顺风耳一个眼神。 这收徒弟的事，也要看第一印象。 要是小姑娘第一眼印象就差了，这师徒缘分，怕是难成。 当然也可以让李二与晋阳说一声，直接拜顺风耳为师，可那样拜师，就差了些意思。 小兕子看向顺风耳时，顺风耳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神不由自主的有些躲闪。 他还没当过师傅呢，这是该和蔼些，还是严肃，又或者表现的高深莫测…… 应该用哪种表情，先前忘了演练一遍了。 想着都是孙悟空弄什么鱼，他把这茬给忘了。 “咳咳，你高叔这次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礼物，就给你捉了条鱼来，你看看喜欢不！” 顺风耳目光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悟空手中的鱼篓，立马喜笑颜开，拿了鱼篓放在了小兕子面前。 悟空微微扶额，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会将主意打到他手中鱼儿上面。 虽然……但是…… 可这鱼儿本该是待在这深宫当中的啊！ 不愧是好兄弟，净给他找事做。 “喜欢，哇，好大的红鲤鱼，这是刚捉来的嘛，它还在吐气欸！” 小兕子往鱼篓瞧了一眼，见鱼儿竟然还在动，顿时一喜。 抱住鱼篓就往一旁的荷塘边跑去，只是跑时，那微微凹陷的石砖，让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鱼儿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溅起一阵水花后便没了踪影。 顺风耳及时按住小兕子的肩膀，让其稳了身形。 “别着急，它就是再在这鱼篓中待上三五天，也不妨事的，死不了，你忘了，你孙叔叔是老神仙，我也是哦！” 顺风耳笑吟吟道，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个徒弟，他是没寻错的。 “那它也很难受吧，鱼儿本就应该在水中才对！” 小兕子睁大眼睛说道，就像她在地上跑才觉得舒坦，要是突然落水，肯定惊慌，要是没人救她，她就会淹死的。 说完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差点就摔倒了，这要是摔破点皮，她又得疼好一会。 “难受？这个倒是不好说，你要是想知道，等它成精了，你问它吧！” 顺风耳摸着下巴思索道。 不过他估计是不难受的，这一路上，这条鱼是最悠闲的了。 “成精？她成了精，是不是就跟孙叔叔一样，会开口说话了？” 小兕子眼中难掩好奇，轻声问道。 “好像……也许……应该……可能是吧？” 顺风耳被问的一愣，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要是成了精，说话肯定是会说的。 这妖有妖言，人有人言，想要与人说，还是要花些心思的。 只是孙老弟，可不是成了精才会开口的。 这二者之间可没有可比性。 “前辈，出去走走？” 袁天罡见晋阳公主与这位神将聊的欢快，便朝孙悟空说道。 想着陛下应该在此才对，如今只留公主与婢女，陛下又没了踪影。 他也不好让孙悟空一直站着。 “好！” 悟空轻轻点头，并未拒绝。 这太极殿尚是太极殿，如今，也没有什么大明宫，大唐的盛世，才刚刚开始。 “我瞧公主殿下去向不定，未有明兆，可是前辈尚未想好公主的去处？” 袁天罡快人快语，坦然问道。 本以为孙悟空到了，这晋阳公主日后去往何方，会有一点迹象，可至此时，公主的面相，依然是飘渺不定。 第370章 选择 悟空注视着那深宫院墙，轻轻点头。 这小姑娘是做那寻常百姓，还是觅得一点仙缘，踏上修行路，又或者其他。 他都乐见其成，不会说去阻拦什么的。 佛说这滚滚红尘是苦海一片，古今未来，难以超脱。 可这苦，却是乐之根基，无苦不成乐，不成慈悲。 是苦海，也是乐土。 世人苦苦追寻的那幸福源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高前辈想收公主殿下为徒，这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袁天罡微微笑道。 “哦，怎么说？” 悟空微微扬眉，有些意外，看向这位神机妙算的袁道长。 有没有师徒缘分，得看顺风耳有没有那个本事让晋阳拜师，再一个，就是看晋阳如何选择而已。 他也没那心思，去特意探寻二人的师傅缘分有多少。 成与不成，听天由命。 “公主虽年幼，为人却已显聪慧善良，陛下有她在身旁，如得一剂良药，故公主入世修行已有慧根，这位前辈，却是出世……” 袁天罡缓声开口，公主的性子注定了她是要在红尘间行走的。 不走上一遭，这天资再好，也对修行无多少益处。 天上的神将固有可取之处，可未必是公主殿下的良师。 “我瞧这位前辈，与我大唐颇有缘分，他的徒弟，或许不在这皇宫深苑！” 袁天罡心中稍紧，想着他在此卖弄，不知孙悟空是何想法。 “你比我这位老兄看的明白，从这方面来说，你说的一点不错，不过师徒缘分，也不是什么都要合适，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悟空想了想说道。 人这一辈子，也不是每次都要那个最佳选择。 袁天罡的意思他明白，可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有的就想奋发进取，一次次追寻更好的目标。 有些人，也许就想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都是生活，没必要分个高低贵贱出来。 不是有了大唐皇室的血脉，就必须璀璨夺目，要在这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厚的一笔。 不是你出身低微，就得老老实实当个耕地的，放羊的…… 旁人以为的那个最佳选择，就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有多少人自己的日子过的乱七八糟，却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又或者，你日子过的好了，就真的可以指点江山？ 恐怕未必。 “你说的与他有缘分的那个徒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刻应该在……黔州？” 悟空微微思索后看向袁天罡道。 这老小子打的好算盘，是什么便宜都想占。 “我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前辈，只是……黔州那位，确实比公主更合适，做那位前辈的弟子！” 袁天罡坦然道。 他是就事论事，要说出世修行，那位比公主适合的多，只要过了心关，修行起来不说一帆风顺。 怎么也是康庄大道。 要给公主择师，眼前的这位，比里面的那位，合适的多。 只是这些事情，本就讲一个缘分，他也不敢说太多，有时候说多了，反而弄巧成拙。 故公主有没有这个福气，还要看这位有没有那个心思。 要是没有，他就是将公主夸到天上去，也没什么用处。 “如果连这点机会都错过，公主因病差点挺不过去，那位，又能挺多久呢！” 袁天罡长叹一声，有些怅然，大唐固然是盛世，可这盛世之下，又藏着多少血与泪。 能有今天这个局面，已是不易。 可有些事，难免让人心生遗憾，使人惘然。 知道的再多，又有何用，徒添伤感而已。 “我今日话多了些，有些失言，不到之处还请前辈多多包涵，勿怪！” 袁天罡拱手道，有些无奈，他到底是不忍心，想要为其寻个机会。 晋阳公主如此，那位，亦是如此。 若万事皆有一个好的结局，他就是没这一身本事，作个农夫，又何足道哉！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你说的是你想说的，我说的是我想说的，没什么怪不怪的，聊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悟空摆摆手，随意说道。 日光斜入宫墙，一线分割阴阳，瓦片也显沧桑，有那青苔面朝阳。 “孙先生，怠慢怠慢，实在抱歉！” 李二自拐角处出现，见到孙悟空在外边，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去致歉。 刚才以为他们还要一会才到，又有些紧急政务，没想到这稍微一忙，就错过了时候。 “陛下见外，事有轻重缓急，有袁大人在此，其实已经足够，只是公主的事，还是得陛下拿个主意！” 悟空笑着说道。 “公主虽然没了疾病在身，可久待宫中，难逃天命，如今她有三个去处，就看陛下如何选择了！” 李二听闻，眼睛微亮，三个去处，说明是有选择的，有选择比没选择强。 若是就这么让闺女离了皇宫，他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 本以为孙悟空来，只是来带兕子走的，没想到还有商量的余地。 “先生请讲！” 李二连忙说道。 “这第一处，便是陛下去过的在此城，我有个朋友，想收公主殿下做个徒弟，教他修行。 这第二处，是什么地方，该去往何处，陛下心中应该有过想法。 这第三处，便是公主所想，她想在离了宫中之后，去哪，做些什么…… 不知陛下想为公主选哪个去处？” 悟空不假思索说道。 三个去处，三种不同的人生，每一个都会有无数可能。 有时候，选择题，不一定比填空题容易。 李二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他本以为是三个去处让他选。 可没想到是这样的去处。 孙悟空的话，让他一时间陷入沉思。 李二苦笑一声，觉得这位老神仙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若是给他自己选，他说不定就跟随老神仙的朋友去修行了。 一朝成仙得道，有无数寿元，自在逍遥的日子谁不想过？ 可若是真站在他的角度想，自然是国家大事为重，他亲自为闺女安排一个好去处，不管将来她想做个平民百姓…… 又或者当一个巾帼英雄，为国为民，都是可以选择的事。 至于那第三个去处，听从闺女的想法…… 小兕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与她已经故去的娘亲一般，时时体贴他这个老父亲。 有时还在他与群臣间当个和事佬，缓解他与朝臣间的关系。 可闺女真正想要的，他似乎一直都不知道。 小兕子明白他的心思，他这个皇帝，却忙于政事，平常，也只是给些自己以为的关心爱护…… 闺女真想要什么，他了解过吗？ 恐怕更多的，是他这个父皇自以为是。 孙悟空的那番话语，让李二第一次有了别的想法，他是个皇帝，天下是他的，一言九鼎，金口玉言。 可以说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忤逆他的命令。 可他是皇帝的同时，还是一个父亲，是一帮孩子的父亲。 他用对待朝臣，下属，平衡人心的手段去与儿女们相处，本就是一件错事。 这点，已经有了验证了…… 既然已经错了很多次，总该要做一次合格的父亲才是。 第371章 选哪条路?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谢！” 李二向悟空深深一拜，治国方面，他可以说得上出色。 就是行军打仗，他也不说差了。 可这家事，若说心中没有亏欠，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具体的事，还是要你们父女俩自己决定，等想好了，知会俺老孙一声，这事便算了了！” 悟空随意道。 袁天罡心中多有震惊，他惊讶的，是眼前猴子那份平淡与闲适。 这足以说明，为公主治病，对孙悟空来说，是随手为之的一件小事。 那座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少。 “那枚先生给的铜钱？” 李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与朝内众臣都琢磨许久，却没看出有什么玄妙之处。 袁天罡倒是有可能看出点什么来。 可这位大唐的钦天监台正，也与他说了，要真想看出点什么，他的生死，就在那一时三刻。 “留着吧，只要别出长安城，对公主来说就没什么坏处！” 悟空想了想说道，其实哪怕出了长安，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他表现的要是太随意，让皇帝觉得这事要是这般简单，日后说不定还会有事找上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孙悟空随着李二一道入内，见其将前因后果与晋阳公主说个清楚，让她自己选择时。 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谢了啊！” 顺风耳走到悟空身旁，道了声谢。 三个选择，有一个拜他为师的，孙悟空还是给他开了一个方便之门。 否则的话，让那父女俩自己决定便好，何须多此一举。 “袁道长刚才与我说了件事，他说你也许还有一个师徒缘分，怎么样，你要不要去看看？” 悟空浅笑问道。 顺风耳扫了悟空一眼，见他笑的这般开心，没点头也没拒绝。 他这耳朵也没白长，这俩家伙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收前太子当徒弟，这可是大因果。 他可不一定有那个本事接得下来，一个国家的兴衰，皆是有大运道的。 同样是人，可收一个普通人当徒弟，与收前太子，完全是天地之别。 神仙做事，也得权衡利弊，看看得失。 什么逍遥自在，那是骗骗刚开始修行的小白的。 亭台间，兕子泛起了眼泪花，让李二不由得心中刺痛。 “父皇，我真的要离开皇宫吗，我想跟父皇待在一块，不想离开！” 小兕子说话间已经有了哭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兕子啊，这做事是有代价的，一个碗，一笼包子，有的人花钱买，有的偷有的抢，无不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的病能治好，也是这个道理，父皇希望你离了宫中，也能开开心心的，明白么？” 李二轻抚兕子的小脑袋，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孙先生给了我三个选择，我现在把这个选择交给你，你也是个小大人了，我李家的儿郎，该有这样的魄力和胆色！” 李二拍拍兕子的肩膀，眼中有鼓励和关怀。 “父皇自己选择了挑起这天下的重担，如今，小兕子也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了，无论是哪种，父皇都会支持你……” 李二的眼神逐渐变的柔和，小兕子在他眼中，一直还小，就是如今看着，依然还小。 自己的女儿，本该是荣华富贵相伴，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 可世间有太多无奈，身为帝王，也无法左右家人的生老病死，人力有尽时，哪能顺心顺意。 “孙叔叔，我能不离开么，要是以后见不到父皇，我会想他的，父皇也会想我的！” 小兕子眼中有些希冀，希望能从悟空口中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小家伙，就算你此时不离开，等你以后长大了，会碰到如意郎君，会出嫁，组成另一个家庭……” 悟空坦然开口，天下间许许多多的人儿，莫不是如此。 “人这一生难免有聚散别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着你与亲人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生老病死，离别相思，没谁能躲开，说起来，你是幸运的，你有这个选择，已经很不容易了，明白么？” 悟空轻声说道。 若是晋阳公主的病治不好，到时便是与亲人阴阳两隔。 天下有多少人，是在至亲离世后，才去后悔，去醒悟，觉得自己陪伴亲人的时间太少。 又或者思及过往，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又有多少人能重来一场呢？ “小兕子啊，你想想，要是你病没好，哪天被那小鬼捉进了地府，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那样你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 没了记忆，日后你见到你父皇，你认不出他，他认不出你，多悲哀！” 顺风耳缓了语调，轻声说道。 见小兕子侧目看来，更是露出和蔼的笑容，也不管什么脸面了。 “如今呢，你只是离开皇宫，少了些和你父皇见面的机会，等你长大了，依然有机会和你父皇见面不是？” 兕子听到顺风耳的微微一怔，想了想，也知道是这样的道理。 “我们哥俩，虽然是神仙，可神仙也有神仙的规矩，救活了你，那阎王不得找我们俩麻烦，你要是继续待在皇宫。 那阎王派小鬼一看，说这该死的人为何还活着，没去下面报道，到时候可不止要抓你，连我俩都要被抓的……” 顺风耳又卖惨又忽悠，胡话张口就来。 让李二都微微一愣，信了他的鬼话。 他是知道地府有个生死簿的，阳世之人的寿命，生死，可以说是定数了。 擅自不可更改的。 “你要是离开了，到时小鬼一来，我们弄个障眼法，让他以为你已经死了，这事也就了了，阎王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顺风耳两手一拍，觉得自己编的天衣无缝。 这种事情，一般也就是这么做的。 也就孙悟空，可以不跟阎王判官什么的打招呼，直接改了一个人的生死。 关键还合乎流程。 “那我走？” 小兕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对啊，这样就皆大欢喜了不是，阎王那边说的过去，你父皇也不用因此悲伤过度，无心朝政…… 你呢也保住了性命，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探望你父皇，你想想，要是病治不好，你父皇就是天天跟你在一起，能有多少时间？” 顺风耳把其中的道理掰开，说明白了，再让小姑娘自己选择。 “兕子以后还能来看我？” 李二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也不自觉大了几分。 这种情况是他没想到的，他还以为，这一次分别，就再无见面的可能。 毕竟，这老神仙说的，可是让自己闺女改名，舍了这公主身份，他一直以为要断了这父女情分…… “自然，我俩又不是什么拐骗小孩的恶人，如何不能相见？” 悟空笑着说道。 不管是哪种选择，这种父女见面的事，他还能拦着不成。 皇帝将他的心想的小了些。 第372章 浑浑鲤 清风吹来，树影摇曳。 小姑娘在犹豫良久后，将目光看向这位父皇口中的老神仙。 自己的病情自己最清楚不过，父皇在回来之前，她觉得，自己是没多长时间可活了。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想着自己死后，是不是能跟娘亲团聚。 “父皇，我能不能到孙叔叔他们的城里面生活，就是……父皇替我寻一处院落……” 小兕子想了想说道。 顺风耳闻言脸色立马垮了下来，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还有机会，便又笑容不减。 只要没拜了别人为师，他的机会还是最大。 “先生，你看？” 李二回头看向悟空，试探问道。 这事还是要孙悟空点头，那里不比大唐，可不认什么公主的身份。 他本以为闺女会拜师，毕竟都是隐居世间的高士。 什么茶馆老板，这样的身份他不用想就知道是掩人耳目的。 “高叔叔，我很感激你愿意收我当弟子，这是我求也求不来的缘分，可是，兕子不想修行，不想舍弃父皇，哥哥……” 兕子向顺风耳认真行了一礼。 神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当了神仙可以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可以活很久，很久很久！ 可是，那样不就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世，最终化作黄土一堆吗？ 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我不拜高叔叔为师，还能到那个有妖怪的城里去吗？” 小兕子捏紧衣角，有些紧张的问道。 她这些天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那座城的故事了。 许多大臣在议论，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在传。 听说里面有和宫殿一样的山怪，也有与茶壶一般小的妖精。 如果要她选一个地方的话，她最想去的，无疑那里了。 “对啊，万一某人要是没收到徒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给小姑娘甩个脸色，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悟空瞄向一边，漫不经心开口，有意无意的说道。 顺风耳看着悟空这般姿态，脸色一黑。 觉得这猴子是跟着来添乱来的，还不如让他跟小兕子慢慢磨合呢。 这才刚有点感情，万一被孙悟空这两句话给说没了，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哈，我兄弟就喜欢开些玩笑，你也不怕吓到小姑娘，兕子啊，我当神仙的时候，这家伙都没影呢！ 神仙的肚量那宽似海，胸怀阔如天，怎么可能斤斤计较呢，也就他修行不到，爱打打杀杀的…… 我跟他不一样，兕子要是想去，最好住我那儿，地方宽敞的很，绝对不成问题，怎么样？” 顺风耳连忙笑哈哈，连语气都温和几分。 生怕这好不容易要到手的师徒缘分，突然就从他手里溜走了。 扑哧~ 小兕子看着这一个神仙猴儿，一个神仙人儿，这样拌嘴，不由得笑出声来。 连忙掩面憋笑，好像神仙也没那么神秘。 她以为神仙都是不苟言笑，清正飘逸的呢，又或者如庙里那般威猛高大，目正神严。 好震慑那些作恶的小鬼，实在没想到神仙也有这样的一面。 “兕子，你可想好了，那里虽然也有人儿，可也有许多其他的族类，且到了那里，你就再也不是大唐的公主…… 没人向你行礼，没人会在乎你的身份，那些妖魔也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而对你有所优待，也许，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李二摸着小兕子的脑袋，轻声说道。 眼中难掩忧色，面色也有些复杂，闺女从出生便跟着自己，少有出宫的时候。 更别说离了他独自生活。 就这样离开，他怎么能不担心，去的还是那样一个地方。 那场面，就是他自己，明知道那些妖精不可能对自己动手，可该怕还是怕。 兕子这般年纪，能在那样的地方安稳生活吗？ “兕子知道哇，可我听魏大人讲了，那里的妖怪很和蔼欸，有小山般的妖怪大王还请他坐轿子…… 还有圆滚滚的小酒鬼会酿酒呢，还有还有……” 小姑娘手舞足蹈，拉着李二说起了她从各个大臣嘴里听说的事。 其中她觉得魏大人说的最有意思了。 再加上今儿见的老神仙也没想象中那么不可接近，她觉得，那城，也许是一个好地方。 她想见见不一样的。 “而且，我是小兕子欸，可不比他们差哦！” 兕子捏紧拳头作凶恶状，鼓足力气道。 悟空看着小姑娘的模样，也终于知道奶凶奶凶是什么意思了，形容此刻的小兕子，大抵是再贴合不过了。 李二看着日光下的闺女，脸上忽然就有了笑意。 不管怎么说，闺女既然有了选择，他都应该支持，且那在此城，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 “好，兕子就去在此城，父皇听你的！” 李二直接应了下来，他没问题，闺女没问题，俩个神仙也没问题，这下还能有什么问题。 只是魏征那老小子怕是又打了什么主意，这才与兕子说了这些。 虽然说的也没差吧，可那里终究是个妖魔混居的地界，说安全也安全，说不安全，那就是一点也不安全。 顺风耳笑眯眯的瞅了悟空一眼，心下想着，这次，他的徒弟绝对没跑了。 在悟空与顺风耳到皇宫的第五日，大唐晋阳公主……病薨。 天宇有祥云一片，如水中停舟，云动它未动，高悬于空，观天地山河。 小兕子想过自己死后的许多光景，独独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观看自己的葬礼。 “孙叔叔，那条红鲤我真的不能带走嘛？” 兕子抬眸看向悟空，再次问道。 她可喜欢那条红鲤了，好像认人一样，这几日她在一旁时，那红鲤也会出现嬉戏。 要是哪天它学会说话了，自己不在，那多遗憾。 她就不是第一个听到红鲤说话的人了。 自己如今都能在云儿上立脚，那鱼儿会开口说话，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它是高叔叔送自己的礼物…… 把它一个留在那里，肯定会孤独的吧！ “等它再大些，就能带它走了，因为它现在没有小兕子这么懂事，要是到了在此城，会惹祸的！” 悟空想了想道。 “那好吧，就让它先陪着父皇，再让父皇教它一些道理，等它长大了，我再来带它走。” 小兕子一番思索后开口道。 想着要是没她懂事，万一那里的妖怪叔叔给吃了，那可就麻烦了。 悟空笑了笑，一条普通鱼儿，要是去了在此城，对其根本有害无益，一城之气机，也许可以压的其一辈子无法开智。 有时候太早接触到某些东西，无异于拔苗助长。 人有人的造化，鱼儿也有鱼儿的造化。 有些东西，顺其自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有些东西，随手为之，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顺风耳第一次罕见的有些沉默，觉得孙悟空要么脑子进水了，要么一身修为境界已经达到一个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否则，怎么会用一条普通红鲤去镇那大唐一国气运。 这不仅仅是常人难以理解，就是他一个见多识广的神将，也难以理解。 简直不可置信！ 要不是坐在云头，他还什么都察觉不到。 这比他们兄弟俩弄没了南天门更离谱…… 那特么是一国啊！ 第373章 难渡 “那鱼儿真就那么留在皇宫了？” 顺风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兕子闻言也扭头看向悟空。 要是那红鲤能带着，她肯定乐意的。 “怎么？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将它带到别处也不是不行。” 悟空随口说道。 顺风耳闻言讪笑一声，他哪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惊于孙悟空这种异于常人的想法和行事风格，才有此一问。 古往今来，莫说立国，就是一个小宗门，什么道观庙宇，也都喜欢寻一些贵重奇物来镇压自己一派的气运…… 虽然大多数压根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东西存在，多是遵循前人的习惯，可就是走个流程，也没有孙悟空这般随意过。 那鱼儿若是别人带入，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去争那一线机缘。 可孙悟空既然选择将它留下，别的不敢说，顺风耳觉得，六成的把握该是有的。 “这小家伙若是真跟大唐气运有了联系，你就不怕它难以承受这般因果，它又该拿什么来偿还你这份因果？” 顺风耳想了想道。 有孙悟空在，承受多半是能承受的，可要偿还因果，就有些难了。 “老兄岂不闻天道忌满，人道忌全，有些事情太过完美，往往难偿所愿！” 悟空轻笑道。 什么一国气运须重宝，再好的宝贝，也不可能让江山永固。 盛极而衰，在这千百年间成了定论，一盛再盛，也不过是没有达到顶峰而已。 哪是重宝可以改变的。 一条鱼咋了，未必不能承一国之重。 “再者，俺老孙需要它回报些什么吗，又或者，它之所得，便是我之所报！” 悟空眸光流转，缓声道。 因果这东西，全看你自己怎么理解了。 毕竟任何一样东西，在不同生灵眼中，都很难有同样的价码。 悟空的话让顺风耳微微一怔，脑子里那团困惑他的迷雾轰的一下散的干干净净。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 这句话他不是没有听过，可此刻带给他的反应，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强烈。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的在颤动，那是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欢呼。 “孙叔叔，高叔叔这是怎么了？” 小兕子见顺风耳一动不动，眼中却好似有光在涌动，比之前更显精神。 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问道。 “看样子是魔怔了，这神仙嘛，活的时间太久，时而有些古怪的举动也很正常，没事，等会他就好了！” 悟空看破不说破，故意打趣道。 有些事情本就是水到渠成，刻意去求反而落了下乘，这不，等时机到了，不求也可得。 小兕子瞪大眼睛，看着一时间熟悉又陌生的高叔叔，心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她才觉得对方与自己想象的中的老神仙有了重合的地方。 如山重，如云轻，飘渺难定。 悟空在短暂的诧异和哑然后，便将目光放向他处。 顺风耳心境有所蜕变，算是向前迈出了一步，哪怕是一步，也是许多生灵可遇不可求的。 机缘也是缘，逢缘，便是妙不可言。 “走吧，你高叔叔许是忆苦思甜，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我先带你过去！” 悟空驾了云雾，是一朵祥云分两片，一片径朝西。 思及小兕子的去处时，又微微蹙眉，这般大的小姑娘，李二竟然让她一个人随他们前去。 显然是将兕子交他俩手里了。 如今没个侍女随从，这位大唐皇帝可真放心。 “孙叔叔，能慢点吗，这云朵蹿的好快，晃的我脑袋晕乎乎的！” 兕子捂着眼睛有些难受道，本想看看在天上往下看，是什么样的景象。 可这云跑的太快了，许多大山树林都是一晃而过。 要不是闭了眼睛，她感觉都要吐出来了。 “本该带你走路过去的，只是你年纪尚小，有些人和事儿，看了也没什么用处，这才驾云！” 悟空轻声道，见她捂着眼睛趴在云头，不由得笑了笑。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忍不住的，这般集中精神向下张望，瞧那风景，不晕才是怪事。 念罢，他也不再多想，纵个云儿，带着小姑娘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却说玄奘一行离了那愿山，行走多日，过了险峻的山岭，不曾遇到什么强大的妖魔。 这师徒心中倒也轻松，走来时，猪八戒更是哼起了小曲儿。 “大师兄，秦姑娘的家真不找了？” 猪八戒忽的想起之前的事儿，随口问道。 虽然在那山中，他们几个确实见到了秦姑娘家的光景，可那地方是假的，作不得真。 怎么见了个假的，就连真的也不去寻了。 “可善见到了她想见的，至于真假，对她来说可能没那么重要了！” 悟尘抬眸，缓声答道。 他只是个妖精，没有人族那般复杂的感情。 这真与假的事，他也说不上来，反正秦可善在那一日后，性子也有了一些细微的转变。 在他看来，这些转变是朝好的方向发展的。 如此，真假也就不重要了。 既然放下了，那心中的执念如同迎风消散，家也就可找可不找。 “说得也是，人嘛，不就是为个念想，管他真的假的，有幸见到，假的也能当作真的！” 李虎大大咧咧道。 说真的，他当时就没想过那番景象会是假的。 就是事后想起，也如真实的经历一般，丝毫不觉的不真实。 “吴季啊，你说对不对！” 李虎也不回头，开口问道。 跟着玄奘法师走了这么些路，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有见识的了。 这老国君虽然是半途加入的，可好歹是个国君，跟了这么些路，总该有所感悟才对。 “对对对，呵呵，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吴季讪笑一声，客套了一句。 心中实在是不想接话，这个队伍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如今他睡觉都想睁着一只眼睛。 实在是先前的事太过惊悚，让他寝食难安。 跟着和尚取经，这活着好像都成了一种奢望，每天醒来相安无事，他都有一丝窃喜。 “长老，他说话一点都不诚恳，你该多念几篇经文，度他一度，这哪天取了真经，第一个就该把他给度化了！” 李虎见吴季这般敷衍，索性对玄奘说道。 他觉得那度人的真经，就该度吴季这样的人儿，不说让他成为什么慈悲的大佛，但凡有点善心，发发慈悲…… 他李虎就谢天谢地，以后进庙必给佛祖上柱香。 第374章 妖龙起意 阿弥陀佛。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后不作言语，莫说他渡，就是自渡，他也尚未功成。 他学那经文繁多，却也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那度鬼的，教其超生的，只需念上一念，便可让鬼怪消了前生罪孽，转世投胎。 这般结果，有些过于容易了。 他不懂其中缘故，只会念个经文，此刻想来，如他这般，怕是只能算个僧士，哪称得上什么高僧。 师徒等众在闲谈间向西行进，身后是山蒙蒙一片，绵延不尽，有个高低。 天上的阴云暗沉沉，压下山头，难辨云雾与天。 师徒行进的身影，却是被远处的妖精瞧见，明其样貌后，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湿哒哒的草丛中。 悟尘忽的抬头，看向那远处的草丛。 见没个动静，便也未作多想。 “大师兄，咋了，是有妖精？” 李虎见他这般神情，立马警惕道。 他现在是防人也防妖，一点都不敢马虎，不然成了人家手下亡魂，再想计较，怕是来不及。 “没什么，许是此处开了灵慧的精怪，瞧见了咱们，不敢接近，逃向别处去了！” 悟尘不假思索道。 毕竟这样的情况也不少，一些修行一般的精怪，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打他们的主意。 天下山川溪流不知凡几，也不是每个山里河里都有那大妖占据。 多是一般的小妖精，才是常态。 “大王，大王，好福缘，今儿有好福缘上门了！” 一道河府间，水妖舞着手中，连连大喊道。 那亭台间，赫然有着八个大字： 衡阳峪黑水河神府。 “什么好福缘，你这家伙见过什么世面，又识得什么好福缘。” 亭间有妖龙休憩，此刻闻声抬眸，随意说道。 不过是一河中小妖，修行才几年，能有多大见识，若是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岂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 “真是好福缘，天大的福缘来着，大王可曾听闻，这世上有那修行的高僧，食之可增寿，避灾…… 今儿就是这道福缘上门来了！” 那水妖眉开眼笑，难压喜意，连忙上前说道。 “且这次来的，不但是位高僧，还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元体纯净，实乃世间罕见的宝贝！” 妖龙闻听后立马坐起，这个倒是他孤陋寡闻了，不过若真是这样，倒也算是一道福缘。 “你这家伙倒是有些见识，那和尚在哪，怎地没见你带来，莫不是教你给私拿了？” 妖龙打量一眼，故作威严道。 “小的哪敢，这一瞧见他们，就想着告知大王您，且那秃和尚身旁，还有着几个大妖，小的就是想拿…… 也没那个本事，还是得大王您出马，事后给小的分上一碗汤，小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河妖连忙奉承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罢，且记你一功，等本王拿了那和尚，少不了你的好处！” 妖龙这才有了满意之色，很是高兴的拍拍河妖的脑袋。 他说这家伙怎么急急忙忙的找他来了，原来是和尚身旁有妖精护着，这是自己吃不下，才来告知与他。 否则这吃个和尚的事，换作平日里，怕是已经悄悄的吃了，哪里会与他说。 “大王，既是十世修行的高僧，这般稀罕，大王若是拿了他，不如将龙王也一并请来，寥表孝心，传出去也是一个好名声！” 河妖又献计道。 妖龙眼睛一亮，觉得这河妖说的不无道理。 “我正有此意，这样，你去找个送信的，待我书信一封，送去西海，告与我那舅爷一声，请他来此共享！” 妖龙多了些笑容，很是开心。 这样等他拿了那和尚，准备一番，他舅爷也差不多该到了。 到时享用，也该让舅爷明白，他是个念情义的，一举多得，实乃上上策。 妖龙在水府中写下书信，着河中手下妖精送往西海。 自己便去了披挂，兵器，让那河妖带路。 “大王，那和尚身旁的妖精瞧着不善，敢一路横行，定是有本事在身的，此行方是智取为上，不可鲁莽啊！” 河妖与妖龙出了水府，一道向岸边行去，见大王不带兵卒，河妖连忙劝道。 “依小的看，那熊妖猪怪，定是个善战的，与其硬拼，不如派几个小妖引他们离开，大王你再趁机拿了那和尚……” 河妖眼中精光闪烁，刚说了一半，便被妖龙一巴掌拍的脑袋昏昏。 “本王行的是光明正大之风，捉个和尚而已，哪里用得着阴谋诡计，你且瞧着，不出一时三刻，我定拿了他！” 妖龙昂首道，目中尽是傲然，这小妖不知他的本事，小看了他。 不过是一个凡僧，几只妖精，小妖眼中的大妖，怎可与他相提并论。 不出三五个回合，他也就拿了，到时让这家伙好好瞧瞧自己的本事。 “大王英明，大王威武，是小的见识浅了，也是，不过是几个山中苦修的妖精，米粒光华而已！” 河妖奉承谄媚一声，便领着妖龙上了岸。 身后黑漆漆一片，是恶浪翻滚，水深无他色，难映日月。 “那和尚尚且有个十数里的脚程的，大王不如以逸待劳，届时擒拿，也能少费些力气。” 河妖小声说道，看着大王的神色，便知他的计策又落了空处。 “不过十数里地，你家大王我顷刻间可去，何须费那功夫，在此等候，你且稍候！” 果不其然，妖龙眼中浮现些许轻蔑，不以为然道。 什么以逸待劳，就他的本事，在这江河湖海，那也是一等一的。 连捉个和尚都要以逸待劳，传出去，怕是成了笑话。 失了颜面，他以后如何在众兄长面前抬头。 有了此念，妖龙一个纵身，隐了身形直上云霄。 在那云雾间出没，不消片刻，便已然瞧见了西行的师徒等众。 “倒是有几分眼力见，这随行的妖精瞧着气势不弱，想来是有本事的！” 妖龙想起河妖的话语，嘀咕一声。 想着自己是有些托大了，他手段不弱是真，可这几个妖精，本事也不会低了。 若出手，不一定十拿九稳，若不出手，在手下妖精面前失了面子，也不是他的风格。 妖龙一时间有些犯难，想着有没有什么两全之策，既拿了和尚，又不与那妖精起冲突…… 这个大阴天，天色蒙蒙，不见霞彩日光。 风拂面，是冷意渐浓。 凉意袭身，只觉乏累，就是路边草木，也透着阵阵阴寒。 “师傅啊，这几天天冷，阴寒气重，你得小心些，莫要感了风寒，不然等治病时，又是一桩麻烦事！” 猪八戒见玄奘裹紧衣角，便知其是觉得冷了。 随即到小白龙身上取了包袱下来，取了衣袍后给玄奘披上。 佛经中说什么无耳鼻舌身意，那都是修行有成后才能做到的，一凡俗之身，哪里能做的到。 这不是瞎折磨人么。 第375章 各凭手段 “不妨事，只是稍微有些冷，为师……” 玄奘话音未落，一阵大风骤起，卷起了沙石枯叶，转眼间便是滚滚黄沙遮天。 “晦气，定是有妖精作怪，护好师傅！” 猪八戒骂骂咧咧喊了一句，眯眼望向妖风来的方向。 瞬间明白之前那妖怪是报信去了，有些日子没碰见拦路的，连他都没在意。 早知道就一钉耙结果了它，便没这般麻烦事。 正是阴云密布，狂风呼啸吼四方，林间老树尽俯首，地上枯叶尽低眉。 这风来的猛烈，妖气冲天。 便是李虎，也能察觉的到十分不简单了。 “大师兄，怎么只见妖风，没个妖怪来袭？” 猪八戒等了好一会，钉耙都紧了又紧，只是这风来势汹汹，不见个妖怪。 莫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先吓他们一下？ “说不定是调虎离山，故意引咱出去看呢，好抓长老开荤！” 李虎握了大刀在手，警惕道。 兵者诡道，小心为上，这路上遇到的妖精有蠢的有精的，说不定今儿遇到的就是个脑子灵活的。 “哼，那就让他刮好了，俺老猪还能中了他的计不成！” 猪八戒轻哼一声，打定了主意不四处乱跑，护住了玄奘即可，管他妖精是什么心思。 是黄沙与风舞的欢快，以打人脸取乐，那沙砾被风吹打在脸颊上，玄奘也不得不掩面挡上一挡。 哪里瞧得清楚情况。 一时间妖风刮个不停，玄奘又被猪八戒与悟尘等围在中间，就等着这风停。 妖龙盘旋在空中，隐于云雾间，听见那师徒的对话，心中也不着急。 他这风儿莫说刮个几天几夜，就是刮上一年半载，那也不是多大的事。 想等风停了再作打算，这算盘珠子就是打碎了，他这风也不会停。 耗吧耗吧！ 耗的时间越久，对他越有利啊。 “一和尚，俩随从，一个熊妖，一个猪妖，还有一匹白马，啧啧啧，要不是今儿亲眼瞧见，怎么也想不到有这场面！” 妖龙微微挑眉，对这样的组合也有些称奇。 人与妖精混一块就不多见了，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能聚一块，让他不好奇都不行。 不过今日他不是来看热闹的，拿了这和尚才是正事。 十世修行的好和尚，有点少见啊。 什么滋味，不得尝尝。 念至此间，妖龙一口吐风，鼻间喷雾，是风也飘忽，白雾裹黄沙，迷了天色。 盏茶功夫后，风沙不止，大雾愈浓。 玄奘念着经儿，心中莫名的有股预感，觉得这次也逃不掉被妖怪捉走的命运。 有此念头，反而不怎么紧张了。 就只是立在原地，想着今儿来的会是个什么妖精。 他如今也算进了好几次妖精窝的了，说不上九死一生，可这见的世面，也比许多人多多了。 与妖精言语，已经没有初出长安时的那般紧张。 若是徒弟打得过，他们自可西行，若是打不过，说不定就要面见阎罗，到时那崔府君，也能见上一见。 “师傅，你要是怕了，就哭喊一声，这般不说话，弄得老猪心里七上八下的！” 猪八戒使了法术，弄个风障，将那黄沙白雾尽数隔离在数丈之外，也不怕妖精突然来袭击。 便侧身对玄奘说道。 “呜哇……老天爷啊……我不想死啊……妖怪爷爷……妖精祖宗……求求你放我一马……” 一声嚎叫让猪八戒无语至极，那握紧钉耙的手瞬间就想给那家伙来一下。 这个孬种，妥妥的软蛋一个，妖精还没见到呢，自己先求饶了。 “老吴啊，你怕死我能理解，可你能别喊这么难听么！” 李虎抹了把脸，咬牙切齿道。 这哭声，比死了爹妈还凄厉，那哀嚎，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点注意力，全被那嚎叫给弄没了。 哪里还有心思提防妖精啊。 “几位祖宗，我……我也不想啊，可……可我就是忍不住……呜哇！！！” 吴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都快连成了线。 大腿根已经是湿了一片，他是浑身哪都软，手跟脚都不听使唤。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丢人，活着什么都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活，不想死。 “悟尘，八戒，若是妖精来了，你们俩抽个空，便送吴施主去个安全的地界，为师怎么也能周旋一二！” 玄奘不假思索道。 只要不是个心急的妖怪，拿了他就往口里送，他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 要真有那般利落的，他这俩徒弟本事再大，怕是也很难救他。 倒不如给这老国君一条生路。 似吴季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城府极深，隐藏的太好，那么这辈子的成就，也就那样了。 没了国君的身份，想要害人，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我的命不值钱，就是进了妖怪嘴里也没个滋味，让我多活几天，我一定为过去做下的错事赎罪……” 吴季听了玄奘言语，眼中顿时多了一丝神采，就连说话都利索了些许。 向着玄奘等保证道，连凉飕飕的裤裆都顾不上了，就想让悟尘他们先送自己出去。 李虎瞧着吴季的举动，对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有的人，也许会改变，会醒悟。 可世上还有一些家伙，比那粪坑里的石头更恶心，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那都是侮辱狼了。 “呵，师傅你这话就不中听了，他要是个不孬的，莫说送他出去，就是老猪替他死上一次，也不是不行…… 可是，就他，呵！” 猪八戒头也不回，只是声音冷了几分，老和尚心善，他可没多善。 与其去赌吴季会不会学好，为其犯下的错误赎罪，不如他直接送他一程，让他重头再来。 说不定十八年后，还能当个好汉。 “是哪里来的泼魔，敢在此弄风起雾，报个名号，让你猪爷爷掂量掂量你的手段！” 猪八戒不想与老和尚扯皮，说完便猛喝一声，裹挟着法力荡出。 让那股邪风都泛起了涟漪，扭曲了一瞬。 只是等个半晌，不曾有个回应，让猪八戒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对方是个稳重的，不露面也不回话，摆明了不想抛头露面。 是个爱耍阴招的，这下可有些难办了。 “大师兄，要不，俺老猪出去瞅瞅？” 猪八戒犹豫一番后说道。 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底细的妖精如此戏弄，他们一行要是坐以待毙，也太窝囊了些。 偏偏老和尚是个凡僧，要不然他早就提了钉耙打将出去。 教那妖怪吃吃他九齿钉耙的威力。 他也是一个元帅，如今当个缩头乌龟，这如何使得。 “猪老二，你要是不把师傅的性命当回事，不把你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你就出去吧，到时你媳妇跟了别人……” 悟尘瞥了一眼猪八戒，十分平淡的开口。 只是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 外面是什么情况，有多少妖精，妖精有什么神通…… 什么都没摸清楚，就这样冒头出去，那就是真蠢了。 猪八戒本想反驳几句，可在听到最后一句后彻底没了脾气，命丢了没事，媳妇要是跟了别人…… 他这猪生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去了不去了！ 第376章 什么妙计 “没想到是帮能沉住气的，倒是得费些手段了！” 天宇中，妖龙吐雾，心中暗暗思忖道。 见自己这打草惊蛇的举动没有臆想中的那般好使，不由得微微蹙眉。 再耽搁些功夫，他那舅爷说不定都赶来了。 到时堕了龙族威风，怕是会让其他表兄弟耻笑。 他这近一个时辰的风，换作旁人，说不定早就埋头找地躲避了。 偏偏那和尚不惊不慌，一脸淡然，两个妖精又是心稳的，愣是找不到一点机会。 妖龙于阴云中隐去身形，那黄沙与风瞬间弱了不少。 天色渐晚，本就是阴天的夜幕下，四周白雾更是泛起一抹幽蓝。 妖风也渐渐停息，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黑水河边，于杂草丛中酣睡的河妖被突然出现的妖龙吓了一跳。 慌忙起身后，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 “大王，可是已经捉了那和尚了？小的这就去起灶烧水！” 河妖脑子转的飞快，说着就往水中走去。 身形却是被妖龙一把摁住，这让河妖心中猛的一跳，随后一脸茫然的转过身，看向妖龙。 “你叫什么来着？” 妖龙想了想，礼貌的先问了一句。 舅爷让他来这里修身养性，要是来了之后，见他连手下人叫什么都不知道，怕是得说教一番。 “小的张徳帅，大王，俺这名字可是照着人族的方法取的，说起来……” 河妖尚未说完，妖龙的巴掌便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他脑袋上。 “说那么多作甚，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我且问你，你既知道那和尚是十世修行的高僧，可有什么法子将他捉来？” 妖龙淡然开口，显露威严道。 那双眸子中多了几分锐利，正审视着河妖。 “有，有，大王，我听说那随行俩妖精，实力不弱，咱们不宜硬拼，这智取方是王道！” 河妖见妖龙是问这个，心中暗暗腹诽，却不敢表露丝毫。 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便有了计策。 “大王，咱们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最后……” 河妖凑到妖龙耳边，将计划细细道出，妖龙听罢，颇有深意的看了河妖一眼。 “看不出来，你这脑袋不大，花花肠子倒是不少，行，就这么办！” 妖龙重重的拍拍河妖肩膀，以示嘉奖，便让河妖着手去办。 随后看着这黑水滔滔的大河，眸子精光乍现，沉喝一声后，双手猛的推出。 河岸边登时立起一道门，妖龙在上面显化出黑水河神府几个大字后，便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便没什么破绽了。 夜间幽雾不退，冷风袭人，一路光景暗淡，正是夜路难走的时候。 只是玄奘一行仍在缓步前行，未作停留。 就是吴季，也低着头一个劲的赶路，不敢埋怨半句。 实在是之前的景象让他感到莫大的恐慌，想着赶紧离了此地，不想与那妖精多有纠缠。 ”师傅，那妖精的胆子也不是个大的，估计是想打秋风，钻个空子，咱小心些，他便没法了！” 猪八戒抹了一把眉间细密的雾珠，随口说道。 否则绝不会只是刮场妖风，此刻不禁有些后悔，他若是当时就出去找寻一番，说不定就可以拿了那妖精。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还得走夜路。 “但愿如此吧，大家相安无事，总好过生死相向，人有人的难处，妖有妖的难处，能不互相为难，就是幸事一件！” 玄奘轻叹一声，这种事情难有解决的办法。 莫说他没取到真经，就是他取了真经，也不可能让吃肉的跑去吃素，让狼与羊待在一个窝里而不起纷争。 真要有那样的变化，他取的怕不是真经，而是魔经了。 “难？有甚难处，师傅你这悲天悯人的心态该改一改，遇上了，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到时我给他筑成泥酱。 你念几遍和尚经，送他一程，便是功德一件！” 猪八戒晃着身子，一颠一颠儿道。 天下为难的事多了去了，数也数不尽，若什么都为难，那为难别人，总好过为难自己。 他不招惹妖精，反倒是妖精主动招惹他，指望他手下留情，怕是白日做梦。 又不是自己老丈人，凭什么让着人家。 李虎听罢咧嘴直笑，觉得二师兄是个直爽性子，就是这嘴快了些。 虽然不怎么好听，可确实是这么个理。 又是行了一段路程，夜色深邃，渐有水声传来，抬眸是阴云倒灌入山川，没个光亮。 星月皆隐，是瞧不见河，也难知何处是水岸。 “听这声响，这水面也宽，也深，师傅，怕是得等天亮了！” 猪八戒嘟囔一句，凝目望去时，果真是黑漆漆一片，那水面，瞧的比天色都深了几许。 若不细看，那远处是河是渊，也是未知。 “后方有妖，前边是河，呵，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今晚上怕是难有安稳觉。” 李虎搓搓手掌，哈了一口热气，玩笑道。 心下却是多了几分凝重，先是不同寻常的妖风，又是风沙又是浓雾的。 这暗处的妖精是盯着他们不放了。 像是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窜出来，给他们来上一口。 这样的妖精才难缠啊！ 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玄奘始终一脸平静，倒不是说心境超然，只是他一无降妖伏魔的本事，也难使妖魔向善。 与其终日惶惶，倒不如坦然接受。 这样，他这俩徒弟，还能安心些，他若是再惊慌失措，岂不是给悟尘八戒他们添堵。 “这河中十有八九是有妖的，咱若是睡了，说不定就被他捉了去，若是守夜，等天亮时，趁咱身乏神疲……” 玄奘想了想，无论睡与不睡，妖精都有的是办法。 “所以……我先去睡一觉，再作计较！” 玄奘说完，便在猪八戒与李虎惊讶的目光中，取了御风的衣物，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埋头便睡。 “长老真是……非同凡响！” 李虎顿了半晌，才憋出四个字，可形容此刻的玄奘，他还是觉得不够贴切。 不知其是心大还是无所畏惧。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界，你就是说河面上立着几个鬼他都相信。 “你与吴季也去歇会吧，今夜有我与猪老二守着，就是那妖怪来了，你们也有反应的时间。” 悟尘轻声说道。 这里离河岸不近，也只是远远的能听到水声而已。 那河里的妖精想接近，也不可能不露痕迹。 至于之前那使妖风的妖怪，不管是河里的，还是别处的，想要悄无声息的在他们面前带走一个人，怕是不容易。 真要是他俩防不住的妖精，李虎就是醒着，也没什么作用。 还不如好好休息一晚上，养足精神。 “好！” 李虎也不矫情，知道自己的本事有限，也不逞强，点了点头后便也来到玄奘身旁。 他是个凡人，再强也是需要休息的。 不说其他，仅仅是反应速度，精神好与精神差，便是天差地别。 他若是精神好些，就是给玄奘挡刀，也能多挡几下。 死也得发挥最大价值，这是一个护卫存在的意义。 第377章 神神秘秘的老头 天蒙蒙亮时，雾气未散，风声不止。 玄奘起了个大早，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乏气尽去。 “八戒，莫非昨晚那风只是股怪风，不是妖怪为了吃人刮的？” 玄奘叠了衣物，转头问道。 这一夜都没个动静，连他都觉得是多心了。 搞不好是自己吓自己。 这四周依旧是白茫茫一片，雾霭笼罩，不见天日。 可也没瞧见什么妖魔精怪，玄奘的心又定了些许。 “不像，那风一股妖味，先前也有妖精瞧见了咱们，拿风戏耍俺老猪，定然没安什么好心，师傅，你可别大意！” 猪八戒揣着手，猛吸几口新鲜空气提提神，这才回道。 荒山野岭，也没什么人家，能有什么善茬。 说不定就等着玄奘这一口呢，老和尚取经命运多舛，若不小心些，这命真有可能扔半道上了。 他怕的不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妖，而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野妖，不知道老和尚取经有多少仙神在关注。 要是一时兴起，将老和尚给吃了，到那时，孙悟空怕是真要再一次和漫天神佛交上手了。 吴季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等听到玄奘说话的声音，才敢安心合上眼睛睡去。 倒是李虎，依然沉浸在梦乡中酣睡。 那涛涛水声，也成了助眠的良药，有响动比静悄悄更让人安心。 悟尘的身形自雾中渐渐清晰，与八戒目光交汇后轻轻点头。 “那河面不算宽，也就十来里，撑个船儿一会功夫也就到对岸了，只是这水色漆黑，如砚台浓墨，瞧着古怪！” 悟尘径自开口，说了一下水面上的情况。 他察看许久，也没瞧见什么异常。 至于水下，他怕妖精趁着他入水之际对玄奘下手，也就没敢细瞧。 “黑色的？天底下的怪事不少，可这一件件的，都要让俺老猪遇上不成，就不能让人过几天舒坦日子！” 猪八戒嘟囔一句，觉得心烦。 就是个清水河，他也不敢大意，如今是个黑水河，说没什么妖精，他自个都不信。 “对了，前边有个门户，瞧那字迹，是个河神府，料想这水中是有河神的，猪老二，该到你出力的时候了！” 悟尘悠然开口，觉得这活计让师弟来再合适不过。 往日光听他吹嘘，在天庭做那天蓬元帅时有多威风，如今正是他该显手段的时候。 一方河神，见了前天河元帅，怎么也能客气几分。 像他这样没什么来路的妖精，就是去问路，对方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相待。 “大师兄，俺老猪是天上的，这跟水里的神仙扯不上关系，要不，让小白龙去探探？” 猪八戒试探的问了一句。 让他与妖精相斗还好，这找什么河神，他就有些不情愿了。 都知道他被贬下界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就是在老和尚面前撑撑面子，这到了外面，他还要脸呢。 “大师兄，二师兄，小龙是戴罪之身，怎敢以龙子身份在外行走，这活，我也做不来！” 小白龙口吐人言，弱弱说道。 太白金星保他性命，让他随玄奘西行，什么活都可以干，就是这仗着龙族身份在外行走的事，做不得。 此前出手，虽显的是龙身，可这天下间能化龙的物种不少，只要不言明他西海龙子的身份，便不会有人在意。 可若是去见那河神，必然瞒不了的。 再小的河神，那也是天地真神，故他去不得。 “你也做不来，我也做不来，那也别想这想那了，直接渡河，真有妖精露头，管他是神是妖，先给他一钉耙再说。” 猪八戒甩起袖子，没好气道。 “八戒，你有苦衷，白龙也有他的难处，该相互体谅，既然有个河神府，想来不是什么恶地，咱们一起去瞧瞧。 再行商量便是！” 玄奘轻声劝道。 言语间，那浓雾已是消散不少，就是日光，也能透过云层洒下些许。 等李虎与吴季醒来，玄奘一行便向河岸边行进。 不多时，果真瞧见了那立在岸边的门户。 “你们几个，是哪里来的？” 玄奘尚未细瞧，远处便响起一道年迈的老人声。 挥手向此处招呼。 只是雾气未尽，约莫只能瞧见一人影。 “老人家，我们是打东边来的，打算渡河，这附近可有渡船，送我们一送？” 玄奘高喊道。 见那更远处还有茅草屋，心下微喜，想着那老人说不定就是撑船的舟子。 “这河渡不得，渡不得！” 那老人着急喊了一句，便向玄奘这边赶来。 那身形摇摇晃晃，显然腿脚也不怎么利索，又是河岸边，走起来不比平坦道路，看起来时时刻刻要摔倒一样。 玄奘暗叹一声，想着这天下老人生活多是不易。 都这般年纪了，竟然也无人陪伴。 随即便快步迎了上去，猪八戒见不是个妖精，也就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 就那身板，若真是个老汉，瞧见他们这般的模样，说不定登时就见了阎王，还是别吓到人家好。 “老人家，这河因何渡不得？” 玄奘搀扶住老人，好奇问道。 “因何？你便是看看这水，也该知道这里不寻常，那天下的江河，有清有浊，你可曾瞧见过黑色的？” 老人挑眉，似乎没想到玄奘会问这般蠢的问题。 “知道这水为何这般漆黑么？我那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说过，这水原先是清的，只是后来河底出了问题，才成了黑色。 听说……是那幽冥地府的厉鬼啊，从下边跑出来了，这地府的河水流到了人间……” 老人意味深长的解释道。 只是起了个话头，剩下的让玄奘他们自己联想。 “这水中有鬼？” 李虎凑到一旁，有些意外的问道。 要真是鬼，让长老念个经，说不定还能送人家投胎，这好事啊！ “老头，你莫编瞎话骗人，什么幽冥地府的河水，真要是阴河倒流，你以为，这方圆百里，会有活物？” 猪八戒最讨厌别人故弄玄虚，把一些个谣言当真事讲。 好像老一辈人说的就都是真的了。 就是老和尚的话，从他嘴里传出去，都会有不一样的意思。 还地府的河水流到了人间，这老头怎么不再夸张点，说天河的水流到这河里面。 “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骗你们作甚，实话跟你们说吧，这河里呀，怪着呢。 每当有人想渡河时，便会出现一船夫撑船，在这河中渡人，可这河从上到下，压根就没什么渡船，更别说船夫……” 明明是大白天，老人的话却总是让人感觉阴森森的，不寒而栗。 便是玄奘，也觉得背后有股阴风让他脊梁一凉。 “你是说那船夫不是人？” 李虎却听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胆怯，对他来说，妖精他打不过的占了大数。 可要是什么厉鬼，那他的大刀落下，就是鬼也得惨叫两声。 “我可没说，这都是你们自己的猜测，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河啊，不是什么人都能过的！” 老人神色怅然，似是想起了往事，又似惧怕河中鬼怪，不敢多说。 挣脱了玄奘的手后便颤颤巍巍的向远处走去。 第378章 拨弄人心 “师傅，你看！” 猪八戒顾不上管那老头的去向，沉声开口。 玄奘顺着猪八戒的目光看去，那黑水滔涛的河面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条渡船。 半点不显突兀，可刚才他也瞧的分明，那河面上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老人家的话好像有几分可信度。 “是鬼？” 玄奘疑惑问道，若真是鬼，这鬼隐藏的也太好了些，他瞧不出鬼样，只能看到个人样。 “不像，但是也不像人，师傅，这船坐是不坐？” 猪八戒本想点头，又摇摇头，他除了看出对方不是个人外，还真搞不清楚这家伙是什么玩意。 听那老家伙说，这上上下下的可没什么渡船，也就是只有这一条船而已。 若对方真是个鬼，有他与大师兄在，就是捏着对方的脖子，也能让对方老老实实的送他们过河。 “坐！” 玄奘不假思索，沉静说道。 老人家说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得亲身走一遭才知道情况。 “悟尘，八戒，你俩要是捉他，有几分把握？” 玄奘侧目问道。 该坐坐，这该提防，也得提防，能打过才有脱身的可能，要是真看不出深浅，他们几个岂不是白白送命。 “师傅，不动手的话，不好说，可咱们事先有了防备，他就是有歹心，俺老猪也能护你周全。” 以往他们多是被有心算无心，失了先机，这才棋差一着。 否则，他们就是再不济，也能安然护送玄奘离开。 只见那远处阴云与雾相接，好似天塌之景。 浪翻滚，一重又一重，是鱼虾无踪迹，水族不显身。 猪八戒将手伸到水中一探，只觉河水奇重，果真不是寻常的水。 这水的重量，用手一捧，已经与黄金一般重了。 对寻常人来说，还真是个险地。 “哎，那撑船的老汉，快过来，快送我们一程，圆了你的福报！” 猪八戒大声喊道，同时细细观察那船夫的动静。 见其也不回应，只是悠哉悠哉的将船调了方向，向着这边划来。 如此举动，不仅仅是猪八戒，就是玄奘，悟尘，也对之前那老人的话犯起了嘀咕。 但凡是个吃人的妖魔，哪有这般沉稳的。 怕是他们没到岸边，就已经开始热情招待，忽悠他们上船了。 再看看那家伙，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跟谁欠他钱一样。 在那滚滚浪涛中，那条小船儿却是无比稳当，载着老汉的身子向岸边靠近，竟然晃也不晃。 “一位十五文，诸位打算过去几位？” 老舟子淡淡说道。 就是看着眼前的和尚，妖精，眼中也没多大波动，只是要摆渡钱。 “十五文？你怎么不去抢！” 猪八戒惊叫一声，一个十五文，六个就是九十文，这钱可不少了。 一次摆渡就九十，这老头赚的挺多啊。 “想要便宜？也可以，不过生死自负，我只负责撑船，其他的事一概不管，每位一文！” 老舟子也不讨价还价，直截了当道。 伸出手示意他们掏钱。 “一文，这还差不多，我们六个也挣六文呢，再说俺老猪看你也不像个能花出去的，干脆送我们过去算了！” 猪八戒取了六文钱，有些心疼的说道。 “罢了罢了，俺老猪也不是个小气的，哪能占你这点便宜，给你给你！” 猪八戒故作大方，幽幽说道。 这撑船的家伙绝对不是个人，居然还这么抠门，六文钱也要，遇上对手了真是。 要换作其他人，说不定看在老和尚的面子上，就免费送他们过去了。 老舟子接了钱，便让出位置，让玄奘等上船。 不一会，便又撑船向对岸驶去。 “老人家，这一文和十五文，可是有什么说法？” 玄奘坐定后好奇问道。 不讲价的舟子，本就少见，像这位老舟子一样，一文也渡，十五文也渡，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一文是送你们过去的价钱，其他的，是你们的卖命钱！” 老舟子眸光幽沉，也不回头，只是看着前方开口道。 猪八戒闻言一惊，以为这老家伙心怀不轨，如今他们上了船，就开始原形毕露。 当下就要给这老家伙一钉耙，却被玄奘拦住。 玄奘本想问个明白，只是骤然间又起了风浪，那本无比稳当的船也开始摇晃起来。 霎时间，云也沉天也暗。 是那墨水滔滔，浪花溅起如画，不映日月人身，入水如兵戈碰撞，是声震天响，好似翻江倒海逆乾坤。 “原来是你，师傅，走！” 猪八戒神色凝重，眼前的舟子他不认得，可这股妖风，却是熟悉的紧。 毕竟不过是一日之隔，他就是再蠢，也知道眼前这家伙不是个善的。 与悟尘眼神交汇后，猪八戒随手就提了玄奘与吴季，将其扔向悟尘，他则死死的盯着那老舟子。 老舟子闻言不作言语，只是微微低眸，看着那水下涌动的身影，依然自顾自的撑着船儿。 向着对岸行进，那眼眸似乎也染上了层层墨色。 悟尘轻吸一口气，将吴季扔在肩膀处，又提了玄奘与李虎，双膝微微弯曲。 轰！ 一声闷响后，其便似离弦的箭矢向岸边射去。 “不好，是计，大师兄快回来！” 小白龙早早察觉不对，此刻见老舟子压根没有动手的心思。 脑袋中闪过一抹灵光，想通了关键，急急喊道。 只是一瞬间，有东西比小白龙的声音更快。 一柄铜锤飞似流星，拦住悟尘去路，照着脑袋便砸了下来。 悟尘眉间微皱，自身又腾不出手，便将力量蓄在脚下，抬腿便踢了出去。 那铜锤倒飞回去的同时，悟尘的身影也跌入黑水河中。 连带着玄奘与李虎他们一并落了水。 原来这黑水河上不能立身，那水势极重，任何物件落到上面，便会如山石压身般，迅速下沉。 这黑水河，与那流沙河，却是全然不同。 一个极轻，羽毛难浮，一个极重，纵是羽毛落到上面，也坠的极快。 船上白龙显身，瞬息入水，直奔那悟尘落水之处。 猪八戒头一次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只是电光火石间，形势就已经逆转，他竟有些看不懂了。 “我若是你，就下去寻那和尚了，而不是跟我在这空耗功夫！” 老舟子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小白龙入水的地方，这才从容道。 这得有多蠢，才能把自己当作妖魔，反而叫那真正的妖魔钻了空子。 这妖与妖的智慧，差距也挺大。 那条白龙，脑子就比这猪妖灵活。 “你这老匹夫，不当人子！！！” 猪八戒反应过来后，一个猛子便扎入水中，他说这老家伙怎么这么淡定，原来根本与那妖怪不是一伙的。 真是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 那岸上的老家伙才不是好东西，这是吃透了老舟子的心思，与他们故布疑阵，使他们中计…… 第379章 成也张徳帅 “哈哈！大王，成了！！！” 河底深处，那河妖一脸兴奋，虽说人心最难把控，可很多时候，有个先入为主的错觉。 若不是他瞎编个故事，那和尚一行又怎会对老舟子起疑。 一旦有了异常，最先提防的，肯定是那老家伙。 如此，便给了他可乘之机。 “大王，大王？” 河妖见妖龙一动不动，神情凝滞，心中大感疑惑。 那和尚入水，便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怎么自家大王反而不开心了。 妖龙瞧见急速下沉的悟尘等众，看了一眼后不再理会，而是将目光放在那刚刚入水的白龙身上。 “你且拿了此物，将他们捉了回府，我去会会那条白龙！” 妖龙扔出一面令牌，随后便没了身影。 张徳帅接过后喜笑颜开，那令牌乃是一江河正神的身份凭证，独一无二。 更重要的是，有此物，才可以显这黑水河神府的威能。 用来拿人，大材小用了。 “起！” 张徳帅轻喝一声，浑身法力激荡，让令牌显了威能，与这一河之水有了联系。 一声轻鸣，令牌幽芒绽放。 滴溜溜在水中打个圈儿，那水以无形化有形，激射出数条水链。 向着悟尘冲去，噗呲！一声沉闷的声响，却是悟尘借力堪堪稳住身形。 “师傅，猪老二这个坑货又作妖，明明能用钱摆平的事，如今怕是要拼命了！” 悟尘凝神间故作轻松，骂骂咧咧开口。 却是只能将玄奘与李虎也扔自己背上，让他们抓紧，他不善水战，不得不小心。 一瞬间提枪在手，法力激荡，将那数十丈的海水直接挤压出去，形成一片无水地界。 只是他自己的压力也随之激增，叫他心神紧绷。 那些水链射来，似蛇缠绕，也似尖藤，一招不慎便会是一个透心凉。 净！ 悟尘轻吟一声，枪芒点出，便有数条水链以有形化无形，尽归河中。 化！ 又是一声轻吟，那长枪横扫，晶莹又璀璨的光芒绽放，直接将水链化作水雾，消散开来。 空！ 悟尘心中起了一念，眼中精光凝聚，周身法力涌动，气势瞬涨。 金芒布周身，一念止江河，是以佛心动妖心，霞光刹那盛如海，亮似晴空显真阳。 “妖孽，看我度你不度！” 悟尘气息下沉，眸光炽盛，心中怒意难以遏制。 说什么与人为善，广布福德。 他与师傅一路走来，从未招惹过一人一物，没有半点逾越之举。 可这一个个妖怪无尽，处处与他们为难，杀生造孽，恶障弥天，如此，还修什么善缘，结哪般善果。 逢恶便恶，见善也善，方是己之大道。 那佛经云云，也未必全就对了。 是一念起，万念生，妖性与佛性相融，恶妖不灭，杀念不止！ 正是悟尽红尘难自在，自在一念逍遥间。 “死！” 一声沉喝，枪如流星过水，瞬息便止河妖身前。 张徳帅亡魂大冒，惊骇欲绝，连忙祭起令牌挡在身前。 这一瞬间心神悸动，是恐惧，是兴奋，是张狂…… “哈哈哈！你奈何不得……我……” 令牌化出的水幕挡住那长枪一击，让张徳帅无比嚣张，肆意长笑。 下一刻，砰的一声，那水幕中的河妖便爆成一团血雾，顷刻间便与黑水融在一块。 是黑水更黑，不见半点血红。 “阿弥陀佛，悟尘，你送他见了无常也就罢了，切莫如此残忍，这没个埋骨之地，很是悲凉！” 玄奘上一刻还在忧心自己是死是活，下一刻便对悟尘轻声劝告。 他这性子如此温和的徒弟都起了杀心，可见是实在忍不了了。 “罢了，葬在这河中，也算一埋骨之地！” 玄奘转念一想，又开口道。 心下默默诵了一段经文，算是与那妖精结个善缘。 希望他来世当个善人，切莫助纣为虐。 都是一世为人，玄奘，李虎，吴季，三人此刻皆抓住悟尘的背部，瞧着那水下光景，却不是同一种心情。 玄奘心静如常，只叹生命无常，是生也无常，死也无常。 若那妖精不起了捉他们的念头，或许还能活上许久…… 李虎惊叹于大师兄的本事高强，手段凌厉，多是佩服，以及那些许向往。 至于吴季，已经是又惊又惧，不敢想象，那一枪若是戳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光景！ 只是看着，便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师傅看的比我透彻，如此，我也不用有愧疚之心了！” 悟尘挠挠头，憨笑道。 他第一次起了如此大的杀性，以为玄奘会责骂他，没想到师傅只是轻飘飘说了两句。 他刚才只是想尽快打杀了对方，还真没想给对方一个什么样死法。 见那河底的水妖惊散，四处逃窜，悟尘也不再逗留，将那令牌摄入手中后，便冲向河面。 黑水河上，两道身影遥遥相望，视线交汇时，皆不相让。 “小鼍龙，你不在西海好生待着，来此行凶作恶，可知犯了大错，谁敢饶你？” 小白龙目光深沉，低声喝道。 心中尚且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可被这家伙拦了去路，他也不想大打出手。 本就是旧识，如今瞧见是他，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就以小鼍龙的本事，不见得能奈何得了大师兄与二师兄。 如今又与他对峙，这水下便没了多少实力强大的水妖，玄奘法师的生死他倒是不用担心了。 只怕是该操心操心这家伙如何处置了。 “什么行凶作恶，表兄说的哪般话，莫不是吃几个人，打杀几个妖精，就算行凶作恶了？” 小鼍龙不以为意，觉得玉龙太子多管闲事。 “那随便来些旱涝灾害，瘟疫疾病，这世间生灵哪次不是一死一大把，似那人间，今儿平叛，明儿造反…… 什么抄家的，灭族的，就是一些权贵手下，哪个没沾几条人命，你倒是奇怪，我吃个和尚，就算行凶作恶了？ 咱们的玉龙三太子，何时这般慈悲？” 小鼍龙云淡风轻，负手反问道。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小白龙多了几分不喜。 堂堂西海三太子，跟着一和尚算什么事。 若不是对方显了真身，连他也不会想到，那替和尚驮着行李背囊的白马，会是自己表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龙族何时这般卑微了？ 要是他，哪怕犯错，就是死在那鹰愁涧，也不会做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如今倒好，他没看不起表兄，对方倒是先教训起他来了。 小白龙见小鼍龙这般言语，不由得有些头疼。 不知道他是私自跑出来的还是自家父皇给放出来的，不管是哪种，一旦惹下祸事…… 就以龙族如今的境况，如何能保的住？ 至于那些嘲弄的言语，他倒是没放在心上。 形势比人强，纵使龙族，又能如何。 第380章 河神老爷 “慈悲你奶奶！” 猪八戒气呼呼的从水中飞出，说话间便一钉耙朝着小鼍龙脑袋筑了下去。 是神通法力贯周天，当场就想给他来个脑浆炸裂。 一筑之下，九齿钉耙与那钢鞭相碰，有神光乍现，霹雳不绝。 猪八戒再次迎上，一心想把眼前的妖龙打的哭爹喊娘。 心中恼怒不已，若是哪里的野妖也就罢了。 这一河神府，名正言顺的天庭神职，竟然也做这勾当，要不是他们几个有心提防，怕是又被捉了去！ 这老和尚不要面子，他还要呢。 一念至此，猪八戒怒意更添几分，攻势更是凌厉，招招都想要了小鼍龙的脑袋。 手中钉耙如臂驱使，是变化无穷，随心而动。 悟尘同时也出现在水面之上，御水而行，不过几个呼吸，便又回到那渡船上。 “师傅，我帮猪老二拿了那妖龙，咱们再作计较！” 悟尘话罢，提枪飞身跃起，霎时间便显化一根长长的棍影，自穹宇而落。 瞬间砸向水面，那棍影由虚转实，河水瞬间被一分为二，蒸腾不尽。 二妖联手斗妖龙，一时间舞的风云起，水涛涛。 是光芒璀璨炽盛难消，雷音回荡长空未绝。 撑船的老舟子竟也停下了身形，津津有味的观赏起来，直接将船上的玄奘李虎等人给忽略了。 “河神老爷神威刚猛，猪妖熊怪火气更大，有意思，真有意思！” 老舟子神采奕奕，对着在水面上缠斗的三妖品头论足。 “他是黑水河的河神？” 玄奘见老舟子如此称呼，诧异问道，又示意李虎取了钱财，约莫有百来文，皆被玄奘双手奉上。 “多了不要，少了不行，如今船上只有你们三个，这钱，我也只能拿四十五文。” 老舟子淡淡开口，随手从其中抓取四十五枚铜钱，多余便看也不看。 “再者，有他们护着，你们要过河，也不算什么难事，这钱，倒是我占了便宜。” 老舟子目光微动，收了钱，也就不好再看戏，当下又撑着船向对岸行进。 这般古怪的性格，便是玄奘都有些难以招架。 只因他先前的问题，这老人家也没回答。 若那妖龙是黑水河的河神，怎敢在此生祸，行此恶事。 “船家，这河神老爷，不应该是护佑一方生灵么，怎么会故意陷我等于险地？” 玄奘犹豫一会，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小白龙掠阵，悟尘与八戒擒斗，此刻已经算不上危险，故他想知晓些其他的事儿。 一方江河正神，怎会如此行事。 “河神老爷何时没护佑了？你这秃和尚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老舟子斜眼说道。 好似司空见惯，理所当然，全无半点不妥。 “你这老头净胡说八道，要不是我们几个本事大，如今怕是性命难存，你说什么护佑一方…… 是不是收了一文钱的，本事不济的，如今都成了那妖龙腹中血食？” 李虎讥笑一声，觉得这船夫也不是什么好货。 说什么卖命钱，要不是互相勾结，那妖龙会眼睁睁让船夫载了人过去？ 他看这帮家伙就是一伙的。 “怎么，护佑一方就要一点事都没有，这衡阳峪也不大，你要觉得这不行，你本事大去别处去啊！” 老舟子一瞪眼，丝毫不惯着李虎。 “哪里好你往哪里待不就行了，觉得这不行，你别来啊，律法不让杀人，难道就没人杀人了？ 律法不让贪污，这天下吏治就清明了，就没贪官了不成？” 老舟子嗤笑一声，想着眼前这帮家伙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还这般幼稚。 河神怎么了，河神也是上面派下来的。 “依我看呐，河神老爷好的很，这按时行云布雨，也未降祸于四方生灵，不贪杀多杀，只不过是吃个把个生灵而已……” 老舟子撑着船儿，那被晒的黝黑的脸上，多了些诸事入眼不入心的从容。 这世道，不正是如此么，给你施些恩典，你必须得感恩戴德。 哪有说别的话的余地。 玄奘静立一旁，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老舟子说那些话时，并不是幸灾乐祸。 更像是一种深深的疲倦与惆怅，那沧桑又漠然的目光下，也许藏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轰！ 那水面上的打斗未了，浪水在一瞬间激起，好似在河中立起一道水墙，好巧不巧向着渡船这边压下。 李虎惊呼一声，已是大步跨出，将玄奘与吴季连忙护在身下。 三人中，也就他本事最高。 只是那扑面而来的水浪，依然让他觉得难以抵挡。 那种死亡的感觉再一次笼罩在心头。 船身剧烈颤动，老舟子却始终稳立船头，向岸边划进。 轰隆隆！ 一阵阵沉闷的响声过后，李虎整个人已经是呆滞当场，嘴巴难以合上。 那猛烈无比，如同巨兽般的水墙，砸过来时，竟是从中分开，主动避开了这船。 不知是河水有了灵性，还是这船有了灵性。 “这钱没白花，没白花啊！” 李虎神色激动，放声笑道，一时间惊喜连连。 心下觉得，这老头也许品行不佳，可到底是个讲道义的。 说了拿钱买命，就真的是拿钱买命。 十五文，忒值当。 “老人家有如此本事，为何会看着那河神在此为非作歹，可能向贫僧解惑？” 玄奘脸色复杂，轻声问道。 能够在这般打斗中安然无恙，连一滴水花都溅不到船上，这老人的本事，怕是比悟尘与八戒更胜一筹。 他不解的是，对方为何会选择在这做个船夫。 “承蒙夸赞，可惜我就是个船夫，没什么本事，人家是谁，我是谁，就老头子我这点身板，就是跳下去，也溅不起花来……” 老舟子自嘲一声，脚下的船已是靠了岸。 待停稳当后，便侧身让道，示意玄奘他们可以下船了。 “看我作甚，我与你们，就是一渡船的缘分，你们与我，也就那点乘船的缘分，其他的，就别贪求了！” 见玄奘不动脚步，老舟子装傻充愣，对于玄奘眼中的询问意味视而不见，挥手赶人道。 “多谢！” “客气！” 玄奘道谢，谢了先前的救命恩情。 老舟子道一声客气，并不觉得对方欠他什么，明码标价，四十五文钱，也不是随意收取的。 收了自然要办事，所以不用客气。 三人登岸，吴季已经是腿软的难以行走，刚下船便支撑不住，瘫倒在一旁。 老舟子也撑着船儿，渐渐的消失在水面上。 “这老头谁啊，那边打的这么凶，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走的悠闲！” 李虎嘀咕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 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生意，又敢虎口夺食，这魄力跟底气，都不会小了。 他刚才还觉得这老头跟那妖龙是一伙的，如今又是不确定了。 “阿弥陀佛！”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眼中意味不明，看着那舟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有了猜测。 只是正确与否，真相如何，怕是还要等悟尘他们拿下妖龙后才可知晓。 “那秃和尚已经上了岸，你们有什么手段，现在可以使出来了，莫说我欺负你们！” 小鼍龙冷喝一声，神色狂傲，大有以一敌三的气概。 一时间风姿尽显，霸气无双。 第381章 西海来人 “你要欺负谁？” 清冷的声音自天边传来时，那天际有祥光几道，转瞬便至。 小白龙眸子中浮现一抹惊讶，闻声看去时，顿时现了喜色。 来人不是其他，正是东海三公主，他那堂姐。 与其一道的，还有西海魔昂太子，北海宁宸太子。 三位皆是龙族如今极其耀眼的天才，此刻同至，便小白龙，身上的气势也不由得弱了几分。 想着他们此来不是来针对自己的，小白龙便又从容几分。 随即便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小鼍龙。 果然，小鼍龙在听三公主的言语后，脸色已经是大变，哪还有与人对战的心气。 手中钢鞭也被其收起，抬手与刚来的三人见礼。 “三表姐，大表兄，二……” 小鼍龙话音未落，一只手掌便在他眼中极速放大，只是一瞬，他脸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巴掌印。 小鼍龙却是不躲不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只是低下头，不作言语。 “你是觉得咱叔叔伯伯太清闲，还是觉得四海不够乱，一对三，好大的威风！” 三公主声音冷冽，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这家伙心中来气。 又的一脚将其给踹了出去。 惊的小白龙赶忙捂脸，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更别说劝了。 东海三公主在四海的威名，比之几位龙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原因，一个是本就耀眼夺目，本事就不比其他龙太子弱了。 至于另一个，则是她对其他龙子，也是真当成了自家弟弟，真心对待，就往日里，谁没挨过三公主的揍，那都与他们融不进去。 这毫不客气的打了，才算是自家人。 “不是要显威风么，来，打他们算什么事，我在这儿，你两个表兄也在，打赢了我们三个，你也算有出息！” 三公主走上前将其拎了起来，示意他出手。 “怎么不打，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功夫，你哑巴啦？” 三公主微微挑眉，看着一声不吭的小鼍龙，越发来气，一脚又将其踹进水中。 小鼍龙不敢吭声，只是整理了下衣袖，便又上前站定，不敢去看三表姐的目光。 悟尘与八戒见到如此场面皆是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少顷，悟尘觉得应该打不起来了。 便飞身来到岸上，与玄奘一道看向小鼍龙所在。 猪八戒则是悄悄在小白龙身旁站定。 “这位三公主好生彪悍，兄弟你这表情，怕是也没少挨揍吧？” 猪八戒笑眯眯靠了一下小白龙，调笑道。 “哥哥明白，明白，放心，这些事俺老猪肯定不会随便往外面传的，你给我说说，这什么情况……” 猪八戒乐呵呵的看向场中，同时小声问小白龙。 既然是龙王的亲戚，多半是打不起来了。 他也知道，这位三公主会在他们面前如此教训这妖龙，这是给他们消气呢。 不得不说，这位三公主确实心细如发，与这妖龙的关系也不差了。 若是看不顺眼的，哪需如此，只需在他们面前撩拨几句，再在龙王那添油加醋一番。 这妖龙的下半辈子，也就废了。 小白龙没好气的瞪了猪八戒一眼，心中也微微发紧，想着此刻与三姐打招呼，怕是会吃个瓜落。 还是等会再说，他也有些小慌。 对于猪八戒爱八卦的心，他直接给无视了。 “三表姐，我就是吃个和尚而已，那小妖说了，这和尚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世间少有，这吃了能增寿…… 我不是想着给舅爷他们表表心意，这才……” 小鼍龙低头弱弱的解释了一句，没想到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打的他脑袋嗡嗡的，没个响声，但是真疼！ “表心意？你拿这个表孝心，这多寒碜，这天下宝贝奇多，那寿星的神丹妙药，老君的九转金丹…… 哪怕是近些，不还有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么，你该拿这些跟龙伯伯表心意才是！” 三公主气急，也顾不上什么风度颜面，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怎么不敢跟他们做上一场，论个输赢高低，赢个果子丹药回来？” 小鼍龙听的无语，三姐这般嘲讽，让他无地自容，这些人物，哪是他能接触到的。 奈何底气不足，只能低头受着。 “表姐，莫要开玩笑，我哪有那胆子……” 小鼍龙小声嘟囔一句，觉得这事没什么可比性。 吃个和尚而已，怎么就跟老君镇元大仙他们扯到一块了，那天下有几个生灵不知道老君的金丹玄妙。 哪个不知道镇元大仙的果子吃了能长寿？ 可为一棵灵草，一株仙药打生打死的多，也没见谁敢去人家道场做上一场的…… 去了必死的好么！ “你也知道不可能啊，那你怎么敢对圣僧下手的，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身后是什么人吗，你……” 三公主咬牙切齿，本想再给他一巴掌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没忍心下手。 “算了，跟我去赔礼道歉，是死是活看你命数吧！” 三公主轻叹一声，无可奈何道。 她不知道自家伯伯将小鼍龙安置在此处是有意为之，还是碰巧。 可既然遇到了，她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 就这憨货，居然还敢给西海发请帖，要不是她在，劝了龙伯伯。 刚才来的，可就不是她们三个了。 三公主冷着脸推着小鼍龙向岸边行来，魔昂太子与宁宸太子对视一眼后微微一笑，也是跟在后边。 “三姐还是那个三姐，一点都没变！” 北海太子笑吟吟道。 换作其他龙子，别人不说，就是他俩，今儿来只能是捉小鼍龙回去。 让他们如三公主这般拳打脚踢，小鼍龙可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不打起来才怪。 如今么，只有犯了错不敢吱声的老弟，哪有什么嚣张的妖龙。 魔昂太子默不作声，只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也不会说就比三公主做的好了。 自己这表弟，还真就吃三公主这一套，属于打完骂完还不记仇的那种。 “道歉！” 三公主推搡一把，将小鼍龙按在了玄奘面前，不容拒绝道。 “和尚，对不住啊，本王不该擅自抓你，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鼍龙说着说着又硬气起来，挺直了身子。 觉得着脑袋能掉，气势不能丢。 他身为龙子，岂能坠了龙族颜面，一时间脖子与那钢鞭一样硬。 “好好道歉！” 三公主捏捏小鼍龙的脖颈，那语气柔和几分，瞬间让小鼍龙身体一激灵。 本来挺直的腰杆瞬间软了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向玄奘一拜。 “和尚，是我对不住，犯错在先，我今儿任凭你处置，绝无怨言！” 小鼍龙说完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看向玄奘。 打心底里，他是不认错的，他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可老姐说他有错，那他就有错，说他该道歉，那他就道歉。 一切都是因为老姐而已。 “阿弥陀佛，妖施主敢作敢当，这处置不敢讲，只是有些疑惑，望施主解答一二！” 玄奘轻声说道。 他还是看得清形势的，真要追究，他只有悟尘与八戒，小白龙都和人家有关系，还不知道帮谁呢！ 这二对四，不占优势，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是良策。 “施主既然是此间河神，为何会放任一个舟子在黑水河中行走渡人？” 玄奘直接开口问道，这是他的第一惑。 “那老家伙在此间修行多年，我奈何不得他，赶又赶不走，还能如何？” 小鼍龙没好气道。 “施主时常吃这岸上生灵？” 玄奘又道。 “吃？就这贫瘠地界，哪有什么生灵，不过无聊时，我倒是会出去寻些吃的，怎么，你想让我给他们赎罪不成？” 小鼍龙眉毛轻扬，漫不经心道。 平日里鸟都不见一个，周边哪有什么活物。 这黑水河中的妖精，还是他四处搜刮来的呢！ 舅父把他打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界，说什么磨练心性，修养身心…… 他看是发配差不多。 第382章 吓唬 “你也不消问了，我一并说了吧，那老家伙是前任河神，该被龙王一纸调令调走……” 小鼍龙见玄奘有心了解，也就全说了出来。 老舟子任期已满，该去更好的去处，他本该顺手接下这差事。 可这家伙死活不离开，没奈何，只好叫他动粗，将其赶了出来。 谁知这家伙非但不走，反而在河上当起了舟子，河中的妖精害人，他就救人。 一时间成了一众河妖的眼中钉肉中刺。 无奈，他俩又做过一场，这才有了十五文卖命钱的说法…… 玄奘等众听罢恍然，了解了其中内情，也就明白了之前为何那老舟子会说一文渡船，十五文卖命。 这样一来，老舟子能救人，又不至于与河中水妖势同水火。 算是彼此的一个让步，怪不得老舟子一道是既没好话也没坏话。 “玄奘法师，此事是我们管教无方，惊了法师圣颜，他在此任性妄为，行此凶事，请法师责罚！” 三公主此刻才上前见礼，沉声说道。 “责罚倒是谈不上，只是龙施主在此担任河神一职，总该尽心尽力，哪怕不能造福一方，也不应对周边生灵肆意吃拿……” 玄奘轻声开口，神仙有神仙的过法，已经为神，再行妖魔之举，与妖魔何异。 倘若漫天神佛都是如此作为，人间恐为地狱。 这妖与神，该有所区分才是。 “别人吃得拿得，就我吃不得拿不得……哎哟！” 小鼍龙正想理论两句，猝不及防下挨了自家三姐一个板栗，脑瓜吃痛，不由得痛呼一声。 “三姐，我没说错啊，我也未闯什么祸事，这人家干的肮脏事一大堆，也没见人说过，你总逮我干啥！” 顶多这次逮的和尚是个有后台的，像那些普通人儿，就是逮了吃了，谁会计较。 他今天就是认倒霉，可这事，哪有那么多对错。 “施主既是河中正神，该向有大功德，大德行者争先，就是不与善执，也不该与为恶的作个比较！” 玄奘再次开口，平静说道。 他明白小鼍龙说的哪般，就像老舟子说的一样，律法不可能限制一切。 故有多贪的，有多杀的，妖如此，神亦如此。 可世道不正，心不可不正，小鼍龙也算不上恶贯满盈的恶神，刚才的言谈间，这点是能看出来的。 “你这和尚忒啰嗦，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你看我皱一下眉头不皱！” 小鼍龙翻了翻白眼，觉得这和尚话太多。 “好，施主痛快人，八戒，送这位施主上路！” 玄奘不假思索道。 随后便转过身念起了阿弥陀佛，什么往生经，渡人经…… 皆是一股脑的念诵开来。 那河水涛涛，小鼍龙被玄奘的一番言语说的呆住，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怎么一句话不合就要送他上路，是不是仓促了些。 “嘿嘿，小妖龙，下辈子把眼珠子放亮点，你猪爷爷很好认的，可别再犯蠢了！” 猪八戒看到玄奘眼中的意味，当即会意，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后，便提了钉耙满是笑容的走了过来。 “三姐？” 小鼍龙心中一慌，转头看向三公主。 这位龙族三殿下却是跟没看见小鼍龙求助的眼神般，依旧无动于衷。 “大表兄二表兄？？？” 小鼍龙满脸疑惑，这个时候你们不该说些什么，救我一救？ 莫不是真就听了那和尚的言语，要送他上路。 小鼍龙忽然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有些怀疑龙生，难不成真要拿命相抵？ “小鼍龙啊，你安心去吧，放心，这里的一应事务，我们会帮你打理好的，你那宠幸的河妖啊，精怪什么的…… 我们也会帮你照顾好的，都是兄弟，不会冷眼旁观的！” 小白龙乐呵呵说道。 终是让他逮住了调侃对方的机会，长老人心善，他与之相处许久，怎会不知。 如此言语，也只是让那小鼍龙明白，生灵之生路，弥足珍贵，不可轻视。 对自己如此，对别人更该如此。 “嗯，我们龙族怎么说也有点关系，等你到了下边，不说投个龙胎，怎么着也能做个牛胎马胎。” 宁宸太子摸着下巴，微微沉吟道。 猪八戒已是举起了钉耙，舒展身躯，照着小鼍龙脑袋便要砸下。 “等等，这站前面容易让你心生恐惧，老猪我是个心善的，等我到你后边再送你一程啊！” 猪八戒一本正经的开口道，笑呵呵的看着小鼍龙，转身便走到他后面。 这才继续挥舞着钉耙，好似要寻个好一点的角度，才方便下手。 “八戒啊，你快点吧，莫要让施主等急了，争取利索点，你那钉耙模样奇怪，可别让施主半死不活的。” 玄奘背对众人，好心说道。 小鼍龙转头看了看那钉耙，心中顿时一紧，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好像已经有了窟窿的感觉了，冒着冷风儿。 “死就死，怕死我就不是小鼍龙！” 小鼍龙一咬牙，一发狠，当即沉声说道。 便也站定，一动不动，就等着猪八戒的钉耙下来，取了他的性命。 龙族就没有怕死的，他不是孬种。 “二师兄，既然表弟一心求死，你便成全了他吧，我也就不跟你求情了，只是可怜我那姑姑，姑父，哎……” 小白龙挤了两滴眼泪，一声轻叹，道尽无数惆怅与心酸。 让本闭上眼睛的小鼍龙又猛地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了小白龙一眼。 河岸边黑水翻腾，远处有红霞漫天，白云轻眠。 是清风滚过树梢，卷起枯叶，是山石环抱幽林，哄婴儿休憩。 那头顶的钉耙却是迟迟不落，让小鼍龙心浮气躁，又烦又恼，再这样下去，他便要爆粗口了。 这一刻，小鼍龙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施主，可还觉得贫僧啰嗦？” 玄奘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转过身来问道。 那嘴角挂起的笑容，让小鼍龙心中又多了几分不快。 “本来就啰嗦，我说错了不成，你就是弄死我，我也不会说你利索的！” 小鼍龙梗着脖子，十分硬气道。 说罢便将头偏向一边，伸长了脖子，示意猪八戒动手。 一代小妖王，赴死的勇气还是有的。 “哎，可怜呐！” 小白龙又叹一声，故作惆怅与悲伤，那矫揉造作的声音让小鼍龙眉头直跳，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 若不是怕三姐抽他，他早就给这贱龙三太子邦邦几拳了。 “好，老猪我要动手了……我真要动手了……开始了……” 猪八戒举了钉耙，故意开口吓唬道。 只是手中钉耙迟迟不落，让小鼍龙心中跟爪子挠一样，许久也等不到死亡的降临。 死不可怕，这等死的过程，真让他难受！ “猪头，你行不行，不行的话让别人来！” 小鼍龙压着性子讥讽道。 第383章 各人造化 “俺老猪现在就了结了你这妖龙的性命！” 猪八戒冷哼一声后，钉耙亦是随着话音落下。 只不过被其悄悄转了个向，也未倾注法力，这一下下去，当场就将小鼍龙砸的昏死过去。 直挺挺的倒在河岸边不省人事。 “师傅，完事了，俺老猪就这么大劲，他要不死俺也没法了！” 猪八戒喊了一声，觉得这之前结下的梁子，算是揭过了。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倒是这愣头青，吃了大把苦头不说，脾气还跟倔驴一样。 四海龙族以后怕是有的热闹瞧了。 “几位施主，他如今也算死上一次了，这有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只是今儿不说，日后贫僧怕是会后悔！” 玄奘合掌见礼，看着眼前三人，心中有些感慨。 小白龙与他们随行，这一路上虽然少言寡语，却也说了些四海的琐事。 这位东海三公主，无疑是被提及最多的一位。 他那时也才真正明白，就是江海中的龙王，犯了过错也要被责罚的。 如此，势弱且卑微者，尚能有一线生的希望。 否则，弱者被无视，被践踏，那么强者，也终将被更强者践踏，欺凌…… “贫僧没能力也没权力对他作出处置，这也不该是贫僧过问的事，只是希望几位回去后，能够秉公处理。 不需要故意加重处罚，来特意彰显上位者的威严，也希望你们可以不因情分而徇私枉法，轻飘飘揭过。 如今的世道，总要给那些苦苦挣扎的生灵一个希望不是么？” 玄奘极为认真的说道。 他不希望一些事情只是为了做给其他人看的，有人观赏，在阳光下，便显得无比正义。 而那无人顾及的角落里，却掩藏着无数的肮脏与不堪。 他希望，在那些阳光下的阴影与缝隙中，与那光照到的地方是一般模样。 哪怕日光从未照到过，依然可以不被垃圾，污秽掩埋。 如此，便总值得他为这个世道做些什么。 “法师所言，我等谨记，事已至此，辩解已是无用，我只能用他以后的所作所为给法师一个答案！” 三公主也不扭捏，直言道。 至于什么保证，刻意奉迎，拉近关系之类的举动，她是一个没做。 有些事情，公事公办才说得过去。 “法师慈悲，我等感激不尽，舍弟年幼无知，莽撞至极，差点酿成大祸，这也是我们管教不严，还望恕罪！” 魔昂太子拱手道，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玄奘身上，对他的了解也远比小鼍龙多的多。 这位金蝉子转世，气象非同寻常，就算没有这层身份在，能一路西进至此，也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若玄奘不是个慈悲的，便无须与天蓬元帅演这出戏码。 是直接将小鼍龙交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处置，卖他们一个人情，还是铁面无私，直接就地打杀。 都不会有人觉得玄奘做的不对，又或者哪里过分。 哪怕龙族觉得跌了自己的脸面，遇上这种情况，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敢向玄奘发难，有人后脚就敢借此对他们发难。 甚至有许多人很乐意看到那一幕。 “阿弥陀佛，若能知错改错，便是善莫大焉，贫僧也不便逗留，这就告辞了！” 玄奘见眼前的人是说的通道理的，亦是展颜，心情好了不少。 “法师珍重！” 三公主等齐声道。 几人神情微舒，皆是松了一口气，眸子看向玄奘时更亮几分。 取经人能够重拿轻放，其中用意，他们也知晓。 这样的人，值得敬重。 “三姐，大哥二哥，那个我就不留下来叙旧了，小子我现在是有重任的，嘿嘿！” 小白龙带着笑意道，颇有一种自己找到了正经事做时向家里炫耀的感觉。 三公主看向小白龙时神色变的柔和些许，而后轻轻点头。 这有让她操心的，也有让她宽心的。 西海老三能与玄奘一道西行，护送取经人，说是天大的运气也不为过。 既免了之前犯下的过错，又踏上一条光明大道，有玄奘这样的高僧教导，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受益的。 “长大了，就不能耍小孩心性，这西行的担子不轻，一定要担住了，明白吗？” 三公主语重心长道。 眼神中多有关切，只是犹豫一会后，她还是没说太多。 不知道有多少仙神的目光聚焦在取经人身上，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小白龙龙族的身份，真算不上什么。 这个层次的博弈，她们已经插不上手了。 “照顾好法师，也照顾好自己，我们期待你取经归来，重回四海的那一天！” 三公主轻声道，其实取经是否功成不重要，她更在意的，是这小子能够好好活着，安然无恙的回来。 只是这话，不好当着其他人面说。 “三姐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小白龙始终带着笑意，上前给了他们各自一个拥抱，家人的温暖与关怀，一直是他无助迷茫时的慰藉。 他会带着这份关心与期待，走的更远。 希望有朝一日他回头时，家人依旧，如此，便心满意足。 看着在远处等着自己的玄奘等人，小白龙随即大步迈出，化马而行，一路奔腾。 三公主看着这一幕突然就鼻子一酸，那是她弟弟，西海的三太子，本该一世无忧的。 如今却要化作白马，载着行李与玄奘西行取经。 也许别人觉得是羡慕不来的机缘，可她看着这一幕就是高兴不起来。 以前的那个小屁孩，终究是长大了。 “你们先带他回去吧，我去见见那个河神！” 三公主收了眼底的情绪，再次恢复清冷的面孔，淡淡说道。 “知道，这里的事我会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父王，不会让他徇私的，后会有期！” 魔昂太子拎了小鼍龙说道。 这黑水河本就是个寂静荒芜的地界，鲜有生灵，自家老父本想让这家伙清修一段时间，好使他做个活计。 没想到还是惹出了麻烦。 三公主的用意他倒是也明白一些，不管怎么说，此地河神先前作为，看似在处处为难小鼍龙。 实则是帮了小鼍龙一把…… 如此，他们要是无动于衷，也说不过去。 念罢，魔昂太子与宁宸太子互相对视后，皆是对着三公主轻轻点头，便纵身化作流光远去。 三公主看向那黑水涛涛的河面，想起关于黑水河的来历，也是暗叹一声。 这位老河神，在这片地域上，当年可是一位风云人物。 如今却是低调到无人可知，世道在变，人也在变。 “前辈！” 三公主朝着河面上微微一拜，唇齿轻启。 黑水河中的滔涛河水霎时间一滞，陡然间变的平静无波，波澜不起，只是那黑水更显深邃。 连河面上最后一点光亮都吞噬殆尽，放眼远眺，怕是只会当作一道黑渊。 “老朽哪敢当此大礼，三公主请！” 苍老的声音传来，那河面上也出现一道阶梯，向着河底蔓延，直通那黑水河神府。 似乎此时，这黑水河才显了它的真正面目。 第384章 事了 黑水河中，河神府赫然矗立，却也寂静无声。 一道水幕将河水阻挡在外，谁也未曾想到，一个久居于此的河神，府邸却是无水之地。 天下江河之神多是河中妖怪，又或者已经死去的鬼怪。 居住的府邸有水与否，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三公主眸光微动，视线从一颗颗明珠上掠过，那被黑水包裹着的府邸，却是异常的明亮，却也清幽。 心下想着，这位老先生，还是保留着生前的习性，一点不变。 “老前辈，舍弟昔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我在这里代他赔个不是，实在抱歉！” 东海三公主看向亭间独坐的老人，轻声开口道。 说完向其深深一拜，老人既未挪动身形，也未开口应声。 三公主脸色未变，见其坦然受下，她心也稍安。 要是直接闭门送客，那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先前小鼍龙派夜叉送了请帖至西海时，恰好她们都在，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凑巧赶过来。 有些事情可大可小，小鼍龙年纪小，做事不周到可以理解。 她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当不起当不起，这小家伙来此当值，也是龙王的意思，说起来，倒是我触犯了规条，哪里敢让三公主赔礼道歉！” 老人说着当不起，只是屁股一动不动，好似粘在石凳上一般，就是不起来。 一双眸子更是平静如常，不苟言笑。 三公主闻言苦笑，心中无奈，知道老前辈对他们多有埋怨。 这黑水河界，算是老前辈的根基所在了。 自家叔伯随便找个借口要他离开，确实不太妥当。 又让小鼍龙占了人家的水府，要是细究，这已经是结怨了。 有些事情太过复杂，本就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不管怎么说，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不占理。 “前辈，你与我父王那一辈的恩怨，小女子无法说什么是非对错，也没办法去掺和，今天前来，也只是替舍弟赔礼道歉……” 三公主上前，主动为老人添酒，再次浅笑道。 “再者，就是多谢前辈救了小鼍龙一命，以他的性子，要是前辈不插手，他今天怕是性命难存！” 说着她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般举动让老人微微诧异，只是也不再摆那生人勿近的架子。 身子微微向前靠了些许后，这才再次看向这位东海三公主。 “哪里敢让三公主道歉，那小龙王爷没一鞭送老朽归西，我已经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老人抚须长叹道，说的好像他差点就被小鼍龙一鞭打死了一样。 同时悄悄观察着这位东海公主的反应，见其不恼不怒，老人心下便少了些滋味。 “舍弟鲁莽，等舍弟受罚之后，我会亲自带他来向前辈赔罪！” 三公主言语间，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大有自罚三杯的架势。 “等等，你这是赔罪还是瞅上老头子我的酒了，给你喝两口够意思了，咋还续上了！” 老人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姑娘这般喝酒，故作姿态道。 将酒瓶连忙揣自己怀里，他虽说不上嗜酒如命，可也是一大爱好。 这女娃喝着直皱眉，压根就品不出酒的美来，他顿时就觉得自己这酒被糟蹋了。 “你们老一辈不是个东西，可这小辈都还凑合，我做事，也只是为了让我自己舒坦，所以这感谢，大可不必！” 老人摆摆手，淡淡说道。 眸光晦暗不定，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与其说他跟龙王斗了一辈子，不如说是与这天下江河，与水斗。 只是老龙王是个管雨的，他才一直跟其斗来斗去的，有事没事便骂上两句。 如今倒好，他也成了管水的，一样变成了那些人口中唾骂的无用之神。 自作自受，这也算遭了报应！ “行了，这歉也道了，感谢的也感谢完了，要是没什么事，老头子就要送客了。” 老人压下心中思绪，不想多想，随意说道。 他真要为难，也是去为难老龙王，哪会跟一小辈计较。 三公主见此，脸上多了些笑意的同时，也是取了两坛美酒奉上。 “知道前辈好这个，小女子特意去寻了两坛，拿来贿赂前辈，前辈收是不收，要是不收的话，那我也只能拿回去……” 三公主话说一半，老人便将两坛酒接了过去。 先是打开闻了闻，那股酒味上头，也下心头，老人眯眼后很是惬意，一时间喜不自胜。 “说什么贿赂，你喝了我的酒，我喝两坛你的，这叫礼尚往来，懂不懂！” 老人眼睛微微一瞪，理直气壮道。 说着便咧开嘴，起身主动为三公主添上一杯。 “你这女娃娃很不错，比你家老头子强多了，来来来，我跟你说，这酒，不能像你那样喝……” 老人似是找到了话头，坐下后与三公主讲起酒的门道来。 三公主微微诧异，有些惊讶于老人这瞬间变换的态度，连她也没想到酒是这般好使。 早知道还说什么话，直接拿了酒，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水府无佳景，无鲜花嫩草，哪怕明珠澄亮，也是一片萧瑟孤寂处。 两道身影对坐，三公主静静聆听，老人说东扯西，什么天南地北，往日纷争…… 良久，老人轻轻一叹，眼中是沧桑是迟暮，有遗憾也有释怀。 “那小子心性不坏，只是容易走错路，你既拿他当自己弟弟，便多上点心，有些路，走错了，能回头，有些路……” 老人说罢，端了酒杯饮了杯中酒，只余轻叹。 能回头的错路，不多，多是回不了头的，走错了，纵是醒悟，也不过是添些遗憾，徒添伤感而已。 三公主轻轻点头，心中明白。 若是老河神先前听之任之，对小鼍龙冷眼旁观，或许小鼍龙就不会有回头的机会。 这般恩情，她怎么感谢，赔礼道歉都不为过。 生死无小事。 “我听说三公主与那小公主，曾合力对抗天上神君，可有此事？” 老人话题一转，眸光微聚，注视着三公主道。 “那时自大无知，不自量力，叫前辈见笑！” 见老人提及此事，三公主也是强颜欢笑，故作轻松道。 个人力量微薄，难以抗衡大势，那样的举动，很傻很天真。 “不敢见笑，只会令人敬重，该敬你一杯。” 老人认真说道。 此事他早有耳闻，却从未当面求证过。 如今见了真容，不敬一杯，说不过去，敢为苍生求存者，可敬！ 三公主推辞不过，只能饮下。 老人这从眉开眼笑，甚是开怀。 天下从不缺聪明人，可如三公主这样的，却是越来越少了。 人越活越精，看重的，便只剩下利益得失，再无其他。 这天下，就该如此么？ 两道身影在亭间畅聊，时间如流水，转瞬便无。 三公主从水府中出来时，身上已经带着一层淡淡的酒意，面容稍红。 老河神前后态度之变化，令她猝不及防。 未曾想到，看似寡言少语的老前辈，说起来滔滔不绝，也能论个春秋。 小鼍龙的事情已了，算是风波平，灾祸息。 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她在父王与叔叔伯伯面前夸下的海口，也算说到做到。 有风吹来，划过面颊，三公主微微抬眸，看向那一望无际的深空。 头脑再次变的清明，眼中醉意渐消。 轻出一口气后，其身影也是消失在河岸边。 第385章 身外无物 正当东海三公主前脚离去时，这黑水河间，却是又来了一道身影。 身形显化间，正是一道猴儿模样。 “老仙儿，快出来，太白老头有话要我带给你！” 孙百炼挠挠脑袋，瞅着这黑漆漆的水面嚷嚷道。 她心中是百般无奈，自打有了她这个徒弟，师傅他是越来越懒散了。 大大小小的活儿，净塞她身上了。 如今，她已经成了天庭有名的跑腿的，就是玉帝儿那，她也是混了个脸熟。 哎，猴生多艰！ “老仙，玉帝老儿有旨意，你接是不接，不接我回去了啊！” 孙百炼叉腰站定，扬眉道。 眼珠子左右转动，瞧着水里的动静，却只是站在水面，不曾捏了诀下水。 “你这小猴，说话如此放浪，小心祸事缠身！” 老舟子的身形再次出现，看着那连水府都不入的小猴，也是无可奈何。 这猴儿他没见过，却也从其他同僚处听了一些消息。 如今天上地下，蹦跶的最欢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风骨，可眼前这代，他是真看不懂了。 玉帝无论哪个见了，不得称一声陛下，帝君，上帝…… 称谓虽多，可都是敬称，哪有像眼前小猴一样，一口一个玉帝老儿的。 虽然意思没多大变化，可这终究是不美。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本仙如今运气好着呢，你这老仙莫咒我。” 孙百炼眼神微瞪，没好气道。 “对了，这是玉帝老儿的旨意，你且拿去瞧罢，恭喜老仙，你官复原职了，从今以后不必再当这小河神了！” 孙百炼取了金色玉简，随手抛出，也不宣读，就打算离开。 她如今事务繁忙，是正儿八经的仙家一个，这该省的流程，都被她省的差不多了。 老舟子胡子微抖，嘴角更是忍不住一抽，双手接住那飞来的金简。 “陛下封你做了个什么神仙，让你如此嚣张，不可一世？” 老舟子一边解开封绳，一边好奇问道。 “仙？对对对，他是封我做了个仙来着，我如今唤作地兜仙！” 孙百炼身形微顿，轻轻晃着脑袋，拍手道。 “几品？” 老舟子有些意外，没想到玉帝真封了这猴儿一个仙职，只是是个没听说过的，他这才询问。 “没品！” “没品？？？” “怎么，你这老仙修行修傻了不成，道因应无方，惟变所适，无成执，无常形，无为无不为…… 没品如何，有品又如何，玉帝老儿品大的没边，未必有我一半自在，老仙，你眼中有高低，为此所迷，难得大道！” 见这老仙只在意仙位有品没品，孙百炼直摇脑袋，看着这家伙觉得有些可怜。 活了多少年了，连这个都没活明白，真是白忙活。 “就你这样的，换我来当玉帝，我就再给你贬一贬，好叫你明白明白，什么叫无为无不为，走啦！” 孙百炼摆摆手，大大咧咧道。 随即小脚丫轻轻一跺，脚下一滩黑水便化作云雾，将其托了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便已经踩着那朵黑云远去。 老舟子怔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小猴儿说他眼中有高低，难得大道，这一言如霹雳临身，让苦苦寻不到前路的他竟得了一瞬的清明。 “哈哈哈……无为无不为，好一个无为无不为！” 老舟子突然放声大笑，眼泪自眼角滑落，穿过那层层船身，直入黑水河。 随着风云变幻，电闪雷鸣，这十来里宽的黑水河，竟是眨眼间便变的无比清澈。 只是那老舟子身上，多了一件黑袍。 只见那金色玉简上面，写着的，不仅仅是官复原职之言语。 其下边，仍有一句： 若见清明，随你心意！ 老舟子眸子神采奕奕，轻声低喃几句，随他心意…… 陛下仍然是那个陛下，而他，也终于解开了心中的枷锁，既是随他心意，那这官复原职之言，便成一句空言。 “陛下宽宏大量，容老臣放肆一回，这官复原职的旨意，望陛下收回！” 老舟子奉起玉简，朝天地一拜，而后低眸道。 有品如何，没品又如何，现在想起来，他还不如一个小猴想的透彻，惭愧！ 再者，今日无论是谁送这道旨意，他想通与否，他都不会领了。 只不过二者间的心境，却是千差万别。 说话间，那玉简微微一震，待老舟子看去时，什么官复原职之语，已经是消散一空。 “准！” 四面八方响起一道平淡又威严的声音。 “谢陛下隆恩！” 老舟子神色一肃，又一次拜道。 只是这一次，那手中玉简却是射出，径直没入黑水河中。 嗯？ 老舟子察觉到水中动静，眼中闪过哑然。 那十来里宽的水面暴涨，层层拔宽，须臾间便已有百十里宽。 尽显一副波澜壮阔之景象。 那水下更深几许，原先的衡阳峪黑水河神府几个大字此刻熠熠生辉，清光闪烁。 光芒直透水面，好似水中宝殿。 老舟子凝眸看时，黑水河神府已然成了黑水江神府。 这一刻老人便只余苦笑与轻叹，玉帝虽不予他官复原职，却是提升了黑水河的品阶。 算不上官复原职，却更胜官复原职了。 “老仙，恭喜恭喜！” 青色小猴突然从云间冒出，扔了一包红枣下来，算是道喜的礼物。 被老舟子稳稳接住，老舟子也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下来坐坐？” 老人好心邀请道。 “不了，本仙甚忙，甚忙，改日再来！” 随即便驾了她那黑色小云远去，这一次，才是真的走了。 老舟子坐在船头，看着水面上映出自己苍老的面容，却是笑意浮现。 不管是黑水河神，还是黑水江神，对他而言并无区别。 可这平白得了好处，他自然高兴。 玉帝未给他官复原职，却又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了一江之神。 雷霆雨露啊！ 微风吹过，掀起老人的衣袍时，那衣角处，赫然有道十分明显的缺口。 想着青色小猴明目张胆的从他这拿走了他的东西时，老人脸上笑意更甚。 好一个地兜仙儿！ 是个不错的仙。 老舟子时来运转，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念头稍定后，便隐了身形，去了江神府邸，着手迎客。 此前他已是察觉到，附近有许多气机，在感觉到此地的变化后，向着这边赶来。 一应土地山神，过不了多久，怕是便要过来贺喜了。 焉能没有半点准备。 云霄中，层层白云间，一朵黑色小云异常显眼，那坐落其上的青色小猴，就更加惹人注意了。 “小黑啊，你跟着我混，比跟着那老头强多了，该高兴才是，这般畏畏缩缩，闷闷不乐的，让人瞧见了…… 还以为本仙亏待你了，给咱先乐一个！” 孙百炼盘坐在小黑云上，用小指头弹了弹黑色小云，乐呵呵道。 “你说哪吒老祖怎么想的，老是让我去偷李天王的塔，那塔有什么好玩的，也就李天王当个宝贝一直托着……” 第386章 大朋友 小黑显然不清楚小猴口中的哪吒老祖是何人物，只是传递出些许疑惑的念头。 孙百炼也没想着得到什么答案，只是在无趣时瞎念叨而已。 哪吒老祖心中憋着不少坏呢，她又岂能轻易上当。 这偷塔的活计要是好活，哪里能轮到她来。 百无聊赖的猴儿与云霄间畅游，身下的小黑云懵懵懂懂。 时不时传出好奇的念头，见小猴不搭理，它也化出猴儿一般的尾巴，在孙百炼身上戳了戳。 “别闹，我可跟你说，这三界中，天上好玩，地上也好玩，就那地府，死气沉沉，阴森森的没意思…… 你要是顽皮，本仙就将你扔地府冥河中去，让你一辈子也回不来！” 孙百炼吓唬小黑道。 随手将那云尾巴拍散，便从布兜里掏出三五个玉简。 想着这几天的活计不少，她也就只能在路途中偷个清闲，猛吸几口云雾后，心情瞬间大好。 给小黑递个念头，猴儿的身影便如同流星一般划空而去。 似是一线隔开了云海。 南瞻部洲，那两界山中，一座座山峰连绵不尽，被山水环绕在其中的大城空前繁盛。 在那北边群山中的一处小山上，两只小精怪在上边干的热火朝天。 汗水愣是将脚下浸湿一片，两道身影却依然忙的不亦乐乎。 一旁的古树上，一道猴儿的身影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在此忙活。 两只小精怪时不时转过头来，见这猴子没什么威胁，也就继续埋头苦干。 短短时日，已经是将四周清理收拾出一片区域。 小精怪一红一绿，皆是那硕大的叶子裹住了自己的屁股蛋儿，不至于走光，其他处，便只是缠绕着一些绿藤。 脑袋是各自顶着一个小南瓜，一个土豆铃铛儿！ “喂，老猴儿，瞅着你也是个成精作怪的，怎的老发愣儿？” 那红脑袋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他俩化形才个把个月，这十天里面起码有一半的时间，能看到老猴在山里行走的身影。 绿脑袋也看向老猴，手中活计却没停。 “可是没个去处，要不然你也在这安家落户算了，算我兄弟俩行个善，你只需要帮忙把我们的屋子建起来怎么样？” 红脑袋动动小脑袋瓜，有些期待道。 这群山中，与他们一般的精怪，刚刚化形时都能寻个去处，为自己建造一个容身之所。 按仙家说法，是叫什么府邸，洞府。 反正就是个安身处，俩个小家伙没想太多，以为老猴没个去处，这才一直盯着他们的地儿。 “那可不行，万一你俩屋子造好了，事俺老孙帮你做了，到头来你再给我赶出去，我岂不是白忙活！” 老猴靠着老树，拿手托住下巴，眨了眨眼睛道。 “还能这样么，这倒是个问题！” 红脑袋似是发现了新世界，微微思索一番，觉得这老猴说的是个道理。 然后抬起脑袋看向老猴，一番思索后眼睛微亮。 “我赶你走，你不走不就行了，俺俩的本事肯定不及你，老猴你担心的事是不是解决了！” 红脑袋灵光一现，很是开心道。 “那也不行，要是哪天你们本事比我大了，再赶我走，我还是无处可去，不做！” 老猴摇摇头，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 “老猴，你叫什么名儿，这么大把年纪，该有个名字才是！” 红脑袋苦思无果，便开口问道。 连手中的活计也不着急做了，迈步来到老树下后，也是手脚并用，噌噌爬了上来。 示意老猴给他让个位置。 “孙悟空，你要是不嫌弃我年纪大，喊我老孙头，或者孙老头……” 悟空很是自觉的挪出一点地方，让给小家伙坐下。 这才轻声开口说道。 “我，红锅锅，他，绿锅锅，我俩之前打听了，这房子造好了之后，还得到城里领个属于我们的牌子去…… 到时候，你也写个名字上去，以后我要是赶你走了，你就拿那牌子去城里要个说法……” 红脑袋很是认真的指指自己，又指指下面的绿脑袋，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同时看着悟空，等悟空的回答。 他在城里时听了，天底下就这个法子最管用，不用怕有人坑害。 有名字，写个字儿，到时候什么都明白了。 谁也作不了假！ “你俩拉我入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悟空笑着问道，看着这两个尚余懵懂的小家伙，很好奇他们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有啊，有了你，我们干活快了，这房子就能早些建起来，你帮我们做些，我和绿锅锅就不至于那么累。 这进城领东西，你背的也比我们背的多……” 红脑袋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说了出来，总之有老猴在，他们能少许多麻烦。 山中精怪那么多，有老猴在，瞧着也能吓人哩。 就像他之前，瞧着老猴，心中生怕这家伙是来夺他们地盘的。 已经在心中将老猴可能会对他们做的事想了个遍，可是一天天过去，老猴也没什么动静。 他这才明白，老猴对他们没什么恶意。 你吓唬住他，自然能吓唬其他精怪，这旁边住着一个老猴，那以后出去也能有个倚仗。 “是不是，绿锅锅，你吱一声！” 红脑袋扭头看向闷声干活的绿脑袋，睁大眼睛问道。 “嗯！” 绿脑袋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随即便继续埋头苦干，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儿。 “合着俺老孙成了你们的长工，连工钱都没有的那种啊！” 悟空轻笑道。 这两个小家伙开智化形后，便被人领着走了一趟在此城。 回来后便造起自己的小屋来。 只是身形玲珑娇小，眼界却不低，硬给自己规划了与那城中房屋一般大小的地盘。 弄了许多天，连个地基也离完工差了老远。 这才盯上他这个劳力，也是巧了。 “有房子啊，你以后就有自己的大房子住了，还能到外面交大朋友，也能请他们到你的大房子里来…… 我以后就要交大朋友。” 红脑袋张开双手，想着他交个很大的朋友，这屋子就不能建小了。 不然以后连朋友都进不来，那多不好意思。 悟空闻言微怔，随即了然，明白了这俩小家伙为何要造个这般大的屋子。 原来是见到了城里的那些大家伙，想与他们交朋友。 这般纯粹的想法，却是他们要建大房子不可或缺的理由。 也许没有此念，他们便只会建一个容纳自己的小屋子，每个生灵的想法都是特别的。 小家伙一样如此。 “交大朋友，我大不大，值不值得你们交我这个大朋友？” 哪吒捏了两把大铜锤，在指尖甩来甩去，却是将自己的身子化作小山一般，突然出现在悟空身后。 红脑袋闻声抬头望去，那树影后，是那凌空盘坐的身影，一时间被其惊的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大……大……大脑袋！” 第387章 晚是不晚 山头，绿脑袋有片刻愣神，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就连手头的活计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此刻他的梦想，便是在将来某一天，长到与眼前的大家伙一般大。 “行了，你再逗他们，说不定人家就要考虑换地方了！” 悟空随手揪了叶子丢过去，对哪吒没好气道。 这俩小家伙天真纯善，化形又殊为不易，能开智也算天善。 要是跟上哪吒混上一阵子，保不齐又是俩个闯祸的主儿。 毕竟叫这家伙瞧上的，好像都有惹祸的本事。 被戏称为天庭头号反骨仔，他觉得不是没有原因的。 “换？如今南瞻部洲之内，虽然没什么祸乱，可要寻你这样一处地方，也不容易，这点你大可放心！” 哪吒笑吟吟的跃下云头，身体也随之变化，很快便只是正常男子一般高大。 绿脑袋见状，眼中顿时失去兴趣。 变化的大，不是真正的大。 倒是红脑袋，一直好奇的打量个不停。 “你这地方若是早出现些，我也就不用去理会什么劳什子天庭，就搁你这安家了！” 哪吒有些感慨道。 其中存了几分真意，眸中的感伤一闪而逝，只是一切都已不可挽回，有些事已是定局。 他若出生在此城中，或许，如今应该很不一样吧！ “你就是现在安家，也不晚，怎么样，有没有想法入一股，这红锅锅绿锅锅可是整日想着交大朋友呢！” 悟空笑着指向俩小家伙，随口说道。 “不晚？” “不晚。” 一问一答，哪吒听到悟空给出的答案，又侧目看向这一大片空地。 与两个小家伙的身形相比，收拾出这么一块地方，确实不算小了。 “你小子够抠门的啊，不说在城里划拉一片地盘给我，让我跟俩小家伙挤在这里，大弟啊，你这样容易让哥哥伤心！” 哪吒咂咂嘴，摆出不开心的架势，想要要个说法。 悟空从树上跃下，没将哪吒的话当回事，知道他是说着玩。 “你要是不乐意，去城里寻一处地方也行，反正俺老孙已经打算与他们合伙，给自己在这也安个家！” 悟空从一旁取了工具，对周边的土开始修修整整，一边说道。 “而且你能不能在这住下，还得靠你嘴中的俩小家伙点头呢！” 哪吒见悟空这样说，便看向红脑袋与绿脑袋。 眼神亦是带着询问之意，不知道为何，他竟真有了在此安个家的想法。 那城里虽然也好，可就是吵吵闹闹的，不够清静。 许是岁月使人沧桑，便是他这样爱热闹的人，如今也希望有一处清闲的地方。 住这，好像谁都不亏。 “绿锅锅，你的意思呢？” 红脑袋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转头询问绿脑袋。 他俩结伴安家，彼此的意见都很重要，老猴与他们一块，一样是他俩商量了许久的结果。 “听你的！” 绿脑袋不假思索道。 他脑子没红脑袋灵活，大事上拿不定主意，听红脑袋的最省事。 正是： 日上枝头云满天，霞光直下柳叶间。 郁色苍苍碧珠悬，恰有身影点青山。 是山也展颜，人也展颜，红脑袋思虑许久后，为他们的屋子带来了第一个大朋友。 很快，四道身影在山中忙碌，建造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个小家。 “我听说你给龙王他们搞了个特殊场地，什么时候让我也去瞧瞧，整个三界，都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哪吒想起老龙王最近的动静，起了话头，闲扯道。 他还真有心去那里瞧瞧，毕竟老龙王那点水准，大家都心里清楚。 能让老龙王多了笑颜，有了一副好气色，想来是一个好去处。 “闲来无事，临时起念罢了，陛下觉得不大妥当，不想将此事闹大，我也就将其搁置一段时间，你想去的话去就是了！” 悟空随手抛出一枚铜钱，是那方世界的连接点，有此物，便可以任意来去。 “拿铜钱做这个用，老弟你也太随意了吧，好歹弄个档次高一点的，你就是弄个腰牌，也比这强吧！” 哪吒接过后没管其他，先是对着这外观吐槽起来。 实在是太随便了，这塞铜钱堆里边，谁认得出来，怎么着也算一连通外界的通道凭证。 再差，弄个银牌，金牌，就算一块烂玉，他觉得也不是不行。 就这一文钱，连个包子都买不到，谁能想到可以用这去另一个地方。 “这不是正好有么，不用花心思搞其他的，你要是不喜欢，还我得了！” 悟空淡淡说道。 他手里的物件，总得有个用处，一直揣自己兜里，没有任何意义。 不在自己兜里了，才有意义。 他总不能学那些土财主，把弄来的东西都埋地底下吧。 哪吒翻个白眼，装作没听到一样，将铜钱弹起，又一把抓在手中。 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不过确实俗气了点，有了此念头，哪吒取下腰间玉佩，将那铜钱轻轻一拍，便镶嵌在上面。 拿起瞧了瞧，虽然丑，但是比先前好了不少。 不然他整天拿着一枚铜钱晃悠，不知道还以为他穷的只剩下钱了。 “对了，那玄奘西行取经，已是过了黑水河，我闲时曾观他，见他六根不净，五蕴不空，既念既想…… 如他这般，如何成得佛，你莫被那如来老儿给哄了，把那取经人送人家家门口去。” 哪吒忽的记起此事，转而对悟空说道。 “如你这样说，急的该是如来，怎的叫如来把我给哄了？” 悟空瞥了哪吒一眼，神色如常，漫不经心道。 那西方诸佛，修的不就是一个不生不灭，照见五蕴皆空，不想不念么。 哪吒微微摇头，不知道孙悟空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这样的情况，虽然如来老儿着急。 可孙悟空应该更急才是，连如来那家伙的要求都达不到，玄奘谈何成佛。 怕不是到了最后，如来再给他封个果位，依然做个佛陀受用香火。 这样的佛，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用处。 到时候孙悟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力气。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你憋着坏呢，得，是我瞎操心！” 哪吒摊开手，耸耸肩道。 孙悟空什么性子他也算了解，就算下一刻要打上灵山，此时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就是水，那也有个冷热，偏偏孙悟空这家伙，如同温水一般，没个动静。 “你要是这么闲，去城里买些木材石材，把那东西买齐全了，俺老孙与这俩小家伙，也少受些风吹日晒！” 悟空看着哪吒拿着铁铲瞎鼓捣，净做偷懒的事，就是不干活，便没了好脾气道。 这家伙在天庭就偷奸耍滑，不干正事，这给自己造房子，也不上心。 还没人家俩小家伙干的卖力，实在是没眼看。 “好主意，本太子是干大事的人，就该把最苦最累的活计交给我，你们等着啊，咱的屋子材料一定要用最好的……” 哪吒说着便扔了铁铲，只是片刻，便已经溜的没影。 这让红脑袋与绿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买石材木材，往来搬可是个力气活，这家伙怎么这么高兴？ 也没说喊他们帮忙。 第388章 一个问题没有答案 “老孙头，这大脑袋走错方向了吧，城不是在那边吗？” 红脑袋脑袋一转，看向哪吒离去的方向，疑惑问道。 那城里给他们这些成了精，开了灵智的妖怪好处多多，像这地方自己选了，就用料，也说不上贵了。 只是雇人的话钱财有些吃不消，他们才想着自己做的。 “不用管他，这家伙走的快，又不缺钱，说不定是去哪挑些好的去了，咱等着便是！” 悟空头也不抬道。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哪吒定是去了别处。 俩家伙听到哪吒不缺钱，眸子又是一亮，有钱就能买好的，到时造出来的房子，定然好看。 如此一来，他俩倒是沾光了。 随即便更加卖力的干起活来，两道小小的身影在此忙碌，映在悟空安正平和的眼眸中时，也多了些笑意。 入眼之景，唯有动人，最是好看。 时间从不等人，只是弄个安居之所，便已过了三五日。 哪吒去的快来的也快，俩精怪，一人一猴，就这么搭手起了房屋，是宅院四所，有院墙围山，老树扎根。 亭台楼阁高立，大而威，石阶似青玉，阁楼显古意。 红脑袋绿脑袋欢呼雀跃，喜不自胜，将哪吒的手艺夸上了天。 “怎么样，兄弟我的本事不差吧，这宅院，就俩字，气派，壮观……” 哪吒搜索着脑海中为数不多的高大上的词汇，想来形容此刻的屋景，完全无视掉了悟空脸上古怪的神情。 “你能说说，你是将天上的哪座宫殿给拆了，我好去给玉帝上个折子，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领个赏钱！” 悟空看着那些并不常见的东西，幽幽开口道。 那金瓦琉璃，千年古木，青石白玉…… 种种东西，人间不说没有，可也绝不常见，带着一丝仙气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石柱上雕刻的金鸾火凤，已是有真意蕴藏，只是碍于规矩，不显于世。 “什么叫拆了，我这是搬家，搬家好不好，咱能干那违背规矩的事么，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 哪吒满不在乎道。 “这府邸是陛下赏的，对了，就是之前与你打的那架，陛下说本太子制敌有功，大手一挥，就赐下灵丹妙药，稀奇珍果…… 还得是老弟你啊，这东西有了就得用，放这正好，搁天庭，比这大的府邸我还有一二三四五……” 哪吒刚掰着手指头一数，话还没说完，就被悟空给踹飞老远。 悟空轻出一口气后，顿时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 上次有家伙跟自己炫耀他有几套房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记忆有些遥远，可那种感觉，是记忆犹深啊。 怪不得这家伙敢拆一栋宅子搬来下界，敢情是富的没边。 说起来，他到天庭这么多年，住的还是公家给的宅子，连自己的一套私宅都没混到。 是有些惨！ “你看你又急了，这天庭的工匠，自然是最好的，他们经手的东西，岂能差了，这不拆拆改改，一套变四套，多划算！” 哪吒大大咧咧没个正型，拍拍身上的杂草泥土后又道。 这种废物利用的事，他最擅长了。 “小红，小绿，你们说是不是？” 哪吒高喊一声，朝着里面爬地上蠕动的俩个小家伙喊道。 啊？？？ 红脑袋与绿脑袋猛得抬头，彼此对望一眼，觉得大脑袋约莫是糊涂了，怎么说着说着开始问他们了。 他俩又不知道之前说了个啥，谁知道是不是…… 随即又闭上眼眸，很是惬意的享受着青石铺就的地面。 这种感觉，跟城里的大不一样。 实在是太过舒坦，让他们好似畅游在仙气飘渺的海洋中一样。 神也飘飘，魂也飘飘。 “对了，最近有些怪欸，我那师祖师叔祖收徒就算了，就连镇元大仙，老太白都开始收上徒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内幕，给兄弟透露一点，是不是他们要那个了？” 哪吒凑近悟空身旁，神神秘秘问道。 这已经站在天地顶端的一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收徒，不是要没就是快没了。 不然他想着没事收什么徒弟。 似他这般年华，就从不想着收徒什么的。 要说其中没点事，他是不信的。 “你要真好奇，问你师傅去，他是天尊的亲徒弟，不比俺老孙知道的多？” 悟空瞥了一眼哪吒后道。 他既不是三清，也不是镇元子肚子里的蛔虫，如何会得知他们收徒的想法。 至于哪吒猜想的那种，太没道理。 不管是乾坤逆转，天地覆灭，又或者重演混沌，再归太虚…… 有一些人还真可以做到不死不灭，一身一意永恒长存。 “那就是起了大劫，他们提前准备一手，有备无患？” 哪吒见悟空不知道，再次问道。 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以为他辗转各洲，四处走动时，可谓热闹至极，时不时便有些大动静出来。 只有这几百年，一天比一天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本分人，时而有事端才是常事。 孙悟空再厉害，那也算有限度的，现在各洲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那个限度。 可惜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俺老孙就更不知道了，什么是大劫，这对大劫的定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如重演混沌…… 对天下生灵来说也许算劫，可对有混元道果的人来说，也许只是换个环境，地方而已！” 悟空想了想道。 劫生灭始，皆有因果，真有什么劫难，也不上靠几个小家伙来抵挡的。 天尊收徒，也不是说非要个理由的。 许是缘分使然也说不定。 “那你呢，这些年四大洲被你跑了个遍，各方仙神，隐士高人你没见多少，反而是一处处寻常细微处，你没少跑。 总得有个原因吧！” 哪吒直面悟空，沉声道。 这话他很久以前就想问了，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 后来他就想通了，既然总归要问，还考虑什么机会，什么时候问，什么时候就是机会。 天天找什么机会，不如让机会找他。 这些年，反常的不是这个世界，天底下最反常态的，就是他面前这位。 自打与如来干了一架后，好似泯然众人，不复以往。 悟空有些诧异的看了哪吒一眼，随后微微沉默，将目光放在了两个小家伙身上，也不藏着掖着。 “我在找一个答案！” 悟空轻声开口，说着便摇了摇头，眼神闪烁不定，那种情绪难以言喻。 “一个真与假，假与真的答案，或许世界是真的，我是假的，或许，世界是假的，我是真的…… 又或者，全是假的，还是全是真的？” 悟空下意识的皱眉，好似自问自答，迟迟无法展颜，他站的高了些，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同样的，也有了一些他人难以理解的念头。 这便是问题所在，可路途孤独，无人相伴，便是寻个答案，也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去验证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脑子糊涂了，本太子真不真，陛下真不真，九公主，太白，龙王…… 哪个不真？” 哪吒觉得孙悟空怕是着了魔，否则怎么会去想这样的问题。 这世界还能假了，这天下生灵，漫天神佛，岂能假了？ 这不是瞎扯淡么！ 悟空见状不作言语，只是手指轻点，一叶飘落，落地便长，只是一瞬，便与哪吒一般无二。 气息，法力，眼神，不差丝毫。 “他是真是假？” 悟空反问道。 “假的！” “真的！” 两个哪吒同时开口，陡然间，哪吒心底升起一股凉意，眼神瞬间凝重。 悟空屈指一弹，一道青芒飞出，那叶子重新变化，以叶生灵，转眼间便是一精灵模样。 在地上蹦蹦跳跳，咿呀学语。 “它是真的假的？” 悟空又道。 哪吒深吸一口气，沉默不语，脑海中划过一道霹雳，他好像明白了孙悟空说的意思。 在孙悟空再次问时，让他也难以作答。 树叶变化成他的模样，便是假的，被孙悟空点化，成了精灵，便是真的？ 这问题太深奥，有些费脑子…… “你之真假，不过在俺老孙一念之间而已，是真是假尚且不知。” 悟空幽幽开口，神色间尽是怅然。 “我之真假呢？” 第389章 再入天庭 “你可真是祖宗，怎么会去想这个问题，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哪吒使劲揉了揉脸颊，晃晃脑袋。 这话要不是从孙悟空嘴里说出来的，他还以为有人想坏他道心。 那一叶所化之物，在他看来都是真的。 只是因为对方与自己一般模样，他自然而然的认为那是假的而已。 有些东西本就没道理可讲，细究起来，谁想谁疯。 “依我看，从心吧，真假本就没什么定论，如果老弟你有弄死我的本事，又能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我…… 刚才杀了我，使它化作我，又无人识破的话，那它对世人而言，就是真的，只是对死去的我来说，才是假的！” 哪吒想了想，觉得事情无外乎这几种情况。 真假本由心定，在己在他在天命。 其他的，是疯魔成活，还是理性自定，其实都不重要了。 “道理太绕口，我也给不出什么答案，这问题，你就是去问我师祖，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 思索良久，哪吒觉得是孙悟空的心境出了问题，事情本质不在真假上面。 只能无奈的摊手说道。 毕竟正常人谁没事去想这个问题，一悲一喜，一生一灭，草木枯荣，四季轮转，唯我唯真。 道说自然，佛言无相，皆是有各自的说法，就看你信哪个了。 这人呐，最怕什么都不信，又找寻不到自己的答案。 哪吒看着神色平静的悟空，觉得这答案要是没找到还好，要是孙悟空一旦认为自己找到了那个想要的答案。 怕是会更吓人…… 换作他，要发现世界是假的，这万千生灵怕是皆成泡影。 若自己是假的…… 哪吒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乍起，不敢去往深了想。 最好什么都是真的，不然的话，哪吒估摸着，眼前的好兄弟，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灾难。 “你就当是我闲来无事瞎念叨吧，有人曾言，破开一层圈子，你会发现圈子外的真相，可这圈子一层又一层…… 难以辨假，难以寻真！” 悟空浅笑道，他也只是寻个答案而已，也不是说发现真相，就会性情大变，灭世生劫。 何况真假本就是相对的，没有长久的真，也不会有长久的假。 无论是以假作真，还是以真作假，皆是有目的的。 他寻个真假，不也是有目的的么。 战国时的青铜剑，唐朝仿制一把，立足当下，自然是假的。 再过千百年，假的也会有足够的价值。 万千年后，有一天当人族消亡在历史长河中时，哪还有什么战国与唐之分，不过是人曾存在过的见证，那时只有真，不分真假…… 所以他寻的答案，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你的随口一说，差点吓煞了我，大弟啊，你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若是传出去，教其他仙神听了……” 哪吒躺在草丛中，拿手托着脑袋看着白云飘动，晃着脑袋微微摇头。 他觉得，那些仙神若是知晓孙悟空的想法，首先就得把孙悟空从仙神的队伍中驱逐出去。 就像人不会容忍一个疯子在在街上乱晃悠，毕竟有太大的不确定性。 孙悟空现在就有许多不确定性，他要是再表现的明显些，怕是会被归为异类。 人有排异性，神自然也有。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如，你发现这个世界真是假的，什么玉帝佛祖，亲朋好友，全是假的，你怎么办？” 哪吒猛的坐起，很有兴趣的问道。 到时候怕不是一棍子下去，这三界生灵死一片没一片，说不定真就应了佛陀的那句话，一切皆空！ “没有如果，也没有假如！” 悟空凝视远方，轻轻摇头道。 哪怕真有那一天，如今的他也无法替日后的他给出答案。 一切都在变，他也在变。 “那我希望你永远找不到答案，最起码，等我活的感觉差不多了，一命归虚的时候，你再找到答案也不迟！” 哪吒重新躺了回去，悠悠开口道。 要不然整天提心吊胆的，这猴子搞个大的出来，他还怎么过日子。 与之相比，哪吒觉得，就是把玄奘培养成一个真佛，好像也比寻这个答案简单许多。 孙悟空想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再这样下去，他觉得慌的不仅仅是佛门了。 树影婆娑，草木皆动。 远处有那鸟儿立枝头，青蛇缠树扮作藤，是美景收入眼，风动扰人心。 悟空收了杂念，理定思绪，想了想，或许自己该上天庭一趟了。 “陪俺老孙去天庭走一遭？” 悟空回头问道，想着有个人作伴，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不去，你去天庭准没什么好事，玉帝要是看见我与你一道，这火气保不齐就撒我身上了，死也不去！” 哪吒连忙摇头，他虽不清楚孙悟空的心思，可有前车之鉴，他还是避开点好。 “你牛！” 悟空无奈的竖起大拇指，狠夸了哪吒一句。 不过他去天庭，确实说不上是什么好事，这众仙巴不得他不来，去了，能彼此相安无事，就该谢天谢地了。 说罢便是一缕清风入云霄，没了影踪。 “啧啧，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一直风平浪静，安静祥和的，反正我不去不看不听，头疼的就不是我！” 哪吒咂咂嘴，打定了主意要看热闹。 重重云霄之上，瑞气祥云无尽，天宫宝殿各显光彩，尽是一片祥和气象。 凌霄宝殿，本来闹哄哄，很是热闹的大殿中。 在孙悟空走进之后，众仙一时间皆是收了声，一个个立身站定，闭口没个言语。 只是一会，便依然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恰临朝会，玉帝尚且未至，悟空站定后，知道众仙不待见他，便也不再自讨没趣，不作那上前搭话的举动。 众仙虽一个个目视前方，可也借着余光，时而抬头看看这边，又侧目看看别处。 终于确定，这猴子今日是真来上朝来了。 一时间各自目光交汇，阴晴不定。 自觉今儿不是个好日子，碰到了这个煞星，不知道今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各自猜测间，玉帝已是临朝，显了身形。 “参见玉帝！” 众仙皆俯身拜见，一个个却是心思各异。 “众爱卿平身，今日可有事启奏？” 玉帝环顾一周后平静说道，见到孙悟空竟然也在后，心中也是微微诧异。 这猴子可是许久没上过朝会了，没来没事，来了肯定有事。 见众仙一个个不吱声，玉帝干脆就将目光投向孙悟空。 等他开口，看他说个什么言语。 “陛下，小仙有一事要奏！” 悟空见众仙官一个个的都不作声，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是在观望，等自己开口。 太白老哥不在，这一殿中，也没什么熟识之人，他也就出列奏道。 一时间众仙皆回过头，将视线投来。 或好奇，或平静，或厌恶……各自不一。 第390章 这算什么理由 悟空无视那些望向他的目光，只是抬头看向玉帝。 微微停顿后，自顾自开口。 “自小仙担任两界使职位之后，虽无大功，但好在没出什么大的过错，如今一切皆走上正途，容俺老孙请辞，辞去两界使之职。 归隐山海！” 悟空一言激起千层浪，话语一出，众仙脸色皆是一变。 倒是老君，依然老神在在，神游天外，好似未曾听到一般。 “不可，孙界使担此重任，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放眼三界，还有谁能比孙界使做的更好，陛下，万不能应啊！” 许天师急忙上前奏道，是情真意切，诚惶诚恐。 “是啊，天下遭劫初定，孙界使功莫大焉，此刻该激流勇进，并非功成身退之时！” 李天王附和奏道。 “孙界使劳苦功高，这些年三界少灾少难，四海升平，一片祥和气，怎可隐退，不妥！” “孙大人尽心尽力，一心造福万灵，该升才是！” “孙大人上承天心，下抚万灵，大公无私，此等职位，除孙大人外，无人可出其右，一旦隐辞，何人能担此重任！” …… 朝会的形势一时间变得微妙至极，悟空请辞，群仙劝阻，多是出列上奏，请玉帝三思再三思。 这一刻，众仙义正辞严，神色肃然，皆是换了一副态度。 悟空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着玉帝的回应。 对于那些劝阻他的仙官儿，一概不作理会，全然无视掉了。 ”众仙卿说的不无道理，孙悟空，你可有话要说？“ 玉帝面色如常，淡淡问道。 眸光在众仙身上一一掠过，心下好奇他们的用意。 孙悟空请辞之事让他意外，这群仙的劝阻，同样令他诧异。 一个个的，都不按常理出牌，猴儿请辞，这帮家伙该幸灾乐祸，道个恭喜才是。 怎的一反常态？ “禀玉帝，众仙说的好没道理，这位子不是非俺老孙不可，我前面说了，一切都已走上正途，如何辞不得？ 天庭神司各司其职，那些空缺的职位，事实证明，就是空着，这天下也没差到哪里去。 俺老孙真正插手的事一直有限，这点诸位不会不清楚。” 悟空淡然开口，如此言语让一些仙官儿嘴角微抽。 孙悟空此言，几乎是指着他们鼻子说，这天下有他们没他们没什么区别了。 “若是诸位担忧我走之后，三界又祸事，俺老孙这里有一份名册，皆是各地代行神职之人…… 日后将他们召入天庭暂行神职也无不可，我的功劳，没诸位说的那般大，更没到缺了我不可的地步！” 悟空顺势从衣袖拿出折子，晃了晃后递到玉帝案前，这官，今日他是非辞不可了。 一猴之力，难改浊清。 该做的他都做了，是对是错，便交由他人评判罢。 “代行神职？敢问孙大人，何为代行神职？” 李天王神色微怔，继而问道。 孙悟空如此僭越，这是明目张胆的犯上，难不成，是要在天庭之外，建个小天庭吗？ “就是你本该做的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我这样解释，天王可明白！” 悟空坦然说道。 在其位，谋其政者，为其政也，任其事，尽其责则成其事，然而有些人在其位不谋其政。 毫无法纪可言，说话办事为利而动，权力在手，便成了自己的私产，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既然都喜欢这样，挪公器以作私用，那他就挪私器作公用了。 “极为简单的一个道理，似那人间小县官，衙役官兵，不执法，不剿匪，不安民，使一县之地无公道可言…… 时间久了，自然有人替他剿匪，替他执法。” 孙悟空话音未落，一群仙官便对他怒目而视，眼中尽是冷意，若不是正值朝会，怕是立马就有人破口大骂。 一口唾沫，必然免不了的。 “孙大人此言，有些言过其实，众仙神多是本分，尽忠职守，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害群之马，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有了，清除出去，也就罢了，这神职代行，怕是不太妥当！” 李天王正气凛然，沉声开口道。 “还是天王脑子灵活，俺老孙就考虑不到这些，这如此行事，已经是不大妥当，日后出了祸事，我岂不是成了害群之马！ 陛下且容我请辞，再择一良才，如此，方可抚万灵之意，安众仙之心！” 悟空拱手道。 天底下肮脏事太多，哪是他一个猴能管过来的，人间有皇帝，幽冥有阎罗，天上有玉帝…… 如此，尚且不能绝生灵之欲念，平三界之祸端，定万灵之心，显四方之祥和气。 天下无长久之计，无万世之法，他若依着自己心意，这里管上一管，那里瞧上一瞧，不说其他。 仅仅是人族，一日之内不死上亿万生灵，他这名字就该倒着写了。 像那奸淫，虐杀，大贪，枉法……行此种种之事之人，在他眼里，就没一个该活的。 他若真出手了，这十八层地狱，一日就得满员。 辞隐，对他，对三界生灵，对天庭，其实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帮老东西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在此一再阻挠，没安好心。 “陛下，天庭神位悬空，正是用人的时候，孙大人是一大才，不可不用，既有那代行神职之人，不如一并归孙大人调用！” 李天王见玉帝不显喜怒，面无表情，不知玉帝心中作何打算，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什么暂行神职，下界的那帮家伙他都了解过，皆是一群行事无所顾忌的疯子。 这妖猴脑子有问题，以大法力剥离自己的功德气运，挪作他用。 将自身陷进诸多因果之中，迟早出大问题，如今想退出去，晚了。 “李天王实属高见，我等俱以为，孙大人当继续担此重任，若是孙大人觉得官小，地位低了，陛下可酌情往上提，万不可辞啊！” 许天师语重心长道。 “孙悟空，众仙卿都在为你考虑，这般替你说话，朕也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你若要辞隐，便说个好些的理由吧！” 玉帝微微沉吟，随即凝神说道。 “禀玉帝，这些日子俺老孙净梦见我爹妈对我说教，责骂俺老孙不尽孝心，所以容我辞隐，先解决了我的人生大事！” …… 话音未落，群仙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准！” 玉帝大手一挥，当即拍案决定，一时间一片哗然。 太上老君：？ 李天王：？？？ 许天师：？？？ 群仙：？？？ 有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微微恍惚，觉得不是他们疯了，就是玉帝疯了。 不……是猴子疯了。 这理由也行？ 如此，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 你一个天生地养的石猴，哪来的爹妈啊！ 第391章 换个位子坐坐 “那猴子呢？” 朝会散去，玉帝起驾回宫时，突然问驾前童子道。 他准了这小子的辞隐，怎的一个不注意，便没了踪影。 “启禀玉帝，孙悟空……他下界去了！” 童子话语微顿，小声道。 ？？？ 玉帝眉毛轻扬，心下生出几分疑惑，这小子解决人生大事，不该是去找小九那丫头么？ “陛下，可要唤孙大人回来？” 驾前童子见玉帝脸色不定，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唤什么，人家现在无官一身轻，不听朕使唤了，由他去吧！” 玉帝轻笑一声，摆摆手道。 年轻人的事，他就不插手了，这猴儿本就不愿入天庭做仙官，如今找个由头，把官辞了也不是多意外的事。 “对了，既然孙悟空已无仙籍在身，这对九公主的禁闭，也就即日解除吧！” 玉帝淡淡说道。 两个家伙都不是那不懂事的，这点上他倒是能少操些心思。 只是，这进展是不是有些慢了？ 猴儿要解决人生大事，总该有些进展吧。 玉帝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孙悟空辞官的事一经传出，在这平静的天宫中也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啊，这家伙，性子倒是一点未变，你就不能再等等，这辞官的时机……” 太白殿中，太白金星刚来，便从俩仙童口中得知这样的消息。 一时间踱步不停，来回反复，心中泛起了嘀咕。 太白为孙悟空有些惋惜，可一想到对方那对天庭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他也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了天庭这层身份，对于现在的孙悟空来说，算不上一件好事。 “辞隐？？？” 殿内，馨禾惊呼一声，看着与她传话的童子，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随即想到孙悟空辞隐的理由，以及父皇直接解除对她的幽禁，小脸蛋瞬间一红。 她又不傻，如何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本公主晓得了！” 馨禾脸上的红晕退去，随后轻轻挥手道。 冷静下来后，馨禾静静的凝望着窗外的鲜艳红花盛开之景，彩鸟啼鸣。 “父皇大概是错会了悟空大哥的意思，他那理由，多半是随口胡诌的。” 馨禾心潮起伏，心中轻念道。 孙悟空的性格如何，她哪里会不清楚，在修行一事上纵然一骑绝尘，难有人企及。 可在感情事上面，许多事都是后知后觉，整个一情感小白。 怎么会因此辞隐，分明是他一时半会没想好借口，随口那么一说。 不怪父皇不聪明，怪就怪父皇太聪明了些，什么事都喜欢往深了想，这一想，反而是南辕北辙…… “不过不要紧，我的幽禁解除了，本公主可以下界了，哈哈哈！” 馨禾眉毛飞扬，之前的愁结郁气一扫而空，眼中神采更甚。 如此，正是下界的好机会。 大笑声传遍宫殿内外，惊走了四处玩耍，休憩的小动物。 那带着祥瑞气象的仙鸟走兽，一个个睁大眸子，看着屋子里的少女疯一般的笑声，有些不明所以。 眼中困惑不减，约莫觉得那个一向惆怅的小人儿，此时应该是待的时间太久，精神状态出问题了。 正是仙殿仙帘轻垂，古香古色烟气袅袅，什么五六七八叶莲花开，树无阴日无阳，仙雾缭绕不尽。 便有祥光下九霄，入了世间红尘。 却说那人间有一山，自从玄奘等人从中走出后，其行踪便一直飘渺不定。 山中大石已有多日风霜，山赫然是猴儿山，洞自然是灵明洞。 “老祖宗请辞了，那两界使的位置，岂不是我也能去坐坐？” 孙百炼看着天庭小伙伴给自己传的信儿，坐在树椅上的她微微沉吟，手不自觉的摸着下巴，觉得是个好机会。 她若是坐不上，岂不是给祖宗丢人。 这面子可不能丢了。 “两界使的位置哪够，不如让玉帝也请辞了，把他的位子让给你坐坐？” 一道声音在洞中响起，幽幽道。 “也不是不可以……啊……老祖宗？” 孙百炼很是认同的点点头后，猛然感觉到了不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顿时跳将起来，看向一处。 一时间喜出望外，目光生彩，屁颠屁颠的跑上前。 眼睛乐的眯成月牙状。 “悟空老祖，你怎么不声不响的来了，叫我没个准备！” 孙百炼想表现的有怨气些，奈何那嘴角压不住，只能笑哈哈道。 “你倒是敢想，这教其他神仙听了，怕是要治你一个大不敬罪！” 悟空看着眼前十分激动的小家伙笑道。 猴儿生性跳脱，不喜束缚，这孙百炼若是如他一般，他怕是会觉得是有第二个家伙穿过来了。 小家伙这样的性子，未必不好。 “我这如何不敬哩，敬着哩，敬着哩，像那些老官儿，才是嘴上敬心中不敬，该治他们一个大不敬！” 孙百炼挨着孙悟空，放下了心中的拘束与戒备，很是开心道。 全然一副猴儿的模样，这儿蹭蹭，那里摸摸。 “悟空老祖，你辞了官儿，这以后到哪做活，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里住下吧，我这山虽小，可也气派哩！” 孙百炼神采奕奕，昂首抬眸道。 这山经过她的打理，俨然是一副冬去春来夏将至之景。 山中什么枣树桃树梨树杏树，俱是花盛开，绿意盎然，春景不尽。 幽潭山涧小溪俱有之。 有那古树撑伞，青藤成帘，大小动物，猛兽飞禽，也算全乎。 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山大王。 悟空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心中也是高兴，小猴儿能想着他，让他心中欢喜。 能被人放在心上，如何不是一件欢喜的事。 “我呀，我去处可多，这山川江海，上至九霄，下到碧落黄泉，你家老祖都能寻个地儿，我要是住这儿，你大王的身份岂不是名不副实！” 悟空笑笑道，故意打趣小猴。 “如何名不副实，这有老祖在此，我山大王的身份才是实至名归，老祖，你干脆住下得了，我给你收拾屋子去！” 孙百炼耍了个心眼，直接跑开说道。 也不管悟空同意与否，立马蹦蹦跳跳的去了外面，盯着山中打量。 给老祖开辟个洞府，自然得上心，花果山算是一脉，她这猴儿山，也算老祖一脉。 该有个洞府才行。 悟空随后不紧不慢的走出洞口，看着这山，觉得太白老哥是真上心。 这愿山对现在的孙百炼来说，还真是天然的住处。 三界当中有比这山更好的洞天福地，却没有比此山更合适的了。 小家伙的布置，显然也是费了心思的。 这是把这儿当家了。 “老祖，你看怎么样？” 孙百炼立在半空，指着自己刚刚开辟出来的洞府大声道。 洞前景象，正是草木新盛，青松迎立，翠柏绿意浓。 与那花果山水帘洞，恰有三分相似，七分不同。 三分是念旧，七分为迎新。 “甚好，甚好，只是你如此用心，老太白知晓了，怕是得哭成泪人啊！” 悟空乐呵呵道。 毕竟是老太白给小猴择的安身处，这有他的地方，没老太白的地方，那家伙之后不得打翻醋坛子。 “哈哈哈，师傅他老人家的也有，也有，在那，在那！” 孙百炼指着一处道。 她没想到老祖也是个妙人，这要是没有，以后与师傅见面了，估计免不了打趣一番。 第392章 云兜儿 “俺老孙也没什么可送你的，听说陛下封你做了个地兜仙，我便给你个云兜法儿！” 悟空将目光放在孙百炼脚下的小黑云上。 手中掐了个诀儿，随意向那黑云上面一丢，没什么金光闪闪，气冲云霄。 离的最近的小猴儿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也没瞧见她顺来的小黑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孙百炼挠挠头，有些愣神。 “老祖，这云兜法是个什么法？” 小猴儿小脚轻跺，小黑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晃悠，给她递来一缕幽怨的念头。 好像跟以前一样啊。 “这云兜法，在半梦半醒，心神飘渺间，讲究一个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以神养神……” 悟空轻声解释道。 也不是个多出奇的法子，于云兜神，于神兜云。 修行起来，只以赶路，不会比他的筋斗云差了，他去个十万八千里，尚且翻个筋斗。 孙百炼就无须这般麻烦了，只需打个盹儿，梦睡梦醒间，便能朝游北海暮苍梧。 最主要的，在于养神，而非赶路。 神兵利器他没有，不二法门须自悟，太白教小猴这么久，也没给她什么太好的法宝，顶尖的道术神通。 非是不能，只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此时就算比别人快上千八百步，除了炫耀外，毫无用处。 天才耀眼不假，死的快，易夭折也是常态。 势头冲的再猛，也有登顶的那一天。 孙百炼听了悟空言语，那声音入耳，只觉眼皮一重，身子微微晃悠，便打了个哈欠倒头睡去。 在那小黑云上轻酣，小黑云顿时感觉到自己与小主人的联系逐渐紧密，二者间的气息彼此相融。 是妙法归意玄，奇性不染空。 小云轻颠儿，便是消失一空，不见踪影。 悟空看着四处乱窜的小黑云，觉得孙百炼得睡上一阵子了。 他观这混沌太虚，宇宙洪荒，万界生灵，皆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先天意空。 故他传法门，意在补不在损。 至于能得到多少，便全看小猴儿的造化了。 “补一人易，这一方世界，又该如何补？” 悟空目光放空，心中思绪万千，世人皆损，我之奈何！ 果真是命数由己造，他人难更改。 念罢，他也不再多想，只是纵身上了云海，下方的愿山，也渐渐隐去，不见踪迹。 自打他从那五指山出来，天庭中静悄悄一片。 诸多仙神很是默契的无视了他，多是按部就班的，不争功也不犯错。 一时间全部都成了老实人。 佛门虽然几次出手干预玄奘西行，可多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得到答案后，也是消了声儿，没个动静。 他们在等，等那个玄奘成佛的机会。 自己也在等，等那个玄奘不成佛的机会。 好佛非佛。 不知道是他不明白，还是这漫天神佛不明白，孙悟空看着那无边云海，时不时的出了神儿。 天下烦念如沙海，求神不得，求己不得。 他这官儿，当的是真没意思。 看不懂的时候，麻烦， 看懂了，更麻烦了。 不如不懂，最好不懂。 “老弟辞官之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端的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怎么心愿达成，反而没个好心情，是酒不够？” 太白衣袍飘逸，眼神明亮，饶有兴致的问道。 随手便拍出一坛仙酿，这酒，高兴喝得，不高兴喝得，闲了喝得，急了也喝得，最是有用。 酒中滋味，不解愁却也上头。 这愁时，便希望酒上脑头，愁下心头。 “老哥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不喜做官的，左右无事，辞了正好！” 悟空伸手接过酒坛，浅笑道。 “辞官事小，就是你这借口，千古未见！” 太白咂咂嘴，到现在他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孙悟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叫人生大事。 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是大事。 他们也不是活个甲子岁月，就两眼一闭的普通人儿。 除了修行外，有什么事，是比寻个道侣，择一良人更为紧要的。 这妥妥的大事儿。 只是拿这个理由辞官，他没想到孙悟空敢提，更没想到玉帝敢准。 如此戏剧性的一面，他竟然没去，亏大发了。 “这不是没想到那些老官儿一个劲的拦我么，不说个站得住脚的理由，陛下怎么放俺老孙归隐！” 悟空想了想说道。 那朝会上面，李天王与许天师一唱一和，底下又有许多仙官儿紧随其后。 只是一会，便把他夸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不可或缺的一仙儿。 再让他们多说两句，自己这官，怕是辞不成了。 不得快刀斩乱麻，一锤定音啊！ 其中用意，他也明白，无非是各洲之地，有人不经天庭便可以求风求雨，驱瘟降疫……诛邪弑鬼…… 这诸般因果，最终还是归到了他身上。 只不过他以此法救世，诸神觉得他天真，而诸神以为这样他便会受其所累，何尝不是一种天真。 只是这些，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大家看到的不是一个风景，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处。 “是这个理儿，反正你有你的选择，我也就不多说了，对了，你把我的乖徒弟弄哪去了？” 太白在悟空身旁坐下，点出一玉桌，酒杯诸物，盛了酒儿，悠悠问道。 先前他尚能察觉到些许动静，这一晃神的功夫，是猴儿不见，山也不见，愣是没了踪迹。 “她是你徒弟，还是俺老孙猴子猴孙呢，她寻了个好地方，睡大觉去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孙悟空不紧不慢道。 太白闻言眉毛微挑，心中却是微松，是孙悟空干的好事就好，这要不是，他还以为是哪个大能要与他抢徒弟。 偷偷将小猴拐走了，那可不妙。 “老弟你的人生大事可不是小事，这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神仙可都盯着呢，你怎么个解决法，与我说说？” 太白岔开话题，凑到一旁问道。 虽然他当了神仙多年，可这颗爱八卦的心，还是如往昔一般。 “什么人生大事，哪有人生大事，如今官也辞了，俺老孙也自由了，还想的那般人生大事！” 悟空一本正经道。 既是人生大事，那自然要往稳妥了来，他稳个千八百年，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这事是能着急的么。 太白闻言傻了眼，不知不觉中将胡须拔掉几根，他不明白，孙悟空何时有了这般脸皮。 果然时间久了，莫说人，猴也是会变的。 “好好好，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就真拿它当借口辞官是吧，我看该奏禀玉帝，治你一个欺君罔上，大不敬之罪！” 太白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道。 他还以为不久的将来能见喜酒一杯，佳偶一对。 到底还是自己想多了。 第393章 给你找个事做 “今后有何打算？” 太白金星平复心绪后，这才认真问道。 如今孙悟空得了自由身儿，可以说哪里都去得，再无束缚。 这不喜在天庭待着，花果山也没回去，就这么四处晃悠，他都以为这家伙想远走混沌太虚了。 “老哥要这样问，那俺老孙只能说，没有，不过要说打算，这有时间闲下来，做什么都是好的！” 悟空看着下方的山川丘林，不假思索道。 有人喜忙碌，有人喜悠闲，有人十年寒窗，期求一朝功名，也有人清闲度日，只求平安顺遂。 各有各的活法，像他这样的，也许没有目标，便是最好的目标。 昔日他想让这世道好些，一个念头，天上仙神便有许多没了性命，他若再有些念头，怕是又有许多人该睡不着了。 “真没打算的话，不如来帮帮我，老弟你清闲了，老哥我还是劳碌的命啊！” 太白轻叹一声，抚须道。 “不是，你拿你徒弟当跑腿的也就罢了，今儿连俺老孙都想抓壮丁，干脆我把花果山的猴儿都喊来供你驱使得了！” 悟空斜了一眼老太白，没好气道。 什么叫他是劳碌的命，自己这才清闲了几天，这给太白做活，与天庭做活，有什么区别吗？ “也不是不行，待我与陛下奏报一声，将那猴儿都划归我属下，也是可以的！” 太白想了想道。 “咱哥俩谁跟谁啊，你我的交情，无须这般客气！” 太白又笑吟吟道。 是脸不红心不跳，说的无比自然，这么一想，悟空还得谢谢他。 赚翻了。 “你想得美！” 悟空听得直摇头，太白现在的表情，跟那下面的地主老财一个样。 他花果山的猴儿，可没有劳碌的命。 “不是其他事，这事情，与你也有些干系，你不是要借玄奘与西天佛老分个对错输赢么，此事该你来做！” 太白拐弯抹角道，见悟空目光看来，就知道有戏。 这玄奘西行取经，西天诸佛关注，天庭也关注，做了什么，走过哪里，基本上清清楚楚。 跟明镜一样。 悟空老弟要是不插手，指定能走的更快更顺畅，届时与那如来说的一般，取了真经，封个佛陀果位。 事情便算了了，谁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金蝉子重归佛门，西行的气运功德也被漫天神佛瓜分，度世之经传下，以后便有源源不断的香火运道…… 可以说皆大欢喜的事。 嗯，除了普渡众生。 放羊的靠羊活着，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无羊可牧。 这诸佛救世，不过是一样的道理。 各家各言，皆是旨在平稳，安定，非普渡，更非慈悲。 在所有人都默认这种规则的情况下，孙悟空想要破而后立，难！ 真经会流传，也会有人从那个圈子中跳出来，但那个圈子当中，永远不会无羊可牧。 道理便是这般道理。 希望一直有，其他的，也不会少了。 “什么事？” 悟空见太白藏着掖着，话不说尽，好奇问道。 他与西天如来有过约定，双方不再插手玄奘取经事由，最起码，在玄奘到灵山之前，是这样的。 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什么约定能束缚的。 只是此时，按照如来的想法，玄奘离到灵山还差的远哩。 依他的想法，也许玄奘下一刻就立地顿悟了，也许，穷其一生也就是个御弟圣僧。 属于更没谱的事。 这时太白喊他做什么事，能与玄奘扯上关系？ “且容老哥我卖个关子，你拿着这东西，在玄奘前行的路上等上一等……” 太白金星从袖口中掏出一物，递与悟空身前。 悟空定眼一瞧，看着那形似玉圭的物件，不由得眉毛微挑。 “太白老哥莫不是忘了，俺老孙不宜插手玄奘西行事宜，这若是做了，岂不是与那西天老儿一般，失信于人！” 悟空没急着答应，他说不插手就不插手，西天的那帮家伙做的不太过分，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些细枝末节，对玄奘的影响并不算大。 “非是让你插手，老弟你换个样貌，弄个身份，只需在那城中闲逛一段时间，而且，此事说起来，与老弟你有些关系！” 太白微微一笑，道出了前因后果。 玄奘西行前路，有一国，唤作车迟国，身处西牛贺洲之地，自然是有信佛的。 那和尚庙宇，不说的多了，却也不少。 “此国尚佛，自开国以来便是大兴庙宇……凡是僧侣，皆有优待，只是时间一久，这烧香的，剃度的多了…… 种田的，耕作的，打猎的，从商的，一个个多是跑去做了和尚……” 太白稍微提点，悟空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天下生灵，不患寡而患不均，一国无缘无故的对和尚优待，这时间一久，是什么局面，不用想也一清二楚。 无非是没有得到的想得到，已经得到的不想失去。 这天下寺庙只会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打破脑袋往里面挤，要是不出事，才是怪事！ 立此规矩的，他看是铁了心要亡国。 “然后呢，与我此行有甚关系？” 悟空对车迟国也有些印象，只是能不能与此方世间的对得上，尚且未知。 “有，有大关系，那里的人因此逐渐懒散，成天不出去做活，也不想着养活自己，只是念佛诵经，打坐参禅…… 这国弱民贫，这车迟国国王依然对和尚优待，反对那些尚在耕种的，经商的……一次次增加税收……” 太白抿了一口酒，幽幽说道。 这享福的越发嚣张，而那些艰难求存的，却是越发难以生存。 一年劳作下来，好不容易收获的粮食，十成有九成半被官府以各种名义征收，留下的，别说养活一家子。 就是养活一个人都有些艰难。 那饿殍遍野，择人而食，也不再是一句空话。 “到最后，西天的那帮家伙也看不下去了，便不再理会他们的祈祷，是天不降雨，瘟疫肆虐，这庙里的和尚，竟是生生饿死了半数……” 太白轻叹一声，正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帮念经念傻了的和尚，就是饿死，也不愿放弃那些优待，自己下地干活。 好像信仰佛祖，便能超脱，这般离谱的事儿，可不常见。 “到最后死的死，逃的逃，一国生灵涂炭，最是艰难，几近灭国时，来了三个道士，你想到没差，就是这三个道士…… 与你有关系！” 太白说着有了一丝笑意，那佛祖为了惩罚车迟国犯下的错误，不降雨，使天大旱，民不聊生。 偏偏有三个愣头青，为了救这帮昏了头的家伙，未对此地的事深想，施术降雨，又使雷霆手段，让那念经的和尚下地干活…… 虽是救了无数性命，却也埋下了祸根。 那国王依然是个蠢蛋，不会痛定思痛，又将道士捧上了天，将和尚贬的一无是处！ 如今，是满城的道士，不见当年僧侣寺庙…… 说起来甚是可笑！ 第394章 欲壑难填 “你若是不管上一管，这三个家伙，十有八九便成了此次西行的牺牲品！” 太白直言道，那里的情况，其实本不必如此严重。 只是赶上了玄奘取经，诸佛又想为玄奘设下一道道关隘，可以说是有意为之。 悟空闻言眉头轻皱，他知晓太白说的三妖，应该就是车迟国虎鹿羊三妖。 一些求雨之法，使风弄云的术法，也确实从他手中流出不少。 每逢大旱大涝，无论是天下百姓，还是各地生灵，皆会遭殃，不是一族之难。 他才会想着从源头解决问题。 只是事有利弊，没有什么事是尽善尽美的，人为利欲所迷，本就是屡见不鲜的事。 故王朝更迭，却总是似是而非，如同那一片片树叶，相像却不相同。 “俺老孙去瞧瞧吧，他们若真结了恶因，我也救不得，若是持心公正，纵使俺老孙不去，也自有福缘庇佑！” 他所传之法，皆在一个缘字上面。 有缘者得，无缘者寻之不见，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缘字何解，因果而已。 “此去你不好显露真身，否则佛门的那帮家伙逮住由头又要在玉帝面前说上一说，这玉圭是我下界行走时的信物……” 太白轻声解释道。 上界仙神，在下界行走的不少，只是都会换个身份。 无论是红尘游历，还是历练道心，又或者寻找天缘，总之不能少了身份。 他这个身份，在那车迟国一代，也算有些名气。 普通人靠长相与穿戴识人，修行者靠气息，所修法术神通辨人。 再往上，便是一个简简单单信物，就能知道你是谁家的了。 恰好，他这玉圭，小到市井商贩，王公贵族，大到山中妖魔，各方仙神，都认得。 顶着这个身份出去，也能有许多方便。 悟空只是接触到玉圭，自身气息样貌便已然发生了变化，只是瞬息间。 与太白相对而坐的，已是一个面容苍老，气息和蔼的老头子。 那长须随风而动，黑发将尽，白发飘逸。 俨然是一副老道模样。 “怎么样，什么都全乎，去了就能用，这车迟国上下，哪个见了我，不都得称我一声老仙师！” 太白微微自得。 “有必要么？” 悟空拿着玉圭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无奈道。 他只是去瞧瞧，也不一定要做什么。 有些事，顺其自然未必差了。 当然，真要有什么不顺心意的，他瞧见了，也无须压着自己性子。 没瞧见的他可以不作理会，瞧见的，顺手的事。 “有，很有必要，我这身份好扮的很，时而疯癫，时而正常，有时语出惊人，有时稀松平常，你就照你心性来就行了！” 太白乐呵呵道。 反正怎么做都是正常的，也不用怕别人怀疑。 人老了，偶尔忘记些什么，偶尔记起些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事，不是么。 “你去了车迟国，那里如今热闹的很，没我这层身份，你还真混不开，总之你去了就知道了。” 悟空见太白话不说尽，老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是无奈。 一国而已，能有什么稀奇事，值得太白如此念叨。 却说老友闲谈间隙，那西牛贺洲之地，车迟国。 正值旭日初升，暖意临身的时候。 那观内熙熙攘攘，是道士有之，百姓有之，香火鼎盛，青烟袅袅。 是香火烟升成云似雾掩日光，这也朦胧，那也朦胧。 道士蒲团坐，百姓立两旁，持香者如长龙不尽，已是通了观内观外。 那叫一个虔诚。 大殿门户敞开，其中三个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作何言语。 是坐也不安稳，站也不安稳。 “老大，这般境况，如何走得！” 那坐于左侧大仙拂尘轻动，看着外面的香火众道。 是脸上平静，心下紧张。 “不如寻个风黑的夜晚，咱们逃了便是，再待下去，恐有祸根！” 右侧的大仙嘀咕一声，觉得早走早脱身，还想什么法子，直接遁走，跑路为上。 “不能，咱立了三清老爷的牌子，担了因果，这好了，三清爷爷尚可不作计较，这要是坏了，咱就是逃了，又有什么用处！” 居中的大仙摇摇头，觉得他们想的简单了。 “怪我，这当初闯的不知是哪方仙人的隐地，学了他的法儿，却不知他的名号，如今稀里糊涂的撞在三清老爷门下……” 左侧大仙懊恼道。 当初抢夺那本修行真纪，他们三个可是大打出手，吃了好些苦头。 最后各自抢到了一些，不拼凑就无法修习，这一来二去，他们三个也就成了一个小团体。 本想着修行有成荣登上界，这当初来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后悔。 “三清老爷勿怪，我们误打误撞借了您的宝地，也是想着济世救民，造福苍生，爷爷们多担待，多担待！” 那大仙口中念念有词，心中惶恐，只能做个祷告。 “老大，咱再不走，三清爷爷日后怪罪下来，我们可就真要下地狱了。 这才多长时间，就有许多打着咱旗号出去招摇撞骗的，有咱师兄的，有咱师弟的，有咱师姐，师叔，师祖…… 就前日，竟然有嫖妓不给钱的，我呸，居然还说是我四舅姥爷儿子的表弟，那帮当官的还信了……” 三位大仙心中发愁，这等苗头屡禁不绝，哪怕有他们再三声明。 可架不住总有傻子相信，昨日还有个姑娘跑来说怀了他三人的孩子，一番了解，竟然是三个长相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家伙。 只是说了一句是他们变化后易于行走，特来赐福百姓…… 这般言语竟然有人信，之后的事，便演变成了这个模样。 差点让他们喜当爹，这人的脑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实在是让他们难以理解。 若三清老爷稍微糊涂一点，把这些事都算他们身上，这以后几辈子，怕是都得落个凄惨的下场。 “且又有许多人，不思自力更生，只想着走捷径，花那大价钱，跑到极远的地方弄给度牒，道士身份回来……” 大仙苦着脸，想起此事，也是直挠头。 他们三个，还没个正儿八经的度牒，道士身份呢。 那些家伙倒是比他们聪明，弄个真的回来，先享受上了，可真是头疼。 那些没有度牒，又或者自己造假弄个差不多，就更别说了。 满大街都是。 这天下道士是一家，如今这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还不如不是一家呢。 他们年年求雨，车迟国风调雨顺，这粮食收成反而开始越来越少了。 自打有这个苗头，他们才发现不对劲。 可惜他们只是个求雨的国师，这家国大事，哪里懂。 如今再不跑路，怕是要步那帮和尚的后尘啊。 第395章 祸从口出 都城内，是三清香火盛，和尚庙无人。 那青石大街处，干活做苦力的是光头僧，出入酒楼，茶馆，便时不时有道士样貌。 身上衣袍却是各自不一，有那纹先天八卦太极的，有那神龟的，仙鹤的，飞鱼的，龙蛇的…… 街头，一老道看着这形形色色的人儿，心中一估计，这走过十个人儿，必有一个两个是道士模样。 只是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尚未有定论。 “呀，是松白道长，有礼有礼！” 一道长打个转儿，径直来到老道长面前，作揖行礼。 老道神色未变，看着这光头澄亮的道士，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也是道士？” 这老道正是悟空所化，只是他瞧着对方头上那十分明显的戒痕，很难想象这也是个道士。 那戒疤也算和尚特有，除了出家当和尚的，没谁喜欢在脑袋上烫些规规整整的戒疤出来。 “松白道长又说笑了，我不是道士，还能是和尚不成！” 那道人摸摸澄亮的脑袋，很是圆滑道。 看着眼前的松白道长很是疑惑，知道他又不记事了，便再次行礼后走入茫茫人海中。 这是当着当着转行了？ 悟空哑然一笑，觉得这车迟国，还真是给了他惊喜。 和尚地位低下，便有跑去当道士的，这哪天道士地位低下了，估计也有不少跑去当和尚的。 左右不让自己受苦是吧？ 看这城中境况，倒也繁华，除了杂七杂八的道士多些，也没什么不妥。 道佛两家开枝散叶，分出的流派众多，有不少新立的，也有许多已经在历史长河中消亡的。 要真道个所以然，悟空也分不出来多少。 只是总归是道袍僧衣，哪怕有些变化，可大体上还是能分的清楚的。 走过一条条长街，在途经一处时，悟空脚步微顿。 那阁楼上姑娘林立，道士左拥右抱，是开怀大笑，是上下其手，丝毫不在意街道之人的目光。 就这么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弄此行径。 悟空将指尖轻点眉心，觉得这般事儿，你情我愿，看多了污人眼，却也还没到忍不了的地步。 “哟，你这老道人老心不老，这是也想寻个快活，不知道你裤裆中那杆枪立不立的起来，给哈哈！” 阁楼上，那中年道士目光随意在人群中游走，不经意间看到正欲离去的悟空时。 目光微冷，手中动作稍稍用力。 被搂着的姑娘不由得轻轻皱眉，胸前被捏的不断变换形状的地方猛得传来一阵痛感，她却不敢出声。 中年道士突然出声，肆意笑道。 话语传出，上下顿时一阵哄笑，一时间，诸多目光向着街旁老道投来。 “松白道长，可是兜里吃紧，才来过个眼瘾？” 中年道士嘴角掀起一股嘲弄，笑吟吟道。 “要是真想的话不打紧，贫道自己花钱舍不得，给道长寻两个姑娘，还是很乐意的，道长人老枪不老，这提枪再战的场面 ……” 说话间，那被有意拉长的语调，再次惹得周围人一片大笑。 似乎看到这样的热闹，对这些人来说，也算一件畅快事儿。 “老道长雄风不减，不如上来玩玩啊，这小莲花伺候人就不错，手艺甚合我心，要是道长喜欢那未开苞的，这里也有……” 一道窗户打开，醉意朦胧的道士袒胸露乳，酒气十足道。 那道袍被拴在腰间，抱着一衣衫不整的姑娘玩的正开心时，突然插上一句道。 “噫，装什么，来这里的还有干别的事的，这有些人呐，看着一副正派，其实肚子里花花肠子多着呢！” “就是，看着冠冕堂皇的，背地里不知道经手了多少姑娘了，说不定啊，比我们这些常客多的多！” “道长，你就别装了，都是老手，大家谁不知道谁啊，有意思么。” …… 人群中传来一句句调笑，围观的笑声此起彼伏，起哄的人也算愈发变多。 “老道与你们有过节？” 悟空微微低眸，看着被风轻轻吹起的白须，转过头来轻声问道。 要说一些家伙逛青楼，玩女人，本不是他该插手的事。 可老太白显然还有些事没说，这自己恰好经过，都能被嘲弄一番，没个说法，可说不过去。 以前的松白姓太白，现在的松白姓孙。 “过节？松白道长这般夸我，叫我好不开心，道长是车迟国的高人，高风亮节，怎会与贫道有过节。 说笑说笑了，这不是看着道长春心萌动，贫道好心帮道长一帮，这才……” 中年道士话音骤然而止，一双眸子满是骇然。 只是一瞬，他便感觉自己脑门前插了一个东西，冰冰凉凉的。 “啊！” 左右的两个青楼女子被道士抓的吃痛，忍不住痛呼一声，同时看到道士脑门上插的玉器时，眼中抑制不住的恐惧浮现。 立时连滚带爬的逃离。 如此惊人的一幕让周围围观的众人脸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凉。 他们什么都没看清，那道士的脑门上就多了一个物件，都插脑袋上了，这还能活嘛！ “死人啦，杀人啦，道士杀人啦！” 一道惊呼，人群登时一哄而散，几道身影想跑，却发现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一时间心中满是慌乱，别人不清楚他们跑不开的缘由，他们自己能不清楚么。 全赖这张破嘴。 “你哪里看到本道春心萌动了？” 悟空闲庭信步，下一刻便来到三楼男人身旁。 啪！ 一声轻响，轻轻响起的巴掌声中年道士倒飞出去，落在街道中央，宛如死狗一般，一动不动。 悟空轻轻扬眉，对于这些人的作死行为难以理解。 “这高风亮节与寻花问柳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悟空神情冷淡的来到道士面前，轻声问道，抬起脚跟，一脚又将其踹起。 “你们几个又是哪里来的高人，张口便知道本道道貌岸然，一副正派，其实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 “给本道解释解释，我是哪方面的老手，又经手了多少姑娘，你们这嘴皮子一碰，老道我的名声瞬间就传出去了！” 悟空神色越淡，几人心中便越发发紧，一时间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平白无故，素不相识之人，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好像跟你相熟的不得了，你这是铁口直断，还是言出法随啊？” 悟空来到几人跟前，很是好奇问道。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途径而已，这便得到这般对待，若是与那中年道士有些恩怨，那这人群中肆意嘲弄他的。 难不成每一个都有恩怨不成？ “道爷，错了，我们知错了，给我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楼前街道，七八个年龄不等的男子僵在原地，手脚无法动弹。 男子见悟空站在身前，连忙开口求饶道。 心肝儿直颤，他看的分明，那玉圭就那么直直的插在中年道士脑门上，可对方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他们这下是倒了大霉，遇到狠人了。 插在脑门子死了才正常，不死才吓人啊！ “求求你了，给我们一次改过的机会，我没犯过多大错啊，除此之外，我的为人都是可以的，饶了我这次吧！！！” “你不信我可以发誓的，可以发誓的，道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396章 恶心 “松白，你有种就杀了我，你这恶道，断我子孙根，使我无法人道，怎么，说你两句，你就敢弄死我不成？” 中年道人一发狠，神色瞬间狰狞起来。 那眼神像是要择人而噬，凶光毕露，死到临头，他也豁出去了。 悟空闻言诧异的扫向男人胯下，眼神微动，从那密密麻麻的的因果线中，果然挑出了一根与自己有牵连的。 刹那间，悟空气息转化，全然接受了松白道长这个身份的一切因果。 若非他主动察看，这么淡的因果线，莫说能让他有所察觉，就是太白金星自个，估计也不会注意到。 “你断我子孙根又如何，女人我照样玩，那未开苞的花骨朵儿，爷爷我照样开，哈哈哈，你奈我何！！！” 中年道士近乎发狂，狞笑声远远传出，那声音显得有些渗人。 悟空不急不缓的将那因果线从头观到尾，弄清楚因果后，这从看向对方。 “好，坏的很彻底，本道只断你子孙根是有失考虑了，没想到老道也会犯错，唉！” 悟空长叹一声，目光却是平静，男人喜欢玩嘛，很正常。 这位就属于那些个少数不正常的了，也不怪太白之前对他动手。 “长着这张脸，哄骗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有优势，骗完色骗财，完事后再败坏人家名声…… 不是，你这修的是什么道，行的是什么法？” 悟空挑眉，俯身问道，随手将对方脑袋上的玉圭拔了出来，又在衣袍上擦擦。 他觉得有些脏了。 “十一二岁的姑娘，除了让你觉得爽之外，就没有其他感觉了嘛……看样子是没有了！” 话音刚落，悟空抬手便卸下他一条腿。 大腿根部无血迹渗漏，甚至连一滴鲜血都瞧不见，甚是光滑。 就好像生来就是那般。 “未出闺阁的姑娘，被你凌辱，名声败尽时，你心里比吃了蜜枣都甜！” 说着，悟空将手中那条腿扬成飞灰，随手又从男人身上扯下一条腿来。 看着其从自己手里一点点被风吹散。 “初为人妇的良家，你在人家身上游走时，好像也只有快活！” 悟空扯下对方一条胳膊，轻声言语道。 随即又把另外一条也扯了下来，与楼阁间，窗户缝隙中偷看的人在瞧见这一幕时，脸色瞬间失去了颜色。 苍白无比。 “世间的人儿，良善的少，像你这样的多，可是能压住心中欲念的多，像你这般肆无忌惮的就少了！” 悟空说了半天，觉得还是没道理。 犯了错，有的人觉得刑罚重，有的人觉得刑罚轻，那个度，是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的。 觉得重的，将犯错的人当成了自己爹妈。 觉得轻的，大抵是将受伤害的人当成了自己儿女。 “本道这些年心善了，伤个性命，唯恐人家在我耳边唠叨，所以，本道今儿也做个善事，我要赐你不老不死之身！” 悟空拿玉圭敲着自己脑袋，很是认真道。 世人有生死轮回，草木有春秋轮转，从今儿起，这中年道士便是有生无死，永世长存。 不见阎罗，不入幽冥。 升天无路，入地无门。 “没了四肢，这走路自然是个问题，吃喝也是个问题，所以呢，本道送你一道缘法，此后不吃不喝觉饱暖！ 这走的话，那菜叶上的青虫见过没有，你这骨头，已经与那虫儿一般软了，以后蠕动吧！” 悟空说完，不想再瞧见这家伙的恶心样貌，不待其开口，一脚踢飞，便送其出了城。 他能说这么多，便是对方天大的缘法。 轻出一口气后，悟空才将目光放在已经吓尿的几人身上。 当街分活尸，是残忍了点。 “道爷，道祖宗，你……要不给我一个痛快？” 男人可怜兮兮的问道。 他觉得要是跟刚才那道士一样，那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至于眼前老道长的话，他压根就没有怀疑。 能随手扯下四肢，如烟雾般消失，不留痕迹，还能让对方活得好好的。 这哪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就是地狱里面的魔鬼，也未必全是这么吓人的吧！ 他如今的念头，只想快点死了了事，活着，是不敢抱任何希望了。 “对对对，道爷，我们罪不可赦，恶贯满盈，不是东西，求求你……快弄死我们吧！” 有人赶忙附和一声，哭丧着脸，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哪里，诸位都是车迟国的大好青年，中流砥柱，我若满足了各位的想法，岂不是坐实了这个恶道的名声！” 悟空捧着玉圭，面色冷淡道。 他是想直接弄死来着，可这刚来，手上便多几条人命，不知道以为他是来找事的，叫人知道了多不好。 想了想，还是得自己受累，多考虑一会。 给他们一点点教训。 其实直接弄死最简单了，最好弄个有死无生，直接一了百了，万事大吉。 可他就怕时间久了，这做起来顺心应手，上瘾！ 到时怕这三界无人也无神，好不安静！ “道爷大慈大悲，功德无量，求求你，送我们上路吧，我们不想活，只想一死，就让我们死了吧！！！” 几人惊惧万分，心神颤栗，一时间鬼哭狼嚎，只求自己死的快些。 生怕死的慢了，步了那道士的后尘。 像虫子一样活着，死也不想啊！ 三清观内，一小道慌慌张张的跑将进来，朝着那三位大仙俯首一拜。 “师傅，师叔，祸事，祸事了，那疯道长又惹祸了，他使了法儿，将一道长变成了人棍……官府的人不敢捉拿，喊我来知会您！” 小道长喘着气儿，急忙道。 吓煞他了，想着这城里的道士，假的真的一堆儿，行些坑蒙拐骗，占人便宜的事也就罢了。 这假的知道自己是假的，不敢做太过分的事儿。 独独那疯道长，时不时给人惹出一个大乱子来，瞧，今儿又来一遭。 当街给人削成人棍，简直骇人听闻。 “什么疯道长，那是你松白师伯，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快说，你师叔在哪呢？” 三个大仙齐齐抬头转身，眼睛亮起，惊问道。 看着周围望来的一众人等，又不自觉的挺直身子，显露高人模样。 “就在那翠红楼啊！” 小道摸摸脑袋，有些茫然道。 这师傅好没道理，成天成天的喊人家疯道长，如今自己喊了，他倒不让了。 “我已知晓， 你且忙去吧！” 那大仙一挥拂尘，淡定说道。 随即看向老大老二，三妖眼神交汇，皆是一喜。 “那疯道的道行高不高？” “很高！” “神通大不大？” “很大！” “本事强不强？” “很强！” 三妖自打与松白有过交集后，便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总之，是个难得的高人，他们惹不起。 “莫说将一道长削成了人棍，就是将咱们削成人棍，咱也得受着不是！” 虎力大仙摸摸胡须，一本正经道。 “老大说的没错，得受着。” 鹿力大仙跟着说道，很是认同。 “你俩说的对！” 羊力大仙点点头道。 “走，瞧瞧去，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又当了那个倒霉蛋了！” “得让松白道长注意些，以后得悄悄咪咪的，不能这么来，人族跟咱们那不一样……” “是这个理儿，怎么能大白天就削呢，起码得等晚上才方便下手……” 第397章 乱 “国师！” 几个官府的人在街头等候，看到三位大仙出现时，连忙迎上。 三位国师法力齐天，仪态无双，是除了皇帝以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由不得他们不尊敬。 “怎么回事，不就杀个人吗，慌什么，是不是，对了，那家伙死了没？” 虎力大仙冷不丁开口问道。 “这个……好像没死，只是……” 那领头的一脸纠结，想着道长有和蔼的，也有跟恶鬼一般的。 那玉圭都插脑门上，胳膊腿全没了，竟然还能好好活着…… 恶鬼也只是吃人啊！ “没死就不是多么严重的事，让开让开，本国师去见见松白道长！” 虎力大仙随意说道。 死了人也不是多大的事，更何况没死，咋咋呼呼的，吓他一跳。 “国师，这松白道长是哪里的高人，值得你亲自来，只需给我们传个话儿，派个小师傅，这事也就了了！” 领头的一边走一边陪笑道。 不能随意捉拿道士，只是因为三位道长的缘故，陛下开了恩典，所有道士无论做了何事，官府都只能协助，不能肆意插手…… 就是死罪，那也要交由三清观自行处置。 许多人争着抢着当道士，那是有因由的。 “今儿个天气好，正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这不是赶上了么，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鹿力大仙一本正经道。 话说罢，一众官员连连附和，点头称是。 心里却是一句话都不信，只是脸上笑容依旧。 毕竟他们一国生死，基本上算是掌握在这三个家伙手中了。 天不下雨，他们能撑几年啊。 如今是求雨便有雨，不求雨，一滴雨也不会下，生死命脉被人家拿捏住了。 一行人跟在三个大仙后面，浩浩荡荡的向前。 那青楼前，悟空盯着看了几人许久。 人有时候，最是一张破嘴讨人厌，似乎只是说上几句，犯不了多大的法儿。 可在某些时候，言语亦是伤人利器。 三言两语，左右一人生死，也是稀松平常。 “佛家曾言，一切众生生死轮回，皆由身、口、意三业所致，若消此三业，可得解脱，先不说对与错。 对于你们几个，本道觉得很有必要！” 悟空看着这几个出口成祸的家伙，淡淡说道。 人为欲所驱，先前对他肆意嘲弄羞辱，也不过是为了彰显他们在人群中的存在感，与众不同而已！ 好像这样说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便与别人不一样了。 至于言语是否中伤，会不会对他人有所影响，这些人哪里会在意。 不知错又如何改错。 “本道不是你们爹妈，跟你们也说不上什么教诲，更没想着为你们减些业报，日后你们出口伤人，别人又没有还击的勇气…… 岂不是叫本道闹心，如此，本道送你们一道闭口禅。” 悟空揉了揉眉心，漫不经心道。 若学不会闭口，这样的嘴巴，能在人世间活到老，便是老天开眼。 不想教他们死。 天底下多是想忍一忍风平浪静的，可也有一些，不想忍也不会忍，有人敢拿臭嘴叭叭，就有人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不吃教训，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嘴巴有多贱。 “这闭口禅只有一年的时效，一年之后，要不要说话，该怎么说话，便不是本道该操心的事了！” 悟空拍拍手，悠然道。 好言难劝该死鬼，天不收时有人收，口中不积德，祸事易缠身呐！ 若是没遇到他，也许这一辈子不积口德也就过去了。 可既然遇到了，口中应该说些什么话，便很重要了，日后是诸事顺遂，还是祸事临时，全看这张嘴如何说了。 “滚吧！” 见悟空竟然只是让他们不说话，几人神色一喜，如获大赦，连忙磕头跪拜。 想开口道谢时，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开不了口。 只能阿巴阿巴几句，一时间惊恐不已。 连滚带爬的逃了去。 “道长仁慈，如此行事，功德无量！” 一阵鼓掌声响起，三个大仙很有节奏的拍掌，不一会，满大街便全是鼓掌声。 “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 …… 悟空看着人群突然开始呐喊，欢呼，嘴角不由得一抽。 觉得这些家伙，精神指定有些不正常。 “松白道长，好久不见，这风采更胜往昔啊！” 三个大仙齐齐上前，那虎力大仙笑着拱手道。 “我们见过？” 悟空神色从容，微微诧异道。 “呃呃，这个……道长游历时，我们曾见过道长，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不曾像今日离得这般近了，哈哈！” 虎力大仙打个哈哈，觉得这疯道士是又不记事了。 他们何止见过，许多年前，他还是一小老虎时，这老头就拿着桃木剑诛妖邪，斩厉鬼，降妖伏魔了。 那许多年前的惊鸿一瞥，如今依然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不敢忘啊！ 他们三个只是习了些呼风唤雨的小数，不是什么强大的妖魔，想着做些好事，不至于被眼前的老道人给除了。 “道长若是无事，不如到观内一叙，此地人多哄闹，没个清静，如何？” 鹿力大仙相邀道。 这位道长的本事他们自认做不到也看不透，他们算是旁门野道，这位道长，可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全真了。 “国师相邀，怎敢不从，叨扰了！” 悟空还礼笑道。 多数妖精，喜自然山水，不与人居，更不会喜欢人多的地方了。 这虎鹿羊三个家伙，能跑到车迟国当个国师，他也很好奇是什么原因。 离玄奘他们到来还有一段时日，这三位国师的结局，暂时没有定论，尚有周旋的余地。 三国师闻言微喜，当即便与悟空一道，向三清观而行。 各自互相对视一眼后，觉得今日的道长，没什么疯癫的迹象，想来是脑子清醒的时候，他们也有许多话要问。 “几位大人公务繁忙，贫道便不留你们了，至于刚刚发生的事……我会与陛下说一声的！” 羊力大仙脚步微停，拦下了一路跟随的人，正色说道。 想着这些人儿真麻烦，一个个跟没事干一样，老是跟着，跟跟屁虫一般的性子，不讨喜。 “明白明白，国师受累，受累！” 领头的大官连忙笑道，挥手让众人停下，一直露出笑容，看着国师一行消失在街头，才收了笑脸。 脸上突然就没了表情。 “国师大人的风采，真是望尘莫及，教我惭愧！” 那领头的没来由的感慨一声，随即领着大小官员，打道回府。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儿，有穿着道袍念着阿弥陀佛的，有拿着拂尘摸着光脑袋道一声无量天尊的。 摆摊算命的从街头摆到街尾，摸骨的，看相的，测字的，装瞎的，真瞎的，跛脚的……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道士，谁是和尚。 第398章 惶恐 三清观内，是青石玉阶日日新，珠光宝气四下浓。 殿阁不显古色，梁木尚余清香。 是神像也庄严，古松俱苍劲，道个香火盛，道个神无宁。 纵有虔诚之心，却不知人心大似海，欲念纵无疆，殿内三清纵是法无边，也难填人心欲念。 虎鹿羊三仙将悟空请到一寂静之处，殿中幽静，不似正殿那般熙熙攘攘。 显然是香客禁止踏足的区域。 “松白道长，请上座！” 虎力大仙正色说道，眼中尚余期待。 人间的道道他们没琢磨明白，可也知道城中这般光景，不是个好气象。 要是没些法子，那就只能跑路了。 “不敢，贫道一无慈悲，二无德行，坐这更好，坐这更好啊！” 悟空笑着摆手，找个地儿便坐了下来，看这三个家伙的神态，保不齐是有事求他。 怎么能掉他们的坑里。 “徒儿啊，快给松白道长上些茶水，点心来，你们一个个的，没看见客人来了么！” 鹿力大仙轻喊道。 看着门外那些个偷看的家伙，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都怪他们平时疏于教导了。 虽然确实不知道怎么教导，转头又向悟空尴尬一笑。 “道长，您近来安好？” 羊力大仙凑上前好声问道，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是没怎么笑过，一时间比哭还难看。 “国师大人，有话直说，你们这般神态，叫小老儿心头慌慌，这屁股坐不安稳呐！” 悟空抚须道。 一眼观去，三位国师的修行确实不算高了，想来就是化形，也不过百十年而已。 三妖心中惴惴，虎力大仙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道长不是来除妖的？” 虎力大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敢隐瞒道长，我们刚入世修行时，便与道长有过几面之缘，当时幸得道长慈悲，见我们不是害人的妖精…… 我们这才有活命的机会，道长曾言，若哪天见我们杀生造孽，便会替天行道！” 虎力大仙小心翼翼的说完，想从悟空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这位老道长修行有成，每次见他时，好像都比从前老了一点，可搁个几年，也总能听到他的消息。 虽然有时见面后不记事，认不出他们，可那话，却是如出一辙。 “你们杀生造孽了？” 悟空不作回答，反而笑吟吟问道。 三位人前显威的国师，此刻显得有些憨了。 “这个……不知道有没有！” 鹿力大仙挠挠头，有些纠结道。 自己动手，肯定是不敢的，一点也没有，可杀生造孽，诸多因果，也不能说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道长，我们没杀生造孽，但是好像闯更大的祸了，陛下念我们求雨有功，封了我们做个国师，又颁布各种律法规条……” 羊力大仙小心翼翼启齿，将前后事由说了一遍。 起先他们爽快应了，便是因为心虚，又有那么一丝丝的贪慕虚荣，觉得这样，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三清弟子了。 毕竟是一国之君亲封的，又让他们建了三清观，这事怎么说也算脸上有光。 妖精能混到这个程度，那也是十分罕见的了。 可事情发展的方向，好像没按他们想的来，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跑歪了。 “本以为求来了雨，这大家便都高高兴兴的回家种粮食，该干嘛干嘛，这日子不就好起来了，谁知道……” 鹿力大仙接过话茬，低着脑袋道。 谁会想到只有头两年情况好些，这稍微好了点，以前的的那些个和尚，转头一变，一个个又钻法条的空子，成了道士！ 关键是人家的度牒比他们的都正规，也都是从远处正式入了籍的。 要论这个，他们三清观如今的道士，才是野道士，属于最不正规的那一批。 毕竟从上到下，就没哪个真正得到过三清爷爷的指点教化。 连人家的徒子徒孙，都没见到个影子呢。 “既如此，你们与那国君上书一封，叫陛下改了那些优待的律法规条，如此，自然就没人乐意当这个道士了。” 悟空心中了然，轻声开口道。 “说了，什么方法都使了，没用，道长，不仅仅是陛下不同意，那上上下下的朝臣，百姓，一个个都在闹。” 虎力大仙苦着脸，无力说道。 他们哪懂什么朝堂斗争，政治手段，三番五次上的折子，那皇帝老子也不来硬的，说些软话。 一个不留神儿，事情就已经被他们给揭过了。 有时上完朝，他们脑子还蒙呢，明明上朝前下定决心让陛下改了那些法律条文。 可一到朝上，被他们左右一说，自己脑袋迷迷糊糊的，一个恍惚，这事情又没了着落。 一次一个花样，这人心，他们玩不转啊！ “松白道长，我们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那外面什么花样都能出来，我们要说些什么吧，三五天他们就能歪曲其中意思…… 还请道长行个慈悲，救我们一救！” 虎鹿羊三仙齐齐一拜，眼中满是恳切，他们要是大闹一场，图个痛快，此刻迎来的便是道长的法术神通了。 正因如此，是人事不会做，妖事做不了。 左右为难，不得正法。 要不是凑巧遇到，他们还得为此苦恼许久。 直接溜了，显得他们无情无义，不讲道义，不走吧，这一国的百姓臣工，也不听他们的。 他就是起了头儿，下地干活，那些人也就三两天的干劲，完事后与以往一般。 跑到各地道观求神拜佛。 那求神要是能求出粮食来，还种啥地，卖什么力气。 他这个国师只有求雨的本事，让庄稼平白无故从地里面长出来的本事，是一丁点都没有。 “起先那些人饿怕了，怕没吃的饿死，一个个虽然不怎么想种，但也都为了活命，各自种着一些。 只是时间长了，那别人的家的娃当了道士，混的风生水起，也没见饿死，其他的，也就起意了……” 鹿力大仙想了想说道，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效仿。 这车迟国刚喘过来一口气，如今要是再没些变化，就又该半死不活的了。 短短二十年，和尚如今不到百分之一，道士起码占了三成。 撑不了几年了。 到时那些和尚造成的坏名声，就得他们道士背了。 这不是风水轮流转，日后到我家么。 只是这风水，不是个好风水。 “贫道以为你们这位子坐的舒坦，没想到是这么个光景，照你们所言，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怕是谁坐了，也得难受一会！” 听了三妖言语，悟空笑着摇头，这种事，哪有什么好的解决法子。 妖精的脑子虽然说不上不灵光，可他们的传承里，没人族千百年积累下来的那些弯弯绕绕啊。 这妖精遇上人精，直接动手动嘴尚且利落，这要玩起人心来，哪是人精的对手。 “这办法么，且容老道想一想！” 第399章 说真不说假 悟空眸光微深，扫过目有希冀的三位国师，看向大殿之外。 虎鹿羊三国师想取消各方道士的优待，干的是损己利人的好事。 照理说国君不可能不同意，一国之君的眼界，不能那么浅了，那么这其中的情况，就值得琢磨了。 耐人寻味啊！ 最起码，这三个国师的位子，虎鹿羊坐的肯定没那么安稳。 不然，不至于连改变现状，都会一次次无功。 有国师之名，却无国师之实。 纯工具人。 “三位国师，本道思索良久，不得其法，思来想去，怕是只有一计可行！” 悟空微微一笑，轻抚白须道，眼中神采依旧。 虎鹿羊三仙见松白道长真有法子，心中大喜，其实不管有法没法，他们与眼前老道说了实话。 日后因此沾染恶果，松白道长也已知晓他们的无奈，便不至于把因果全落他们头上。 人想活着，他们妖精，自然也想活着。 “贫道猜想，你们在人前显威，想来用的是人族身份，未对陛下以诚相待，是也不是？” 悟空淡然道。 “这个道长，我们也是无奈，这妖魔多是被他们喊打喊杀的，泄露了身份，这人心惶惶，我们也担待不起。” 鹿力大仙小心解释道。 他们顶着高人，大仙的名头，才得车迟国百姓敬仰。 满足了这点小小的虚荣心，这若是如实相告，莫说优待，怕是全国上下都得四处奔走，请高人来除妖了。 人对妖有偏见呐，他们也不是那害人的妖精，哪里想背此恶名。 “贫道若是没有猜错，这车迟国国君，以及那些脑袋灵光的朝臣，十有八九已经知晓你们非人族道士！” 悟空继续说道。 若非如此，那些家伙的表现太奇怪，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三国师除了降雨，救灾。 其他的话语无论说了什么，国王与朝臣都是一心糊弄。 当你觉得对方怀着某种恶意的目的时，那么这个人说了什么，你本能会对他说的话，始终保持着怀疑。 又如何会信人家是真心为车迟国着想。 那国君心中，怕是一直在找寻虎鹿羊如此做的理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如何会听信国师言语。 与其说是将他们奉为国师，不如说是一直在虚与委蛇，只是将虎鹿羊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妖怪而已。 “不……不能吧？” 虎鹿羊齐齐一惊，对视一番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道长，这个我们平时一举一动，那可都是照着人来的，这穿衣睡觉，吃喝拉撒，可都小心着呢！” 虎力大仙摸摸鼻子，想了想道。 这么精湛的演技，怎么会露馅，照理说没理由啊。 陛下他们又怎会识破，难不成有那看破变化的天眼，还是照妖镜什么的？ “对，道长，我们伪装的可好了，人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人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 鹿力大仙很是认真的回想一番，觉得他们已在人间混迹多时，与人一般无二了。 有时，他都忘记自己是妖了。 悟空闻言直摇头，觉得这三个家伙还是小看了人。 人与妖之间，不仅仅是种族差异，形态区别。 更重要的，是一个是一颗人心，一个是妖心，是千百年社会形态的积累，是种族文化意识的传承…… 未能理解这些，莫说是妖，就是异地的人跑来车迟国，说他是本地人，露陷也是一会功夫的事。 学其形而未得其神，得一假。 学其神而顾其形，方为真。 “他们知晓与否，已经不重要，本道所想之法，只有四个字；坦诚相待！” 悟空轻笑道。 与虎鹿羊解释那些道理，没有任何意义。 说起来，还是他们在人间游荡的时间太短，等日后摸爬滚打，吃的亏多了，也就能慢慢明白了。 时间是一副良药，可解天下疾。 忽略过程而直接给他们一个结果，对他们来说，不明白依然会不明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说与人听了，对方若只是个识字的，也就只能理解个字面意思。 三尺厚的冰可能不是一天就能冻好的，然后呢，便没有了。 可有人经历的太多，在看到或听到这句话时，才会明白，其中蕴含的另一层意思，那是人生感悟。 是自身经历的浓缩，是很长一段时间明悟的一个道理。 学习时，我们记住一句话，一个词语，一首诗，只是记住而已。 当回首过往，我们再想起来时，便已经不再是为了记住它，我们是在照镜子，是在看自己。 悟空收了思绪，看着眼前依然茫然困惑的三仙，便知道他们尚未理解自己说的意思。 “何为坦诚相待，便是只说真话，不说假话，你们将自己的底细大大方方的展示在他们面前。 届时，便该是他们考虑，该如何自处，攻守易形，有了变化，才有解决之法！” 悟空直言道。 到时候，慌的便不再是三国师了，该轮到车迟国国君，朝臣，百姓慌了。 救他们若非真道士，而是三个学会修行的妖精，他们又该如何对待。 悟空不觉得，此地国君有那个魄力给天下妖族优待。 就算他有，朝臣有么，百姓有么？ 自己解决不了问题，便把问题抛给别人，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清风入殿来，茶香雾缭绕，悟空端起桌上茶杯，看着其中色泽，茶水入口，便知其是佳品。 悟空静静等待着三位国师的抉择，毕竟这对他们来说，并不轻松。 大殿中寂静无声，虎鹿羊脸色变换，松白道长的话他们倒是听明白了，他们隐瞒的，也就自己不是人族这一件事而已。 除此，其他的隐瞒与否，其实意义已经不大。 “老大，我觉得妙，这与陛下说了，那咱自然就不算道士了，他之前下的法令，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羊力大仙目光突然一动，一拍脑袋道。 最起码，这样一来，那些假道士真道士搞出的乱子，自然就与他们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他们烦恼的，不就是这个东西么。 毕竟他们修行，想要得道，也畏因果。 先前什么都不懂，才造成这样的局面，如今稍微懂些了，自然不能放任。 “道长，就没别的什么法子了？” 虎力大仙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直接在人族的地盘上泄露自个的身份，说自己是妖怪，这一旦说开，会有什么后果，他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感觉比现在瞒着，好像更严重。 如松白道长所言，陛下与朝臣知晓他们并非人族，此时也仅仅是看透不说透，大家都留有余地。 起码，他们还得民心。 这若是城里的百姓也知道了，他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往日的荣耀，光鲜亮丽，身份地位…… 很有可能一朝化为乌有。 “有啊，但这个最直接，最方便，最迅速，最好用，最主要的是，这法子，是本道提的！” 悟空悠悠道。 第400章 明牌 “陛下，三位国师来了！” 这日，金銮殿内，正值早朝之际，车迟国国王坐下屁股尚未有余温，便有近侍小官道。 “国师来了？快迎快迎！” 国王眸子微睁，当即起身道。 脸上亦是挂上一抹真实不做作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设座设座！” 国王急急忙忙下了龙椅，走到玉阶前，向外张望，又赶忙道。 瞧着大步走来的三位国师，脸上喜色郁浓。 “国师啊，朕失迎，失迎，今日大驾光临，使这朝堂生辉，喜事，喜事！” 国王腾出手来，连忙迎道。 “我等拜见国师！” 一众朝臣连忙躬身行礼道，只敢以余光观其身姿，不敢直视。 虎鹿羊三国师大步而行，所过之处，一个个大小官员皆退后两步，以示尊敬。 “陛下说错了，今日没有喜事，没有喜事！” 虎力大仙连忙摇头摆手，脸上满是纠结。 眸子环视一圈，瞧着这帮人儿，想着自己一直是一个人样，怎会被识破呢。 难不成真是自己不够聪明？ 不应该是！ “对，没有喜事，尔等也不用拜了，过了今天，你们也没有拜的机会了！” 羊力大仙左右一看，叹气道。 过了今儿个，他们三人大概率便不是国师了。 “陛下啊，莫弄虚的，你这皇帝当的也不嫌累，每次搞这么大架势，弄得我们也累，是吧，老大老三！” 鹿力大仙沉声说道。 见面就弯腰，见面就弯腰，这腰怎么就直不起来。 大家都长一个人样，谁也不是谁的奴才，搞这副架势作甚。 忒烦！ 三国师话语一出，上至国王，下至朝臣，那两旁近侍，俱是一惊，脸色稍变。 一时间大臣手中冒汗，这脚步不由自主的又悄悄退后一步。 各自低下脑袋佯装无事，擦起了脑门上的汗珠，又不露痕迹的咽了咽唾沫，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 这寒冬未过，早春不显的时节，一干人等却是齐齐冒了汗。 ”哈哈……国师何出此言，莫不是有人说些恶语，冒犯了国师，若有歹人作祟，朕定不轻饶，还国师以清宁！“ 国王僵住的脸色在瞬间又变得和和气气，笑容不减道。 同时亦是不失威仪，俨然一副为国师着想的心思。 “对对对，国师大人可是有什么麻烦，不妨在这里说了，上有陛下，下有我等，皆可尽些微薄之力。” 那当朝太师立于金阶前，又躬身微拜，朗声开口道。 “正是，国师的事，便是陛下的事，是我们的事，是车迟国的事，是大事，不可轻视疏忽啊。 还请国师细讲，我等必会给国师尽心尽力，让国师安心，陛下安心……” 又有太傅立身正色道。 一时间上下臣工齐声开口，意在为国师排忧解难。 虎鹿羊看着如此真诚的国王与朝臣，一时间又有些恍惚。 这些人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啊，愿意这样相信他们，怪不得道长让他们以诚相待。 说到底，还是他们犯的错。 如此，就更不好瞒着他们了，虎力大仙沉吟一番，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陛下，贫道三人犯了欺君之罪啊，请陛下责罚！” 虎力大仙高喊一声，话罢，三国师齐齐一拜，全然是一副请罪的姿态。 ？？？ 众人闻言，那稍紧的神经微松，随之而来的却是满脸疑惑。 国王眼中深处的防备微消，转而又是一阵迟疑，三个国师这般作态，彻底将他也给弄蒙了。 罪？ 什么欺君之罪？ “贫道三人有三罪，请陛下处置，这一罪，瞒了陛下……这个……贫道三人，非三清老爷一脉的道士。 严格来说，算是野道士！” 虎力大仙硬着头皮，犹豫一会后开口道。 说完便低下了头，目光一直停留在脚下金砖上，不敢去瞧国王与众朝臣的脸色。 三国师心中发紧，在场的众人心中一怔后，心中突然有些发毛。 一时间比三位国师更加紧张。 “咳咳，不妨事，不妨事，国师大人劳苦功高，施云布雨，力挽狂澜，无论是道士与否，皆是我车迟国的大国师！” 国王慷慨激昂，一身正气道。 说完又忍不住轻咳两声，想着这只是一罪，心头便忍不住跳动。 那眼皮都有些控制不住。 负于身后的双手，已经是将衣袍拧成了麻花。 “陛下圣明，国师大人必是心有苦衷，不好细讲，这是三清老爷一派更好，不是也不算什么大事，天下道士是一家嘛！” 当朝太师打哈哈道，眼中疑虑更深，不露痕迹的瞥了众朝臣一眼。 不知道这虎鹿羊三国师今儿整的是什么幺蛾子。 “正是，左右是道士，又何必分的那般清了，国师大人想来也是尊三清老爷的，这才心有不安。 既如此，再另起一道观，供国师大人修行，岂不美哉！” 有臣工出声道。 “朕亦有此意，国师辛劳已久，合该再建一座！” 国王当即挥手决定，命人立马拟旨，不日便要动工。 “另外，这其他的罪，国师也无须说了，你们对车迟国的贡献，朕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一道免了！” 国王霸气道。 一句话便让虎力羊三仙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各自面面相觑，觉得脑袋又有点大。 “陛下圣明，国师持身清正，有德有行，堪为楷模，老臣佩服！” 太师高喊一声，躬身拜道。 朝堂间，霎时间满是夸张之语，自惭之言。 国王这才回到龙位上，很是自得的看着这一幕，这天下人心，尽在掌中。 “老大，陛下免了，怎么说？” 鹿力大仙挠挠头，被人一夸，他又有些飘飘然。 似乎他们确实当得起。 这受人爱戴的滋味，是好得很。 虎力大仙眉头微紧，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不知道该说哪一个。 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况，说了等于没说，没说的好像也没有必要再说，一拳下去，好似碰到了棉花，软绵绵的。 “陛下胸襟似海，宽宏大量，只是这罪哪怕免了，话不能不说！” 虎力大仙咬咬牙，紧着声道。 今日不说，明日不说，何时说？ 这话未落在实处，总感觉是虚的，帝王心思他琢磨不透，朝臣的想法他也弄不明白。 道长既然让他们坦诚相待，那便坦诚相待吧！ “贫道三人，非但不是道士，这细论起来，也算不得人……不敢哄瞒陛下，我等本是山中野怪修行成精……” 虎力大仙把那眼一瞪，身子一紧，拱手便道。 “贫道几人，只能算作野道，还是野道中的妖道，今来请罪，请陛下处置！” 话语一出，虎鹿羊三国师心中惴惴不安，气象又弱了几分。 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在原地罚站。 这一刻，终于没人敢出声为三国师说话，皆是又退几步，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一众朝臣住了口，噤了声，不敢言语。 虎鹿羊见众人丝毫没有意外，终于明白过来，他们三个的身份，确实如松白道长所言。 大家都知道，却都心照不宣。 否则，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只有他们本人，依然傻乎乎认为自己的秘密无人知晓。 如今，这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 第401章 谁傻 “国师此举，让朕难办呐！” 良久，国王长出一口气，幽幽说道。 眸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诧异，有不解，意味颇深。 野道，妖道。 “国师可知，如若让百姓知晓，他们视为信仰的国师大人，俱是妖怪所化，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国王沉声开口，威仪终显，是眸光深沉，如渊似海。 “朕便当这是国师大人与朕，与众爱卿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如何？” 国君平静说道。 “我车迟国，只有国师，没有妖道，更没有妖怪，望国师大人谨记！” 一番话语，让众朝臣顿时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见陛下自有对策，众人脸色稍缓。 一个个又抬起了头，挤出一缕微笑来。 “陛下，贫道尚且不敢欺君，又怎敢欺民，妖就是妖，如何瞒得住，贫道请陛下降罪，与臣工交待，与百姓交待！” 虎力大仙目光平静，俯身拜道。 声音在殿内回荡，不时便寂静无声，安静的出奇，可谁都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是波涛汹涌。 是暗流涌动。 国师大人，拒绝了陛下的提议。 “国师，朕也难呐，百姓对妖恨之入骨，这种想法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三位国师功德无量，于车迟国是天大的恩惠。 可人心难改，此时若告知百姓，三位国师是妖非道，恐有灭国之祸！” 国王轻叹一声，踱步而行，是目露沧桑，神有迷茫，心似惆怅。 此情此景，堪为动容。 “而三位国师既能出手解救车迟国于危难之间，上达天听，求风得风，求雨得雨，必是妖中高士，得道高人。” 国王扫过三位国师的面孔，眼中有了一丝疲累，无力的摇摇头。 “朕力量微薄，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天下人心，属实是委屈了几位国师，几位必然不是那大行生杀的恶妖。 可……可这事一旦坐实，朕信你们，百姓未必信啊！” 又是一声长叹，国王似是无奈，又似懊恼，是愁思无尽，转而又对三国师深深一拜。 “还请国师为这天下苍生，为这黎民百姓，为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委屈委屈，暂且瞒着这层身份。 待他日时机成熟，朕定当布告天下，传国师之贤明，扬国师之恩德！” 言语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是闻者动容，听者生怜。 众臣工抹掉眼角泪花，便有叹息声时不时自殿内响起。 “陛下圣明！” 大小官员齐声喊道，上下左右无不动容，是君臣和睦，上下一心。 “国师慈悲！” 又是一声高喝，三国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又没了方向。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硬着头皮往下说，好像有些不知趣。 “那个……要不先瞒着？” 鹿力大仙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再闹下去，他感觉他们在逼宫，好像他们才是错的。 “瞒着吧！” 虎力大仙见是这副场景，无奈说道。 “等时机成熟？” 羊力大仙道。 虎力大仙点点头，心中却是直犯嘀咕，什么时机成熟，哪有时机成熟的时候。 十有八九是陛下的安慰之言，这个时机成熟，他们不一定等得来啊。 “陛下，贫道不敢贪功，车迟国的今日，是陛下与朝臣夜以继日的辛劳，百姓埋头苦干的汗水所造就。 不是我等求几滴雨，弄风弄云就可以促成的，故这对道士的诸多优待，陛下能不能下令取消了？” 虎力大仙迟疑一会，退而求其次道。 他们好不容易上一次朝，这总得干成点什么吧。 要不然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让松白道长笑话。 只是对上国王的目光时，虎力大仙心中没来由的有种预感，好像这次也没戏。 此时日光高照，从殿门直入金銮殿，地上灼灼生辉。 是金碧辉煌，众人眸间映金黄。 “国师，此事朕会细细考虑，可如今，真不是时候，朕若朝令夕改，那百姓多半有所猜测，不管他们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这最后的结果，怕是都难以收场，这样，等一阵子，等朕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来，如何？” 国王正色说道。 理由不可谓不正当，从头到尾全是为国师着想，为黎民百姓着想。 是大公无私。 好似万世之明君，深谙圣明之道。 “那就依陛下的意思办，贫道的事说完了，就不打扰陛下与众大臣商量国事政务了，我等告退！” 虎力大仙挠挠头，挤出一丝笑意道。 说完便打算离开。 “国师远见非常，不如留下来，也好给朕与爱卿们提提意见，查缺补漏，这家国大事也需要国师啊！” 国王挽留道。 “不了不了，我们真不懂那个，这事还得陛下来！” 虎力大仙连连摆手道。 不是装不懂，而是真不懂，他要懂那些，就不至于几次三番被这些人说的晕头转向。 到最后什么也没办成。 “料想三位国师是以修行为重，那朕也不好拿俗事来叨扰国师，既如此，国师慢行，慢行！” 国王微笑道。 “陛下忙吧！” 虎力大仙说完，便招呼老二老三，齐齐出了大殿。 瞧着三国师渐行渐远的身姿，国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留下的，便只余一丝深沉。 “去打听打听，三位国师近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朕怀疑，有妖人入国，迷惑国师，想要借此乱国！” 国王微微挥手，对一旁亲卫说道。 那亲卫应声称是，转头便出了金銮殿，领命行事去了。 “陛下高见，今日三位国王火急火燎的前来，竟然只是为了请罪，这确实不像是国师的性子，定有奸人作祟！” 太师附和道。 “是了，国师一向只懂清修，今日之言，确实像是有人在背后谋划，此人当斩！” 有大臣奏道。 “诸爱卿勿恼，待查个水落石出，再行定夺也不迟！” 国王淡定说道。 那眸光逐渐深邃，若是求雨拜神，他定然不如三国师，可这治理天下，制衡朝臣，把弄人心。 三位国师怕是还得修行个千百年。 虎鹿羊…… 能起如此名号的妖怪，又能有多深的城府呢。 若是道士个个清修，德行高尚，那他这位子，怕是坐不安稳。 这水要浑了才好，太清，露出的就不知道是屁股还是脸了。 殿内金光霭霭，是祥和宁静，只是人心不定，各有心思，恰如那光亮与阴影，晦暗不明。 虎鹿羊三国师出了金銮殿，离了宫门，是一个个眉头紧蹙。 便是百姓齐拜，他们也没了那飘飘然的心思。 以往所希望的，得意的，为之心喜的东西，如今却成了一条条束缚他们的枷锁，越缚越紧，压在心头，喘气也难受。 “人心难测，这世上聪明人是多，可我，也不是蠢货啊！” 虎力大仙轻喃一句，随后大步离去。 “我们也不是！” 鹿力大仙与羊力大仙挠挠头，相视后齐声道。 随即跟上了老大的步伐。 要真是，他们就不会想着跑路了。 都把自己当聪明人，那谁是傻子？ 谁是蠢蛋？ 第402章 远来的师徒 一重山水一重关，是山川河海从脚过，烦恼自在心中游。 是冬渐隐，春悄至。 绿意生芽染枝头，飞鸟观尽三千界，取经的，道个艰难，随行的，也感劳累。 玄奘带着徒儿随者，半道请来的老国君，以及那没了人身的幽魂，是西行行不尽。 知头不知尾。 这日，猪八戒举目眺望，放眼看去，是荒芜中起了绿意，暖春时节尚余残雪。 冷风尚冷，日光也驱寒。 “师傅，总算有个人烟处，只是此地对咱外来的行僧不友善，没有天灾，却有人祸！” 猪八戒闷声闷气道。 几个作威作福的破官差，也不道个一二，就敢拿铁索镣铐往他们身上招呼。 真当猪爷爷的钉耙是下地的。 “各地风土人情有所差别也是正常，只是这里的人四处捉拿和尚，确实有些异常，好在有你们啊！” 玄奘擦擦汗珠，轻喘道。 这路过的乡村小镇，是个人瞧见他们，都想将他们给捉了。 起先是不解，这细问之下，才知这是个敬道灭僧的地方。 这和尚，竟成了牛羊一般的货物，可卖可赠…… 那庙里的和尚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该如此牵连无辜，造此业障。 “那是，有老猪在，几个官差乡吏，就敢打师傅的主意，实在是胆大包天，要不是师傅你拦着…… 俺老猪怎么说也要给他们脑袋上开几个窟窿，屁大个官还好耍个官威。” 猪八戒甩起袖子，正了正衣冠，有些不以为然。 他自己在天庭当那元帅时，口气也没那帮家伙那般大过。 这抓本国的和尚就已经够嚣张了，连外来的也不放过，真是狗胆。 那理由虚头巴脑的，真就无法无天了。 “八戒这就差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咱们是从人家的地盘上借道，还是低调点，切莫生祸！” 玄奘轻轻摇头。 祸之根源，在上不在下，上行下效之，这问题，在这朝堂中。 不在一县，一乡之地啊！ “师傅，这不与官斗，根本原因，是黎民百姓的生死，根基，吃穿住行，全都捏在那些大小官员手里。 咱们是光脚的行僧，只为取经，所以无须怕他！” 悟尘不紧不慢道。 像那些乡民，早就将自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怎么挪，都难得自在。 所以才会受制于那些芝麻大的官员。 他们不在那个圈子之内，只是借个道而已，对方敢过分，他就敢更过分。 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两步就得低声下气，退三步，那就算忍辱负重了。 “对的，道理说不通，咱还有拳头，拳头施展不开，咱们还有大师兄二师兄，怕他作甚！” 李虎毫不客气道。 抓和尚抓到长老身上来了，也不看看长老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玄奘乃是大唐皇帝亲封的御弟圣僧，算起来，那就是皇帝的异姓兄弟，一个小国也敢胡作非为。 要不是大唐离的远了些，他快马加鞭，奏禀一声，大唐的铁骑不日就能平了此地。 好扬大唐之威。 “不是怕，你们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这行事便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无所顾忌，当慎之又慎。 那街头地痞，就算怒火三丈，撑死不过是弄死几个人而已，你们呢，稍微撒点火气，也许那成百上千的生灵就要遭殃……” 玄奘减缓脚步，语重心长道。 许多人求一个念头通达，可这个念头通达，若是随心所欲，任性妄为，那不叫念头通达。 那叫为祸苍生。 “行行行，师傅你还是少讲点大道理，多念会经吧。” 猪八戒赶忙摆手，示意玄奘打住。 这道理不是听的，事儿不是说的，听得久了，他这火气更大。 “猪老二，你要是皮痒了，知会我一声，我这些日子没动过筋骨，要不要陪你练练？” 悟尘见猪八戒如此与玄奘说话，脸色一沉，挑眉道。 “不过，师傅，这菩萨慈悲，金刚怒目，本就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你有慈悲心，怜悯众生。 可若只有慈悲，只会被这世道伤的遍体鳞伤，我们呢，得学会金刚怒目，这样，你在发慈悲的时候……” 悟尘说了一点自己小小的感悟，他们师兄弟，可以为玄奘的慈悲心保驾护航。 这有柔有刚，方合阴阳之道，是为太极。 若是只剩下了慈悲，玄奘此时便不会在这里，而是被人家抓去当苦力了。 至于那慈悲心能不能感化那些官差，那便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大师兄总算说了一点人话，俺老猪也是这个理，只是说的糙了些，意思与大师兄的大差不差！” 猪八戒哼哼道。 见悟尘这次居然动了脑子，不再是一味的听师傅他老人家的，猪八戒也是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家伙只会说，师傅说的对！ “好！悟尘能有此心，为师便放心了。” 玄奘眼睛有了神采，开怀道。 手中有剑，不可滥用，亦不可不用。 悟尘能有这样的想法，以后便是没了他在，也不用担心其会仗着一身力量横行无忌。 “待到了此国国都，咱们再探寻一二，怎么着也该为那些僧侣说个情，求个轻饶！” 玄奘有些感慨，有僧侣犯错，总不该殃及无辜。 他身边有悟尘八戒，可也不是每个和尚身边都有人护持的，要是遭了冤枉，岂不无辜。 “师傅，你就多管闲事吧，到头来累的还是俺老猪，这和尚有和尚的运道，他们见着你，应该是这辈子最大的运道了！” 猪八戒没好气道，这一国的国君，不管是昏聩，还是明君，总之没有喜欢别人指指点点，在一旁指点江山的。 要真是玄奘几句话能说动的，那得多圣明？ 多半又是一遭麻烦事。 跟着老和尚没个消停啊，这一生的苦日子，莫不是要在取经路上过完了。 等取了经，他怎么着，也该轮到享福了。 悟尘朝着猪八戒瞪了一眼，觉得这猪老二嘴上就缺个把门的，一会不看着，就说些让人不开心的话来。 猪八戒见状悻悻一笑，闭了嘴，不再言语。 自顾自的走在前头，哼着曲儿上了路。 却说一众人等，朝着西方行进，有个几日，终是望到了那城池的轮廓。 那都城倒也恢宏，纵眼一看，始有青烟升腾奔霞彩，有形作无形，任风摇动。 远远的，便听到有那人儿，喊着口号，在那城前空地上忙活。 “师傅，我道是为何四处抓僧，原来是忙着盖房子哩，这城进不得，咱绕道走罢！” 猪八戒打眼一瞧，乐呵呵道。 他们这一行俱是和尚妖僧，要论起来，当个守法的，就该到那忙活。 哪有什么资格进那都城，更别说见什么国王了。 第403章 本相 “二师兄，这尚要倒换文牒，哪能绕啊！” 李虎咂嘴，放眼远眺，瞧着这卖力干活的僧众，觉得接下来麻烦事少不了。 “道士做监工，和尚当苦力，真是一朝龙做虾，一朝猫化虎。” 悟尘想起之前从猎户那里听来的传言，轻轻摇头道。 二十年前佛兴道衰，哪里会想到二十年后他们是这般下场。 这世道易变，人心依旧啊！ 玄奘轻叹一声，默默向前行进，终究是僧侣受累，他同为僧，心中自然不想见这般场景。 “师傅，那道士既然能呼风唤雨，施术解灾，想来是有些本事的，此行须谨慎！” 悟尘跟在后面轻声道。 到底是人家的主场，这里的国王又是个厌僧的，这说话做事，便需要注意些了。 君王最是喜怒无常，与其赌这里的国王是个圣明之君，倒不如自己的道理先立住脚，让他们没有可乘之机。 “为师明白，若只是一些嘲弄，讥讽之言，咱忍了便是。” 玄奘应声道。 那微风徐徐，虽是暖春，却仍有凉意浸肤。 猪八戒听罢眉头微挑，没作个言语，心里却不这样想，忍忍忍，光忍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老和尚可以忍，那是他有慈悲心。 他们师兄弟要是再忍，十有八九会被当作软柿子给捏了。 这怕是到城门口，就得被拿了当苦力，还见什么国君，换什么文牒。 一行人离那城门口越来越近，于一旁劳作的僧众，也渐闻脚步马蹄声响，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去。 “赶快做活，一帮偷奸耍滑的玩意，陛下饶了你们死罪，不知报恩，反生懒惰，找抽呢？” 那道士扬了扬手中鞭，随即找准了身边一光头僧，一鞭子下去。 那声真是响亮，叫他舒坦。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见那和尚还敢瞪眼，道士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眼神冷冽道。 一帮刑徒，搁他这充什么大爷。 贱东西，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是不是。 一时间，周围口号声又是不断，僧众也都发足了劲，卖力干活。 搬砖的搬砖，倒土的倒土，那运木的汗水淋漓，敲石的身子发酸，却都咬紧牙关，拼命做活。 道士见自己镇住了这帮苦力僧，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轻哼着曲儿，将目光投向那远来的和尚妖精。 本想打趣两句的话儿，在看到那黑熊与猪头后，也是在嗓子眼止了声儿。 硬生生的被自己咽了下去，喉咙上下浮动，那握住鞭子的手不由得发紧。 那熊瞧着凶煞，不似个好妖，不……天底下哪有好妖。 居然还披着袈裟佛宝，妖精当了和尚，说不定就是那和尚手下的打手…… 道士脑子转的极快，瞧着那那猪头，心中更紧。 随即便将目光从一众人等上掠过，好似漫不经心，看向远处，再看看山，看看林，最终将目光收回。 好似个无事人一样，转头看向僧众。 道士听着那声渐近，便也不再回头，正是眼不见心无忧。 “真是找死，叫国师大人瞧见了，倒是降妖除魔，嘿，说不定咱手下还能多几个妖精做活！” 道士嘀咕一声，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随即扭头看向那和尚妖僧，瞧着他们往城门口走去，这脑子里已经浮现了他们下地做工的场面。 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掀起。 “今儿的天气是好啊！” 道士自言自语，那手中鞭子想甩一甩，可瞧见那些人还没走远，犹豫一瞬后，还是停了手中动作。 不怕僧众反抗，就怕有人多管闲事。 到时起了冲突，他一个道士，哪里干得过妖精。 “喂，哪里来的妖和尚，敢如此明目张胆，还不速速退去，否则叫国师大人发现，便要降妖除魔！” 城门官厉喝一声，提了刀，强装镇定道。 虽然有明旨，凡是和尚僧侣，皆不得自由之身，属最低等的那一类人…… 可人家身旁有妖精，有熊怪，便是要拿，也不是他能拿的。 故只敢驱赶，不敢拿下。 瞧见他这色厉内荏的姿态，猪八戒嗤笑一声，不作言语。 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些个守门的，想着这人还是有眼力见，知道拦不住，那下的政令也能无事。 果然还是命重要。 “阿弥陀佛，施主稍安勿躁，我等是那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去往西天拜佛取经，途径贵国，来此倒换文牒……” 玄奘一通解释，那城门官听是听清楚了，只是依旧云里雾里，不得其门。 不管听此言语，明白眼前和尚不是来找事的，这心中便也稍定。 “倒换文牒是吧，你且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城门官抓住关键信息，找到了由头，也不与属下叮嘱，转头便跑了出去。 那哪像通报，分明是借口离开，撒丫子狂奔了。 “倒是个惜命的，师傅，这个你得学着点，这人啊，活着最重要，你看人家看的多通透！” 猪八戒皮笑肉不笑，轻飘飘道。 “还不是你那猪样，吓到了人家，你把那鼻子耳朵收一收，说不定咱这会已经进城了！” 悟尘轻唱一声佛号，瞥了一眼猪八戒道。 “俺老猪的模样长的是不俊，可天地也容得我，怎地他们就看不得，这吓人，是自己吓自己，可莫冤枉俺老猪！” 猪八戒哼哼道。 这容貌本是天定，美丑尚不随心，红尘世上走一遭，怎以样貌取人心？ 善恶却是心定，美人也有蛇蝎心，只道世人难堪破，念念不得清静。 师徒闲聊间，城门口却是没了走动的人儿，那想出去的，瞧见外边的和尚妖精，是转身掉头就走。 那想入城的，亦是停了脚步，不敢上前。 一个个俱是心发慌，腿脚软，眼有惊惧，不敢出声。 和尚为众人所厌，妖精为众人所惧，如此情景，却是惧多厌少，唯恐丢了自己性命。 以命作赌，多为人所不愿。 故没人敢赌眼前妖精是善是恶，尤其是拿自己性命赌。 玄奘也知多说无益，便也站定，静静的等候通传。 不一会儿，那城门官去而复返，带了旨意。 “那东土来的，陛下召你们进宫，且跟着我来吧！” 城门官说话时镇定不少，有了些底气。 玄奘闻言动身跟上，心中稍松，能让他们入城，面见国王，想来那三国师确实神通广大。 这才让国王心中无惧，否则，怕是他能进，他这个两个徒弟，断然是进不去的。 “今儿个有好戏看了，这妖僧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入朝面见陛下，怕是一会，便可看国师降妖！”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有胆大的议论道。 “哼，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和尚莫不是以为说自己是打东边来的，就万事无忧了，还带着妖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谁家好人整天跟妖精在一块，依我看呐，背地里干的肯定是害人性命的勾当……” “幸好咱们有国师，这几个家伙，死期不远喽！” …… 第404章 老猪要发飙 却说玄奘等着随城门官行进，到了宫门前，又有黄门官引路。 将那马匹，行囊，一应物件交与专人看守。 一路畅通无阻，终是到了那金銮殿前，玉石阶处。 几人稍整衣冠，又取了通关文牒，等候通传。 玄奘目光正且直，只是瞧着前处，自有一番气象，想着这车迟国敬道灭僧，国王约莫着是个极端的。 瞧这大殿倒也大气磅礴，那殿前石兽也是威风八面。 却不及这人心小肚鸡肠。 金銮殿中，国王端坐龙位，听着那下方臣子奏来，心思不定。 “陛下，那东土大唐，非小国也，其在南瞻部洲，统定四方，号曰中华，听闻其皇帝有纳海胸襟……” 太师娓娓道来，听得一众朝臣哑然。 他们还从未见过太师如此夸赞一国，扬其名，传其威。 “太师的意思朕明白，既是大国来的，又路途遥远，敢跨洲行进，必是有些本事的，若真是如此，朕自当放行！” 国王淡淡说道，说来说去，就说了一个对方来头不小，势力甚大。 总结起来也就几个字，惹不得。 他也不是什么无道昏君，又岂会看不清形势，只是这真假未定，一切尚未可知啊。 “国师呢，来了么？” 国王抬眸问道。 想着待会见面的情景，嘴角又是有些压不住，这道士见和尚，妖精对妖精，有意思了。 还真是少见的场面。 心中有此念头，那眼中却是淡漠如常。 “禀陛下，已派人去请，想来一会便到！” 太师躬身答道。 “国师大人到！” 殿外，一道高喊，由远至近，众朝臣回首以望，果见那三道身影大步而来。 袖子生风，容颜自威。 不时便至殿前，正是那虎鹿羊三位大仙。 经过玄奘等众时，三国师也是频频侧目，瞧着这阶前站定的和尚妖精，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想起松白道长的话，心中也没什么惊与慌。 “陛下，唤我等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虎鹿羊三仙对着国王微微拱手，随后从容问道。 “国师稍候，且让那东来的和尚妖僧进殿，朕请国师来可是有大事求助啊！” 国王起身诚挚道。 眼神示意让玄奘等人觐见，又让人搬了椅子，着国师就座。 这才坐下静待好戏开场。 “国师，今儿打东边来几个和尚，说是那东土大唐来的，那大唐远在南瞻部洲，距此不知有多少里也。” 国王轻声开口，话语微顿，瞧见三国师茫然疑惑的神色，脸上笑容更甚。 “今儿是想请国师辨一辨真假，若是真的，这一路走来，跋山涉水，定是逢了不少妖怪，没点本事，到不了这里。 若是假的，国师稍施手段，也能叫他显露本相，不至于让人蒙蔽了朕，如何？” 虎力大仙听国王言罢，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想着要是分个真假，倒也不难。 不疑有他，随即便点点头。 玄奘等也恰好到了殿前，一声传召后，便径直入了殿中。 “和尚，你说你们是东土大唐来的，你可知那大唐离此多远，其中有多少山多少水，若是答不上来，便是欺君！” 当朝太师见玄奘进殿，不等玄奘见礼，当即沉声问道。 “正是，莫不是哪里山里的野僧，与妖精为伍不说，这又弄个假的文牒，来这骗吃骗喝来了？” 太师旁边又跳出一人，厉声高叫道。 “哎，我说，你们皇帝老儿搁那屁话不放一个，你们一个个瞎蹦跶作甚，你当老猪爱来啊，还骗吃骗喝！” 猪八戒将手揣进袖中，瞧着这几个阵前卒，没好气道。 上来就想给他们下马威，谁贯的毛病？ “放肆！” “大胆！” 那太师虎目圆睁，身子发颤，语塞道，朝臣齐声厉喝，却是暗暗退后。 实在是猪妖太凶，不是他们胆子小。 “肃静！” 国王微微抬手，看不惯这帮色厉内荏的家伙，眼中闪过一抹不快，敢在朝堂上如此姿态的，可没几个。 他哪喜欢的起来，让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存。 三国师交换眼神，各自皆是疑惑，一个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想着这些当官的也是莫名其妙，怎么没说两句就急了眼了。 “陛下，贫僧自然不是那骗吃骗喝的野和尚，我乃受唐王陛下亲封，奉旨西行取经的御弟圣僧，法名玄奘！” 玄奘被两道质问声说的不喜，即使有怀疑，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他只是入朝觐见，那通关文牒，亦是与那黄门官瞧了，怎滴在这个时候又问起来了。 “这文牒宝印，一应留痕，找个博识的，便能辨别真假，这一路西行，途径诸国，各国的气象，风土人情，贫僧也能说个一二……” 玄奘拿了文牒，递到驾前。 上面的宝印有旧有新，各地气候不一，这时间久了，自有痕迹。 只要不是个蠢的，都能看出他文牒真假。 “仅凭一纸文牒，焉能辨识真假，什么风土人情，只需从古籍上寻到几句，我也能说个一二！” 一臣工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陛下，这古时便有做旧的手段，弄个假的，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我看是他想逃避刑罚，故意编造，该罚！” 那大臣昂首挺胸，自以为戳穿了玄奘。 神色间甚是得意。 “爱卿怎么能如此揣测远道而来的客人，朕相信，玄奘法师定是一位高僧，只是……” 国王微微沉吟，面有难色，将目光在玄奘身上都逗留一会后，继续开口道。 “法师，这路途艰难，妖魔甚众，你一路西行，定有法力在身，不如露些本事，好叫朝臣信服啊！” 国王幽幽说道。 “师傅，人家叫你露本事呢，这再发点慈悲心，俺老猪就要陪你去城外边拉石搬砖去了！” 猪八戒没好气道。 瞧着这一殿上下，也没几个能打的。 也就坐在一旁看热闹的三个家伙，瞧着可能还能挨他两钉耙。 就是瞧着不怎么聪明，什么时候，这样的家伙也能当国师了。 “禀陛下，贫僧并无出众的本事，更无法力在身，能一路到此，皆靠他们护持，没什么好展露的。 还请陛下行个仁心，倒换关文，好教我等离去！” 玄奘不想生事，轻声说道。 “呃，这个，法师还是稍稍显露些本事的好，即便法师不出手，教他们出手也是一样的，只要让众卿信服…… 这关文，朕现在就可给你，好叫你西去，如何？” 国王将那文牒细细瞧后，微微笑道。 他也不是个没见识的，这其中宝印奇多，留下字迹的也不少。 虽说不是大家，可自有一股意蕴在其中，一页一变化，仿制是仿不出来的。 料想不是假的，既然是真的，那便再好不过了。 “好！想瞧什么本事，你且说来，一个当皇帝的，说话还遮遮掩掩，忒不利索，乌烟瘴气的，像什么样！” 猪八戒不等玄奘开口，直接上前说道。 他就知道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这是先掂量掂量他们的份量，好看人下菜碟。 若是他们露怯了，怕不是要在那断头台上走一遭。 “八戒！” 玄奘见猪八戒直接答应，不由得一急。 你不答应还好，答应了，不是正中人家下怀么，鲁莽啊。 “师傅且把心揣肚子里，俺老猪本事不大，能耐也一般，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这人活一口气，不争不行！” 猪八戒气呼呼道。 说什么众卿信服，要不是这个皇帝老儿放纵，这朝堂上下敢如此言语？ 就是这个老货目的不纯，他今儿不让这家伙吃个教训，他这辈子算白过活！ 第405章 求雨 “长老能从南瞻部洲来此，本事肯定是有的，这样，国师今日刚好也在，他们有呼风唤雨之能。 不知诸位可会？” 国王轻言笑道。 说罢，众人的目光便汇聚在猪八戒身上，一众朝臣多是好奇，想看这猪妖如何作答。 “老大，这有咱什么事，既然是西行的和尚，放他们过去不就是了，辨什么真假！” 鹿力大仙拿拂尘捅捅虎力大仙，忍不住以心声言语道。 这和尚有黑熊相伴，猪头相随，说什么无本事在身，他是不信的。 这帮朝臣嘴皮子以往那般厉害，聪明的很，他都能看出来的事，今儿他们倒看不出来了。 人家都明目张胆的带着俩妖精上路了，居然有人还在这怀疑真假。 “这辨别真假是假，想来是怕妖精暴起伤人，喊咱来镇场子的，有咱们在，陛下才好看他们本事不是！” 虎力大仙想了想道。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而且也很合理，这人见了妖精，肯定害怕。 他们算是知根知底的，国王不找他们，还能找谁。 “呵呵，呼风唤雨不过小术，你就是要九天神雷，俺老猪也能给你弄下来，不过既然想看，那老猪便给你瞧瞧！” 猪八戒气定神闲，还以为这国王要看多大的本事，听是呼风唤雨，这心中便随意了些。 玄奘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徒弟，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痛快，不过见八戒这般镇定，想来是有那个本事的。 这心定了不少。 “说吧，要蒙蒙细雨，还是倾盆大雨，这雨水要多足？” 猪八戒又开口问道，想提前说清楚了，不然求来了雨，这帮家伙再找个由头，说他求的雨这不对那不对。 到时他这钉耙，可就真要忍不住筑人了。 “长老自行施为，只要能求来雨便可。” 国王摆摆手，大方说道。 猪八戒随意点头后，便向大殿外走去，一众朝臣心生疑惑，便是国王，也是目光微凝。 心中生了不解，不露痕迹的看了三国师一眼。 这向天求雨，他也是看了不下数次，须得开坛做法，说清因由，那时辰，数目，地点…… 一应事物都得准备得当，才可开坛求雨。 这猪头为何如此托大？ “且慢，今儿国师正好在此，既是求雨，不如大家切磋切磋，比上一场，算是佛道交流如何？” 国王忽起一念，随即开口道。 乃是见猪头妖这般从容，猜他多半能求了雨来，这才开口。 “这不论输赢，只要你们求了雨来，朕便为你们倒换文牒，放尔等西去！” 国王微微迟疑后，又扬声道。 “陛下，贫道求雨，为的是救灾消难，解民间疾苦，怎可拿来比斗，不妥，不妥！” 虎力大仙想也不想，起身摇头道。 当初来车迟国，也是见民不聊生，这里的土地干旱，也无水源，日子快不能过活，庄稼近乎枯死…… 他们才行那兴云布雨的善行，这比斗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念，有了输赢之心，目的不正，求不得雨。 “正是，陛下要看他们的本事，让他们施术降雨即可，说什么比斗之言，我等又不是那台上的戏子，供人赏玩！” 鹿力大仙见老大开口，立马帮腔道。 他们三个好歹是这车迟国的国师，陛下不与他们商量，便要他们参加比斗，想什么是什么，把他们当什么？ 想到这，鹿力大仙脸上已是有些不悦。 “不比，不比！” 羊力大仙直接摇头道。 三国师话音未毕，国王脸色便是一僵。 不明白这三个家伙为何要拒绝，明明之前让他们求雨时，每次都是干脆利落，不说半个不字。 至于那理由，皆是被国王给忽略了，那些言语，不过都是一些借口而已。 气氛微滞间，却见一小官站出启奏。 “陛下，今年一春尚未降雨，恐耽误春耕，特请国师大人下一场春雨，滋润万物，济世安民！” 那国王听得此言，抚须轻笑，眉眼皆开。 “好，国师，此时正是用雨的时候啊，此时求雨，也不算违背初心，不如就以此殿划分南北……” 国王以殿分南北，南属国师，北归八戒，让他们各自求雨。 美其名曰： 交流术法。 见状，虎力大仙心中无奈，只能拱手答应，随即便转身离殿，去准备那求雨之物。 “老二呀，陛下今天古怪，非要咱与那妖精比斗，搞得我心慌慌！” 羊力大仙与鹿力大仙一块出了殿门，跟着说道。 真要求雨，晚一天如何，早一天如何，非要今儿弄什么雨。 这不是比斗，也是比斗了。 “无妨，咱求咱的，不用管他们，今儿个这事作罢，这地，咱也不消待了！” 鹿力大仙眸光转深，不想多说。 他们三个让车迟国二十年风调雨顺，不曾有过大旱，也未曾有过洪涝，不说有功，也该无过。 今儿个却叫他们与西行的和尚比斗，如此儿戏，算哪门子的国师。 输赢对他们有何益处？ 三国师直出宫门，喊了随侍小道，径自入了坛门，登了高台。 那国王带着大小官员，玄奘等众，齐齐上了凤楼。 “长老，你可要准备什么，尽可吩咐，朕这便命人前去准备。” 国王眼神一转，笑吟吟道。 “俺老猪求雨，哪用得着什么物件，你只管看着便是！” 猪八戒没给他好脸色，淡淡说道。 觉得这货像个老泥鳅，滑不溜的，肚子里总憋着坏。 他们还是显了手段，拿了文牒，早些走了的好。 见那国师穿了法袍，开坛做法，猪八戒也不含糊，将随身的钉耙向地上一筑，便纵身离了城楼，直上云端。 “他飞上去了！！！” 太师一声惊呼，指着离楼而去的猪八戒道。 一时间朝臣心惊不已，那张大的嘴巴久久难以合上。 能够飞天之人，可不多见。 国王目光闪烁，抬头看了看云端，又看了看认真开坛做法的国师，心中起了些念头。 只是想些什么，便不是他人能猜到的。 “长老，这国师倒是正儿八经的道士，只是不知道是哪派的！” 李虎站在玄奘身后，轻声言语道。 他也曾见过些道士开坛做法，对其中门道虽然不清楚，可是真把式假把式，还是能看出来的。 玄奘轻轻点头，他一路走来，只是对官府四处捉拿和尚的举动有些不认可。 至于那国师求雨，降雨解灾，自然是善行，这点无可厚非。 却说那高台之上，有桌子一张，上有香炉，烛台，是朱砂一点红，黄纸一叠…… 四方有小道站定，各执似旗，当是那风雨雷电。 虎力大仙对求雨的流程已是熟悉无比，自是心无旁骛，静气凝神。 指尖挑起黄纸一张，以指作笔，点了碗中清水，染了朱砂。 写了文书一道，与天奉上，那法力一点，其纸上文字光芒大作，转瞬便消失一空，直射云霄。 随手一划，又是四道黄符悬空，绕身而行。 “今有车迟国国师，顺应民心，合乎万灵，祈请上苍，应吾所求，成吾之愿……” 虎力大仙合眸站定，口中轻语。 而后念咒，递请上苍，行的是生灵之愿，求的是黎民之望。 只见那平地起风云，是风雨雷电四旗呼哧作响，齐齐亮了光芒。 八戒见对方搞的有模有样，也是不甘落后，站在云头，挥动双袖，是乌云聚，雷电生。 南边是风云变化掩晴空，北边是黑云厚重压天宇，那一线之隔，生两重变化。 俱是风雨欲来。 第406章 良苦用心 “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位长老神通广大，这呼风唤雨的神通，果真不一般！” 国王抬眸凝望，惊叹道。 那黑云中的身影忽隐忽现，转眼间便是雷电轰鸣，雷霆划破长空，叫人心惊。 如此一瞧，倒是国师的手段弱上不少。 “法师，这一路走来路程艰险，可曾遇到妖魔？” 国王见此时尚在起风，布云，等雨之际，便侧目向玄奘问道。 众臣工聚在两旁，侧耳倾听，心中亦是好奇。 “不瞒陛下，倒也遇见妖魔，逢过鬼怪，只是有他们护持，贫僧也是有惊无险，得存此身，一路西行也！” 玄奘微微合掌，沉静答道。 国王心中了然，眼神微动，抚须点头，目显赞赏之色。 不一会又转头问道。 “不知法师可降魔几何，伏妖几何？” 此时那狂风呼呼起，卷的黄沙漫长空，遮天蔽日，是四下昏暗一片，风沙迷人眼。 玄奘微微沉吟，定了定神。 “未曾降妖伏魔，只是我这徒弟，也曾于乌斯国界向善行，流沙河界激斗魔，黄风岭也曾遇怪……山中也有人魔……” 听着玄奘言语，一群人心惊肉跳，他们多是听闻山中有妖魔，河中有水怪。 却没见过多少。 纵是三国师，那平日里也是人模人样，未曾见过其真实样貌。 故心下有惊惧，却也有限。 如今听了玄奘所言，那画面只是脑子臆想一番，便觉身体发寒。 “路上妖魔虽多，却也有向善的山君，只是不喜打扰，也有救世的魔女，行善济世，却也不可一概论之。” 玄奘认真道，尘世间的事，如人心一样复杂，不是单纯的善，也不是单纯的恶。 纵是降妖伏魔，也要知道降的是什么妖，伏的是什么魔！ “法师果然是有大见识的，经历竟如此丰富，叫人心神往之。” 国王抬眉，悠悠道。 看着天际黑云滚滚，铺天盖地，压的满城光线暗淡，好似黄昏已逝，夜色降临。 “朕观法师少说也途径十余国，又是大唐西进至此，不知我车迟国与途径之国相比，如何？” 国王站在栏杆旁，指尖轻轻敲打着栏杆，很是轻松道。 噗呲！ 话音刚落，李虎忍不住轻笑一声，瞧着那国王自信的眼神，他实在是很难忍住不笑。 有什么可比的？ 国君是什么稀罕货吗？ 他们身边，不就跟着一个前乌鸡国国王么，他觉得这俩家伙倒是有的聊。 俱是半斤八两的货色，也好意思比来比去。 见玄奘严厉的目光扫来，李虎只能将头扭向一边，轻咳两声。 “陛下治国，自然是极好的，车迟国有国师相助，风调雨顺，百姓有地可耕，无旱无涝，只是…… 只是陛下敬道恶僧，恐有不妥！” 玄奘一番思量后缓声道。 “哦？国师大人劳苦功高，朕给他一些优待，有何不可，那僧众也曾享无上福德，只是个个是无用之僧。 如今让他们干些苦活，又有何不可，他们若是像法师这般，朕也能给予他们优待！” 国王微微挑眉，很是淡然道。 能者上，弱者下，强者高居于弱者之上，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他们若是丁点用处没有，朕早就砍了他们了事，似这般无用之僧，如今有活做，有饭吃，已经是朕给他们莫大的恩惠了！” 玄奘瞧国王如此言语，心中暗叹不已。 “陛下，不知您施的是哪般恩惠，贫僧只看到了他们积压的怒火，暗藏的不忿，施惠于民，民必以善意报之。 只是贫僧所见，只有怨气冲天，满目憎恨，莫非陛下的子民，个个是知恩不报，狼子野心之人？” 玄奘直言不讳，犀利发问。 国王却是脸色不变，神色自若，瞧着那豆大的雨珠滴落，眼中有了些笑意。 “法师是高僧，见到受难的僧侣，替他们说话，那是法师慈悲，朕理解，只是他们的罪行不可饶恕。” 国王气定神闲，轻声解释道。 “法师可知，几十年前，这里遍地是和尚，人人会念经，会礼佛，可是佛呢？天不降雨，便有大旱。 地里没庄稼，山中无猎物，佛可曾将目光投下半点？” 国王的目光变得深邃，君王的气势也在悄然间展现，不怒自威，睥睨四方。 “陛下，神佛显世，纵有救世之念，我人族也该自强，二十年前的事贫僧也曾听闻一二，人人削发为僧，不从农事。 此乃人之过，非神之错！” 玄奘目光沉静道，黑白不可颠倒，是非尚有对错，将一切过失推到神佛身上，这不是帝王该有的态度。 “纵是国师，也只能求得雨来，风来，得此相助，万物才可逢源，却仍须自力更生，神无法替人耕种，也无法替万物生长。 如此，也是我们敬神礼佛的理由，若是神把什么都做了，那不是神，那是奴隶！” 玄奘言辞恳切，国王却是一拂袖，神色不以为然。 有用之神方为神，值得敬仰，礼拜，奉上香火，无用之神当弃之，神如此，人亦如此。 “陛下如此行事，将僧众贬为劳役事小，将道士奉上神台事大，若长此以往，恐重蹈覆辙，再现二十年之祸事！” 玄奘凝神道。 那时的道士，便是二十年前的僧侣，僧众的今日，便是道士的明日。 不过一个又一个轮回，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有祸事又如何，朕有天佑，我车迟国必当久盛不衰，至于是道士还是和尚，朕又何必在意那些！” 国王微微眯眼，风轻云淡道。 手下有好用的人就行，是什么身份，他何必在意。 “似那见风使舵的，今日当道士，明日当和尚，那理应是他们的劫数，朕放任自流，正好可以替天行道，除了那些祸害！” 国王神色不屑一顾，民多民少，不过在他一念之间，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那飞扬跋扈的道士，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只有他的江山永流传，其他的，一切皆可抛。 “那那些依然兢兢业业，时时刻刻奉行道门理念的无辜道人呢，陛下他日难道不会殃及池鱼？” 玄奘明白与其讲道理，怕是讲不通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忍不住问道。 “无辜？哪有什么无辜之人，他们享受了该享受的，这该为朕死的时候，理应前赴后继才是。” 国王理所当然道。 为善或是为恶，那是其他人该纠结的事，却不是他这个一国之君该操心的。 恶贯满盈的未必不能活得长久，处处行善的如何不能下狱问斩？ 一切只有需不需要，没有应不应该。 “当然，似国师这般的人才，无论什么时候，朕都是舍不得杀的，那智渊寺中，一样有几个得道高僧，朕不也留着他们呢么！” 国王不急不缓，泰然开口。 “朕只是借他们的手，清理一下黎民百姓中的毒瘤，害虫，他们该体谅朕的良苦用心才是，法师，你说对么？” 国王脸带微笑，认真问道。 像那些哪里有福享，哪里有优待，便往哪里挤的人，不是害虫是什么，不是祸害是什么？ 不清理掉，这吏治如何清明，这王朝如何兴盛。 身为国君，当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魄力。 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唯朕心尔！ 第407章 一朝风云变 悟尘瞥了眼信马由缰的国王，觉得此刻的他，恐与妖魔无异。 师傅说了那么多，终究是做了无用功。 一个沉迷于自己江山美梦，全然不顾黎民百姓生死的国君，这样做事，好像比吴季更甚。 有人视天下百姓如牛羊，可圈可牧，可杀起来，那也是因利益而动。 保大而舍小。 这车迟国国君，视黎民百姓，恐怕还不如那牛羊。 竟觉得自己国内有许多害虫，毒瘤…… 又故意放大他们的欲望，加以引导，一次次循环往复，这是要兴国吗，这是要灭国吧！ 一国之地由一人之念决定生死，成了个人之私产，当真恐怖如斯。 轰隆！ 城中景色昏暗，闪电亮彻长空，是雷鸣声炸开，霎时间暴雨倾盆，只是几个呼吸间。 那街道便已经是湿了一片，滴雨成线。 “好雨，好雨！” 国王大笑一声，瞧着这南北分明的界限，北边已经是大雨滚滚，瓦片叮当响，宛如珠子在奏乐。 这雨来的疾，来的猛烈，狂风刮过，是打在人脸上生疼。 “国师他们终究是老了啊，这做起事来，总是慢上一步，一步慢，步步慢，时不我待啊！” 国王有意无意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贫僧倒是以为国师大人心性俱佳，这雨是春雨，当润物无声，却给万物以生机，快，不一定就是好。” 玄奘持不同意见，轻声道。 若是比斗，自然是国师略逊一筹，可此时正是万物逢春，生机勃发之际。 生命初生，尚且脆弱，迎不得暴风烈雨，春雨有春雨的特色，国师求雨，意在苍生，不在输赢。 那大雨下了好一会，南边才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细小绵长，宛如针线，轻柔洒落，远不如狂风暴雨。 国王与玄奘的脸上，却是两种不同的脸色，恰恰截然相反。 玄奘目光柔和，眼中有了笑意，只凭此雨，他便可以断定，这三位国师，心中是装着这江山几许，万民百姓的。 如此无情的国君手下，却有着为黎民百姓着想的三位国师，不知是福报还是…… 滚滚黑云上，猪八戒御着云雾，叉腰站定，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挥动衣袖，使了法力，开始散去那雨雾。 他这是狂风暴雨，该来的快去的也快。 若是下的如春雨那般久了，怕不是洪水滔滔，苦了这一地生灵。 至于为何下暴雨，自是看不惯那国王的嘴脸，故意给他一点教训，否则他也是耕种过的，怎么会不懂其中道理。 “给他留一半收成，就算老猪心善了！” 猪八戒眼睛微动，心下依然觉得恼火，想着要不是怕老和尚念叨，他这雨，就得下个三天三夜。 看这老货还敢不敢跟他嬉皮笑脸的。 不过片刻，便见风雨停歇，猪八戒亦是纵下云头，御风而来。 “师傅，老猪也没有跌了你的脸面，这雨，来的是时候吧！” 猪八戒拂拂衣袖，闷声闷气道。 “猪长老本事当真不小，这般呼风唤雨的神通，属实罕见，厉害，厉害。” 玄奘未出声，国王便鼓掌说道。 言语间喜不自胜，眉飞色舞，只是说罢，又神有犹豫，作个沉吟状。 “不知猪长老可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了，叫朕开开眼界？” 国王有些期待道。 这猪妖之前可是说了，呼风唤雨只是小术，想必还有更大的本事，他心中好奇难当。 要是有其他本事，最好一个个使了出来，他好一观啊。 “陛下，我这弟子向来口气大，本事其实低微，并无出奇的本事神通，陛下国事繁忙，不如就此放我等西去！” 玄奘率先说道。 国师尚在求雨祈祷，感念上苍，此心虔诚，这雨是为车迟国求的，国君不说感念恩德。 却在这妄动欲念，要看什么本事神通。 如此作为，实非圣明之君。 看着看着，玄奘竟为那三位国师起了同情之心。 不逢明主，终究是无法展翅高飞。 “法师何出此言，你这徒弟仅仅是这一手求雨的本事，便已经是出神入化，切莫妄自菲薄。 朕也好奇，这满朝臣工亦是好奇，就叫我们开开眼界罢！” 国王抬手说道，言语间已经是掠过玄奘，将目光放在了猪八戒身上，同时时不时看向那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黑熊。 猪妖有本事，黑熊定当是有本事的。 能降伏两只妖怪的法师，自然更有本事，若是一并归了车迟国…… 想到此处，国王脸上笑容更甚，心中愈发开心。 看向玄奘一行的目光，如同看美人宝珠般。 “师傅，他们喜欢瞧就让他们瞧一瞧吧，免得咱们再被当成骗吃骗喝的野和尚，叫人家误会。” 猪八戒瞧着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没忍住说道。 “俺老猪本事不大，尚有几分神通变化，可叫你们开开眼界！” 猪八戒沉声说道。 玄奘见状轻叹一声，也不再阻拦，有时堵不如疏，他强行拦着也没什么用处。 “长老请！” 国王怕猪八戒施展不开，又将其请到了宫城内，金銮殿前。 至于尚在坛前求雨祈祷的国师等，已然被晾晒在一旁。 高台上，虎力大仙对外界景象一无所知，正是心无旁骛，一心念诵，念的是上苍恩德，诵的是黎民苦难。 此心贵在诚，贵在纯，贵在真。 那云雨无尽，细雨纷纷，扫去尘埃空气新，润土无声生灵喜。 道一个悠长，道一个生机勃发。 正是水气育生。 高台下，鹿力大仙与羊力大仙是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迷茫。 “松白道长说的没差，帝王果然是个无情的，不过几日而已，这态度已然是千差万别，何至于此啊！” 羊力大仙苦笑一声，觉得人心真是难以揣测，也可能是他们压根就没揣测过。 刚才陛下对那些和尚妖精的态度，恰是往日对他们的态度。 只道是新人胜旧人，旧人冷落晾一旁啊。 “惺惺作态，虚伪！” 鹿力大仙扬了拂尘，冷言冷语道。 想着今儿过去，恐怕不消他们说了，这皇帝就会赶他们走了。 不，怕是还得装模作样，流露出三分不舍，三分怜惜，可能还有几分怅然若失。 “如此，已然不是我等的久留之地，老大这场雨，当是为车迟国求的最后一场雨了。” 羊力大仙看着尽心尽力为生灵求雨的老大，轻声道。 这场雨尽，便是他们离去之时。 昔日辉煌，名利，地位，不过是过往云烟，一朝成虚。 这虚无缥缈之物，真是来去如风，抓不住摸不着。 说有就有，说没就没。 半点不由人！ “当道士太辛苦，我还是回去当我的妖怪算了。” 羊力大仙神色黯淡，那挺拔的身形一时间矮了几分，没了心气儿。 顿时就觉得乏累了。 当人是真的累…… 第408章 人心裹挟 金銮殿前，是半边云雨润天街。 那些个朝臣皆有好奇之心，皆想知道眼前妖魔有什么本事。 “俺老猪这变化，非有缘之人不可见，诸位若是想观，便不能白看！” 猪八戒站定，提了钉耙随意道。 他以前也是堂堂天蓬元帅，掌管水军的仙官，也不好人前卖弄，想看可以，只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东西。 “长老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有的，朕一应满足，就是没有的，朕也能派人去寻。” 国王十分大气道。 只要猪妖本事足够，能够为他所用，有什么是不能去找的。 人心逐利，妖也是一样，没有什么是利益不能打动的。 “俺老猪也算半个出家人，该一无所求，只是瞧见这僧侣卖力干活，仍是衣不蔽体，如今又不是酷暑，瞧着凄惨…… 不知陛下能不能把那苛法严刑改上一改，这世道，人总得有个人样不是！” 猪八戒含笑说道。 四处捉拿僧人，将其当成下了牢狱的刑犯，没个自由不说，终身没有被放出的希望。 这车迟国的和尚，是可怜了点。 不怪老和尚能生怜悯之心。 “长老说的在理，又有慈悲之心，合该如此，太师啊，这事就交由你去办！” 国王转头吩咐道。 那太师出声应下，便又退到一旁。 众人的目光皆是聚在猪八戒身上，看他准备弄个什么神通。 “俺老猪有个变化之术，可大可小，且容尔等一观！” 猪八戒说着，那脚掌微微跺地，却是眼睛微眯，心下起了咒语，掐诀吟诵，嘴里一通念叨。 便见口鼻生雾气，法力显神通，那身形变化随心意，是一小再小，转眼间便与巴掌一般大小。 一时间惊叹连连，众人眼中神采泛滥，皆是道了声好。 玄奘亦是惊奇，他知晓八戒的本事不会小了，只是以往只听他吹得，不曾见过多少。 似这般变化，他也是头一次见。 这人世间，会法术的，便已经是出类拔萃，能弄神通的，已经是少之又少。 他也是运气，能有八戒这样的人物相随。 “这小也小得，大也大得，大！” 猪八戒一脸自得，吸口气儿，吞云吐雾，又弄了法术神通，举了钉耙，迎风便长。 不过一个呼吸，便是与先前一般大小，那势头不减，又是三五个呼吸，其身形便有十余丈高。 惊的一众朝臣后退连连，生怕猪八戒一个不小心，将他们一脚踩成肉泥。 那毛发如铁，衣袍似屏障，身姿若小山，挺拔无比。 “好，好神通，长老好本事！” 国王连道几声好，那变小他尚且不以为意，只是这变大的神通，着实惊着他了。 长的这般高大，叫那人瞧见了，是心也颤肝也抖。 威风不尽，气势无双啊！ 城里那百姓，亦是惊慌失措，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慌忙逃窜，各自往家里跑去。 一时间，街道空空，鸡飞狗跳。 “你这地方忒小，俺老猪施展不开，若是放开手脚，我这手可触云霄，脚能碎山峰，那时才是真正的大变化！” 猪八戒声如雷，张口便起大风，轻轻跺脚，那砖石便是碎了一地，显了深坑。 国王见猎心喜，连连夸赞，嘴巴已然乐的合不拢，那目光，像是看一个大宝贝一般。 眼神炙热，心中尖叫。 “陛下，这神通也看了，贫僧见城外就有那做劳役的僧众，不如先将他们给放了，也算功德无量。” 玄奘双掌合十，轻声说道。 君上无德，朝堂失仁，官差无义，便看不见那做活的一众僧侣中，上有半百老头，下有总角孩童。 这般人儿，莫非个个都是出了家的和尚，入了寺的行僧？ “法师急什么，这政令下达，如何施行，也得有个章程不是，何必急在这一两天。” 国王兴致正浓，被玄奘一打岔，心有不悦，径自说道。 “且那刑徒，乃是帮国师建造观宇所用，怎可轻易放了，殿宇尚未完工，将他们放了，谁来施工，谁来建造？” 国王头也不回道，事总得有人做，你不做，他不做，那谁来做。 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国君操心不成。 “其他僧众皆可放了，至于城外的那些个，等完工了，朕自会饶了他们，让他们免受刑罚的！” 国王随意道，不过三五百众，属实算不得什么。 这和尚这般斤斤计较，便没意思了。 “除非……让猪长老再显一道神通，朕立马就放了他们，如何？” 国王忽的回头，眼睛一亮道。 用几百条贱命，换他们见识一道法术神通，再划算不过了。 “猪长老神通广大，定然有许多我等还没见识的本事，不如再展示几个，叫臣开开眼界！” 太师上前一步，奉迎道。 “长老，朕也不好拂了众爱卿的面子，不如就再展示几道，那城外的僧众，朕也一并放了如何？” 国王抬头高喊道，他坚信，猪长老显露在人前的，必定只是诸多本事中的冰山一角。 想要看到更多的，必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如此代价，正合他心意。 玄奘闻言，这心情亦是起了变化，先前他不让八戒卖弄，是不想让他滋生骄气。 只是如今成了行善的法门，他倒是希望八戒多显几道神通了。 “正有此意！” 猪八戒声如雷钟，说着便急速缩小，很快便与先前无异。 对着悟尘眼睛微眨，心中很是自得，今儿个，算是他猪老二的主场了。 只是弄个变化，显几道神通，便救下这么多僧人，就是佛祖来了，也得说一声善，道个慈悲。 能让老和尚不再出口阻拦，也是不容易啊。 “俺老猪还有个变化之术，可变人相物相，什么木石飞禽，皆不在话下，且瞧！” 猪八戒声音懒散，却也凝神定性，口中念咒。 周身云遮雾掩，让人瞧不真切。 只闻一声轻喝，云雾散尽，便是一大石屹立，那大石又生变化，转眼间便是一棵青竹扎根。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什么桌椅板凳，瓶瓶罐罐，王八飞鱼，毒蛇猛兽…… 尽数被猪八戒个个变化，一一展现在人前。 “变！” 那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原地却是出现了与玄奘一般模样的和尚，只是那模样一样，却是大腹便便。 显然是一处无法尽善尽美的破绽。 “好！” 国王叫好，只是眼中深处依然残存些许悸动，更余一些森然与阴厉。 不过在瞧见那无法遮掩的肚子时，眼中突然出现的惊惧便消了大半。 若是真能变得一模一样，如何不让人惊慌，还好只能做到如此程度，还好不能一模一样啊！ “陛下，这变物尚可，变些动物，人之类的，缺点便有些大了，俺老猪的修行不够啊！” 猪八戒恢复本相，笑哈哈道。 “哈哈，长老本事这般大，再修行几年，定能有所突破，到时，定能变个一模一样！” 国王眼中只余惊叹，不断鼓掌道。 众臣工一个个开始附和，皆是些夸赞之言。 猪八戒明知他们是在阿谀奉承，可这眼中的自得，也是掩饰不住。 不管真话假话，这夸人的，人家说了，就没有他不爱听的。 “行了，把那一众僧侣放了吧，好叫俺老猪积德行善。” 猪八戒随意说道。 “长老，不如再显些本事，这一回生二回熟，你看众爱卿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呢，叫朕如何拒绝，长老你兴致也正浓，再来几个吧！” 国王岔开话题，目有期待道。 “长老本是客人，不该叫长老如此，然我等这地处偏僻，实在没见过什么大神通者，望长老满足一下朕与爱卿们的好奇心！” “猪长老本事通天，我等也是好奇的紧，陛下已经传了口谕，设宴招待长老们，这还有些时间，不如展示展示？” “正是正是，长老这般神通广大，正是兴起的时候，怎么能说些败兴的言语，展示展示吧！” …… 第409章 吃瘪 瞅着那朝臣一个个叽里呱啦，说些献媚奉迎之言。 猪八戒眼中的笑意减无，嘴角掀起一抹嘲弄，就那么十分平静的盯着一群人一动不动。 一帮人说了许久，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声音渐缓。 “说啊，怎么不说了，听你们这意思，俺老猪今天要是不遂了你们的愿，是不是应该一头撞死，自裁谢罪啊？” 猪八戒杵着钉耙乐呵呵笑道。 “都说读书人的一张嘴皮子厉害，俺老猪今儿个也算见识了，不过就别拿那些虚的东西搪塞我了，放人！” 见这帮家伙只会溜须拍马，事是一点都不干，猪八戒脸色陡冷。 东西不是给他们白看的，自己也不是大街上耍杂技的。 再者，就是耍杂耍的，那表演完了还要给几文打赏钱，哪能靠几声叫好瞎糊弄。 “放，放，朕这就放，来人！” 国王脸色一僵，随即又转而笑道。 朝着远处招招手，找了侍卫前来，便吩咐了下去。 朝臣讪讪一笑，觉得这猪头不好对付，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法师能跨洲西行，又能得如此高士相助，想必本事非凡，今儿能到此地，实乃我朝子民之幸事。 不知法师可能显露一二，我等感激不尽啊！” 太师打个哈哈，连忙上前道。 说的是诚心诚意之言，目有希冀，那眼神中的意味，好像玄奘不答应，便是瞧不起他们。 “停！打住，俺师傅是个厚道老实人，俺老猪可不是！” 见玄奘面有犹豫，猪八戒直接开口道。 眼中已是有冷意泛滥，要不是这些年修身养性，他看见这般无赖的场景，早就一钉耙送这老太师去见小鬼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真当他是个没脾气的。 “这说来说去，有完没完了，你们这帮老东西拿说话当放屁玩不成，神通显了，雨也求了，通关文牒呢？” 猪八戒也不管其他，说完便向国王看去。 这朝堂上下一路货色，没一个值得他多看一眼的。 理由是一个接一个，再聊下去，他们真成耍杂技的了，说不动自己又把事扯老和尚身上去。 什么嘴脸都是！ 唯独他们自己答应的事，好像就那么轻描淡写的给揭过了。 他们不做，这通关文牒是不是一直就不给了？ “我说皇帝老儿，你要是老的不记事了，就把这位子让给别人坐坐，俺老猪本事不大，路上也弄死过几个妖精。 有人要是想胡搅蛮缠，俺老猪的钉耙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猪八戒见有人想上前和稀泥，却是提了钉耙，漫不经心说道。 “像俺老猪这么一筑，那妖精就成了一滩烂泥，嘶，就跟那泥巴甩墙上一样，软趴趴的，黏糊糊的……” 猪八戒将那钉耙甩的飞起，又稳稳接住，作势那么一筑，顿时吓瘫朝臣一片。 似是回忆往事一般，猪八戒微微感慨道。 那渐渐显露的凶性，让众人脸色发白，呼吸难顺。 离的最近的国王，已经是眼皮直颤，心头忽上忽下的，对他来说感受最是直观。 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能感觉的到，这猪妖眼里压根没什么皇帝与朝臣的分别…… 那眼中流露出的一些东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哎呀，你看朕这记性，这看长老舞的兴起，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朕这就为你们倒换文牒！” 国王微微扶额，似是才想起来，故作恍然道。 说罢便又将众人请到金銮殿内，自己则是回到龙位上，盯着那通关文牒一阵细瞧。 又取了宝印，终是盖在了上面。 “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就把这事给忘了，法师勿怪，勿怪！” 国王笑容满面，从容道。 将那文牒递与近侍，又转到玄奘手中，玄奘道谢后接下。 对于眼前这位国君，他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人各有志，国是人家的国，不是自己的，他能做的也不多。 更何况，今日对方能因他们改了政令，来日，也能因其他的人或事又再次降罪于民。 一切不过在人家的一念之间而已。 “俺老猪就说你不记事吧，这位子啊，趁早吧，再瞧瞧这满朝文武，有一个四十岁以下的么？ 都大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都老糊涂了都！” 猪八戒瞧着这十分老气的朝堂，纵是金碧辉煌，也不可能将他们映的朝气蓬勃。 已经是给自己琢磨着准备棺材的时间段了，还霸着朝堂，怪不得一个国家能搞成这个模样。 人心不古啊！ 人老而精，一帮老狐狸净琢磨自己心里那点龌龊事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关系民生，家国大事。 “长老说的是，长老的话真是如醍醐灌顶啊！” 国王笑容依旧，颇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出行，诸位远行到此，必然十分疲累，朕为你们设了宴席，准备了住处，暂且歇息几日……” 国王拿出了早已想好的主意，微微笑道。 玄奘闻言向殿外看去，因是阴云密布，细雨绵绵，这瞧不见日光，天色却是昏暗。 且这春雨，下的时间不会短了。 想到这，玄奘便也没有拒绝。 “贫僧在此就先谢过陛下款待了！” 玄奘微微一拜，轻声道。 那国王被猪八戒说的跌了面子，心情是美也不美，当即轻轻摆手，让人将玄奘等请去东边阁楼中小歇。 待他们出了金銮殿，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眸间已是多了几分冷意。 妖魔大胆，竟敢当众嘲弄于他。 果真是野蛮难驯，不开教化，也就能卖弄几分本事了。 “众爱卿，这西行的和尚，俱是大才，你们说，怎么才能将他们留下来，为我所用啊！” 国王倚靠在龙椅上，淡淡问道。 “这猪妖……猪长老的本事你们也瞧见了，比起国师，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教他们走了，朕心痛惜啊！” 说罢，国王抚着眉间，似是有些头疼道。 金銮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目不斜视，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左右张望。 就是没有一个开口言语的。 太师沉吟良久，觉得陛下是抛出了一个烫手山芋。 “陛下，此事……此事恐怕不好办呐！” 太师见冷了场子，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答道。 “不好办？要是好办的话朕直接就办了，哪里需要你们出主意，朕让你们的屁股坐这个位子上，是叫你们说一句不好办么？” 国王冷眼一瞥，毫不客气道。 “太师啊，你也是老人了，这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不正是你们该做的事么，说办法吧，好不好办，朕比你们清楚！” 国王环视四周，眸间冷意涌动，有一句话，他觉得那猪妖是没说错的。 就是这满朝文武，确实老了点。 一个个都想着自保，奢求后半生平安顺遂，谁来为朕办事？ “陛下，那唐朝僧人说话毫无尊敬，敢质疑陛下的决策，这样的人，恐不能为咱们所用，至于那猪妖……” 一大臣站出来言语半句，剩下的，不说他们也明白了。 就那个和尚，他们看着就不顺眼了，遑论那个口无遮拦的猪头妖，简直可恶至极。 真要留在朝堂，他们怕是得少活好几年。 皇帝想留下他们，众大臣未必想！ 第410章 惊呆了 却说凤楼前，高台上道人依然坐定，那雨幕临身，早已湿了衣衫。 是青丝挂水珠，民欢喜，却是人惆怅。 “老大，这雨量差不多了，再下些，便是过犹不及！” 鹿力大仙掐着时辰，沉声喊道。 “这无情老儿，枉咱与他真心相待，只是来了几个和尚妖精，使些法术神通，便视咱如敝屣！” 羊力大仙心中不快，冷着脸嚷嚷道。 也不在乎附近有没有人儿会将话听了去，告知他人。 “谁说不是，先前听那说书的，说什么帝王心思最是深沉，亲情寡淡……当时只当是个笑话！” 鹿力大仙轻叹一声，觉得还是他们经验不足。 这才被人糊弄，人间流传下来的经验之谈，不仅仅是几句话而已啊。 与帝王家论交情，要不得！ 虎力大仙恍若未闻，只是作收尾之功，又对天一拜，这才吩咐小道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昔日之殷勤，今日之疏离，其实细细想来，他们早该察觉的。 “童儿，我这有书信一封，你这便前去送与御前吧。” 虎力大仙喊来随侍童子，于袖中取了书信，与那象征国师身份的玉符，皆是交给对方，让他送还国君。 二十年间，他们三国师不可谓不尽心尽力，虽然本事低微，可凡所求，必有所应。 此前，他只知缘来，未知缘尽。 只是此时此刻，一种感觉涌上心头，他方知，这缘分是真的尽了。 “还有我们的！” 鹿羊二仙哪会不明白老大的意思，俱是拿出了自己的国师玉符，齐齐丢了过去。 此前他们想离开，心中尚有愧疚，老是觉得对不住这一国生灵。 现在看来，老天爷可真爱跟他们开玩笑。 一切都是他们自作多情啊！ 天上的细雨渐尽，云色渐淡，却也不曾放晴。 雨后的街道让人耳目一新，便是吸入的空气，也少了许多烟火气息，多了一丝泥土的芬芳。 街头，为数不多的一些行人，在瞧见国师的身影时，也是不由得愣神。 “国师大人，那些个妖精和尚呢？” 见三国师脸色不对，有胆大的百姓好奇问道。 先是和尚妖怪进宫，皇帝后脚就宣国师他们进殿了，今儿下的雨更是南北分明，又有那巨大猪头在宫中显化。 便是他们未曾在场，这种种迹象，他们也能猜到几分。 想着是国师与那些妖精斗法，又或者较上劲了。 见只有国师出来，不见那些和尚，他们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些。 “他们是西行取经的高僧，这长途跋涉，身子劳累，陛下设宴，在宫中歇息呢，切莫再说什么妖精和尚。” 虎力大仙随口回了一句。 便一声不发的向三清观走去，神色见自是不见欢喜，多是深沉与黯然。 “取经的高僧，设宴款待？” “这不曾捉拿，也未曾下狱，又好吃好喝的供着，莫非这世道要变了？” “有理，这和尚跌落谷底，想必是触底反弹了啊，说不定明儿个就不兴当道士，兴当和尚了，哈哈！” “那我得准备准备，这胆子大的才能吃肉，犹豫不决的只能喝汤。” …… 人群中传来一声声言语，听到此消息的人儿却是有了各自的心思。 没得到和尚下狱的消息，那这风向标，显然是有了变化。 正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只是一会功夫，百姓耳中已经是听了许多猜测跟臆断，不管真真假假，反正听着有理就是了。 三清观前，虎力大仙脚步微顿，看了看那庄严宏伟的高堂真殿。 终究是没作什么言语。 “师父，今儿又有几个当差的要硬闯咱的观宇，我遵您的吩咐，没让他进去，只是那脸色……” 两个小道在大门口迎接，边走边说道。 虽然不解，却仍挺直了身子，他们俩个，还是没给师父丢人的。 当差的又如何，那官再大，还能大过国师不成？ “晓得了，你做的很好，另外与你们那师兄弟说一声，就说咱这几天就要搬家了，另寻去处，你们早些收拾行囊。 等走时便不用急匆匆收拾！” 虎力大仙主意已定，便吩咐道。 眼中复杂的情绪渐渐隐去，这样的地方，其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早走早脱身。 “是！” 两个小道也不问为什么，当即便应道。 三国师过了正殿，又入偏殿，对着蒲团上端坐的身影微微拱手。 “道长，你说时机到了我们便可与陛下辞行，又说这时机该我们自行把握，今儿贫道递了书信，算不算时机到了？” 虎力大仙径自问道，这做之前，道长说不可说。 如今他什么都做完了，道长总该给他一点提示了吧。 “修行修心，随心而走，随性而悟，这时机到没到，你自己最清楚！” 悟空将那供桌上的果子取了一个下来，咬了一口随意说道。 “道长说的，我是既明白又不明白，这先前有走的心思，却老是觉得不妥，不敢下那决心。 如今决心倒是有了，只是仍觉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这才相问。” 虎力大仙挠挠头，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走了，心不定，等于没走。 如今心已定，再也不觉亏欠，他也明白，正是该走之时，只是前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想起来时心又不定了，他想要一个答案，让松白道长帮自己定定心啊。 “这种事情，你问本道，本道也迷茫啊，我倒是能给你几条路，可那是你想要的么，在痛苦中抉择，不正是修行所在么？” 悟空想也不想说道。 “其实啊，最简单的，就是你上去咔嚓一下，捏碎那国王的脑袋，左一拳右一腿，横扫金銮殿…… 先出了这口恶气，保你修行一路通畅！” 三国师见老道长这般言语，不由得翻翻白眼，真要这么做了，哪有畅途啊。 怕不是通向阎罗殿的康庄大道。 “道长莫开玩笑，我们要这般行事，道长怕不是立刻就要降妖除魔，话说，是不是道长威名远扬，近些日子没找到什么作恶的妖怪……” 鹿力大仙有些不确定问道。 这不会是手痒痒了，又找不到除妖的名头，故意让他们作恶吧？ 然后顺手就给他们来一个五雷轰顶…… “本道是那样的人么，我这名声就是被你们这样瞎猜给败坏的！” 悟空斜了三妖一眼，没好气说道。 “说实话，坐到那个位子上的，该死的不该死的其实都该死，只要弄死了，你寻个什么由头，都是有道理的！” 悟空心中想了想，瞧了瞧这车迟国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说实话，满朝文武，上到国君，下到官吏…… 凡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哪个的屁股上面没沾点屎。 只不过有的只是点渣渣，有的，糊了一裤裆。 再离谱些的，就是把自个塞茅坑了，整天在里面过活了。 上哪找干净的去！ “这天底下最不缺什么，人才啊，就他们那样的蠢东西，又跟你们结了因果，还犹豫什么，干他啊！” 悟空起身将果子丢到一旁，摊开手说道。 “皇帝没了怎么办，再找啊，大臣无了怎么搞，找啊，随便找个犄角旮瘩的地方，逮出来一群人，就能搞个小朝堂……” 悟空的话语让三国师目瞪口呆，久久未能言语。 看着眼前的松白道长，心下想着这道长正常了几天，终于开始不正常了。 真是疯了啊。 这什么疯言疯语？ “动动你们的小脑袋，就这么一群人，跟那血吸虫似的，有什么紧要的，你就是逮只猪坐上去，一直哼哼…… 什么都不做，也比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在那瞎逼逼强！” 第411章 扫兴 “道长啊，这国之大事，民生政治，我们哪里懂，陛下他无情无义，却也与我们没什么深仇大恨！” 虎力大仙十分委婉的说道。 就为这点事杀人，不至于啊，真不至于。 他们虽然修行尚浅，可也不是山中野兽，还没到见人就杀的地步啊。 “噢！那没事了。” 悟空风轻云淡道，前后态度又是大转弯，给三国师整迷糊了。 一时间不知道松白道长的用意何在。 “师父，太师来了，说要见您嘞。” 殿门口，一小道探着脑袋，及时插话道。 小道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他刚刚好巧不巧偷听到了一些。 那些个话语，要是传了出去，每一句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怪不得师父他们要准备搬家了，这是与皇帝老儿关系闹僵了，不想在这待了啊。 “请他进来！” 虎力大仙微微沉吟后挥手道。 到了离别之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说开了，也算不留遗憾。 那太师得到通传，一路进了三清观，被小道长领着直进偏殿。 在瞧见那殿中几人时，心下了然。 想着他们的猜测总是没错的，果然有人给三位国师大人出谋划策。 脸上笑容却是不减，朝着几人拱手见礼。 “见过国师大人，不知这位道长是？” 在看向悟空时，太师故作疑惑，向三国师递去询问之意。 “贫道乃是山中野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悟空面无喜悲，沉静说道。 “这位是松白道长，我道门的前辈，说起来，我等未修行之时，松白道长便已经游历山川江海……” 虎力大仙笑着介绍道，毕竟松白道长的风采，多是在几十年前了。 近些年，许是到其他地方济世救民，又或者入山清修，反正是不怎么显那威名。 更何况，降妖除魔的道长，与妖魔打的交道多，与人打的交道少，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 “久仰久仰！” 太师微微笑道。 “国师啊，何故要走啊，可是我们何处怠慢了你，让国师这般决绝，铁了心要离开？” 太师面露不解，又有几分惶恐，微微一拜后问道。 “若因今日之事，国师还是要理解陛下啊，那唐朝来的和尚妖魔本事甚大，非人力所能敌。 陛下只能放下姿态，虚与委蛇啊！” 太师面露为难，不露痕迹的解释了一句，见国师面色如常，心中有了些许疑惑。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是啊是啊，这该理解的要理解，不该理解的也要理解，人家可是一国之君，就是错一万次，那也是对！” 悟空在一旁感慨一声，便抓起了供桌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呵呵，道长说笑，国师大人，陛下要平衡人心，有些事肯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陛下对你们的重视，从未变过！” 太师挤出笑容，轻声说道。 “否则陛下怎么会为了国师，而给天下所有到此的道士，特殊优待，这三清观与皇城仅是一墙之隔…… 陛下为国师大人新建的殿宇，可依然在建造中啊，这都是陛下的良苦用心，国师难道感受不到吗？” 太师轻声发问道。 虎鹿羊三仙神色微微变化，有了些许犹豫，见状太师心中一喜，便要继续开口。 “是啊是啊，道士向来讲究清修，坐忘，离名利越近，离大道越远啊，皇帝老儿真是用心良苦！” 悟空不合时宜道。 正是三清只须泥土身，何需金装碧玉裹。 身外无物，方能心中有道啊！ “道长何故如此，我车迟国可是与你有什么恩怨？” 太师见这老道一而再，再而三拆他台，面色渐冷，忍不住说道。 “本道有感而发，哪有什么恩怨，老人家你误会了，这人呐，最怕你以为，你以为将鱼儿从河里捞到池塘，便是鱼儿的幸福了。 恐怕未必啊，有些东西，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悟空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说道。 人为心动，觉得竹子长弯了不好看，留下的便是直的，觉得盆景直了不好看，那便把小树折弯了弄上去。 一切事物，不过是满足自己心中所想而已，你以为的你以为，最是不可为。 修修剪剪，敲敲打打，留下有用的，丢弃没用的。 世道本就如此，但是挂上一句，让你活在鱼缸里，是为你好，让你变直，有价值，是为你好…… 让你长成我想要的模样，是为你好。 啧啧啧，好虚伪的玩意啊！ 这有的人，不管别人信不信，说着说着，自己就当真了，临到头，好似过错都是别人的。 受伤害的全是自己，这样的人，你不远离，是留下来给自己买棺材吗？ “道长未免言过其实，陛下对国师以真心相待，难道还有错了，莫非随便找个破庙让道长住下，便是对他好了？” 太师冷声说道，有些不以为然。 都是老而精的家伙，怎么会被几句话搪塞住。 要讲大道理，他肚子里有的是大道理，这年头，最不怕人讲的就是大道理。 “贫道去意已决，太师要是来当说客的，便无须讲了，这件事与松白道长并无关系！” 虎力大仙轻轻摇头道。 走是他本就有的想法，松白道长来了后也未对他们说什么，更未逼着他们做什么。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如何怪得旁人。 陛下对他们好不假，可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也不假。 一根绳子，要拉的人劲往一处使，才会事半功倍，要是你扯你的，我扯我的，这会往东，一会又往西…… 怕是做不成什么事。 如今车迟国真道士假道士一堆，追名逐利，再不管一管，这道士两个字，在那不久的将来，怕是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此，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陛下与他们的想法不一，二者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迟不如早。 “哼，怎么会没关系，若不是这位道长的到来，我车迟国上下应是君臣和睦，你敢说你没有离间之心？” 太师厉声道，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就差指着悟空鼻子骂悟空是个奸人了。 “谢谢夸奖，本道作用真不小，这个把个日子，就能让君臣离心离德，不知道是本道本事大，还是你们面和心不和？” 悟空微微扬眉，毫无恼怒，只是好奇问道。 “你……” 太师闻言气的胡子发颤，手指头都有些抽搐，指着悟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嘴上能说吗？ 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看来不是本道本事大了，唉，我还以为我真那么厉害呢，扫兴！” 悟空轻叹一声，轻飘飘说道。 第412章 举头三尺当有神明 “道长一张利嘴果真厉害，只是当个道士还真是委屈你了，有这本事，躲在这三清观中做什么？” 太师话音刚落，眸子中便映出一道鞋地板，那脸与鞋底无比贴合。 只是一瞬，太师整个人的身子便飞了出去，翻滚起身时，那脸上的鞋印顿时无比清晰。 “你们什么想法，你们自己清楚，贫道可能知道个七七八八，就别整那些虚的了，我烦，很烦！” 悟空收回一只脚，十分淡然道。 “本道本事大了去了，再拿你那臭嘴来恶心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敢走出去，让那金銮殿上下的人人头落地。” 悟空十指交拢，身子斜着微微靠后，眨巴眨巴眼睛道。 “你们不是拿这一国生灵，视其为私物，玩物，生杀夺予，全看自己心情么，真不好意思。 你们看他们，与我看你们，没什么区别！” 三国师面面相觑，这会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松白道长到他们这里，整天不是吃喝就是清修。 别说发火，就是给人脸色，那也是没有的。 没想到与太师聊了没几句就动起了手，说起话来让他们一惊一乍的。 那太师强忍怒火，挣扎着起身，只看那眼睛，却是各种情绪皆有之，若说最为相似的，怕是山中恶狼无疑。 “活了大半辈子了，都快入土的年纪，怎么还沉不住气，莫不是光教别人审时度势，自己养尊处优惯了？” 悟空手持拂尘，踱步上前，好奇问道。 “这人啊，应该居安思危，书上的道理也别读了就扔，保不齐哪天就有一道雷劈自身上了不是！” 悟空说着，又是一脚伸出，将其给踹出殿门。 轰隆！ 阴云尚未散去，云霄陡现霹雳，却是一道临空当头，直入三清观内。 惊的那打扫的小道身子一抖擞，转头看去时，便看到了极为炸裂的一幕。 那殿门中飞出的人影，硬生生的将那雷电尽数接下。 “你看，我就说出门容易遭雷劈吧，真是不好意思，本道就这张嘴厉害，我也不想委屈自己…… 可不躲这，本道没地方去啊，要不，老人家替本道寻个去处？” 悟空抬腿跨过殿门，气定神闲道。 从始至终，都是那么一本正经，目光平静，看向那太师时，像是看一个死人。 “三位国师，既然你们要走，这场子空着太可惜，不如就让本道接手，这天天都有香火钱，我光看着很可惜啊！” 没有理会那惊的肝胆欲裂的老太师，悟空转了身，看着三国师微笑道。 “啊？道长……道长你要留在这儿……吗？” 虎力大仙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尚是一片空白，他们要是走了，留下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是一个烂摊子，香火盛那都是虚的，不是长久的事. 如那狂风暴雨，一阵的时间就过去了，剩下的，只有遍地狼藉。 这点道理，道长肯定是明白的。 “道长你莫开玩笑，这香火是多，可二十年前陛下能把全国上下的寺庙都拆了，就留那一座，他日，这道观自然也能拆了……” 鹿力大仙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自己也被那雷劈上一道。 松白道长喜怒无常，瞧着是真吓人啊！ 要不是他见那太师爬起来时飞快，自己都不一定敢开口。 可也更害怕了，直接弄死你不可怕，让你想死死不成才是折磨，他现在看太师，就很受折磨。 和尚的今日，道士的明日，勿谓言之不预。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三清观，没那么好接手。 “贫道是个无趣的人儿，哪里会开什么玩笑，这不是看国师收拾东西要远行，我起了点贪念。” 悟空神色认真道，本来是不想管的，可既然已经被太白老哥喊过来了。 左右闲着是闲着，管了好像也不错。 他才不管什么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在哪洲不是一样，既然要敬道灭僧，那就彻底点好了。 佛祖要是找上门，就让太白老哥跟他刚好了。 替别人办事，是比替自己办事舒坦。 以后这样的事多多益善呐！ “太师啊，回去告诉皇帝老儿，这三清观，从今以后，只有老道一个道士，只能有本道一个道士。 谁不服，让他来找我，本道最擅长的，便是乐于助人，替人解忧！” 悟空的话音让众人神色微怔，这便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了。 见松白道长要来真的，虎鹿羊三仙齐齐挠头，默默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松白道长图个什么。 有什么好图的？ 车迟国如今的境况，什么繁荣昌盛，那都是虚景，就跟那没有打地基，随便拿东西堆起来的房子一样。 也许好看，但一定不能住。 哪天风一吹，就跟那泡泡似的，什么都没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可那篮子好歹是湿的，起码证明篮子里面进过水。 留在这里当道士，到时候别说篮子，说不定裤衩子都被卷走了。 “没听见？” 悟空见太师呆滞当场，不作言语，于是再次开口问道。 “道长的话，老臣一定带到！！！” 太师语气极重，一字一句道。 眼里再无半点轻视，剩下的只有无尽深沉，这玩鹰的被鹰给啄瞎眼睛，是常有的事。 被鹰玩了的，不常有但是也不是没有。 可这玩着玩着，发现鹰身旁还有老虎狮子做朋友，就有点危险了。 你熬鹰的手段，用老虎身上…… 想着他便打了一个冷颤，车迟国的风向要变了，却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变化。 一道惊天霹雳，当空落下，就那么全部打在他身上。 他却是毫发无损，就连一身衣物，也不过是沾染了一些尘土而已。 可那疼，痛入骨髓，深入灵魂，雷电的洗礼，他却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想都不敢想，已经超出了疼的范畴，那不是疼。 那种感觉……让他的灵魂，他的身体，本能的颤栗！ 妖道啊。 走出三清观时，太师整个人依然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就连陛下交待他办的事，也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本以为劝国师留下，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小事。 只是这小事，一番跌宕起伏后，让他出乎意料。 “天好像要……变了！” 太师吃力的抬起眸子，看向那阴云渐散的天空。 些许日光照耀在身，明明是暖春时节，他却只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 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寒意。 与人交流，有时候，有三五句话，便足够了。 松白道人，不是三位国师之流啊！ “道长当真要留下？” 虎力大仙已经明白松白道长不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们不傻，更不蠢，松白留下的原因，只能是帮他们处理烂摊子，叫他们走的放心，走的安心。 虽然这意思听着有些古怪，可好像就是这么个事。 三清观内，那大道小道个个探着脑袋，向那偏殿处张望，皆是好奇，为何三清观里，有这么个盛气凌人的老道。 连当朝太师的面子都不给，不，那都不是不给面了。 那是直接无视了啊！ 而且他们的师父，三位国师，竟然就在一旁看着，别说拉偏架了，压根都没拉架。 其中必有蹊跷啊。 “真，真的不能再真，本道今后只教他们一句话！ 叫……举头三尺有神明！” 第413章 妖道欺我 夜空下，是乌云尽去，一月临空。 那星河明亮，浮空挂枝头，上有星芒点苍宇，下是灯火映长街。 却说车迟国国王摆驾设宴，宴请玄奘一行。 这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之际，国王目光微动，心中一番思虑后，脸色不变，却是率先开了口。 “法师有降龙伏虎之能，朕有一难事，本不应开口，只是那妖人欺人太甚，若不除之，国将不国啊！” 这话说罢，方显了愁容。 猪八戒正是吃的尽兴，喝的尽兴，听得国王如此言语，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你这皇帝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俺老猪不过吃了你们两口饭菜，怎么立马就有事上门？” 猪八戒没好气道。 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饭菜，可这饭还没吃完呢，你就这副作态，弄的他吃也吃不香了。 白白浪费了这好心情。 “就是有事，也不该寻到我们头上，保你们风调雨顺的几位国师，莫不是摆设？” 猪八戒不留情面，斜着眼说道。 什么妖人不妖人的，他们来时，这上下百姓还拿他们当妖僧做活，要降妖除魔呢。 这才多久，不过是显了些本事，就被奉为座上宾。 前倨后恭，原来是有事找他们做。 “不瞒猪长老，那妖人仗着自己本事，霸占了国师居住的三清观不说，硬是逼着国师……” 国王一声轻叹，愁云便聚眉间。 将那事情道出，引得玄奘等众大为讶异。 他们只知三国师地位超然，有无上荣光，今日听着，怎么如此憋屈。 “朕派了人前去挽留国师，又欲与那妖道相商，想着也封他一个国师的名头，大事化小，这事便了了。 谁知他只有妖雷一道，又放出话来，这三清观只容得他一个道士……” 国王添油加醋，将事情因由说了一遍，引得玄奘微微皱眉。 “法师，国师他们只会求雨，没有降妖伏魔的本事，此番受妖道胁迫，递上辞呈，又为那妖道说话，想来是受制于人！” 国王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其中蕴含多少无奈，多少沧桑。 “朕知他们辛劳，倒也不会怪他们，只是恐妖道乱国，无奈，只能求法师出手，除了那妖道，还天下一个清宁！” 国王起身，神色微重，朝着玄奘拜求道。 “我说今儿怎么突有一道天雷惊响，原来是那道人使的法儿，老皇帝，你不会故意诓骗我等吧，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雷法！” 猪八戒眉头轻皱，瞅着这家伙打量一番，有些怀疑道。 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儿怎么变得这般善了，还想起天下来了。 “猪长老，你们都是有大神通的，朕岂敢说假话骗你们，朕敢对着天地发誓，那妖道确实说过如此言语啊！ 他甚至扬言，顷刻间便要满朝文武人头落地，说我们与蝼蚁无异啊！” 国王声泪俱下，一声哀嚎，端的是无比凄厉。 “猪长老，陛下所言句句属实，今日前去劝告的人，正是老头子我，你且细想，国师在我车迟国已有二十年之久。 怎么会突然就有了想离开的想法，而他老道不过是来了几天，国师便屡次向陛下递上辞呈，其中定有隐情啊！” 太师亦是起身沉声道。 “陛下，经臣调查，那妖道来的第一天就将一道长给削成了人棍，却还不让他死去，这歹毒手段令人发指！” “陛下，这事臣也听闻，且那妖人将围观的几人一个个变作哑巴，使之不能言语，手段恶毒至极啊！” “陛下，那妖道在城内横行无忌，无法无天，残害同道，欺压良善，着实不能留他！” …… 一众朝臣站了出来，细数那道士的桩桩恶行，便是玄奘，此刻也听的头皮发麻。 这若是一件两件，尚有冤枉的余地，这桩桩件件，也不可能每一件都是凭空捏造的。 他们也不是傻子，稍稍打听，都能打听出来的事。 “这些朕怎不曾听闻？” 国王眼神闪过错愕，有些惊讶，甚至都有一丝怀疑，是不是朝臣顺着他的话语，故意捏造。 这事可不能乱说，若是太假，叫西行的和尚看出破绽，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陛下，那日是……是国师替他说话，说是亲自处置，带走了他，此刻想来，怕是那时，国师便已经身不由己……” 有朝臣小声奏道。 “爱卿糊涂啊，此等大事，怎的现在才告知于朕，若是早知道国师有难，朕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救国师于水火之中啊！” 国王面露悲愤，身子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若不是朕察觉端倪，叫太师去规劝，尚且不能发现此事，真让国师被那妖人赶走，岂不是朕负了他们！” 猪八戒面露异色，有些疑惑，想着莫不是他看走了眼，这国王不是演戏，而是确有此事？ 不然何至于此！ “国师对车迟国有再造之恩，如再生父母，朕断然不能无视，来人呐，调集兵马，朕就是同归于尽，也要救国师出来！” 国王似是下定了决心，挥手大喝道。 “陛下，不可啊，那妖道厉害，咱的士兵冲进去，就是送死啊！” 太师一声悲呼，连忙跪地道。 “陛下，望陛下忍辱负重，再择良机啊！” 众大臣见状亦是跪地悲呼道，一时间整整齐齐，本来欢乐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名的有股子悲壮的意味。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被灭国，一个个搁这准备英勇就义呢！” 猪八戒觉得嘴里的饭菜没了滋味，十分无语道。 演戏给谁看呢，这儿就他们几个不是凡夫俗子，之前在殿前又显露了本事，这不是搁这点他了么。 “猪长老你答应了，愿意帮朕降妖，除那妖道？” 国王不由得侧目，希冀问道。 众大臣拜伏的脑袋也都一个个抬起，皆是期待的看向猪八戒。 “俺老猪听俺师父的！” 猪八戒怕其中有坑，便闷声闷气说道。 是真是假他还没琢磨明白呢，不能就这样答应了，于是便给自己留了一个台阶。 “陛下，若真是个无恶不作之徒，叫贫僧与徒儿们遇到了，帮陛下排忧解难也是贫僧的本分，只是……” 玄奘思虑良久，有句话他没讲，纵观这车迟国一路的境况，加上国君之前的言语， 就现在这些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他知道有时候一个事实，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措辞，虽然听着事情还是那么回事，可重心早就发生了变化。 所谓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莫不是如此。 似那县官断案，也能凭此，将无罪的变有罪，有罪的判重罪，同样，该斩立决的能给你轻判了。 不该死的也能让你死的不能再死。 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捋清楚前，他是不会答应什么的。 “只是若是事实并非如此，那便恕贫僧无能为力，莫说是一道人，就是一妖精，它要是没犯什么错。 贫僧也奈何不得它，希望陛下能明白！” 玄奘平静说道。 第414章 不来虚的了 “法师，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断不会歪曲捏造，那道人若是个敢作敢当的，就不会说朕诬蔑他！” 国王正气凛然，神色严肃道。 “法师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那妖道再厉害，还能堵上一城百姓的嘴不成！” 玄奘闻言不再多说，对此不置可否，天下间伤人的妖，伤人的人，做恶的，也没说非要哪个身份。 悟尘目光宁静，自始至终不作言语，只是静静的当个吃客。 吴季看着大义凛然的国君，瞧着人家的做派，感觉自己又学到了点东西。 这西行的路真没白走，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 “呵呵，那可难说！” 猪八戒轻笑一声，幽幽说道。 对这帮家伙的话，最多信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多真他也不信。 忽悠人的前提，都是先要人相信不是。 什么时候他要是全信了，那自己离掉坑里，估计也不远了。 “猪长老，你们是得道的高僧，一定有那明辨是非的能力，只是希望你们可怜可怜一国生灵…… 国师要是走了，又有妖道当国，这灭国只在朝夕之间啊！” 国王悲痛道。 “国师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被妖人所迫，若是离开，不出三年，车迟国便无水可用，无田地可耕，百姓必死无疑啊！” 夜色渐浓，月光在今夜出奇的亮，又大又圆。 此情此景，玄奘甚至能瞧见那因悲苦留下的泪痕，终是有些不忍心。 “行了行了， 不就是想让我们帮你赶走那道士么，待俺老猪歇息一晚，明天起个早，帮你去瞧瞧便是！” 猪八戒有些烦，微皱眉头说道。 多大点事儿，跟死了爹娘似的，搁这奔丧呢！ 这嚎着他都不想待了，好好一顿晚宴，吃着吃着好像成了最后一顿一样，没滋味。 “猪长老，赶走可不行，要是他怀恨在心，等你们走了之后报复，那岂不是吾命休矣，斩草要除根，不可留下祸患啊！” 国王脸上稍喜，又转而有些凝重道。 “你倒是个聪明的，还知道不留祸患，我们连面都还没见呢，你就想着要弄死人家了？” 李虎听了半晌，实在是忍不住说道。 国王摸不清李虎的深浅，只能讪讪一笑，不敢接话。 这好不容易打上一个妖道的标签，要是不把他给弄死了，等回过头来，死的岂不是自己。 那妖道口出狂言，胆敢放话，说什么人头落地，血洗金銮殿…… 真是逆乱贼子，罪不容诛！ 他若开此先河，还如何当这个皇帝，如何管理这个国家。 有些东西，一点苗头都要不得，发现了，就得快准狠，直接掐死。 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虽然猪八戒只是答应去瞧瞧，可车迟国上下，一众心思却是已经开始活泛。 上至君王，下至朝臣，皆是活了多年的老狐狸。 有些事情，只要答应了，便是板上钉钉。 没有冲突？没有矛盾？大可不必刀剑相向？ 笑话，这年头，只要想，没矛盾可以制造矛盾，到哪都是一样。 等你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完了。 大局已定，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想要找出真相并不容易，想要制造冤假错案，那可真是太简单了。 宴会到了尾声，众臣工开始相继离开，国王又命人为玄奘等安排好住处，一切，都在等待第二天朝阳的升起。 一夜的时间，这车迟国都城，便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清晨，春色攀上墙头，那青砖绿瓦，迎着阳光，生机勃发。 “喂，听说了没，那三清观来了一个妖道，好像要赶走三位国师，自己独霸三清观……” 街边的包子铺，米粥摊，那赶早卖货的，突然间便有一道道流言传出。 “假的吧，三位国师何等人物，岂会如此让人羞辱，哪个道士敢这么做？” “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多半是真的，听说那妖道本事甚大，连国师都不敢与之为敌，已经好几次向陛下辞行了！” “不能吧，这国师要走了，谁来求雨，没了雨水，这庄稼咋活，咱喝什么？” “谁知道呢，听说那刚来的猪头妖会求雨，说不定以后让他当国师呢。” “那妖精哪有信用，它下的雨，说不定有毒呢！” …… 街头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方法，这每天除了关心自己生意的好坏，一天天的八卦流言，也是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东西。 他们不在意真假，事情好坏，只关心这事值不值得念叨。 消息从别人嘴里传过来什么样不知道，总之在自己口中传出去，那便是真真的了。 宫门前，玄奘与国王等一众大臣问好后，带着徒儿等，便向那三清观行进。 事情原委如何，问一问便知。 他也无须费什么力气去打听，宫门离那三清观不远，算得上近了。 只是刚走没多久，耳边便传来一声轻咳声。 “咳咳，车迟国的爷们娘们听了！” 那三清观前，却是早早便有上香的香客，在那门前等候。 换作以往，早已进了观中添香。 只是此时，大门虽开，却是站了七七八八的道士，背了包袱，最前面的，正是那虎鹿羊三仙。 虎力大仙中气十足，鼓荡着法力，将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贫道虎力大仙！” “贫道鹿力大仙！” “贫道羊力大仙！” 三国师相继开口，一时间那烧火的，做饭的，赶路的，抱海的，一一呆愣当场。 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皆是心有疑惑。 这二十多年，国师可从没这样说过话。 今儿个是头一遭。 有那离的近的，已经是放下东西，向三清观赶来。 所有人都觉得，今儿隐隐有大事要发生了。 国王与众朝臣心头一跳，有些不好的感觉升起，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嘿嘿，师傅，说不定还能赶上一场好戏！” 猪八戒拍拍肚皮，很是轻快道。 他估摸着，这其中应该有些有意思的东西，要不然老皇帝怎么这副表情。 与昨天晚上可不大一样啊！ 声音继续远远传来，一时间，城里的人都开始向三清观聚集。 “我等身为国师，已有二十余载，犹记得初至时，天逢大旱，民不聊生，百姓艰苦，故求雨救民，以全上天好生之德！ 然人力有尽，人欲无穷，我等费心求雨，尔等不思福报，为利所驱，不耕地种田，牧羊牧马，皆是一门心思往道门里钻…… 我惭愧，我们惭愧，已无颜面在此逗留，就这么说吧，国师爱特么谁爱当谁当，老子不干了！” 虎力大仙将手中稿子读了一半，觉得自个徒弟写的文绉绉的，虽然意思是那么个意思，总觉得表达不了自己的想法。 便随手一抛，将那纸张弄的粉碎，说完顿觉身心舒畅。 大笑声渐起！ “对了，贫道几个，并不是什么天上派下来的救星，俱是那山中的妖怪，就是你们口中常常念叨的异类！” 说罢，身体法力激荡，三位国师身后虚影渐显，正是那一虎一鹿一羊。 “我们是妖，你们口中那个只会伤人性命，害人作恶的妖！” 昔日他们三个，走到哪里都得小心翼翼的，什么妖魔鬼怪，到了人的嘴里，比之过街老鼠都不如。 那和尚爱除妖，那道士爱除妖，那凡是修行的，什么行走江湖的，不管是修士，还是武夫，见了妖便是大杀特杀。 好似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是有那是非分明的好修士，不会随意打杀山中精怪，可大多数妖精，又有几次运道，能保证碰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儿。 是以人见了妖便杀，妖遇到人便吃，好似天经地义！ 只是苦了不想吃人的妖，不想杀妖的人…… 这些年他们瞒的辛苦，瞒的心累，这到了走的时候，倒不如走的畅快些。 至于百姓心中是何想法，虎鹿羊三仙相视一笑，他们已经不在意了。 第415章 贫道的道 妖？ 当声音响起在大街小巷时，百姓微微愣神。 三清观大门前，那些本欲上香的人儿，在看到那露出的妖化的虚影时。 一时间惊惧不已，惊做鸟兽散状。 有的人心里不明白，既然瞒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走吧！” 虎力大仙瞧着四散逃窜的人儿，轻轻出了一口气，这世道，终究还是那个世道，他们改了，却也没改。 那七八个小道长听了师傅言语，倒是毫不意外。 毕竟他们跟着来时，什么便知道了。 大半的人在一会功夫后散的无影无踪，可依然有一部分人儿，心中有迟疑，有忧虑，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走是留。 “乖孙女，快听爷爷话，咱走啊！” 树下，老头小声劝着眼前的小人儿，心中惊慌，却也怕引起那三个大妖的注意。 只能在孙女面前当个孙子，求她快点跟他离开。 “走，干嘛要走，我不走！” 小女孩抱着树干，只是眼珠子盯着那大门前的国师身影，一动不动。 “我的祖宗欸，你没听见嘛，那国师是妖精变的，妖精啊，吃人的妖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吃人嘞！” 老头小心翼翼开口，心中满是不安与害怕。 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将妖怪当故事听而已，他活了大半辈子，大妖没见过，那吃人的小妖也是遇到过的。 怎能不怕？ “可他们是国师欸！” 女孩有些疑惑，就是抱着树干不动，妖是妖，国师是国师。 国师大人可没害过人。 “且慢，国师，那妖道真是放肆，逼走你们不算，还胁迫你们在百姓面前如此，毁坏国师名声，简直是朕的奇耻大辱！” 街头，国王一声猛喝，叫住打算离开的国师等众。 那御前亲卫迅速护卫在两侧，保着国王一行前行。 “国师二十年辛劳，求雨护民，如今被妖魔要挟，说此违心言语，朕心甚痛，不过不要慌乱，有唐朝高僧在此。 定可降伏那妖魔！” 言语间，国王已经是迈开步伐，大步向前。 君王仪态不减，一时间帝王之气尽显。 “师傅，俺老猪可没从人家的话里听出什么不愿意，说的好像挺痛快的！” 猪八戒轻声嘀咕了一句，这要真是那妖道干的，可不像是胁迫，怕是给换了个脑子。 ？？？ 三清观前，虎鹿羊一脸疑惑，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与不解。 什么降伏妖魔？ 他们不就是妖魔么，怎么整得好像是来救他们的一样！ 陛下把脑子烧坏了，前不久他们才说了自己妖精的身份啊。 “陛下，走是我等自己的打算，何来胁迫一说，更不用说什么降妖伏魔了，这里要论妖魔，怕是只有我们了！” 虎力大仙突然反应过来，皇帝说的是观里的松白道长，连忙开口解释道。 他们走可以，可因此让松白道长被当作妖魔，那可就不是他们该干的事了。 做人可以不厚道，做妖可不能学人！ “贫道与陛下观念不合，久待无益，故打算离开，不时想陛下为难，也不想我自己为难，这事，到此为止吧！” 虎力大仙无奈道。 他们修行几百年，好不容易脱离野兽那一类，为的是得道长生。 人间的荣华富贵，对他们来说自然好，可不是必需之物。 舍也舍得，抛也抛得！ “国师啊，我知你们有苦衷，定是那妖道本事甚大，使了妖术，蒙蔽国师的心智，朕这就让法师解救！” 国王十分痛惜道，说着便看向玄奘等众。 “还请长老出手，还我车迟国一个公道啊，这妖道欺我车迟国国弱，连国师都被他妖魔化了。 日后，怕不是朕这个国君，都要被他当作妖魔！” 国王神色凝重，躬身拜道。 周围尚未退去的百姓听罢，神色恍然，皆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国师是被逼的，俺就说么，这国师大人为咱求了那么的雨，行的是善事，怎么会是妖怪变的！” 有香客念叨道。 “国师大人，不用怕啊，那妖道再厉害，还能把我们全杀了不成，有我们在，你们永远都是国师！” “对对对，有我们在，国师大人不用怕的！” “那妖道，给我们滚出来，凭什么要国师大人走，快滚，滚出车迟国！” …… 眼看着群情激愤，虎力大仙眉头紧皱，眼前的场面有些出乎意料。 怎么这年头，承认自己是妖精，还有人替他抱不平的。 他若是假的妖精，肯定很高兴，可问题是，他是真的啊！ “住口，贫道是妖这事，假不了，从无胁迫一说，那道观里的道长，也是一等一的善人儿，怎能由你们如此诬蔑！” 虎力大仙沉声喝道。 “唐朝来的和尚，他们蠢，你们也蠢不成，我们是道是妖，难道连这你们都看不出来？” 话音刚落，虎鹿羊三仙也不犹豫，皆是低吼一声。 齐齐鼓荡法力，霎时间妖气冲天起，风云变化，天色在呼吸间便已经暗沉沉，那妖风刮起了飞沙走石。 妖云压在众人心头，难以呼吸。 “妖道放肆，竟敢使那妖法，把朕的国师变作妖精，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国王大怒，转身便抽出了近侍的长剑。 “他们是妖，皇帝老儿你就别演了，俺老猪眼睛又不瞎，这妖精是真的假的还是能看出来的！” 猪八戒眸光微沉，瞧着那三只妖怪，心中却是奇怪。 这妖自私的有，行善的也有，可这样大公无私的，简直是头一遭。 哪有为了帮别人解围，自己这般急于证明自己是妖精的。 “是妖怪吧？” 猪八戒想着想着又有些不确定，凑到悟尘耳边问道。 万一是哪里来的高人故意弄这一套，他还真有可能认不出来。 “应该是，那妖气纯正，不是使些手段就能掩盖过去的，那股妖意与他们本相相合，便是妖夺了人身…… 又或者人夺了妖身，都会有些差别，做不到假的！” 悟尘念着佛经，缓声说道。 国王说的，压根就难以成立，有那样本事的人，不会有这个兴致，去将国师妖魔化。 毕竟做什么事，都得有一个目的不是。 “想不到妖道的手段厉害，连长老们都被他骗了过去，朕的国师朕清楚，他们怎么会是妖精，妖道，你敢出来与朕一战吗！” 国王厉声叫道，神色狰狞，是青筋暴起，心绪难以平静。 若让人知道他一个国君，雇了三个妖精当国师，车迟国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柄，他这个皇帝的名声何存。 国师就算是妖精，也只能是被那妖道使了手段故意变化的。 “好！” 一道平静声音自道观中响起，只见自观中荡起一道涟漪，众人一个恍惚间，好似清风拂面。 砰！ 片刻的寂静后，国王的脑袋就那么从脖颈间滑落，如同一个圆球一般，滚到了一边。 那眼中尚余愤怒与惊疑，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众人，死不瞑目…… “从今以后，车迟国无君无臣，打今儿起，这地儿，姓道了，贫道的道！” 一股寒意在悄无声息间笼罩在众人心头，是脚颤心也颤，久久不敢出声。 国王就这么没了？ 假的吧，一定是幻觉！ “谁赞成，谁反对？”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那道声音却是不等人，也不等他们分辨清楚这是现实还是幻境，便又出声道。 咕咚！ 一口口水下肚。 猪八戒心怦怦怦的直跳，一瞬间冷汗淋漓，浑身发软。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那老皇帝，此刻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仅仅是人没了，连那魂儿，也在那一瞬一并消了。 更别说什么轮回转世…… 真他娘的吓人啊！ 他法力没不如以往，可眼界尚在，里面的狠不狠不说，这修为，隐士高人是假不了了。 别说他没反应过来，就是反应过来了，他感觉自己也救不了这老货。 自己要是挡上去，现在地上应该会多一个猪脑袋！ 有点慌！ 阿嚏…… 与此同时，太白殿中，太白金星只觉得鼻间甚是不舒服，一连好几个喷嚏，打个不停！ “怪事，哪个家伙这么想我，阿……阿嚏！” 第416章 他好勇 “师傅，这个个大，惹不起，溜吧！” 猪八戒稳住心神，往玄奘身旁挪了挪，小声嘀咕道。 他不是怕对方听到，到了他们这般程度，说的再小声，也不至于听不见。 只是表个尊敬，不想让对方以为自己挑衅他而已。 玄奘置若罔闻，心中各种念头搅在一块，成了一团乱麻，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好像是帮国君来降妖的。 那本来尚在犹豫的百姓，已经跑的连影子都没有了。 “道长风采依旧，还是这样生猛，嘿，敢情道长不是说着玩的！” 羊力大仙看到这一幕却是笑了，心头的愁云立马消散无影踪，本以为会是道长为难，倒是他们矫情了。 什么难事到道长这里，好像都简单了啊！ 说让你人头落地，就让你人头落地，什么档次，竟然要开口与道长一战。 他们差点忘了，道长的性子，好像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从不讲什么人情世故…… “那是皇帝嘛，皇帝的脑袋落地了欸，他好勇哦，爷爷，他算勇士吗？” 小女孩睁大眼睛，手不由得松开大树，想走近瞧瞧。 “我的祖宗啊，你少说两句吧，快跟爷爷回家！” 老头脸色煞白煞白的，也顾不上孙女愿不愿意了，一把抱起她就撒丫子跑。 什么勇士，那是傻叉！ 他不明白皇帝身旁不是有那唐朝来的高僧么，为什么要自己叫嚷，直接让他们进去捉拿不就好了。 更没想到，里面的那个妖道是真厉害，连面都没露，就削掉了皇帝的脑袋。 再待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也不一定能保住。 “我三个俱是妖精，你们要除妖吗？” 虎力大仙见那带刀的皇帝亲卫一个个围住三清观，唐朝来的和尚又不肯退去，不由得皱眉道。 “不敢，三位国师大人行的算是与民有益的善事，纵是有些地方不妥，却也不至于大奸大恶，我哪里敢增此业障！” 玄奘回过神来，主动让开了道，轻声说道。 降雨救民是无法抹杀的功绩，其他的，他也未曾听闻国师们做过什么天怨民愤的事。 至于为难僧侣，是一国上下尽皆如此，政令是皇帝下的，他再找也找不到国师身上。 总不能因和尚没求来雨，是道士求来了雨，便把这因果，算在道士身上吧，没这个道理的。 “我不清楚陛下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只是我本妖魔，并无被人胁迫，就没有不情愿这回事，你们可别会错意！” 虎力大仙对皇帝老儿先前那一番话听的云里雾里，怕玄奘误会，便解释了一句。 “走了！” 随即对着一众小道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这里的事情松白道长能解决，他们就没有逗留的必要了。 无论皇帝在不在，这地他是不想待了。 “且慢，贫僧有几件事尚要请教，这位道长若不是妖道，怎会在大白天将人削成人棍，乱用法术……” 玄奘将自己从皇帝与朝臣嘴里听的几件事道出，想要一个答案。 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需要解惑。 “这事啊，你若是觉得贫道不会诓骗你，那就听我一句，道长他没做错，就是从人族道德礼法方面来讲…… 那也没多大错！” 虎力大仙脚步稍顿，停下来说道。 就人族最麻烦，打个架前还要讲什么道理。 像他们，在外面遇到，都是一个眼神，就知道是干仗还是各走各道，哪里需要说那么多。 要什么道理，活着就是道理。 死了，只能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道长有时候有些疯，这说话做事直接了点，你们悠着点，向来是道长降妖除魔，哪有和尚领着妖精来降道长的！” 鹿力大仙经过玄奘等人身旁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他们只见过道长除妖，还没见过有哪个妖精，有胆子跑去嚷嚷要降妖除魔的。 “道长是个好人！” 羊力大仙只说了一句，就领着小道离开了。 那一众朝臣，本想像往日一样，开口挽留，甚至在心里，他们觉得，要是开口挽留，感情流露的真挚些…… 国师大人未必不能留下来！ 可是……那妖道说了啊，这车迟国以后无君无臣了。 都是人老成精的货色，怎么会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他们不想将自己的脑袋搞的与那皇帝一样。 是拦也不敢拦，说也不敢说。 一群人，竟是没一个为皇帝鸣不平的。 玄奘微微颔首，目送三国师远去后，再次将目光放在了三清观那红漆大门前。 “贫僧玄奘，想与道长聊上一聊，见上一面，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玄奘轻声开口道。 他声音不大，也传不了多远，不过以对方的本事，他想着，是能听见的。 “师傅，招惹这麻烦做甚，咱不是取经为主么！” 猪八戒脸色微变，连忙说道。 见什么道人，进去后，这老和尚要是脑子发癫，与问佛一般，问那道人…… 说不定就是第二颗落地的脑袋。 没听见那鹿妖说观里的道士挺疯的么！ “请！” 道观中传出道人的声音时，玄奘当即迈步。 八戒本欲跟上，只是向前跨出一步无功，无论怎么走，都好似原地踏步。 师兄弟心神俱震，瞳孔齐齐一缩，脸色满是骇然。 对方，比他们强上太多！ “没事，为师只是找道长聊聊，不会跟陛下一般，要与道长一战的！” 玄奘见徒弟李虎等脸色着急，说了不大不小的冷笑话。 他想着，这道长大概是个怪人，却不是不能交谈。 连三只妖都能容下的人物，没理由对他们恶意相向。 “等我出来！” 玄奘递给他们一个温和的眼神，便不再回头，直入三清观。 “完了完了，那妖……那道人这么不讲理，法师哪有活命的机会！” 太师面若死灰，双目无神，摇摇晃晃道。 皇帝没了，群龙无首，这消息传了出去，便是惊天变闻，偏偏他们不敢挪动一步。 这天下，以往是陛下的，如今，是道人的。 他们是死是活，尚在人家的一念之间，怎么敢走！ 猪八戒周身气息涌动，提了钉耙一步步向前，就是无法踏进一步。 任他施展千般术法，就是无法行进一步，一步而已，此刻，仿佛成了无法抵达的深渊！ “你要进来？” 声音突兀的响起，猪八戒冷不丁向前跨出几步。 他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脸色一垮。 “没……没有，俺老猪就四处走走，随便看看，随便看看，这地儿风景好，挺好，哈哈！”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半只脚迈进了三清观的大门。 猪八戒陪笑道，人一紧张时，就显得自己特别忙，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挺忙的。 慢慢的将半只脚抽了出来，鬼才想进去呢。 人家与老和尚聊天，他就不凑什么热闹了。 老和尚起码是个人，他这辈子可是个猪胎，要是被道士给降妖除魔了，他找谁说理去。 应付完里面的道人，猪八戒已经是惊出一身冷汗。 回头看向悟尘时，眼神已经有了一丝幽怨。 “不是，大师兄， 你就这么看着我进去？” 猪八戒幽幽道。 师兄弟的感情也太薄了点，都不出手搭救的。 “我觉得正是你显孝心的时候，不能抢了老二你的风采！“ 悟尘想了想，漫不经心说道。 “滚！” 猪八戒拍拍屁股，甩了甩袖子，给了悟尘一个白眼。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难不成当了和尚，就真的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了？” 猪八戒凑到悟尘身前，一脸狐疑道。 老和尚进去，这家伙竟然一动不动，就跟没事人一样的。 “猪老二你动动脑子，就里面那道长的本事，是杀你费劲，还是杀我费劲，人家只是脾气怪，不是动不动就杀戮屠城的魔头！” 悟尘没好气道。 着急要是有用，皇帝就不会突然间掉了脑袋了。 再者，人家让师傅进去前，声音也是不见喜怒，十分平和。 好歹还用了个请字呢。 不知道猪老二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第417章 谁都死得 正殿内，率先映入玄奘眼帘的，便是依靠在供桌前，身形随意的道人。 而后便是那三清泥身像，他虽是僧人，礼佛却也敬道。 先是礼拜一番，这才与道人见礼。 “贫僧玄奘，尚未请教道长名号？” 玄奘合掌问道。 “松白道人，见过玄奘法师，随便坐，此地宽敞的很！” 悟空笑吟吟道。 许久不见，玄奘面容依旧，只是稍显沧桑，眼中却也多了一丝从容。 有些东西千古未变，有些东西一日一变，才道无常！ “这当和尚的有礼貌，心也诚，三清老爷想来也是高兴的，不像外面的那些家伙，一个个礼数周到，就是心里一肚子花花肠子啊！” 悟空故意打趣道，说的却也是实话。 那些天天来上香的，未必有玄奘这一拜有用。 “道长随意取了国君的性命，可知会引起多大的波澜，这于国，恐非福！” 玄奘轻叹一声，有些无奈道，并没有接住悟空的话头。 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引发的因果祸事也不尽相同，一个国王死了，还是被一道人随意斩杀。 这事传出去，怕是惊涛骇浪。 “怎叫随意，他喊着要与我一战，身为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上苍鉴之，老道岂能回避，还有，若是一街头地痞与我叫阵，法师还会有如此心情吗！” 悟空淡然说道，随即话语一转，直视玄奘。 “他叫战，本道应了，这点你别挑理，还是法师觉得我太无理，出手太无情，丝毫不顾及后果？” 玄奘沉默不语，眼前道人所说，便是他心中所想。 “今日老道若没这份本事呢，法师尽可以想一想，老道我是什么下场，莫非他是国君，我便杀不得他？” 悟空自顾自说道，不说他，他要是不来，就虎鹿羊那三个的性子，怕是很难顺顺利利的走出车迟国。 “贫僧并非觉得道长错了，只是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考虑失了周全，受苦的便又是百姓了！” 玄奘轻声回道，事情虽然尚不清楚，可国师的话已然给了他答案。 一个有如此神通的人，若是个不讲理的，这三清观上下应该是无人生还了。 也是他想的差了，潜意识便觉得皇帝十分重要，杀不得。 这弑君…… 总之他难以置信！ “法师，你所求为何？ 这天下，一草一木是道，野兽飞禽是道，漫天神佛是道，王公贵族，百姓奴仆皆为道，人有贵贱，道无高低！ 道法自然，无常形，以万物显，生灵生灭，有始有终，大家都在道之内，谁死得，谁死不得？” 悟空平静说道，那双眸子淡漠平常。 生灵可灭，人族可亡，没什么是本就应该存在，也没什么本就应该灭亡。 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在这个适当的时机，发展成了这样而已。 如此而已，若连这点都看不透，玄奘，难悟。 生老病死，不会因为你想活就能永生，草木枯荣，也不会因为你想让花盛开，便没有枯败。 所谓四季轮转，六道轮回，不外如是！ “难不成法师认为，我该自缚双手，领旨谢罪，叫皇帝老儿将我砍了才对？” 悟空又道，那样百姓便可以日复一日过之前的日子了，倒也算平静，可那叫好吗？ 因为怕意外，怕麻烦，怕未知，便在原地踏步，循环往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玄奘闻言眉头微皱，对方所说，无非是说，国王也好，平民也罢，在他眼里是一样的。 是他自己太在意国王这一层身份，可事实是，国王这一层身份确实重要。 “今日若是我势弱，多半是脑袋不保，法师可会为我辨上几句？ 法师想到了百姓的利益，想到了一国的利益，想到国王的利益，可曾想过本道的？ 贫道不过是在此小住，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言语，便被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后快，我今日要是本事不济，是要死在这的！” 悟空沉声说道，他要是把命丢这了，哪怕他是对的，除了得到几句惋惜外，谁会为他出头。 莫说其他，就是换个身份，不管是那商人，还是酒楼老板，亦或者这车迟国任何一个百姓。 就算没错，惹了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家伙，不说皇帝，就是个县官，让对方心里不痛快了。 有机会活下去吗？ 他如今倒是把什么道理都占了，只是因为他强，难道便成了他的错了？ “阿弥陀佛，确实是贫僧疏忽了，罪过！”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他确实不曾为松白道人考虑过半分。 只因皇帝已经死了，道人却站在这里丝毫无损，他才会有此想法。 “只是这一国百姓确实无辜，如今皇帝薨天，国不可一日无君，道长又扔下无君无臣之言，这乱将起……” 玄奘叹息道，这才是他担忧的事，至于那样的国君，有总比没有强。 他就怕眼前道人图一时痛快，图自己痛快。 而使苍生受苦，百姓蒙难！ “打住，本道说了，今儿起，这地姓道了，皇帝的脑袋我要了，天下自然是我的了，法师怎么会认为，本道不如他？” 悟空脸色古怪道。 敢情玄奘压根没听明白，有他在，这地只会稳，不会乱。 虽然他没多大本事，可架不住这车迟国的国君，是个拉胯货啊，以一己之力，将车迟国给拉低到了无法言语的层次。 他就是什么也不干，随便找个能凑合的国家，直接照猫画虎，也能干的比那国君强。 “这天底下没谁是一定不能死的，别人死得，皇帝自然也死得，哪天要是本道本事不济，也死得！ 这国嘛，本道觉得，可以无君无臣，至于结果，法师不妨等上几年，再回头看看，时间会给你答案！” 悟空随意道，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都是屁话。 日子往好了过，才是正道，其他的，全是扯淡。 玄奘头一次觉得自己无话可说，眼前道人将话说尽，更何况皇帝本就不占道理，他又能辩解几分。 犹豫良久，玄奘还是开了口。 “敢问道长，打算如何处置这一国百姓，才能使他们不乱呢？” 玄奘忍不住问道。 “全国上下，无论什么身份，是个人儿，十年之内，都给本道去种地吧，不会的向会的学……” 悟空想了想说道，说什么民生发展，商业经济，没口饭吃，全是白日梦。 在这里只有他最高，他最贵，其他的，还分什么高低贵贱，道士如何，和尚又如何！ 玄奘闻言微怔，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种地好啊，种地好。 他一路走来，路上是农户少，道士多，也不管穿的有多破烂，但凡是披着道袍的，脖子总是高高仰起。 是耕种的地少，荒废的地多。 那诸多百姓怨声载道的，也是因为交的粮食多，自己吃的粮食少。 几乎成了恶性循环。 如今被道人一招打回原形，个个去种地，享受是难享受了。 可那饿死的，估计会少上许多…… 整个上午，玄奘都在三清观中逗留，或请教，或闲谈，至正午时分，才出现在三清观大门处。 见到玄奘露面，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便是一直面无表情的悟尘，也是神色微舒，他终究是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心中再淡定，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他也只是个寻常的妖精啊。 “师傅啊，你可算活着出来了！” 猪八戒大叫一声，惨兮兮道。 这半日光景，感觉度日如年，忒难熬了。 第418章 变 “法师，这个……我们……那个？” 太师见玄奘竟然是活着出来的，心中又惊又喜，连忙上前一阵瞎比划。 一紧张，连之前想好的措辞都忘的一干二净，一片空白。 “诸位若是念些君臣情分，就把皇帝好生安葬了吧。” 玄奘见那穿着龙袍的尸体依旧，无人敢动，当即轻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都已经了却红尘，与以往有了了断，这因果也两清了，其他的，便无须过多计较了。 “对对对，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太师讪讪一笑，先前不是他们不想，是不敢啊，那妖道也太凶了，没他发话，谁敢乱动。 万一被当成挑衅，这小命说没就没的。 “来人，将陛下带下去，厚葬！” 太师微微抬手，命令道。 那站着比较靠前的护卫眼睛一亮，立马冲上前，几人托住皇帝脑袋，十几个亲卫围着皇帝的尸体。 每人抓住一点衣服角，就那么歪歪扭扭的向外边挪动。 太师见状脸一黑，却也没作言语，他要是个侍卫，比那些人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现在的三清观，就是个阎王地儿，谁想多待啊！ “另外，那道观中的，是个正儿八经的道长，并非陛下说的什么妖道，也就是脾气急了点，性子较真了些……” 太师苦着脸，听着玄奘的言语，感觉对方说的不像人话。 这哪叫脾气急，性子较真啊，哪有这样较真的，说一战就真跟你一战…… 别说陛下没想到，这上上下下一众朝臣，哪个能想到有这么较真的道士，放在以前，谁敢这么干？ “道长不是个嗜杀的，但是可能不喜欢不听话的，贫僧与道长闲聊时，得到一些消息，太师不妨早做些准备！” 玄奘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慌与不安，也知道他们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 便将松白道长的一些言语告知了对方。 “荣华富贵终究不比自己性命重要，这以后弄几亩良田，日日耕种，也算修身养性，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太师听闻，脸色猛地发白，有些站立不稳。 一朝名利作浮云，数十载功名利禄皆散尽，如今要做田舍翁，哪个甘心？ “法师，当真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 太师抱着希冀，小声问道。 那眸中满是纠结，让他们去种田，这事他干不了啊！ 玄奘轻叹一声，眼帘低垂，微微摇头，以那道长的性子，做起事来，怕是不会通什么人情。 要想保住这荣华富贵，怕是死路一条！ “太师，有些东西能拿起，也该学会放下，能得到，自然也会失去，你在失去的同时，必然也会得到一些东西。 何必执着于过去呢？” 玄奘注视着太师的眼睛，轻声说道。 他能感到对方的悲痛与凄凉，那是人性所在，刀子不砍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 松白道人让所有人全部回归一种身份，必然有人不乐意。 只是松白道长好像也不在乎这个。 二人说话的间隙，晴天忽现霹雳，那雷电一阵轰鸣，划破长空，却是聚而不散。 那一众人等抬头望去时，瞧见了让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天上……有……有字！” 有人一声惊呼，声音发颤，只因他闭上眼时，那字迹依然不散，映在其脑海中。 甚至有声音传出，他无须读诵，便已然明白了那些话的意思。 可问题是他没念过书，不识字啊！ 玄奘抬眸看去，见其上所书，不由得轻声念了起来： 皇帝老儿被老道砍了，从今儿起，这地方归我管了，有不想待的，十天之内离开车迟国。 凡是留下的，此后便只有一种身份，种地的，无论和尚道士，大小官员，男人女人……每个人都要去种地。 规矩如下： …… 凡阳奉阴违，不守规矩，不听我言的，一个字，死！ 玄奘念罢，细细琢磨一番，想要从中找些空子，却发现这东西已经极为完善。 就是要钻空子，怕是也是很久之后，才会出现的问题了。 有地的种地，没地的开荒，各氏族，官员，层级的优待全都没有了，一切权力化作虚无。 这还真是人人平等。 其中甚至细分到了每个人最少种多少，最多种多少，可种哪些…… 他以为道人只是临时起意，可如今瞧着这东西，他都感觉对方是不是谋划已久。 “师傅，这道士好像动真格的了！” 猪八戒凑过来嘀咕道。 他只是大概瞧了一眼，上面所书，显然是对这一地百姓用了心的。 瞧着苛刻吓人，可细想下去，针对的全是那些地主，达官显贵，毕竟以后都要去耕种，像之前那些有身份地位的，自然是不愿的。 对于底层的那些家伙，可以说是福音。 “能走就好，能走就好啊！” 太师与那一众朝臣，突然大喜过望，喜极而泣。 十天的时间，怎么着也能搬离车迟国了，虽是远离故土，可他身为一朝太师，积攒下的财富无数…… 去哪都能安然度日，别说一辈子，好几辈子都不成问题。 留下来种地？ 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留下来种地啊！ “法师，我有事要忙，你们自便，自便！” 太师匆匆忙忙的告辞，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一时间，那些朝臣一个个闹哄哄的离开。 猪八戒看着直乐呵，本想开口说两句，只是自己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就没中听过。 想了想，还是闭嘴好些。 “法师，小的有事想请教一下，以法师的见识，像我们这种家里有点小钱，但是又不怎么富实的，是留下好还是？” 那皇帝带来的亲卫中，一人犹豫一番后，小心上前问道。 他拿不定主意，想着这唐朝来的僧人总是见过世面的，说不定能给他出些主意。 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此刻也是挪动脚步，想听听玄奘的看法。 皇帝死了，他们也是茫然无措，不知做何打算。 “阿弥陀佛，依小僧之见，若是留下，这前三年，必是极苦，往后推两年，日子可能稍微能够过活…… 后五年，应该会越来越好，十年之后，便不是贫僧能够想到的了！” 玄奘轻声回道。 他不知道其他国家是什么情况，搬离之后会过的怎么样。 只是以松白道人颁布的条令做了一个推测，毕竟那荒废的地想要重新种上庄稼，也是需要时间。 保守三年，这三年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车迟国上下百姓欲念太强，对名利优待看的太重，安心过日子的人太少。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之前的皇帝有意为之。 甚至是纵容！ 道长此举，意在克欲，对上对下，其实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没有多少人能看明白罢了。 得与失，本就在一念之间。 “法师的意思，是希望我们留下来？” 那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非也，贫僧只是说一下留下来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境况，至于其他的，贫僧不敢妄言，施主对自己家的情况最清楚。 是离开，还是留下来，这个选择并不在我这。” 玄奘淡然道。 “明白明白，多谢法师指点！” 那人朝玄奘微拜，而后大步离去，心中已然有了选择。 “多谢法师指点！” 齐声过后，这三清观前，便只剩下玄奘一行人等。 “大师兄，二师兄，你说他们是留下还是离开啊，怎么就净谢法师指点了，也不说自己是走是留！” 李虎挠挠头，有些不明白道。 “要是你，你是留下来还是走？” 猪八戒瞥了李虎一眼，随口问道。 “留啊，我瞧着上面写的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这地儿，地主家也不一定有余粮啊，那和尚当苦力，道士干啥都不给钱……” 李虎摇着头，摊手道。 上层把下面做活的搜刮的一干二净，这都城瞧着繁华，个个都光鲜亮丽，大鱼大肉的，却不知道下面供应的粮食越来越少。 出乱子是迟早的事。 像他这样的，能有自己的地皮，也不用怕被别人抢走，更不用向任何人纳粮，有什么不乐意的。 国王没有了，大臣没有了，地主也没有了…… 那道士也不征收，辛苦所得完全是自己的，他要是种地的，要笑疯了好么！ “我想……他们也是一样的！” 猪八戒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幽幽说道。 一旁的一滩血迹，好像在诉说着这里曾发生了大事，可那大事，好像也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毕竟，没人会关心国王的死活，只会在意自己的利益得失。 第419章 充数的 羊肠小道上，三个道士领着一众小道，正悠哉悠哉的前行。 在瞧见那出现在半空的大字时，也是微微愣神。 “啧，这下好了，管你是和尚道士，都得下地干活了！” 鹿力大仙感慨一声，想着松白道长这是认真了。 他们就没这个本事，就连奏请皇帝，取消道士的诸多优待，也是一次次无功。 还是道长本事大，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师父，咱们要往哪里走嘞？” 提着大包小包的小道长好奇道。 放松着有些发酸的身体，这突然出远门，他们还真有点不适应，胳膊都有些麻了。 “咱啊，自有去处，等到了地方，你们也就知道了！” 虎力大仙卖了个关子，笑笑道。 “那看来很远咯！” 小道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低声说道。 他如今也不是年轻的人了，只是跟着师父清修，样貌没有什么变化而已。 师父说这是样貌由心，等他哪天心境有所变化了，容貌自然也就变了。 这一趟出去，他应该能有所长进吧！ 一行人顶着日光，穿梭在蜿蜒小路间，渐渐的，消失在那山林中。 只有春风依旧，绿了山川溪流，映着红日，使那花骨朵儿轻轻绽放。 车迟国，玄奘出了城门时，瞧着那依旧劳作的僧众，眼中有些诧异。 “几位师傅，可是没瞧见那上方的文书？” 玄奘指着半空的悬浮的光字问道。 “瞧见了怎地，不瞧见又怎地？” 那老僧瞥了一眼玄奘，又埋头干活。 此时已无监工的道人，莫说监工的，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道士，也是少了许多。 玄奘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些人依然在这做工，哪怕之前皇帝的命令没有下达，那字，总该瞧见了。 “若是瞧见了，就该知道，如今不是皇帝的天下了，你们也不是谁的劳力，无须再继续干活，该给自己寻个地儿才是！” 玄奘微微合掌，轻声说道。 “寻什么地，谁知道那玩意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今儿走了，明儿又将我捉来，岂不麻烦！” 老僧没好气道。 “小和尚，你多大了？” 李虎瞧到一旁身子瘦小的男孩，和声道。 “什么小和尚，我不是小和尚，你全家才是和尚呢！” 男孩梗着脖子，翻翻白眼道。 他瞅着这几个妖精和尚就来气，凭什么他都来干活了，这些真和尚反而不用干活。 “你不是和尚，怎么削了头发，穿了僧衣，在这做活？” 李虎没在意对方那恨恨的目光，只是疑惑道。 “还不是那狗皇帝下了命令，抓到和尚有赏，那些狗官抓不到真的，便抓我们这些假的充数，哼！” 男孩冷哼一声，更加不给众人好脸色。 “那狗皇帝是不是真死了，就是没死，老子我也不怕他，狗日的瘪犊子，我日他八辈祖宗……” 男孩积怨已久，如今瞧那道人监工的人都不在，当即开口大骂。 “你们几个杂毛是不是来试探我们的，我告诉你，是我也不怕，你有种就拿这刀砍死我，来来来，往这砍！” 见男孩直接把脖子伸到自己面前，李虎脸有些黑，微微扶额。 他不过问了两句，怎么这家伙就跟炸了毛一样。 “各位长老，你们大人有大量啊，这娃脑子不灵光，平时就瞎嚷嚷，对不住，对不住啊！” 一僧人见玄奘一行不像是个凶神恶煞的，连忙捂住男孩的嘴巴，将他拉到了后面。 “阿弥陀佛，那小施主当真是被那些人强剃了头，抓进这里做工的？” 玄奘暗自叹息一声后，忍不住问道。 “这世道不就这样么，抓和尚的奖赏太高，下面的人眼红，自然是什么法子都出，抓些不是和尚的充数，再正常不过了！” 那老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麻木答道。 各州县乡村店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上面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微一糊弄，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你可别往外说啊，虽然他们明目张胆的干，但不让咱到处说，你要是说出去了，老和尚我的命也就没有了！” 那老僧有些紧张，觉得又逞了口舌之快，若是惹了祸，自己这老命也玩完了。 “他妈的，忒不是东西，抓和尚就算了，竟然连孩子都拿来充数，死了好，死了好！” 李虎本来还觉得那道士太霸道，一言不合就要了皇帝性命，有些说不过去。 此刻听老僧说完，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大骂一声。 “对了，你们也不用干活了，各回各家，想干嘛干嘛去，瞧见没，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刚从皇城里出来…… 都回去吧，以后没人敢随意抓人了，你们也不用怕当官的，这以后啊，没当官的了！” 李虎扯开嗓子，朝这几百僧众喊道。 当时进城时，他就觉得奇怪，既然和尚都这么难当了，怎么会有那小和尚掺杂在其中。 莫不是老和尚生的小和尚，得，原来都是被抓了充数来的。 此时想起之前他们遇到那些强行抓人的官差，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直接弄死了，就不该只是吓唬一番。 真是后悔！ “快滚，再让我瞅见你们给谁当苦力，我一刀劈了你们！” 李虎眼睛一瞪，沉声喝道，说着拔了大刀，突然间显了气势，吓的一帮僧人连忙往后退。 “几位长老，那皇上真的没了？” 老僧不可置信问道。 “贫僧不敢妄语，陛下确实归天了，乃是贫僧亲眼所见！” 玄奘坦言道。 “那我们以后做什么？” 得到想要的答案，一众僧人欣喜之余，便有些茫然，他们天天做活，稍有时间，便是赶紧合上眼睛休息。 莫说佛经，就是佛祖来了，他们也不一定鸟他。 念了这么多经，也没见佛祖搭救。 如今无事可做，一时间眼中有些迷茫，老僧所问，亦是他们心中的问题。 离了这，他们好像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若是不想离开车迟国，你们以后要做的事，全在那上面了，呐，虽然是苦日子，可也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如果那道士说话算话的话！” 李虎指着半空中那浮动的字迹说道。 这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保不齐哪天道士想当皇帝了，又整一个朝堂……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啊。 毕竟都不是先知，明天的事尚且不清楚，谁又知道以后的。 上面已经说的明白，只要按照人家的意思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田，房屋…… 一应事物，全在上面了。 李虎觉得，连他这个大老粗都看得明白，应该不会有人理解不了了。 唯一的区别，便是信与不信了。 “狗皇帝真死了，那他的那些皇子公主，后宫嫔妃……” 男孩一声惊叫，眼睛猛的放光，随手捡起一根长棍便向城里跑去。 “别忙活了，你能想到的事别人想不到嘛，早就跑光了！” 李虎赶紧喊道。 他瞧着那小家伙眼中的凶光，可不像是起了色心，而是有了杀心，这小小年纪，胆子怎么这么大。 这得多恨那个皇帝，不过，要是瞧见漂亮的，杀心夹杂着色心，也不是不可能啊！ 毕竟年轻气盛，先奸后杀……咳咳……他怎么想这儿来了。 “万一有留下的呢！” 男孩头也不回道，狗日的东西，就因为那一道旨意，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也要让那狗东西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死了一个皇帝怎么够，不能够！ 皇帝没了还有大臣，大臣没了还有官差，他就不信能全跑了。 “狗蛋儿，等等我，我也去！” “我也去！” …… 只是一会，四五百僧众，便有一百多人拿了棍子，大锤，那扁担，水绳…… 五花八门，皆是向城中冲去。 “长老……这……咱们是不是应该拦一拦？” 李虎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确定道。 这祸事，好像是他惹出来的。 “拦什么，官差抓人家的时候咱没拦，现在才做好人，俺老猪觉得晚了点，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报仇吧！” 猪八戒闷声闷气道。 他要是受了这气，铁定也是忍不了的，谁爱大度谁大度去，他怎么着也得一钉耙筑死几个腌臜货。 给他们筑成泥酱！ 不过现在去了，逮住的也只是小鱼小虾，稍微有些能耐的，早就得到消息跑掉了。 “说起来，那皇帝老儿给咱倒换的文牒，也算得上绝笔了，咱的通关文牒，也算个稀罕货呢！” 猪八戒冷不丁说道。 以后可没车迟国这个国家了，连皇帝都没有了。 妥妥的稀罕物啊！ 李虎见猪八戒突然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即将要出现的大乱子不担心，反而说起了文牒的事，不禁有些无语。 连忙将目光转向玄奘，这个时候，法师说的，总比二师兄靠谱些。 第420章 不请自来 “无妨，城里有那位道长在，想必不会有什么乱子！” 玄奘收回目光，微微沉吟道。 只是想起之前那少年说的话语，神色有些黯然。 他哪怕是寻了真经来，也不可能断尽这世界腌臜事，像那种抓人充数的事，不用深想，他便知到哪都不会断绝。 只是多与少，名义上的不同而已。 “我就是怕那道长一冲动，一巴掌下去，这全城的人成了阎王面前的小鬼啊！” 李虎咂咂嘴，眼皮微跳道。 他今儿可是亲眼目睹，一皇帝就那么没了脑袋。 那场面，比他们上战场厮杀更恐怖。 他们能从无数尸体中爬出来，可在那样的力量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啊！ 这种无力感，对人打击太大了。 “那更不用去了，他要杀人，俺老猪也拦不住，上去顶多再添几条性命，咱也不用去什么西天了，搁无常那报到吧！” 猪八戒哼哼道，大师兄也强，可他知道有多强。 那没露面的道士，说实话，他现在想起之前那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但凡那道士是个不讲理的，他们都没机会走。 “说的也是，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李虎嘴角抽动，无奈说道。 当下那点愁云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该担心的担心，那没办法去担心的， 他是真没办法啊！ “老吴啊，瞧见没，这一国皇帝，说没就没，你要是地痞流氓，耍个无赖，也就挨顿打的事，这要是当个无道昏君……” 李虎揽住吴季的肩膀，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道。 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相比之下，这乌鸡国国君，可比车迟国的国王好的多。 起码还活的好好的不是。 “跟他……我没得比，没得比！” 吴季底气有些不足，弱弱道。 想着自己既没苛待和尚，也没偏爱道士，比上不足，比下应该余了那么一点点。 幸好乌鸡国没这样的道士。 “跟他确实不能比，你好歹是一国君，这要比，也该与我们大唐陛下比，这得跟好的比，哪里跟坏的比！” 李虎晃着肩膀说道。 比那谁作恶多端，那不是找死么，这比，也该比什么爱民如子，体恤朝臣…… 李虎觉得这家伙的脑袋还是没开窍。 不过这车迟国的皇帝虽然不行，却出了三个国师，帮着给续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讽刺，人不干人事，妖倒是干起了人事。 不说二十年来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可那求来的雨，却是实实在在的救活了许多人，这点没得说。 “咱们也走吧，这里的事，也不是咱能插手的，希望贫僧下次经过这里时，会是另一番光景！” 玄奘微微侧目，看着这座已经没了君臣，高低贵贱之分的都城，神色有些复杂。 一国没有国王，没有官员，被一双大手直接抹平了一切差距。 道士不再高高在上，僧人也不再卑微低贱，此后，身份便真的只成了身份…… 以道士主宰的国度，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对百姓来说是好还是坏。 那马蹄声响，有那佛经被吟唱，是和尚向西迎落日，是妖精随僧西取经。 是和尚西去寻真经，天边一抹祥云现，一道离城，一道入城。 层层云霄上，有天门屹立，神将值守，天王执剑，那眸子凝视下界，久久未动。 这日，玉帝驾坐凌霄宝殿，那文武仙官聚集，正值早朝。 “启奏玉帝，臣有本要奏！” 托塔李天王当即向玉帝奏道，开口之际，不凑巧，向一旁的太白金星扫了一眼。 太白金星有感，朝李天王看来。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怎么瞧着对方那眼神，即将要奏的事好像跟自己有关啊！ 细细思索一番，想着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太白金星当即收回目光，悠悠站定。 玉帝轻轻点头，李天王见状，心中大定。 “禀玉帝，臣要参太白金星，一参他扰乱人间秩序，二参他肆意施展神通，枉造杀戮，三参他私改一国运数…… 此等行径，天理难容，求陛下严惩不贷！” 李天王肃声奏道，话罢，群仙眼睛微瞪，就连那很多年雷打不动的面容，也微微有了变化。 各自抬头看向李天王，他都说了些什么？ 要参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同样有些诧异，递给李天王一个眼神，你这家伙没事吧？ 参我？ 他想着这几天没惹到对方啊，大家和和气气的，你敬我我敬你。 这家伙脑子被塔砸坏了不成！ “太白金星，李天王所言，你可有话说？” 玉帝端坐龙位，平静问道。 众仙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所以，听李天王所言，这次参太白老仙，参的挺狠啊！ 条条都是大罪，句句戳人家心窝子。 这俩人啥时候干上的？ 一些靠后的仙官交流眼神，皆是耸耸肩，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没怎么注意过。 “额，陛下，他要说我偷只鸡，摸来了哪家的狗，臣倒是有印象，这扰乱人间秩序，改什么国运……我……” 太白说着猛的怔住，脑子里划过一道思绪，刚要拒绝的话语停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玉帝见状眉毛微扬，嘴角间有了些许笑意。 “我……我还真有可能做过，陛下你等我想想，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不记事，李天王，你说是吧，哈哈哈！” 见太白竟然不反驳，反而装起了糊涂，群仙哗然，皆是瞪大眼睛。 感觉难以置信。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以太白金星这些年在天庭中摸爬滚打的性子，几乎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更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了，怎么回事！ 哼！ 李天王一声冷哼，他还以为太白金星会辩解几句，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 一时间他提前想好的说辞都卡在嘴边，没了用武之地。 “那就劳烦太白上仙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些天做过什么事，好歹是天庭的上仙，不会连这点事都想不起来吧！” 李天王冷声回道，丝毫不留情面。 昔日同僚，也可以针锋相对。 “要是实在想不起来，在下可以代为讲述，好好说说上仙在下界做的这些好事。” 李天王的咄咄逼人，让众仙心头微跳，脸色稍变。 只是太白金星依旧老神在在，双手拢在袖中，一番想事的模样，瞅着太平静。 恰恰是这副姿态，让李天王心中越发来气。 要不是顾及颜面，他真想将塔砸太白脸上。 “不劳李天王挂念，老仙我记性虽然不佳，总归是想的起来的。” 太白手指飞快掐算，得到的信息越多，脸色便越发僵硬。 不一会儿，一张笑脸已经维持不住，就差直接大哭一场了。 第421章 争辩 “荒谬，荒谬啊陛下，李天王他夸大其词，这是恶意针对，恕老臣不敢认这个罪名！” 太白金星大喊冤屈时，心里已经将孙悟空骂了千百遍。 对上一帮仙家疑惑的目光时，太白两眼一瞪，觉得自己更冤了。 都什么眼神，这样看自己。 “陛下，太白上仙之言，臣也不敢认同，如果连弄死一国之君，一言散了朝堂，都不算什么大罪的话。 那什么才算大罪？” 李天王持塔正声道，这国君死在太白金星手中，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谓打蛇打七寸，今儿个算是寻到太白金星的七寸了。 李天王一脸淡定的看着太白金星，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玉帝看完托塔天王递上的奏本，神色平静，只是看了众仙家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太白与托塔天王这儿。 “太白金星，人家说你不由分说打杀了车迟国国君，枉造杀戮，扰乱人间秩序，还有私改国运…… 这些事，你怎么说？” 玉帝淡淡询问道。 “玉帝你听我狡辩……不，听臣解释！” 太白强颜欢笑，挤出一个笑脸，行了大礼，一本正经道。 “那车迟国是什么地界啊，天怒人怨的地儿，向来都是披着敬神礼佛的外表行为祸苍生的恶事！ 天王，这点我没说错吧？” 说完，太白转头反问李天王，笑吟吟道。 “哼，某位上仙都要开始狡辩了，自然要捡那有理的事说！” 李天王冷哼一声，眸色深沉，不管太白金星怎么说，国王已经身死，这罪名，洗不掉的！ “你先否管有理没理，那车迟国，二十多年前便因为打着礼佛的幌子祸害民生，被西方诸佛遗弃。 因其在西牛贺洲，天庭也不好插手，直接接管，于是才有了三位国师，不经天庭雨司各部便直接向天祈雨……” 太白朗声开口，环顾四周，并无半点忧色。 “这直接向天祈雨的法术神通，可是当年的两界使，孙悟空孙大人，自创的法儿，惠及不止万万民！” 听太白如此言语，众仙家不由得翻翻白眼。 有不嫌事大的，直接给了太白一个鄙夷的眼神，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夸上那猴子一嘴。 都知道你俩交情不浅，好的都能穿一条裤衩了。 “太白金星，你扯这么远作甚，你就说你是不是放任身外身，打杀了车迟国国君？” 李天王脸色陡冷，厉声道。 拿妖猴压他，他是屈于权势的那种人么。 “你别着急啊，这不讲清楚前因后果，你只说我打杀了国君，就拿了这么一个结果出来，如何便觉得我错了！” 太白金星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 便又向玉帝详详细细的说了一番事情因由，此事不管怎么说，也没李天王说的那般夸张。 “玉帝，我那身外身在人间可是有正经身份的，不能说是因为牵扯到我身上，就把事说是我做的吧，臣冤枉啊！” 太白十分郁闷道。 “那国君叫嚷着要与那道人一战，这男人之间的君子之约，哪怕他卑鄙无耻，残害万民，祸祸苍生，可他既然说了，这应下也没什么不妥吧？” 李天王眼角止不住的抽动，他没想到，太白金星竟然这么不要脸，连如此荒唐的理由都能编造。 刚想张嘴出声时，见玉帝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他看了一眼，只能暂时住嘴，听那老货说完。 “臣那身外身，在人间行走已久，斩杀妖魔，恶鬼不计其数，照李天王所言，我做的哪件事没有干扰人间秩序！ 怎么偏偏宰了一国君，就成了大罪？” 太白金星十分委屈道，这上界仙神，在人间行走的化身，不可谓不多。 难不成一个个都在山里清修，不结因果不成。 像车迟国这样的小国，已经是十分不起眼了，再加上被西天佛国与天庭双双遗弃，在天庭这，已经算不上什么国了。 李天王说的罪名，实在是太牵强。 “再一个，众所周知，身外身在人间行走，并不等同于仙神亲临人间，这所做之事，论规矩，一切都是按照人间律法规条……” 太白金星淡定说道，他要是连这点都不知道，怎么会把自己的身外身的身份送给孙悟空。 对，就是送，不是借。 这要是借的，下次见面孙悟空还了回来，他接的都不是烫手山芋了，而是烧红的铜块块。 “禀玉帝，太白上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那车迟国有诸佛护佑，又或者有我天庭各司照看，如此行为，哪怕是身外身，也断不可为…… 只是，那车迟国的国君，确实是个昏聩无道的，此前惹到了太白上仙的身外身，只能说，他倒霉！” 驾前，张天师开口奏道。 有神佛护佑，便是有人照看的场子，似身外身这般明显的身份，其身上又多多少少有一些仙神各自的特性。 跑到人家地盘上，打杀人家的国君，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只是，车迟国没有啊！ 要真说有，只能从那三国师身上往上追溯源头…… 此举，显然不是李天王想要的。 “陛下，一切因果都是太白上仙身外身所造，要说与太白金星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信，日后人人都像太白金星这么解释。 天底下有几个国君够人杀的，求陛下严惩！” 李天王见风向有变化，连忙开口奏道。 眼神逐渐变得凌厉，如此大事，怎能轻轻揭过！ “天王，你这话可就差了，我那身外身，所作一切合情又合理，至于什么国运，二十多年前西方佛国不降雨，便不算改了国运了？ 那三国师向天祈雨，便不算改了国运了？ 要说起来，我们所做的哪一件事，是没有干扰人间秩序，没有改变人间运数的？” 太白淡然说道，既是运数，那就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既在变化中，又何谈改。 他打杀一个妖魔，就有许多生灵的命数发生了变化，有些或许会死在对方手中，有些或许会助纣为虐。 可那妖魔死在他手下，一切可能发生的事，便在那一刻全部结束了。 不同样是在干扰人间秩序，改变一些人，一些事么。 “众仙卿，你们以为该如何？” 玉帝见二人各执己见，互有争论，便询问众仙。 李天王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想看这老仙儿，本来很清楚的一件事，被这家伙黑的说成白的。 有罪的快成无罪了，再听下去，怕不是成有功了。 众仙闻言，一时间目光闪烁不定。 天王不好惹，太白金星也是难缠的主儿，这两个，谁都不好得罪啊。 殿内声音渐寂，大家大眼瞪小眼，就是没一个敢开口说话的。 “启禀玉帝，这事……这事么，小仙觉得，这太白上仙没错，这李天王说的也不无道理……额……” 葛天师出列启奏道，神色微微犹豫后，想着可大可小的事，就没必要硬揪住不放了。 “既是那身外身惹出的争端，不如就用身外身解决算了！” 葛天师轻声说道。 说罢行了一礼，又回归原位。 “天师所言甚有道理，小仙附议！” “我也附议！” …… 众仙眼睛微亮，立马出列附议，本着两不得罪的态度，顿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这俩想干架还是死掐，只要不把他们扯进来，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左右也不过是死了一个没人管的国君，算不得什么大事。 “陛下，此事该当严惩，不能放任啊！” 李天王见状一急，连忙奏道。 这要是用身外身解决了，还怎么解决，那不等于没解决么。 “那车迟国干系重大，取经人又恰好路过，就此事，万一坏了取经大计，恐惹西天诸佛不满！” 李天王又道，声音掷地有声，大公无私。 一时间正气凛然，颇有天王风采。 “姓李的，你别搁那给我咬文嚼字的，身外身的事，天庭哪条律法规定了身外身等同于我本尊的？” 太白金星指着李天王鼻子大声质问。 堂堂一个天王，为了搞他把西天诸佛都扯进来了。 真是脸都不要了。 “还严惩，似那民不聊生，国将不国之地，死一个自私自利的国君，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道，那是好事！” 太白金星满是愤慨，怒气冲冲道。 “别搁那跟我扯什么人间秩序，一国运数，你敢不敢跟我干一架，打赢了，老子跟你姓都行！ 看我不顺眼你直说啊，给我扣什么大帽子，你找抽啊你？” 第422章 小老儿 “太白金星，你……你欺人太甚！” 托塔天王满脸怒容，闻言整个人变得有些激动，连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陛下驾前，你有失仪态，你……你污言秽语，你口出狂言，简直不可理喻！” 李天王气急，一时间脑子有些空白，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太白金星此前之行为。 只觉一股气直冲脑门，脑袋发昏。 “他娘的，你都往老子脑袋上扣大帽子了，你还想指望我说什么好听的不成，怎么，要老头我给你整天卖笑？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得美！” 太白嗓门奇大，声音在殿内回荡的同时，人也已经撸起了袖子，那架势，看着就要开始干架了。 宝殿外是祥云不尽，彩凤和鸣，那瑞气彩雾齐喷薄，一片祥和宁静。 殿内却是吵闹不止，说话间针锋相对，火气直涨，时不时便崩出些火星子来。 “行了，都是天庭重臣，朕的仙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弄个你死我活的，还是你俩有什么宿仇旧怨？” 玉帝威势稍显，眉头轻扬，沉声喝止道。 瞧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庭又来了两对活宝。 “都是天庭的老臣了，稍稍顾及一下颜面行不行，你们不用要脸，朕还要呢，传出去，丢的是朕的脸！” 玉帝脸色不悦，目光微沉，就差抬手给自己两个嘴巴子了。 话语一出，众仙不由自主的低眸，收敛自己脸上的笑意，天庭朝会，很少有这么热闹的事。 大家伙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没往上拱火就是福德无量了。 至于拉架，那不可能，那不能够！ “老臣失态，老臣有罪，请玉帝降罪！” 太白当即躬身拜道，一副你怎么处置我都认的态度，这般神态，让众仙哑然。 “陛下，臣也有罪，只是太白金星插手凡间事宜，此事过失不小，不可不察，该重罚啊！” 李天王语重心长，缓声奏道。 “什么罪，杀个无道昏君便成有罪了，更何况他是他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这罪过，我不背！” 太白冷着脸，甩袖说道。 “你敢说他杀那国君不是你授意的，没有你的意思，他一个乡村野道，就敢如此胆大妄为？ 就算不是你授意的，有你在他背后，这便是他动手的底气！” 李天王虎目微瞪，重重说道。 “你放屁，他做什么事，那有他自己的考量，老头我下界分身千千万，每一个都要我时时刻刻看着不成！” 太白唾沫横飞，指着李天王鼻子骂道。 “他是他，我是我，你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要觉得他有罪，找他去好了，跟我这叫唤什么！” 话罢，众仙又是一副吃瓜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老太白的身外身有千千万呐！ 这老泥鳅不声不响的往下界弄这么多身外身，他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得了啊！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陛下，臣觉得那松白道人所犯罪过甚大，合该捉拿，请陛下下旨！” 李天王当即上前，向玉帝奏请道。 等拿了那野道，他看太白金星有何话说。 “呵呵，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你这屁都崩我脑门子上了，玉帝，老臣觉得不妥，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白又一脸淡定，微微拱手道。 “众爱卿以为如何？” 玉帝并未直接应下，而是微微抬眸，询问众仙官道。 李天王见状心中微沉，心中不忿，想着这个时候了，玉帝还在偏袒太白金星。 他所请有理有据，众仙家还能胡言乱语不成！ “陛下，此事缘由已清，依我薄见，就没必要大动干戈了，一个命数将尽的王朝，一个微不足道的国君而已。 死了便死了，不过恰值玄奘西行的当口，小心对待也没错，不如依葛天师所言，给那道人一个警告！” 有武曲星君上前奏道。 本就不是多么要紧的事，只是那道人行事太过嚣张，招了嫉恨。 天底下小国无数，可再怎么说，那车迟国也算一国。 且在那西牛贺洲，是佛老的地盘。 你一个道士要立国，这不是不给人家面子么。 他觉得，弄个身外身，做上一场，将其驱逐，也就算了事了。 传到西天佛老那边，也不会觉得的他们放任道人不管，因其与太白金星有牵扯，便刻意偏袒。 “武曲星君所言不差，总得有个交待，可若派天兵天将捉拿，怕是不值当，只是一介道人而已，也没个名头！” 火德星君上前奏道。 托塔天王先前所言，他也不认同，国君与国君，份量也不尽相同。 如李天王所言，那般的过错，或许将大唐皇帝削了脑袋，才够得上那样的罪名。 且事出有因，要是依了李天王的奏请，天庭岂不是成了不讲理的地方了。 “众爱卿言之有理，托塔天王，朕便许你下界，给那道人一个重重的警告，只是这下旨捉拿，确实没有必要！” 玉帝微微沉吟，开口说道。 当下便给事情定了性，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左右不是坏事。 “臣……遵旨！” 李天王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道。 观这殿内仙官，竟无一人为他开口说话，难不成真把那道人所为当成了小事。 若是在那北俱芦洲，快意恩仇也就罢了。 他是绝对不会插嘴多言的。 可你要在西牛贺洲搞个有道无僧的地界，这是杀了一个国君的事么，这是在打佛祖的脸啊！ 若是惹得一众佛陀菩萨不满，与天庭有了间隙。 是祸非福啊。 唉，他的良苦用心怎么就没人能理解呢。 事毕，又有仙官奏禀，说些其他事物。 只是太白金星与李天王各自横眉相对，各自较劲，压根没听进去别人说了些什么。 散朝之际，二人也是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 “太白上仙，希望你说到做到，可别暗地里插手那道人的事，不然我定要在驾前参你！” 李天王说罢，不等太白金星回应，便大步流星一般离去。 “天王一路走好，小老儿恕不远送，您放心，您就是将那道人劈的渣都不剩，小老儿也定当谨记天王教诲！” 太白金星挥动拂尘，阴阳怪气的言语一声。 说完再无一丝好脸色，他真想给那姓李的一脚丫子蹬飞出去。 不过转念一想，脸上登时又有了笑容，渐渐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后放声大笑，驾了云儿，也离了天宫。 “老太白没事吧，我怎么瞧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笑的这么淫荡！” 武曲星君凑到葛天师身旁，忍不住问道。 怎么遭了针对，还这般开心？ “你能想个好词么，什么叫淫荡，倒是你，平日里对老太白也是阴阳怪气的，今儿居然为他帮腔，少见呐！” 葛天师面色平静，从容说完，也是挥袖离去。 “罕见么！” 武曲星君摸摸下巴，微微沉思。 “我信了你的鬼话，你不也向着老太白么，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天师啊，等等我，我觉得老太白那笑容不太对啊……” 武曲星君稍一愣神，见葛天师已经走远，不由得加快脚步追赶。 一边追一边喊道。 第423章 是仙是神是妖是魔 “老弟你怎么能直接动手呢，你要是看他不顺眼，你让他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把自己撞死…… 也比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弄死他好啊！” 三清观内，悟空正襟危坐，蒲团前，一道虚影急赤白脸，在悟空面前晃来晃去，拍手说道。 “再不行，你下药毒杀，让他病死，搞个刺杀，袭击，你哪怕是让他死在女人肚皮上呢！” 太白无奈仰头，孙悟空这一出，他是实在没想到啊。 他知道国君不是个好东西，杀他有益无害，可也要讲方式方法啊。 怎么就直接动手了呢。 “太白老哥，他可是气势汹汹的要与我一战，连大唐御弟圣僧都在一旁见证，我好歹算你下界行走的牌面…… 这要是不答应，多掉价啊！” 悟空理直气壮开口，修行中人，怎会被世俗规矩束缚了手脚。 这无理尚要辩解三分，有理了，还计较那么多作甚。 “若是修的唯唯诺诺，遇到挑衅还要低声下气给人家赔不是，那修行意义何在，至于老哥你说的暗地里动手…… 咱的道修的是光明正大之风，使那手段，难合我意啊！” 悟空神色从容，淡定说道。 背地里下黑手，非他所愿，那国王的生死，并不在他这个道士手中。 那国君若不想着平衡之道，稍微念那么点旧情，大大方方的放国师离去，甚至只要不那么着急。 不想着借玄奘一行的手，除掉他这个说风凉话的野道，都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可惜，长久坐在那个位置，又不会时常警醒自己，使那国君心中毫无顾忌，甚至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天下独他一人高高在上…… 说来说去，独那家伙自己作死而已。 他只不过是恰好遇到了，然后出手了而已。 “行了行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的一缕神意会用在你身上，你可真行！” 太白不耐烦的说道，他只是发几句牢骚话，也没觉得孙悟空哪做的不对了。 一个虚伪到让人觉得又蠢又恶心的国君，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天庭那李天王搁朝会上参了我一本，如果没有意外，过几天就有人来找你麻烦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太白抚须说道。 “另外，老弟啊，你这杀都杀了，干脆下手利索点，你看看朝堂上的那些玩意，有几个好东西？” 太白直直盯着悟空，觉得悟空都下手了，还收什么手，到时候哪怕李天王帽子扣下来。 他还能舒舒服服的认了。 “还有，你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什么给十天的时间离开，你说走也就走了，怎么还让人家把大把的金银财宝带走……” 太白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西天佛老的位子干脆让给孙悟空坐得了。 你看看这事办的，多慈悲，已经不是大发慈悲了。 “老哥，钱财乃身外之物，带走了，最好什么都没留下，俺老孙才好对症下药啊，要不然，我还得多一道程序呢！” 悟空坦然说道，全部带走了，别人也都知道了，自然就没了念想。 不然，这车迟国怕是有不少人会对那些跑掉的人的财富念念不忘，有些东西留下来，是祸非福。 某些人，带走的是财富不假，可有时候，财就是祸，带走财，便是带走祸。 “你……你还真是小奸巨猾，好，当我没说！” 太白金星本来不理解，可听孙悟空这么一说，瞬间明白过来，同时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本以为自己这老弟是随性为之，没想到是早有打算，这是真打算接下这个烂摊子了。 这让他说什么好。 他这身外身，他是不想再管了，由着孙悟空折腾算了。 “给老哥添麻烦了……” 悟空笑着取出两坛美酒，只是话没说完，便被太白打断。 “你我之间说这个做什么，酒我拿走了，其他的少说，本就是我让你过来的，唉，说多了伤感情，走了！” 太白金星直接提过酒，顺手将那案前的一包花生米顺走，那虚影便聚作一团白光，没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对了，你这老替人擦屁股的性子得改改，他们闯下的祸事，不能一死了之，统统让你来承担后果吧！” 太白的脑袋自虚空中一晃，而后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声音在回荡。 霎时间，这道观中便又恢复平静。 李天王？ 悟空想到太白离开前的言语，眉毛微扬。 这么说来，这是在上边没让太白吃亏，要下来找场子来了？ 他一个堂堂天王，怎么天天关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悟空念头微定，找他麻烦，他好像也没怕过麻烦，来便来吧。 至于给人擦屁股这事，太白老哥说的还真贴切。 可事已至此，总得有人擦不是。 悟空起身走到外面，微微舒展身躯，这三清观可真不小，似人间之地，他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呢。 如今也能享受一把了。 这自己不用出钱的东西，是好用。 李天王拿他出手的事做文章，悟空是意外也不意外，毕竟天庭仙神的注意力，如今都在玄奘身上了。 没有李天王，也会有张天王赵天王陈天王之类的跳出来。 只是如今看来，小事还是小事，没有变成大事。 否则的话，太白这次来应该是直接喊他跑路才是，而不是让他自己看着办。 清风拂面，日光耀人，那杨柳依依，悟空也随之出了三清观，走上街头。 街道上，已经是乱作一片，四处皆是狼藉。 能够听他言语，真正下地耕种，照着规矩去做的，终究是少数。 一步跨过，悟空立足在皇宫大殿中，看着那些眼似豺狼，满身血迹之人，轻声开口。 “杀的痛快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神色微怔，一个个侧目看向悟空所在。 “你是何人？” 一道声音带着疑惑，警惕问道。 有些人眼中已经是起了歹意，毕竟王公贵族，朝中当官的不是什么好货，那被皇帝下令优待的道士。 有许多也是不干好事的主儿，他们敬畏国师，却不代表对其他道士的观感，也是一样。 “那皇帝的脑袋 ，是贫道摘的，你们说我是谁？” 悟空淡淡回道。 这些人一听到皇帝没了，就发狠冲进皇宫，见人就杀，不知道杀完之后，心中有多少快意。 “你是那个松白道人？” 有人不由得出声喊道，皇帝是被一个叫松白的道士弄死的，这消息如今是人尽皆知。 就连之前烙印在众人心头的字，他们就是不用猜，也知道是那道人搞的。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才现身。 “你是来杀我们的？” 有人紧握手中杀器，目露凶狠，警惕问道。 他们杀人是为了报仇雪恨，这道人杀他们，自然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杀了人。 可他却不会束手就擒，为了活着，总是要拼一把的。 “不，本道就是来问问，要是没杀尽兴的话，再来一次？” 悟空说着微微抬手，一时间，那破碎的门窗，瓷器，以及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儿，再一次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今手段，惊的众人连连后退，眼神中的惊惧难以遮掩。 “一次不尽兴，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等你们什么时候尽兴了，本道再与你们说正事。” 悟空风轻云淡道。 “之前的那些人，全是假的？” “不，是真的！” “不可能，我已经杀了他们，都已经死的透透的，怎么可能再活过来，这些人一定是假的！” …… 第424章 滑稽的人做滑稽的事 被吓傻的不仅仅是杀人的，那些被杀的，一样是难掩惊惧。 悟空眸光平和，静静注视着场中的众人，皇宫中如此，其他地方也比这儿好不了多少。 只是大部分人率先想到的皇城，这里的人才多了点而已。 那些王公贵族，公主嫔妃，同样是早早得到消息的。 人有善恶好坏，可脑子聪明与否，与这个无关，真正的人儿，自然是逃的逃，溜的溜。 不可能留在这里等人杀。 就连城里守城门的，都得到消息早早逃离了，遑论其他人。 “有觉得心里怨气没出够的，又或者没杀尽兴，可以继续，本道其他的东西不会，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你们的！” 悟空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后说道。 他自知这些人的怨恨是有因由的，有人作恶，有人倚仗权势肆无忌惮。 自然就有人积怨，只是在人家权势大时，更多人在隐忍不发。 往日念经的和尚，怕是最为痛恨那个已经没了性命的国王。 这皇宫上下，穿着僧衣的和尚也不少，之前手起刀落，取人性命时，一样凶狠。 “杀，杀光了又能怎么样呢，痛快了，可那些离我而去的人，一样也回不来了！” 殿内，男人凄惨一笑，扔掉了手中长刀。 神色悲凉，神情麻木的向外走去，跌跌撞撞，好似行尸走肉。 手刃仇人，固然有一瞬间的快意，可剩下的，便只有无尽凄凉。 有人神色犹豫，有人继续发狠，有人只觉彷徨…… “道长，他们是假的吧？” 穿着僧衣的光头少年迟疑一会后，上前小声问道。 他是杀尽兴了，冲进皇城时，本以为遇不到几个跟皇帝有关的，没想到他们都在。 虽然都在四处逃窜，虽然已经有人追着他们杀了，可自己不动手，怎么算过瘾。 “是假的，也是真的！” 悟空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见他心有疑惑。 “人确实早就走了，可他们以后会做梦，以后他们的梦境中的东西，就是你们现在干的事了！” 悟空幽幽说道，他没动什么大的因果，只是为离开的那些人编织一个梦境而已。 此前是行善行恶，便决定他们以后会不会做这样的噩梦。 行恶多少，便是梦境有多真的关键所在了。 “你还真是个妖道！” 少年微微愣神，便明白了眼前道人所说的意思。 不杀人，却给他们一个被人杀的梦，一个连皇帝都杀的道人，能给那些人什么好梦。 “我要再来一遍，给他们换个死法！” 少年兴冲冲说道。 刚才萦绕在心头的负罪感瞬间消散一空，本来还怕伤及无辜，自己多背几条人命。 如今见识了道人的手段，又得知只是让对方做个噩梦。 顿时没了负担，少年的身影又一次冲向人群中，有的人杀红了眼，不分敌友，四处挥砍。 可很快的，他们便发现，这手中利器似乎只有砍在那些本来就在皇宫中的人身上时，才有效果。 别说砍其他人，就是往自己身上捅，好像也没个感觉。 金銮殿内，一处角落，便有一人儿，拿了杀猪刀，一次次在自己身上进出，开膛破肚，剁手剁脚，剜眼割舌…… 别人对仇人残忍，他对自己残忍，瞧着身上一无痛觉，二不会受到伤害，男人逐渐笑的变态。 那被割下来的东西，不一会便化作点点星光，重新出现在自己身上。 “你这么喜欢玩，干脆我让人追着你杀好了！” 悟空走到男人身旁，神色玩味道。 他施法只是想让这些人散些戾气，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出现，这是真闲啊！ “别，道长你真是个神人，这……真好玩！” 男人一边说一边持刀在自己身上进进出出，那种明明能感觉到刀子进入自己体内，却不会有任何痛感的感觉。 真让人上瘾！ 杀人哪有杀自己好玩，他就是进来凑个热闹，如今也是真热闹啊。 只是皇宫中，便出现许多奇奇怪怪的人。 画风也逐渐与悟空预想的偏离，他的本意，只是想让这些人多想想，除了仇恨之外，自己还有什么。 那些昔日欺压良善，给他们造成难以磨灭的痛苦，他们心中有恨，自然正常。 只是弄死对方之后呢？ 有人有杀一次的勇气，被心中那股气冲上头脑时，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可是动手之后，冷静下来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有挥刀的勇气。 那股气散了，恨消了，这人又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能再次挥刀的，终究是少数。 想要趁乱浑水摸鱼的，自然也不少，悟空从不相信人性有多善，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就有不少人冲进了后宫院落…… 所求为何，大家心知肚明。 是有多少仇怨吗？ 恐怕不是，只是人性使然而已。 “我让你们都去种地，你觉得好吗？” 悟空靠着柱子，瞧着这滑稽又疯癫的一幕，轻声问道。 “好……不好……还好吧！” 男人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肥肉，也没见血流出来，刚要看个仔细时，又化作点点星光。 “种地那么辛劳，哪有好的，更何况道长你写了那么多规矩，也不是说不好，要是真按照上面说的弄…… 我觉得还是挺好的，就怕道长你今儿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哪天，就跟那昏君一个德行了！” 男人拍拍自己肚皮，抬头想了一会说道。 在谁手底下不是过日子，之前那么个光景，大家不也低着头当个老实百姓，各自过活么。 如今也就是照着道士的意思，各自种一些地而已，也没说卖货的不能卖货，开店的不能开店。 无非是在各自身份上，都多了一个农户的身份。 “你们觉得他是昏君？” 悟空有些哑然，没想到这人这么敢说，不由得好奇道。 “昏啊，他要是脑袋不昏，怎么会立那道士犯法不用受刑，官府不得缉拿，只让道士自己去处理的昏招！” 男人嗤笑一声，似乎觉得眼前道人是个好说话的，便打开话匣子。 “我邻居家的狗，都有个道士牌牌嘞，就好逮人家的鸡，这要说起来，那多了去了，还有那……” 男人细讲之下，悟空也听到了更多看似荒诞，荒唐不已，却又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那上面一道旨意，下面的人当真是使尽浑身解数。 坐在什么位置干什么活，当真不是一句虚言。 如此，将不是和尚的人剃了头充数领赏，升官发财，也就是很正常一件事了。 “道长，你杀了皇帝，那你就是新皇帝了，这新皇登基，不得给我们些好处，之前那皇帝登基时，还大赦天下，搞了些减免政策呢……” 男人眼睛放光，突然间有了兴趣，直接开口道。 皇帝的死活与他们没什么大关系，反正谁当不是当，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日子怎么过。 好不好过，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没什么好处给你们，能给你们的，之前也都写在上面了！” 悟空微微一怔，轻笑说道。 “那要是皇帝没了，当官的没了，那衙役，官差，士兵……什么都没了，有人抢我东西，杀人，偷盗……我找谁去？” 男人挠挠头，突然抬头问道。 他们是不用交什么杂七杂八的税收，应付什么欺男霸女的官差了，可同样的，也没人为他们办事了。 以往的那些规矩，约束都没有了，这天下不就乱套了嘛！ 男人小心翼翼的瞥了悟空一眼，他突然感觉，这道士怎么比那个皇帝还昏，该不会日子过的还不如从前吧？ “找我，找人间道，写无事牌！” 悟空随手抛出一物，周围的场景骤然间发生变化，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草木依旧，众人失去了心中痛恨的目标，也渐渐的缓过神来。 一时间，车迟国上下，但凡在此间地界的人儿，心中同时响起了那道声音。 找我，找人间道，写无事牌！ 每个人手中皆是多了一道木牌，木牌的背面，被悟空化出公道二字。 此道非彼道，道无道，无公道可言，故公道非道，公道之道，乃贫道之道。 此为小公道！ 于是乎，天空中又出现第二篇文字，名法道。 天下有法，百姓遵守，民心所向，明而正，惩恶扬善…… 男人将手中木牌翻来覆去的看，研究一会后，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今天上午被偷了十文钱，怎么办？” 男人话音未落，那无事牌上突然传来一股炽热，隐隐有些发烫，其上光芒微显，便出现一行字迹： 你放屁！ “道长，你这东西不好用啊，我明明没放屁，它非说我放屁。” 男人慌忙起身，他是个不识字的，今儿竟然认识了三个字，真他妈邪门。 第425章 说死就死 却说车迟国国君削首，朝臣散尽大半，是有民无官，无君无臣。 初始的动乱过后，人心浮躁渐消，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和尚有了地，有了屋，是欢天喜地，高兴的当起了种地僧，道士有了地，却是垂头丧气，愁容难消。 举目有愁思，低头尽叹息，是愁也不尽，哀也不尽。 日头升了又降，降了又升，时间如沙逝。 正是一朝春色尽，满是夏日炎。 这天气酷热，天色湛蓝，有那白云压顶，是大又沉。 瞧着像是要掉下来一般。 那日子又恢复往日平静，各地的人儿，也开始逐渐接受了没有国王官府的日子。 正是有钱的跑了，没钱的走不掉。 日子不见变得多差，却也不见得有多好，有人感念道人恩德，有人视道人为仇寇。 其原因，自是因为有人得利，有人失利。 这日，那白云快托地，鸟兽齐惊鸣，却见天有狂风起，恰有雷电轰鸣。 好似神人擂鼓，动彻人心。 “哪个是残害国君的野道，速速出来受死！” 天地间，是那云升腾雾翻滚，黄沙席卷，电闪雷鸣。 风在怒吼，雷电显威。 道观中，悟空闻声眼眸微张，听见那上方叫嚣的人影。 他却是有些意外，对方这次来的有些慢了，都这些个日子了，要是有那造反的，都已经攻破皇城，自立为帝了。 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你再赶来平叛，是不是有些晚了。 这再等些日子，就该反什么复什么了。 “这位朋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虽说野史也是史，可你不能听了就当真，尽听尽信非智者所为啊！” 悟空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自道观中传出，一时间，风沙定，天地宁。 那些慌张躲避的人儿，各自探出脑袋，一脸惊奇的看着外边的景象，觉得道人真是神通广大。 云霄之上，有那人影三道。 那身影依稀可见，却也是一番道人模样，两边立着的道童，无疑将那道人的威势涨了几分。 再观刚从道观中出来的孤家寡人，这格调瞬间就低了不少。 “呵呵，你这野道伶牙俐齿，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可斩杀国君是不争的事实，你枉造杀孽，今日必诛你！” 上方道人说着已经是亮了宝剑，那语气森寒，目光冷冽。 眸中似有冷电寒霜，身上威势不减反增，一时间，云雾翻腾更甚，雷电响彻天穹。 “哦，那就不是朋友了，这位敌人，你准备是怎么个死法？” 悟空在三清观前站定，扬眉问道。 瞧着对方的威势，心中不禁觉得好笑，这天上的人儿，能不能打另说，反正每次摆出的阵势，是独一份。 哪怕是三个人，也能搞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那味道，真是千古不变。 哪怕换了身份，那一开口，那神态，那架势，想让人猜不到他们是哪里来的，怕是有些难。 “狂妄，你这妖道鸠占鹊巢，蚕食一国气运，罪不容诛，速速受死！” 声音如雷电般轰鸣而至，与此同时，那一道剑光直下云霄，有破穹之音，似是要将孙悟空一剑削首。 剑气疾而厉，转瞬便至。 悟空抬手间，屈指轻弹，瞧着对方使的力气不小，便让那剑微微改变方向，斜插入一旁的石狮脚下。 “多谢这位敌人送来的宝剑一柄，本道却之不恭，失敬失敬！” 悟空笑着拱手，始终云淡风轻，那眸中更添几分光彩。 “你要是想杀我，其实不用找那么多借口，就是你我萍水相逢，你也可以弄死本道不是，不用特意标榜正义…… 毕竟，没人会在意！” 悟空一脸淡然，坦然说道。 “就像我杀你，一样不需要理由！” 言语间，悟空眼神已然发生变化，须臾间，便已经是杀意冲天，自他体内有一道虚影冲天而上。 那剑气横空，一道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剑光闪过苍穹，碎了云霄。 “他们只知道，你死了，我活着，这……便足够了！” 云头，三人的眸光逐渐涣散，体内生机在那一瞬间流逝殆尽，那脖颈间的酥麻感传来时，道人才有了一丝惊恐。 他们竟连对方一击都没挡住。 似是感觉到脑袋在动，三人下意识的想要扶住。 只是眼中画面变换，下一刻，他们便看到了尚立在云头的三具无头尸身，离他们越来越远…… 话罢，转身，不回头，整座城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无人敢开口言语。 那句话，他们听的清清楚楚，那剑光，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自那云端，先是掉下来三个圆滚滚的脑袋，而后又有三声闷响，几声尖叫，只因那无头尸首，砸进了百姓家中。 “这位道长，好生恐怖，那可是从天上来的高人欸，竟然就这么死了，嘶！” 有人倒吸冷气，只觉浑身发麻，身子都有些不受控制。 眼中浮现的，恰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头，那颗头颅，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他面前的街道中。 已是染了一地血色，瞧着渗人。 “不过他连皇帝都敢杀，杀几个会飞的，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男人嘀咕一声，想着要怎么处理那圆滚滚的脑袋，总不能一直放那吧。 半日后，悟空看着摆在道观门前的三具尸体，脸色少有的有些古怪。 想着这里的人脑子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死掉的人儿，你摆我门前算怎么回事。 随手一挥，将那三具尸首散做烟云，悟空便返身回了观内。 他对尸体，确实没多大兴趣。 三清观前，也不过是多了一柄插在石狮子脚下的剑而已。 看见它，才有百姓时不时会想起，某一天，有会飞的仙人来找事，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太白金星，你干的好事！” 天王府中，托塔天王一声怒吼。 砰！ 一掌下去，将身旁的案板拍的粉碎，然怒意难消。 只觉颜面扫地。 区区一道身外身，竟然能让他招架不住，他早就知道太白金星没安好心，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李天王又急又怒，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是凡间一野道，怎么如此霸道。 只这一次，他怕是又要沦为天庭的笑柄。 “哟，李天王出师不利，杀人不成被反杀？有意思了。” 有那关注下界行踪的仙神瞧见之前那一幕，眼中闪过一些意外，自言自语道。 那道人的实力强的有些出奇，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托塔天王吃瘪，哪怕都是身外身，可谁没事会在身外身上费心思。 大多是自己在人间行走的一道身份，有自身的眼界与认知在，就算掌控一道凡人身躯，能迸发的力量也不是修士能抵挡的。 故那身外身，多数仙神都是随意修一修而已。 没了主身主导，他们所使用的力量不会太惊人，很显然，太白金星的这个身外身，有点与众不同！ “都看我作甚，老头我又什么都没干，我是个本分人！” 太白殿中，太白察觉到那些一道道扫过来的念头，没好气喊道。 随手施了道法儿，将那些念头隔绝，这才觉得清静。 第426章 霸道 “你说他们连死一个皇帝都要插上一手，是不是太闲了？” 悟空站在那殿前，看着一旁老树说道。 这树的年头，好像比这三清观更加久远，想来是建造殿宇前，本就在此扎根的老树。 只是那树影摇曳，却无法给悟空回答。 能回应的，便只有清风徐来。 “百姓的日子好过与否，当官的不操心，一国之君也不操心，那高高在上的，他们好像也不关心！” 纵观上下，好像没几个人在意。 “当然，本道也不关心，只不过这车迟国是那老皇帝的，老皇帝死了，这地就该是本道的战利品，我的东西，能交给别人吗？” 树前，那道身影注视着被风吹动的树梢，道人的身姿立于这乾坤之间，道袍随风而动。 他的东西，自然是他来决定，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的，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理。 “若是那日我引颈受戮，大概很难有这么一档子事吧！” 悟空轻轻皱眉，自言自语道。 可若是那样，他也就不是他了，遇事不避，无须避，不能避，不该避，无论过程怎样，结局是否圆满，都不是逃避的理由，不是么！ 天上的神，能坐视百姓受苦受难，却忍不了他结果了国君的性命。 果然各自眼中的大事，还是有区别的。 “倒是正好，我做我的，你们做你们的，不过是手底下见真章而已，道理，从来就没有说通过！” 各自眼中的价值不一，起冲突是在所难免的事。 悟空收拢念头，抬眸望向那天边倒卷而回的滚滚云雾，眸光微聚。 “本道已然讲了，这国，姓道，贫道的道！” 话语声传出，悟空陡然抬手，向远处一拍，天空中瞬间出现一只大手，将那尚未成型的雷云拍的稀碎。 势未起，便已夭折。 雷云中数道人影被拍的脑袋发昏，惊骇欲绝。 他们可不是什么修行不精的杂鱼，要论起修为来，比那刚跨过仙凡那一步，蜕去凡胎的仙人只高不低。 “对了，本道出手，那是成全老皇帝的想法，是他要与我一战，找茬的是他不是我，再用那蹩脚的借口找事。 本道一定弄死你们，见一个杀一个！” 悟空压下心中念头，沉声说道。 一个死人，竟然让天上的天王为他说话，弄了一波又一波人来讨个公道。 怕是那家伙自己都想不到，他的价值是在死后发挥到最大的。 只是这种情况，他有点烦！ “本道是妖道、魔道、神道、仙道、还是正道邪道，全仰仗诸位了！” 悟空浑身光彩流转不定，其身若一粒金丹璀璨生辉，是五行生雷光，眸中有神采。 那一双眸子扫过天际，让几人遍体生寒，头皮发麻。 双方尚且隔着好远一段距离，照理说他们是看不见那双眸子的，就算观那都城，也不过一个黑点大小而已。 这一刻，他们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双眸子所蕴含的感情，不，是没有感情。 “不是，他真是一个道士？” 一人声音发颤，有些不确定问道。 那股若有若无的压力，莫说他们驱使的这身外身了，就是他们本尊降临，也未必能接得了那道人的招啊。 这李天王不是往死里坑人么，一个身外身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是与对方结怨，那因果就大了。 “这活我干不了，天王另请高明吧，我怀疑老太白把家底都用上了！” 另一人扭头就走，那哪是身外身，此等威势，你说他是太白金星真身他都信。 托塔天王净忽悠他们，只是观那一双眼眸，他好像又见到了天庭初立时，那个太白长庚星的真正风采。 那时的太白，可不是现在这般和善的面孔。 几人一个激灵，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惧，也就他们几个脑袋糊了浆糊，竟然被李天王说的动了心。 竟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跑来帮忙。 别说他们奈何不了对方，就是把这道人真给赶出去了，在天上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太白金星呢。 他们触这个霉头干嘛。 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杀星一直是杀星不可怕，能在悄无声息间让他们接受了那个和蔼老头的形象才吓人。 他们怎么会有跟太白金星讲道理的想法，真是难以置信！ 随着几人飞速消失在天际，一波即将要掀起的风浪，被道人的几句话消的干干净净。 天宫中，各方仙神皆是用各自的手段将先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强横，霸道，不讲理，独断专行，有那么一点年轻时候太白的味道了，这家伙不会……” 武曲星君灵光一闪，觉得他琢磨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太白金星如今这么和善，该不会把年轻时的性子，全部转接到这具身外身上了。 “不像啊，要是真这么搞了，哪会有这么平静，应该直接打上来了才是！” 武曲星君摸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要真是年轻时的太白，此刻他看的，应该是道人暴揍李天王，李天王痛哭流涕，抱头鼠窜的戏码才是。 “还有一种可能……” 武曲星君嘀咕一声，赶紧晃了晃脑袋，觉得他的念头太吓人。 另一种可能，几乎不可能。 可一旦不可能成为可能，怕是会成为三界奇观。 那就是太白金星对那具身外身失去了掌控，也就是说，对方的实力，哪怕不如太白金星，也一定相差无几了。 不然不会脱离出去。 还有一种更不可能的可能，就是对方的实力……胜过太白！ 呵呵呵！ 我真是异想天开！ 武曲星君给了自己一巴掌，他觉得自己也是抽风了，怎么净想这些离奇的事儿。 天上仙神给自己弄的身外身，并不相同，与身外身的关系，也无法一概而论。 有人似主仆，有人似朋友，有人似父子，有人似情侣…… 有的仙神掌控欲强，便不会给身外身太多自由意识，可有的更希望身外身有不一样的思想，便给足了身外身自由行动的权利…… 武曲星君还真摸不准，太白金星身外身是怎样一种情况。 只是这个松白道人的强横，确实出乎意料。 “唉，多事之秋，我还是安分守己就好了，这浑水，没那么好趟啊！” 武曲星君长叹一声，所谓念动即心动，心动身动，祸虽未至，却不远矣。 他一个星君，这些日子念头增多，不是好事。 魔起就在一念间，是神是魔，难说的很，难说的很呐！ 神人动念，是祸非福。 “竖子，欺人太甚！” 李天王瞧得下方动静，是又一次无功而返，一时间怒火中烧，眉间紧皱。 眼中是说不尽的冷意萦绕，压抑着的，好似一座久未喷薄的火山。 不过一介道人，区区一件小事，竟然屡屡受挫，实在是奇耻大辱。 暴怒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极致的冷静，道人的深浅他不知，天上诸神也不想得罪太白金星，不予援手。 一时间，他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他这些年运气好像没好过，遇到的事，不是棘手，便是更棘手，如今连解决一个野道人，也是难顺心意。 好似这天，都在与他作对！ “我就不信了，一道身外身，还能逆天不成！” 一声怒哼后，四下又变得寂静，只是桌边一角，又被李天王捏的粉碎。 好在，这次桌子是保全了。 第427章 天庭街溜子 天庭，重重仙宫层层叠叠，是金光万道长存，瑞气喷薄，紫雾升腾。 奇光异彩陡生，仙禽瑞兽齐飞舞，共翱翔。 云雾中，一道身影走在前头，身后有那紫龙，彩凤，仙鸾，白玉麒麟…… 一道道身影跟随其后，被拖出一条长长的队伍，好似游龙嬉戏，穿梭在云雾间，在那仙宫各处穿行。 “地兜儿，好消息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云海中猛然间冲出一头长着黑金角的仙羊，出现在那长长的队伍前方，将前面的青色小猴拱到了自己背上。 又悠哉悠哉的前行，同时开口说道。 那青色小猴一斜眼，仙羊当即心领神会。 “坏消息，你家老头被托塔李天王给参了，要让玉帝降罪，重罚老太白呢！” 仙羊赶紧开口道。 它怕说的慢了，青色小猴再给它邦邦几拳，到时鼻青脸肿的，又没法见人了。 “你说的好消息，不会是太白金星成功化解了李天王的攻势，安然渡过这次危机吧？” 后方的彩凤脸色古怪，有些狐疑的问道。 “哪能啊，这算什么好消息，是那李天王进奏未果，又被他家老头一顿忽悠……” 仙羊说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将李天王从为难太白金星不成，又转向那身外身，到几次出手都没有达成目的，仙羊说的兴起，是一蹦一跳。 青色小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总算是有了兴致。 “我这只说了一遍，有些地方不太完善，有些有疏漏，我再给你们讲一遍啊，话说……” 仙羊说罢，打算再说一遍，毕竟天庭中时常有些值得津津乐道的事，可架不住他们活的时间久啊。 这事就显得有些跟不上他们八卦的速度了，他多讲几回，总比没话聊好啊。 青色小猴直接给了他一个板栗，打断他的话头。 “不，你已经说的很详细了，本老祖听的很明白了，对吧？” 青色小猴转过头问道。 “本老祖也听的很明白了！” 那彩凤、紫龙、麒麟等齐声应道，皆是神色傲然，笑话，就这么点事他们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就算真听不明白，那也是仙羊没讲明白，不可能是他们没听明白！ “想我百炼老祖的名号威震三界，名动十方，这李天王明目张胆的为难我家老头，你们说，他是不是有些不给面啊？” 青色小猴靠着羊角的身子忽的坐起，很认真问道。 “绝对不给面啊！” 一众仙兽认同道。 “地兜儿，还是让我再给你们说一遍，这我说的越详细，你们理解的越通透，这才好应对不是！” 仙羊扭过脑袋兴致勃勃道。 “不，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羊蛋儿，你真是我们的福星，没有你，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哩！” 青色小猴轻抚仙羊的角，情真意切道。 “哦，那好吧，我还以为你们是跟我客气呢！” 仙羊轻眯眼睛，勉为其难道。 “不过，地兜儿，这朝会上的事，跟咱们八竿子打不着啊，再说那是李天王，咱上去跟他斗，不是个啊！” 紫龙捏着自己下巴，神情认真道。 五大天王之首，托塔大天王，辅金阙降魔，佐玉皇除祟，巡查上界，道法靡穷，他们就是一道上了。 那也不是个！ 托塔李天王实力如何，是强是弱，那也得看是跟谁比不是？ 他们几个，铁定是不行的。 要不怎么人家是托塔天王，他们是什么仙兽瑞兽…… “我听说，托塔天王的那个塔，是个一等一的宝贝，顶好的东西。” 青色小猴托腮，不由得开口问道。 李天王跟老头子之间的过节，她肯定是插不上手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做点什么。 “那是，李天王塔不离手，听说那宝贝，比他媳妇都宝贵！” 彩凤不假思索道，托塔天王，先是托塔，后是天王，这塔的份量，可以看出有多重了吧。 那塔要不是个宝贝，谁没事一直拿手上，傻叉嘛不是！ “宝贝？本仙先前说什么来着，要日行一善，今儿就该日行一善，走着！” 青色小猴敲着脑袋，眼睛微微亮起，说话的同时拿尾巴抽了抽仙羊屁股。 “走，去哪，行什么善？” 身后排成长龙的仙兽一脸疑惑，脑子里是大大的问号。 更不明白，他们何时行过善了。 “为什么是日行一善，不能日行两善，三善呢？” 有仙兽问道。 “当然是去天王府，托塔天王与我家老头有矛盾，咱应该怎么做？” 青色小猴猛地跃起，唤了小黑云出来，小猴翘着二郎腿，被那小黑云轻轻拖住，飘动在前方。 “报复？” “往他家撒尿？” “拿石头砸他家的瓦！” “给他拉坨大的！” …… 青色小猴听了这帮家伙的言语，生无可恋的抹了把脸。 一群小家伙还在不停的讨论，有的觉得那琉璃瓦太贵，砸破了他们赔不起。 “停！” 青色小猴柔柔眉头，直接喝止道，她觉得，有时候朋友太多，也是个错误。 太吵了。 “本仙地兜仙，能干那么没品的事么，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怎么能跟三岁小孩一样呢，大人得有大人的解决方法！” 青色小孩站起身，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我们就是小孩啊，要按照人族的年龄来算的话，我也是个宝宝呢，我还没有两岁，哪有三岁嘛！” 仙鸾掐着指头，犹豫着说道。 人的一生，他们一眨眼，一闭眼，对方就没得了。 他们现在的年纪，也就跟人族宝宝差不多，算过来，没大多少。 青色小猴抬头望天，而后扶额无言以对。 她怎么会选择和这帮家伙交朋友，对了，当初是那帮大家伙不带自己玩，都精的跟什么似的。 要么死气沉沉，看淡一切，要么唯利是图，没好处是连嘴都懒得张…… 她这才盯上这群小家伙的，果然，自己种的果，还是得自己造啊！ “好了，一切行动听指挥，按我说的做，咱是去给老头化解矛盾的，不是去给老头添乱的，知道不！” 青色小猴拍手道，她在天庭中势单力薄，无可用之人啊。 真是令她为难。 这神仙，果然不好做。 “李天王这些天这么忙，一定没时间顾及家里，咱们去了后……” 小猴将小伙伴聚集起来，围成一个圈儿，给他们一一说明去了之后该干啥，如何干。 盏茶功夫后，一群家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明白是明白了，就是不怎么明白的明白。 少顷，一帮家伙浩浩荡荡的来到天王府前，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匾额，一时间各自愣在原地。 瞧着一尘不染的地儿，孙百炼头一次觉得自己想了个昏招儿。 这么干净，他们岂不是白来了。 “地兜儿，我们还干吗？” 白玉麒麟弱弱的问了一句，他瞧着站在那府门两旁的两个神人，感觉有点凶哦！ “干，怎么不干，日行一善，咱这是行善，就是捅到玉帝老儿那里，咱也有理，有理走遍天下，懂不懂？” 孙百炼撸起袖子，大大咧咧说道。 第428章 天王府上见天王 “二位，打个商量，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你也不想以后有什么意外吧？” 小猴大摇大摆的来到天王府前，抬起左右脚给了两旁石狮子一脚。 而后气定神闲开口道。 咔嚓！ 轻微的一声细响，那石狮子的眼眸却是开始转动，皆向孙百炼扫来。 其身上那千古不变的颜色开始有了变化，几息间，那脑袋便已经栩栩如生，色彩耀人。 “你……还有你，出来，换班了！” 孙百炼叉着腰指向队伍中的两个小家伙，十分神气道。 瞧着那俩家伙与这石狮子，起码有八分相似。 不过不是一个色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杵这肯定也辛苦，幸亏她是个贴心的，就是老祖宗见了，也得夸她会来事。 “我吗？地兜儿，我们还没到看大门的年纪吧？” 两个小号狮子拿爪子指向自己，有些疑惑道。 而且他们又不做那看门的活，这事这么草率的吗？ “听本仙的准没错，你俩给天王看大门，以后传出去了，那也是倍有面的事，长大了还是一份履历呢，也不多看，就几天，乖哦！” 小猴半强制半忽悠，将两个小家伙推到前面。 在那众目睽睽下，露出一个温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轻轻挥手。 那两石狮子便被一帮小家伙抬走。 “你们是前辈，哪能一直叫你们受累，今儿换班了，你们休息，休息休息！” 石狮子嘴角抽搐，不过在瞧见了这一地小家伙后，干脆闭上眼睛装死，重新化作石像。 “抬走，抬走！” 仙羊站在孙百炼身后，傲然道。 “伙计们，干活喽，务必要让天王感觉到回家的感觉，让他感受家庭的温暖，亲情……” 小猴小手一挥，便朝天王府大门走进。 话才说了一半，便被门前站立的神人拦住，瞧着那架在眼前，明晃晃的大宝剑。 孙百炼定了定神，微微抬手，示意大家伙稍安勿躁。 “二位将军，玉帝老儿亲封，天庭卫道使，个顶个的真，李天王劳苦功高，本仙今日亲自带人打扫哦！” 孙百炼从众多牌子中拎出一块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那神人目光平静，扫了一眼后，却也不再阻拦。 先前拦上一拦也只是本职工作，打看到这群家伙起，他就知道拦不住。 天庭中，能拦住这猴子不让进去的地方，不多了。 那诸多牌子中，他只是稍稍瞥了一眼，什么雨司小执事，雷部神使…… 都是些芝麻大小的杂官儿，却恰好能进天庭各司各部。 鬼知道她一个小仙兼着多少活。 “有礼有礼！” 孙百炼见神将放行，有模有样见了一礼，而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天王府。 神人眼皮微跳，千百年未曾有过变化的神情，此刻也是有些抽动。 谁不知道李天王刚与太白金星在凌霄宝殿中起了冲突。 差点就干架了。 这个档口，老太白的猴子徒弟跑来天王府，说什么打扫，谁信啊！ 奈何玉帝确实给了她这么一个名头，他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他的， 还真管不了。 “听着，咱们今日就做扫地锄园，养花修树，擦窗净水的活，可不能马虎了！” 孙百炼一边说着一边指派任务，只是一会功夫，便只剩下了她自个。 她这个天庭卫道使，兼杂务处大总管，兼……总之是不必干活的。 对，她还负责巡查来着。 小猴的身影在天王府各处穿梭，其中景象，瞧的她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天王府真大啊。 地方大，殿宇大，有那明珠碧玉，翡翠仙石，是彩光闪耀不尽，各自生辉。 亮澄澄，光华万千。 有那玉湖玉荷玉光藕，一望无尽，仙雾朦胧。 那碧玉池塘，那金鱼玉虾水中游。 外厢气势恢宏，内厢更惊人。 什么龙凤飞腾入壁梁，珠光璀璨耀四方。 回廊也生光，有那仙鸟气昂昂。 “哪里来的毛猴，敢在我天王府中乱窜！” 孙百炼正入神之际，被一道沉喝声打断，猛的回神，视线当中却是出现一道威武身影。 那虎目微瞪，眸有神光。 是神气自显，威风凛凛，手持宝塔立前方。 “老天王，这才几日不见，便认不出我了？” 孙百炼挺胸抬头，十分镇静说道。 “想那日玉帝老儿封我做官时，老天王还在一旁嘞，今日相见，你却喊我毛猴，平白叫我伤心！” 孙百炼说着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眼睛却是盯着那天王手上的宝塔。 李天王对此无动于衷，脸上神情依旧，只是默默的将塔往回收了收。 “怎么，是你那师父喊你来看我笑话不成，太白金星的肚量也不大啊，自己不来，派徒弟来，是笃定本王不会动手？” 李天王神情玩味，打量着眼前小猴，幽幽道。 “见到本天王，也不拜伏参见，老太白莫非没教过你礼数！” 话音刚落，其神色也转而一沉，似是不喜。 “老天王何出此言，我家老头这些天连面都没露哩，我更是不曾见过，何谈派我来此，至于礼数…… 想来是我自作多情，没想到似老天王这样官大的，也好在小仙面前讲派头，唉！” 孙百炼眼神微黯，依礼向托塔天王行了一礼。 神色是说不尽的落寞，一时间跟老头无异。 “就别搞这些小伎俩了，本王没时间陪你过家家，告诉太白金星，他要是坏了西行大事，到时针对他的…… 可就不仅仅是本王一个人了！” 李天王眉头微蹙，实在不想跟这毛猴说什么大道理，说完便准备离去。 上行下效，教出来的徒弟，也是牙尖嘴利。 想起这猴子的来历，他更觉心烦。 走了一只又来了一只，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老天王，这话你跟我说什么，小仙就一打杂的，干些杂活还行，其他的，插不上手啊，你自己跟我家老头说去吧！” 孙百炼无奈的摊开手，耸肩说道。 “本仙帮天王打扫府邸，虽是本职，可天王也不该怀疑我的用心，天王的气度何在，心胸何在，教本仙伤心呐！” 孙百炼言语间又是一声叹息，谁料李天王只是嗤笑一声，便大步离去。 从始至终，也未曾将小猴放在眼里过。 “天王慢走，您放心，本仙一定将您家打扫的干干净净，让您一回来，就感到如沐春风，就跟回到妈妈的怀抱……” 哎哟！ 孙百炼话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冷风抽在脑袋上。 直挺挺倒下后，又直挺挺起身。 “还真是塔不离手，这搁家里也端着，难不成睡觉也拿着么！” 孙百炼摸着下巴，暗自念道。 这托塔天王还真不是白叫的，人如其名，名副其实啊。 “果然，神仙也不全是海的胸襟，比我还小心眼，什么西行大事，没有老头跟老祖宗，那才是坏了西行大事呢！” 孙百炼嘀咕一句，也没把对方的话语放在心上。 瞧着这气派的庭院，不知不觉中又展了神颜。 好地儿！ “美中不足的是，地儿挺大，人少了点，不仅仅是人儿，好像什么都少了点！” 孙百炼目光微动，瞧着这地要是被李天王一个人住着，确实浪费了。 天王府，怎么着也该热闹些不是！ 随着小猴儿咧开嘴，浮现在脸上的笑容愈浓，天王府，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变化。 那花儿随风摇曳，变得妖艳。 那树抖搂身形，脱发有些严重，一瞬间便落了满地的树叶，没了绿意，独显枯黄。 “小把戏！” 李天王瞧见府中的变化，冷笑一声后，不再关注。 本以为这猴子会给他惹出些麻烦来，没想到只是搞些小动作。 太过幼稚，压根就不值得他在意。 只是在想到下界的那个道人时，又不由得紧皱眉头，对方的实力有些诡异，让他琢磨不透。 这才是他要上心的事，无论如何，西牛贺洲就不能有道人掌国！ 再小的国也不行，何况，车迟国的地儿，虽不算大，却也绝对不算小。 有了道国，算怎么回事。 西行取经未果，真经尚未传世，就出现一个道国…… 要真是先前的那皇帝起意，再怎么敬道灭僧，他也是不会瞅一眼的。 就是他将皇位让了出去，让那三个国师坐那个位子，对神佛来说，依然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那道人就不一样了。 道人实力越强，会生的变故便越大。 天庭众仙神这次装聋作哑，实在是让他犹为不解。 第429章 狡猾的狐狸 “地兜儿，我们进来真就干些扫地除草的活？” 仙羊晃晃悠悠的走向孙百炼，不解问道。 在看到一旁的花儿时，仙羊找准时机朝着一旁的花儿张口，欲将其一口吞下，只是那花骨朵一个弯腰，躲了开。 那枝叶抽在仙羊嘴巴上，等仙羊反应过来时，哪还有花的身影。 只有自己嘴巴，尚在火辣辣的疼。 嘶！ 仙羊吸了口冷气，它居然会被一朵嫩花给打了，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都说人老成精，老而不死是为贼，这神仙嘛，照理来说……” 孙百炼掰着手指头，想着李天王活了这么长时间，那肯定是人精中的人精，老贼中的老贼。 说不定那心眼子比他身上的毛都多，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比心眼子她肯定是比不过的，那就只能看谁脑袋更灵光了。 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做些该做的事，最好能让对方不那么舒服，又没办法对自己使力气，那才是高招。 硬拼，她不是个儿！ 果然，实力会限制她的想象力啊。 老头都在朝会上跟对方破口大骂了，虽然不知道演的几分真几分假，可既然叫她听到了。 这捣乱的活计，她哪能缺席。 “我知道我知道，是那神精，仙精，神仙精！” 仙羊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眼睛陡亮，连忙说道。 说罢又开始舔起它的嘴唇来，它老觉得自己的嘴巴好像有些肿了，刚才的那花真不是东西。 它不就是想尝尝味么！ “不是？那就是天王精，塔精？” 见地兜儿在那沉吟不语，仙羊有些不确定说道。 “本仙看你像神经，神经病！” 孙百炼见这家伙呆呆的，顿时没好气说道。 可叹她一代百炼老祖，身旁竟无一人能担当军师之职，什么事都要她自己动脑子。 唉，生不逢时啊！ 老天爷果然对她寄予厚望，才会给她这么大的难度，孙百炼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她连给天王府找些麻烦，都要费这么多心思。 突然间，想起老祖宗之前在天庭做事时，那得有多难，当时老祖宗好像一个熟人都没有啊！ “对了，本仙看那湖里的什么莲蓬莲花莲藕之类的，过犹不及，该多多修剪，这剪下来的，也不能随意丢弃…… 咱要学会节俭，还有那果园，那花园……” 孙百炼照之前看到的，将觉得不差的东西统统说了个遍，所谓有来有往，她们活都干的这么卖力了。 自己处理剩下的无用之物，也是理所当然吧！ 天庭，各仙官对于小猴的闹腾，并无多少在意，且闹腾的也不是他们的府邸，就更不会有过多关注了。 毕竟，相比于另一只猴子，这小猴就是再闹腾，他们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 甚至觉得孙百炼闹腾些好，要是不闯祸，一直老实本分，低调做猴，他们才担心呢！ 不比天王府中的热闹，太白金星所在的太白殿，倒是清静。 两个打着哈欠的仙童在朱门前无所事事，光顾着眼皮子打架了，隐隐约约的瞧见了远处的人影，却也没过多在意。 那人影越来越近时，仙童才一个激灵，眨巴眨巴眼睛， 赶紧看向来人。 “见过葛天师！” 两个仙童赶紧整理仪容，恭恭敬敬行礼。 太白金星是玉帝的近臣，四大天师也是啊，且天师性子又不似她家主子那般和善，不是冷面寒霜，却也相差无几。 “嗯，免礼，太白可在府上？” 葛天师轻轻点头，直接问道。 “在的，天师，容小仙通禀一声！” 仙童刚准备去殿内通报，耳边便响起了自家主人的声音，微微愣神后，便赶忙开口。 “天师请，我家主人已在里面等候！” 葛天师闻言微微一笑，进入府中后，随意一扫，看那四周景象，与多年前他来拜访时并无二致。 景色没变，只是人却不一定了。 这也是他此次前来拜访的原因了，多事之秋，不能不来啊！ “哟，天师大驾光临，小老儿失迎，失迎啊！” 太白于殿中走出，笑着拱手道。 他与对方同在天庭为官不假，交情却是不深不浅，两个人之间的来往并不密切。 只是目光交汇，一个已经知道对方因何而来，一个知道对方知道他因何来此。 “老太白，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知晓，咱们之间便不要打什么哑谜了，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葛天师微微拱手，同时开口问道。 这天庭上下，肆意妄为的仙神不会少，但绝对不会包括太白金星。 故身外身打杀国君一事，放在谁身上他都不会关心，唯独眼前的这个家伙，事出在他身上，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固然是四大天师之一，却也不敢大意。 “哈哈，天师风采依旧，是一点没变啊，请，有什么事咱慢慢聊，进来说！” 太白金星不慌不忙，笑容依旧，悠悠说道。 将其请入殿中，倒上美酒，备上小菜，二人这才坐定，各自看着对方。 一时间谁也不开口，心中各自暗念一句老狐狸。 “太白，你多少年不曾插手过下界的事了，这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这么一档子事，不是你的风格啊！” 葛天师轻笑一声，举杯一饮而尽，目光灼灼道。 “所以，那身外身，是你的也不是你的？” 随着话语声传出，太白金星却只是微笑，不作言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葛天师心中了然，他就说嘛，以老太白的心思，真要想杀一个国君，怎么会如此直来直去。 纵是那身外身，动起手来，也该有太白的一点影子在。 之前的事，太反常了。 如果真是太白金星做的，他如此相悖的行径，定然是有一定原因的，可惜在这个关口，他想不到太白这样的做的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那这个可能性就变得非常小了。 “还真不是你干的，你把身外身的身份给谁了……你还真给他了？” 多次试探无果，葛天师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随即不由得苦笑一声，对那位来说，弄死一个国君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就是打杀这天上的神佛，在对方眼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 “行了，你就别装了，就当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葛天师摆摆手，无可奈何道。 是或者不是，这个答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老太白朝会上已经将此事定了性，就是真有脑袋灵光的。 谁敢在这件事上横插一脚，故意出来找个不是！ “只是在这个时间段，你在西牛贺洲搞个什么无君无臣之国，是不是太嚣张了点，这事就没有缓和的余地？” 葛天师微微犹豫，而后凝声问道。 西行取经的意义，大家伙心知肚明，所谓拨乱反正，便是在混乱无序的局面中，经过时间沉淀，天时地利人和…… 出现这么一位让天下平定，安宁的人物。 真经传世，玄奘理所当然的成为世人精神上的领袖，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事。 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这个精神领袖，到最后有多少真材实料，又有多少是水分罢了。 你一个道人弄个道国，要是依然混乱，那还无妨，可要是乱中显定…… 这就好比一道难题，有学识渊博的老学究说此题只有一解，大家都在等天才解出这道题的答案时，你偏偏用另一种方式把问题给解决了…… 这可不是令对方颜面扫地的问题。 葛天师轻叹一声，一旦一道惊世难题有了答案，大多数人往往记得的，只有第一个解开难题的人。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第二个啊！ 纵使这个可能性很小，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一旦有了这个万一…… 那西行取经岂不是成了一场他们自导自演的笑话！ 他在那座城上已经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有时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变化，颠覆的，可能就是整个世界，他不知道看出其中玄机的人有多少。 但是，绝对不会只有他一个。 所以他才会觉得，老太白真是疯了。 “葛天师真是高深莫测，这说的什么跟什么，老头我琢磨半天也没想明白，至于身外身，我已经在玉帝面前说了…… 不会插手的，其他的，该是由李天王操心才对！” 太白金星转动酒杯，神色自若，漫不经心道。 反正他是一问三不知，这也不知那也不知。 “那道人要做什么，哪是我能管得了的，就是之前能管，现在老头我也管不了了，李天王本事多大，老仙我什么都没干，都要严惩……” 太白摊开手故作无奈道。 葛天师闻言眼神微动，心中暗叹一声，他说怎么老太白嚷嚷着要跟身外身划清界限。 死活不插手，这哪是在绝自己的后路，这分明是在绝李天王的后路。 这味道才算对了，看似有选择的其实没选择，那个没选择的，才有很多选择。 两个人视线再次交汇，皆是一笑。 只是，一个是苦笑，一个是淡笑。 第430章 消失的天王 “是管不了还是不想管，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也不跟你争论这个了，只是这样的事，还是少弄些好 。” 葛天师想了想道。 值此敏感时期，一些本来很小的事都容易被无限放大。 西行之事未果，中间要是再出什么乱子，对谁都没好处，他也只是怕那个万一。 可那个万一，很大可能上也只是个万一。 时间不够，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并且，他不觉得孙悟空会为了摘西行这个桃子，会坏了那取经人的道途。 那猴子疯归疯，可脾气秉性，他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只是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有些事情，不确定，他睡不着啊！ “天师高见，这样的事，我自然也是不想的，可架不住李天王什么都爱管上一管，他自己要往枪头上撞…… 老朽也爱莫能助啊！” 太白金星放下酒杯，轻声说道。 事情朝哪方面发展，他预料不到，别人估计也预料不到。 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怕是只有等时候到了才能知道。 他们这样的人，坐下来，静静看着就行了。 在这个时候跳来跳去的，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 “我这个时候要是多嘴说上几句，李天王怕不是以为我在害他，到时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那不是平添一道因果！” 话罢，太白金星继续为自己添酒，就是人情往来，那也得人家认这个人情才是。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做不出来。 潮水退去，谁在裸泳，看一眼就知道了。 二人小谈一会，太白便笑着将葛天师送出府门，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太白脸上神情不变。 是明哲保身，还是独善其身，其实都不重要。 大浪掀起时，大多生灵，只能顺势而为。 是洪水滔天，还是柳暗花明，谁知道呢！ 那霞光透彻云霄，祥云不尽，是天朗气清，一排排仙鹤轻鸣声悦耳。 上有龙凤舞，下有麒麟旋。 云飘荡，有仙人游四方，风拂面，是天地也欢呼。 却说下界生灵多磨难，是各有各的难关，活着看不到尽头，死了也难得安宁。 人间自有人间苦，地狱也无片刻闲。 一眼观尽他人福，难知红尘乐多少！ 夜深，是春残夏尽， 难闻蝉鸣。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连那灯火也是稀疏，只有繁星依旧，星海不尽。 秋风初至，是迎来送往。 夏也归了萧瑟处。 轰！ 正是寂静时，骤然间闪过一抹光亮。 压的那空间直颤，嗡嗡作响。 街头，是风也静，声也宁，只是一瞬，时间陷入停滞，连那行人的衣袖，细发，竟也停止摆动。 “妖道，我不管你是谁，今日定诛你！” 天地间悠悠响起一道声音，与之显现的，是那一座宝塔，显化出一抹深邃，苍茫的虚影，在那苍穹间绽放金光。 猛然朝着三清观压下。 须臾间，那看不尽边际的塔身直直缩小，好似一座塔楼般，镇在三清观上空。 是佛光盛，是法力宏。 正殿内，三清像前，道人抬眸，眼中好似有寰宇流转，星辰闪烁。 “天地无极，乾坤有法，定！” 一声轻语，道人周身法力激荡，将那衣袍撑开，无风自动。 周围好似有无形的泥潭一般，那涌动的法力将四周空间扭曲，好似水中涟漪。 那佛光之下，自有清气显，阴阳生。 一团光芒炽盛，自下而上，直直打入那塔身当中。 砰！ 夜空惊现霹雳，是雷声乍响，却不曾伤及一花一叶。 阴阳流转，时间浩瀚，是波纹荡漾有尽时，璀璨又柔和。 “道友这般行径，就不怕本道暴起伤人，殃及无辜？” 悟空一步踏出，任那佛光加身，明照内外，却任是一道人模样，身上生命勃发，血气滚滚，纤毫毕现。 “哼，杀人不过是为你徒添业障，结下诸般恶果，你可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声音响彻四方，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只是听那言语，悟空心中也知，对方是将这一城生灵没放在心上。 死了便死了，甚至是为自己多添些罪孽。 至于对方，自然是满腔正义，降魔诛邪了，还真是为民除害。 “你这妖道倒是有些手段，修得仙身，却仍行走在这浊世当中，做此勾当，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喝声传来，有那质问，亦有轻蔑。 那塔贯通天地，散发金芒，凝滞了时间，静止了空间。 于夜空中熠熠生辉，惊得那山中妖腿打颤，摸不着来路去路，天上飞的，坠下了云间，是身子不听使唤。 那猛兽瑟瑟发抖，不敢出洞，飞鸟入林，身子僵直，是未死装死。 “本道做的什么勾当，你做的什么勾当，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如何敢来指教本道，国乱，本道扶正，有何不可？” 悟空知来人是谁，却也不点破。 他知，对方未必知。 观此时之风景，只是拿塔压他，不以真身示人，想来还是要些脸面的。 “哼，一张利嘴，逞口舌之快，老夫不与你争辩，念你修行不易，又有仙缘，若此时退去，尚可留你性命。 否则，顷刻间叫你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言语间，那威胁之意，已经是赤裸裸，声音荡出极远，有那修行尚可的妖魔，止不住好奇之心。 缓缓靠近，欲观个仔细。 那虚空间传出一声冷哼，竟有佛光几道，射向各处，将那妖魔打杀殆尽。 神人威严，岂容挑衅。 “念起间，生灵生灭，可蝼蚁也偷生，仙佛不一定不畏死，难不成在你眼里，有仙缘可活，无仙缘即死？” 悟空面色平静，幽幽问道。 什么东西都分出个高低优劣，有何意义。 天下间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有所长便有所短，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哪有久盛不衰的东西。 人为恶，可杀，国不正，可灭，神若非神，可斩。 哪有什么高低尊卑，不过是一条条束缚世间生灵的枷锁而已，解开了，一切也就那样。 没什么可活不可活。 “那今日，本道要问问，我……是死是活。” 话音落下，悟空一身道袍无法也飘扬，胸中自有一口清正气，目中也有神芒。 仙非天上仙，仙在吾心间，神非世间神，我性自转空。 刹那间，是天地失色，宝塔难显光，是道音轻鸣，体自显青光。 一丝涟漪荡漾，将那宝塔掀飞，乾坤似水，道人若鱼，正是天地无束缚，我自心中游。 神也奈何，佛也奈何。 噗呲！ 九霄之上，惊现一抹殷红，转瞬间便是猩红血雨从天落，有那红云挂满天。 一瞬间，塔也不见，云也不见，那血雨好似天空蜃景，陡然消散。 清风吹来，树影摇曳。 街上的人儿也有了动作，对于之前的一切，却是不闻声也不见景。 第431章 父慈子孝 云中，有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急速下坠，那去势不减，直下云霄。 悟空随意瞥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转身回了三清观。 一个道人，以道家心法修得精气神合一，破了对方的宝塔，很合理吧！ 要是再有跑来挑理的，那就真是故意寻他麻烦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一而再，再而三，再动起手来，他可不会再手软了。 一个堂堂的天王，非跟他一个道人较什么劲，这么喜欢较劲，那他倒要看看，当神成为人后，还能够十分淡然的高高在上吗？ 轰！ 一片山林中，在一道急速的呼啸声过后，便是一声炸响，好似流星坠地。 尘土溅起，草木皆毁。 一道道气浪从中间荡开，将那老树冲的东倒西歪。 惊走了鸟兽蛇虫。 灰头土脸的人影踉跄起身，瞧着那黯淡无光的宝塔，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连嘴角溢出的鲜血也顾不得，急忙使了法力探查。 呼！ 长出一口气后，李天王心中微松，塔是好的，只是其中力量与对方那股气对冲后，被消耗殆尽。 只要细心维护，还是能修回来的。 照理说宝塔神异，其中法力佛光无尽，不该有耗尽的那一天。 奈何那道人的手段诡异，这已经不是法力与力量这一个层面的东西了，败在对方手下，他无话可说。 再细小的针，也可以轻易捅破窗户纸，扎进人的身体中。 “太白金星，你给我等着，口口声声说身外身与你无关……” 李天王瞧见四下的光景，咬牙切齿道，话未说完，胸口便传来一阵阵痛，其浑身法力先前被那股气息冲散大半。 为数不多的被他调动在全身护住身体要紧部位。 那股气息好似蚕食，又跟镇压一般，让他全身力量都在急速消退。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急着坠下云间。 否则等他法力神力尽失，那时他若还在天上，怕是掉下来后会直接摔成烂泥。 如今却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连一丝一毫的法力都感知不到了。 就好似在他身体里凭空消失一般。 “哼，莫非觉得让本王当一段时间的凡人，就能让我对那些凡夫俗子产生同情不成，真是笑话！” 李天王冷笑一声，觉得太白金星的计谋太小儿科。 不敢直接杀他，便想借此机会羞辱他，他堂堂天王，就是没了一丝法力，那也是天王。 人间信众不知凡几，太白金星还是小瞧了他。 “所有的一切苦难罪恶都是他们应受的，不为神，终与蝼蚁无异，太白，你想以一道身外身改变他们的处境…… 简直是异想天开，你的算盘打错了，到头来只会是一场空！” 李天王说完，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四周除了少许回音，便只剩一片死寂。 他堂堂托塔天王，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他都不用想，自己此刻，怕是已经成为诸仙神的笑柄。 不过，他觉得太白金星的想法更可笑。 凡人寿命不过几十载，生老病死，转世轮回，不过是一次次循环往复，乐是偶然，苦是必然。 日子过得好些，差些，有什么区别，最后的结果永远不会有什么变化。 让他们获得一些短暂的欢愉，就当是上天的恩赐，你费尽心思，让他们有所改变，又会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 已经成神，便不该对世间生灵倾注太多感情，双方早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了。 这点道理，太白金星居然不明白。 李天王抬起手，看着自己已经失去法力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就好像从那明晃晃，亮堂堂，干净舒适的殿中，突然来到了充满肮脏，恶臭，各种污秽堆积的臭水沟…… 什么都是脏的！ 呕！ 一股呕吐感席卷全身，下一刻，他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少顷，借着月色看着脚下的污秽，他又感一阵饥饿，那种千百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再做一回人又如何，我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没的希望，我有，我是李天王，托塔李天王，总有一天，我会回去！” 男人的身影踉踉跄跄，在四处张望后，寻了一条蜿蜒小道，借着明月光辉，向山外走去。 那一地的污秽旁，却是出现了两条恶狼，开始舔食那地上的美味！ 风渐冷，天渐寒，满山叶落随风起，哪道人心依旧。 云霄间，忽得亮起星芒，又似焰火，忽隐忽现，直入天门。 不一会，便来到了那天王府前，径自向里面走去。 守门的神人神情微紧，本欲挪动的脚步在看清来人后，又立马退回原地。 无他，惹不起！ “老不死的人呢？” 哪吒风风火火的在天王府内寻了一圈，没见到李天王的人影，便又来到府门前，直接问道。 “三太子，天王他……他之前出去了，没回来！” 守门的门将神情紧张，身子微僵，而后小声回道。 “没回来？” 哪吒眉头一挑，有些诧异，一时间眼眸微沉，若有所思。 那么大个塔影，突然间就没了，老家伙还没回来，那岂不是说…… 不但受伤了，伤的还比较严重？ “不会是那老家伙回来了藏起来不想见我吧，你们知道欺骗本太子的后果吗？” 哪吒眸光一转，沉声问道。 “不敢，天王他确实没回来，我等不敢虚言！” 神人连忙躬身拜道。 “谅你也不敢！” 哪吒轻哼一声，随意瞥了两旁小了一号的石狮子，在确定对方没回来后，便扯身纵云离去。 神人抹了把额间不存在的冷汗，微微松了口气。 同时心中又生疑惑，三太子可是从不登门的主儿，今儿破天荒的头一遭。 这是什么情况。 二人对视一眼，却是同样的疑惑，想不到答案。 天宫中本是祥和宁静，此刻却有一道火光疾驰，划过云间，来去如风。 “人不在，塔也不在，嘿，真出事了！” 哪吒嘀咕一声，神情间已然是幸灾乐祸，奈何一番找寻，他愣是没找到佛塔所在，这就不应该了。 除非那玩意碎了，又或者没了！ 可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纵是人没了，塔也不可能没，那是顶尖的宝贝，不是什么人都能将其毁掉的。 “太白，老太白，你瞎忙活什么呢，快出来！” 哪吒人未至，声先到，等话音刚落，人已经是下了云头，来到太白府们前。 “快帮我算算，那老家伙埋在哪了！” 哪吒言语间已经是有些兴奋，旁若无人的朝着殿内大声喊道。 已经不能叫明目张胆，简直是得意洋洋，嚣张跋扈。 他倒是想悄无声息的把事给做了，可打架他还凑合，这占卜，观天，星相，测算这些便触及他知识盲区了。 一头雾水啊！ 第432章 为自己 太白只是闻声，那眼皮便止不住的狂跳。 四下一看，哪有躲的地方，随即想到这是他府上，他没事躲什么。 只是听见那走来的声响，一时间也是有些头疼。 怎么把这小子忘了啊！ 两个仙童刚欲行礼问好时，哪吒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去。 瞧见那急匆匆的身影，两仙童不由得挠挠头，什么东西埋哪了？ 三太子又找到什么宝贝了不成！ 二人疑惑间，哪吒已经是与太白碰了面。 不同于哪吒的幸灾乐祸，太白金星倒是不紧不慢，神色从容。 “三太子今儿来的这般着急，老朽这可没备什么好酒好菜，怕是要让三太子失望了！” 太白金星抚须微笑，却是云淡风轻。 “老太白你装什么傻，事我都听说了，那老家伙栽你手里了是不是，快说说，他人让你弄哪去了，这又不为难你！” 哪吒凑上前挤眉弄眼，兴冲冲问道。 堂堂的托塔天王昏了头，当朝就跟老太白硬磕了起来，这事他听说时，连忙饺子就酒，喝了好几大碗。 过瘾呐！ 他这耐着性子等这么久，不就在等这一天么。 这都差最一哆嗦了，老太白怎么反而不着急了，太白金星顾及天庭规条，不会置对方于死地，他是知道的。 老太白是老太白，他是他，这事就该他来。 “三太子你说话可有依据，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栽我手里，老头我天天在这修身养性，大门都没出过呢！” 见哪吒这小子张口就来，太白金星脸色一黑，没好气道。 什么叫栽他手里，这要是别人，他一定要跑玉帝面前，告他诽谤！ 那身外身是身外身，他是他，能一概而论么。 “老朽跟托塔天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朝堂上起了些纷争，可也不会因此对他下手，三太子切莫开玩笑！” 太白金星摇头道，这锅他不背。 哪吒神色古怪的上下打量了太白金星一番，又凑近瞧了瞧，嗅了嗅。 一脸狐疑！ “老太白你不会被妖精给夺舍了吧，说什么胡话呢，早朝那会我虽然没去，你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漏的都听了。” 这年头哪儿没几个爱八卦的人啊，那些神仙已经传的漫天飞了。 就连那话音，也是学的绘声绘色。 是老太白能说出的话无疑，都快跟那老东西干起来了，这还能撇开的吗。 见太白不像是跟他演戏，哪吒本来激动的心情瞬间没了一半，那笑容也快要隐去。 “老太白，你悄悄与我说了，本太子也不往外说，只说是我自己寻到的，到时有什么事我扛着，绝不连累你，如何？” 哪吒尚有期待，小声说道。 “你不相信老家伙的人品，本太子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到时事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风里来雨里去…… 就是赴汤蹈火，本太子也在所不辞！” 说着，哪吒拍拍胸脯，作出保证，只是太白金星听了，依然是无动于衷。 “三太子，你从我这兴冲冲的出去，转头便去找天王的不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就算不是我，那人家也认定了是我……” 太白金星抽动嘴角，无奈说道。 他对三太子的人品是相信的，可对他那脑子，尚存一些疑虑。 就冲哪吒人还没到呢，就嚷嚷着让他算算，这大嗓门，早就传出去了。 有心的人不会注意不到，哪吒真要找到托塔天王了…… 到时他就是黄泥巴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好办，等我出去，我便做一副一脸沮丧的表情，再去其他老仙府上问问，到时东南西北四方神灵都问一遍……” 哪吒眼珠子一转，很是随意说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谁知道是谁说的，这点问题，很容易解决。 哪吒示意老太白不用担心这个，直接说了便是，那眼眸中尽是期待，一时间，两个人大眼望小眼。 良久，太白金星又是一叹，神色颇为无奈。 “那道人是我身外身不假，可他所做之事，同样不是我能推算到的，三太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老头没这个能力！” 太白金星轻声开口，十分认真道。 那塔出现时，天庭中投下目光的仙神不在少数。 以他们的手段，自然会有所感应。 只是当那塔消失时，他便什么都推算不到了。 得到的结果，全是死卦。 “老太白，你我之间就算不帮忙，也不用拿这话术搪塞我吧，我那是找你推算的么！” 哪吒翻翻白眼，很是无语道。 太白金星对卜算一道确实有较深的涉猎，这个他知道。 可今日来此，问个老家伙的去处，这事哪需要算啊，他就是调侃一句。 这事还有谁会比老太白更清楚不成。 身外身能跟李天王碰嘛，这事除了太白金星，那身外身哪有这种手段。 “真不是你干的？” 哪吒见太白一脸平静，并不是与他开玩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认真问道。 “三太子，玉帝面前我亲口说的话，怎会做不得数，这事，从始至终，老朽都不曾插手过。 否则，我还如何在天庭中立足！” 太白金星从容说道，这事他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再者，这口黑锅太黑，哪是他能背的。 天庭托塔天王人不见了，这可比死上一个国君什么的，严重多了。 哪吒闻言一怔，随即微微皱眉，脑子一时间有些糊涂。 “那你那身外身挺猛的啊，老家伙实力是一般，可加上那塔……” 哪吒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语，脑海中梳理起前因后果来，眼中的激动已无。 眉间逐渐陷的更深，对上太白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时，哪吒脑子就更迷糊了。 “算了算了，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看样子我是在你这得不到答案了，有这时间，不如我自己去找呢！” 哪吒懒得纠结其中道道，直接转身离去。 本来就是来太白金星这里撞个机会，也没抱多少希望。 天庭当中，他的事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故此，那老家伙的事，就算有那个仙神清楚，多半也是不会与他说的。 至于告诉他对方的踪迹，就更不可能了。 什么是磨难，什么是死劫，漫天神佛还是拎的清楚的。 见哪吒直接离开，太白金星神色微舒，他倒也没骗对方，这李天王，如今在哪，确实没几个人知道。 不过若是教他知道那道人就是孙悟空的话，他估摸的，李天王十成十要没！ 到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庭怕是得乱，他这身子骨，禁不起折腾了，还是安静点好。 他跟对方也没死仇，没必要往死里弄啊！ 真要弄死了，西天那边不得炸锅。 到时，他还当什么老好人，他这好不容易在中仙神眼中扭转的形象，一朝就会打回原形。 这事，干不了。 哪吒出了太白殿，纵了风火轮，掠过云海，便直出西天门，向下界奔去。 那白云碾过山峦，枫叶红林似火，有那绿松依旧，水清山秀，他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 事情因一道人而起，哪吒首先要找的， 自然也是那道人。 要是从对方口中得知老家伙的踪迹，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这日，天际有火云突来，于车迟国上空消失不见。 有那眼尖的百姓望见这一奇景，却是摸不着头脑，只因那火云来的快，没的也快，几乎就算一眨眼的时间。 有精神恍惚的，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贫道火云，特来求见松白道长，打扰道长清修，万望海涵！” 言语间，三清观正殿前，一道身影出现，那一身红衣道袍异常显眼，上有火气升腾，犹有炽热火焰跳动。 “你也是来找我麻烦的？” 悟空扬眉问道，他此刻乃松白道人，正儿八经的道家弟子，这层身份下，却是不能与哪吒叙旧了。 “非也，贫道云游四海，近日刚好在这附近逗留，前不久曾见道友与一宝塔对峙，伤了对方…… 那人乃我一生死敌，却不想在这遇到，故想捡个便宜，不知道友可知那人的踪迹？” 哪吒说明来意，也未遮遮掩掩，直接道出原因。 若是在这里还打听不到对方的消息，那他能做的，怕是只能大海捞针了，有点希望，但是不多。 那于红袍上跳动的火焰，让四周的温度逐渐有了变化。 那股炙热的气息在哪吒周身涌动，不是他有意如此，只是当他在知道那位威风凛凛的托塔天王没了踪迹时，便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 或者说，不想压制。 此刻的他，已经是竭力克制的情况了。 “怕是要教道友失望了，那人未曾露面，只是现了塔影，与本道一战，我虽伤了他，却无意追寻他的痕迹。 此时便是想，也无从下手！” 悟空淡然说道，见哪吒心火旺盛，情绪亢奋，不由得微微皱眉。 “道友，人活一世，在于心，在于神，所谓一念起惊动十方神煞，纵是寻敌，却也不可迷了心智。 活着的意义，不是让你的敌人死，而是让自己生。” 话毕，悟空身上自生一股清气，似是清风吹过，安抚着那些暴躁的火气精灵。 须臾间，那红袍上亮眼的焰火便一个个消了声息，恢复如常。 “情绪由你而生，然你是你，主从不可颠倒，杀敌固然会生快意，可若让因敌而生的情绪主导你一生，难道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人可以为复仇活着，但不能只为复仇活着。 悟空瞧着哪吒此时的状态，哪里还有半点嘻嘻哈哈的样子，那双眼眸，除了怒火与恨意，已经容不下一丝其他的东西了。 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披上一层外衣，做个伪装，哪吒这家伙，怕是将他老爹当成了非诛不可的心魔了。 两道身影相对，一个在院内，一个在殿内，四周再次恢复寂静。 哪吒被眼前道人的话语触动心神，一时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声音在其脑海中反复，思绪却是回到了以往的记忆中。 第433章 尚在路上 呼！ 哪吒深吸一口气，心中多了一些其他念头，先前的他看似洒脱不羁，自在随意。 可那，都是在他漠视一切的基础上才有的。 无所谓好与坏，是希望还是绝望，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自然得了轻松自在。 天上仙神少有不觉得他风光无限的，可让无数生灵羡慕的东西，却是他眼中可有可无，随意可弃的。 正如他无法理解别人的想法一样，别人也难以理解他的心思。 可他没想到，今儿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道人触动心弦，点破了他心中魔障所在。 天庭哪吒三太子，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不与人计较，都可以洒脱随意，唯独一件事不可以，永远不可以！ “多谢道友提醒，贫道会注意！” 哪吒向眼前道人深深一拜，全身笼罩着的那抹血红气渐渐的被收回体内，那眸子再次变得漆黑明亮时。 哪吒的目光才透过道人看向那三清泥像，心中生了些悔意。 先前光顾着寻老家伙的踪迹，到了供奉师祖神像的观宇，无论如何，该先奉上一炷清香才是。 念罢，哪吒这才整理衣容，收拢杂念，缓步进了正殿中，取了清香于烛火前点燃，礼拜三清。 “客气，道友心性非常，迟早会懂得其中道理，能不觉得我废话太多，本道已然心满意足！” 悟空在一旁陪礼，见其事毕，这才笑着开口道。 “不敢，打扰道友清修，有不周到之处，多多见谅，告辞！” 哪吒带着歉意向眼前道人微微一拜，说罢便转身离开，待出了三清观，便扯了风消失在原地。 悟空目送哪吒离开，随后又回头看向刚燃起的几炷清香，轻轻叹了一声。 真是缘也命也。 他也未曾想到，哪吒对托塔天王的执念之深，竟到了这般地步。 倘若其不是一个信守诺言的，天庭怕是在很早之前，就没了托塔天王这号人物。 当然，哪吒这家伙，说不定也没了。 叹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呐！ 一家四人尽皆肉身成圣，得了仙缘，这旁人羡慕不来的机缘，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 他们父子的结，没想到是个死结，想要解开，难了。 “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运气了！” 悟空低眸，轻声言语道。 照理来说，一个神仙寻另一个神仙，又是往日熟悉之人，找寻到那个气机，并不困难。 可问题是，他先前与其相斗，不管是那塔，还是李天王本人，那股原有的气息被他消的干干净净…… 此时去寻，当真与大海捞针无异。 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其出现在车迟国境内的可能性，稍微大些。 由此延伸，越往周边，寻找到的可能，便会越小了。 拂尘微动，悟空扫了一眼西边，随后便收回目光，转身回了殿内。 他这个道人的身份，还得再持续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哪吒穿梭在车迟国境内各处，念头荡出，遍寻着李天王的踪迹，是一处也不想放过。 甚至本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连车迟国都城，他也是尽皆查看了一番。 时间渐久，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 哪吒心中烦躁，也是愈发浓烈。 “莫不是天意使然，叫我与那老家伙同在一朝，算是对本太子之前犯错的惩罚吗？” 层层云雾中，哪吒轻揉眉心，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眼中已是深深的疲倦。 当神仙当的如此折磨的，这三界中，恐怕也就他们俩了。 有些事情，神也难如意。 肉身成圣如何，天下无双又如何，什么长生不死，逍遥自在…… 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望着那下方山川江河，哪吒眉间紧皱，手中那“借”来的宝贝，此刻也是跟无头苍蝇一样，什么都探寻不到。 “就是找不到老家伙的踪迹，那塔你也该给点反应不是，那么大个宝贝你都寻不到……” 哪吒说着又是叹息一声，感觉自己是两眼一抹黑，没地方下手。 一切手段都扑了空，一点进展都没有。 加上那取经人尚在车迟国，天机干扰太严重，本来一件简简单单的事，一下就成了解不开的难题。 是日月轮转，星河隐了现，现了隐，日日夜夜，一番搜寻下，仍未寻到对方的踪迹后。 哪吒有了决定，转身便回了天庭。 “天王可在？” 王府大门前，哪吒站定，气定神闲道。 “禀三太子，尚未回来，您这是？” 守门的神将眼中浮现疑惑，见礼后小声问道。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 哪吒说罢，随手化出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后便开始摇摇晃晃。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守株待兔。 他还是有些心急了，有那塔在，就是老家伙手无缚鸡之力，他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老太白的身外身不给力啊。 有那本事，那么好的一个塔，你怎么不抢了去…… 见三太子这副架势，两神人心头一凛，却也不敢多言，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只见那瑞气祥云中，时有仙鹤起舞，瑞兽腾云，明明是一副祥和宁静之象，可这天王府前，却是冷飕飕，阴森森。 却说下界，玄奘一行历经春夏又迎秋，夜宿日行，一路西行。 那路途也险峻，有路也行，无路也行。 一路上有那欢声笑语，也余哀愁幽怨。 玄奘瞧着那日落西山，心中忽有感慨。 “这太阳一日便尽西，日日如此，似我等，历经千辛万苦，诸多磨难，却仍难到那西天极乐之地。 与之相比，人力当真渺小！” 玄奘轻叹一声，立足站定说道。 从大唐一路至此，脚下已经不知走了多少脚程，哪怕是个大概，那也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没走到过的地方。 路上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也都遇到过了。 可那西天灵山宝地，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要走到何时。 “师傅啊，这般难走，想来是你路子没走对，也许你该换个想法赶路了！” 猪八戒一手拄着钉耙，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老和尚这一路上和尚当了，有一阵还还俗了，在那分不清真假的幻境中时，连佛祖也杠了…… 他要是佛祖，也会让老和尚多走些路。 “猪老二，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取经要走什么路子，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有些变味了！” 悟尘眸子微瞪，没给猪八戒好脸色。 这家伙一路上光顾着胡言乱语了，如今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拜佛取经还分什么路子对不对，怎么想的。 “俺老猪不也是好心给师傅提个建议，又没说要做什么，大师兄，肯定是你想差了！” 猪八戒不想弱了气势，开口反驳道。 他就随口说那么几句，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这话听不听，老和尚要怎么走，还不是老和尚自己决定。 他要是说了有用，也不用天天陪老和尚风吹日晒，受这苦，遭这罪了。 “好了，为师就是感慨几句，悟尘你也别太苛求八戒，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玄奘见俩徒弟又要起争执，连忙从中调和道。 他虽羡慕太阳，却也不觉得自己这般行走，就是错的了。 每一件事物都有他本身的意义存在，没有谁高谁低，去实现自己本身的意义所在，便是他所希望的。 太阳能温暖每一个生灵，烛火也能照亮一家人的小屋，给予他们光明。 第434章 水中水府 师徒一行只是稍停，趁着天色尚明，又向前行进一段路程。 在听见那涛涛水声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瞧着渐晚的天色，一行人皆是看向玄奘。 是走是停，全看玄奘怎么想了。 “悟尘，八戒，这样大的河，说水里没妖精，为师是不信的，干脆你俩走上一遭，去看看那河里的妖精是善是恶！” 玄奘冷不丁开口道。 那平静的语调看呆了李虎与吴季，没想到玄奘会如此言语。 “师傅你倒是学聪明了，只是受累的是俺老猪，你这嘴皮子一碰，老猪就得下河探个来回。” 猪八戒甩甩衣袖，闷声闷气道。 倒也没什么埋怨，毕竟老和尚就那点念经的本事，什么人干什么活，只是老和尚说的太轻松。 他有些难受罢了。 “二师兄受累，正所谓能者多劳，这不是师兄你本事高强嘛，像我，就是想去探一探，也没那本领。” 李虎笑眯眯的上前，替猪八戒拿了身上的包裹，宽慰说道。 “那河里要是个和气的呢，咱便少了些麻烦，要是个凶恶的，咱早些瞧见了，也能想个法子应对…… 不至于太突然。” 李虎顺势给猪八戒捏捏肩膀，捶捶背，乐呵呵道。 “你去我去？” 猪八戒瞥了一眼悟尘，直接问道。 探查一事，他俩去一个就行了，要是都去了，那不是给妖怪机会，好教妖精逮走老和尚么。 小白龙虽然也有些本事，可是比他俩还是弱了一线。 真要有妖精突袭，哪能护住玄奘几个。 “得，我去！” 猪八戒也不等悟尘作答，只是观他脸色，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里本就他水性好些，也该他去。 说罢便脱了鞋，提了钉耙，一个纵身飞去。 瞧见那浪水滚滚，不知深浅，又抬眼望去时，是涛涛河水不尽，难见对岸。 水势好个险峻，那波涛颠又叠，一浪拍一浪，一重又一重，闻其声，观其景，也觉宽阔无边。 “水这么凶，怪不得老和尚说有妖精，这要是说没个妖精，俺老猪也不信的！” 猪八戒念叨一声，便舒展身姿，一头扎进那急流当中，任那水势凶猛，他却如鱼得水，穿梭过湍急的河水后。 稳稳当当的来到了那较为平缓的水下，瞧着那水下光景，倒也透亮，却是水底自有光亮之物。 猪八戒凝眸向四下望去，难窥河底，只得继续向下游动。 行个百十里深浅，水下光线已经暗淡不少，却瞧不见他物，只有些细小的鱼虾，一些水族在其中游动。 “常有人说老猪呆头呆脑的，瞧你们一个个的，就会动动眼珠子，怕是比老猪呆了好几分！” 猪八戒嘀咕一句，见那长脚虾呆呆傻傻，在自己眼前晃动，便使个坏，一指头将其给弹向他处。 “撞见了天蓬元帅，也不知拜见，俺老猪也不是个小气的，便宽恕了你们的不敬之罪！” 猪八戒神气说道，只是刚刚扬起的嘴角，在想到自己往日的荣耀时，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上是回不去了，好在地上也不差，尚且有个知心的娘子，心里还念着俺老猪……” 说完，猪八戒又不自觉叹了口气，随后强打精神，继续在水下找寻。 这般宽阔的河水，又有如此深度，也该有个水府。 见四下光线愈发暗淡时，猪八戒也寻到了底，不由得惊讶此河之深，像这样的深度，就是跌个人下来。 怕是骨头都不用等到沉底，就已经全部进来鱼儿肚子了。 “此处有水妖无疑，俺老猪只是探寻一番，不能教他发现了……” 猪八戒一阵沉吟，想着他只是来探个底细，似这样深的河水，要是直接就这样寻到水府闯进去。 他怕是有来无回，想走都难走。 “老和尚人缘不行啊，一路遇上这么多妖精，也没几个愿意跟他走的，弄得老猪也没个援手！” 无奈，猪八戒只能委屈自己，施了个变化，不消片刻，便混迹在一群鱼儿中间，想远处游去。 待寻个光亮处，果见一水府，那有楼台宫殿，明珠盖顶。 瞧那楼台之上，亦有四个大字： 水鼋之第。 又是个没墨水装有墨水的妖精，猪八戒暗自念叨一句，可瞧着那水府，一时间泛起嘀咕。 不知进是不进。 若是只知晓有没有妖精，就这样回去，也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妖精强弱，是好是恶，做的什么勾当，他都不曾知道。 老和尚多半要说他一句，不尽心。 可若冒进，他这身家性命，便有些危险了。 “你在这发什么呆，大王今日高兴，要宴请我们哩，这早到的有口福，来晚了可不知有没有。” 猪八戒低眸思忖间，被一条鱼尾巴甩在脑袋上，一个激灵，差点就掏了钉耙出来，将这家伙给打杀。 忽闻对方要开什么宴会，眼睛微动，想着正瞌睡时便来了枕头。 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他说怎么这里的水族都往这里来，原来是要办什么宴会，只是这妖精不知是什么来历。 “哈哈，那个……我也是听了，只是不知道大王宴请的有哪些，俺这样的能不能进去，这才有些犹豫。” 猪八戒赶紧打个哈哈，解释道。 “在哩在哩，凡是这通天河中的水族，都有这福气嘞，快些快些！” 那鱼儿脑袋胖乎乎的，猪八戒定了神一瞧，也就一普普通通的胖头鱼，只是疑惑的是，这河中灵气一般。 就是鱼儿修行成精，想要有那灵性，也是不容易。 可前前后后的水族，好像有些多，多的不正常…… 没来得及多想，猪八戒也不想浪费了此次机会，便随着那胖头鱼进了水府。 “对了，你可习得化形之法？” 胖头鱼摆动着身体，眼珠子一转，出声问道。 “未曾未曾！” 见进来的水族确实极多，也没什么家伙注意到他，猪八戒松了口气，讪笑说道。 打定主意要装傻充愣，反正在离开前，他是不会多嘴了。 这祸从口出，他这张嘴，可能更容易惹祸些。 “那可惜了，像那有能力化形的，便能进那无水界，享用更好的美味佳肴，哪怕是化出两条腿，也能进去哩！” 胖头鱼有些羡慕道。 随即游动身形，穿过那些楼台殿宇，来到了一宽阔场地。 猪八戒也不是没参加过盛宴，似那天宫，人间，一些大大小小的的宴席他也都吃过，只是眼前的，有些惊人。 那水族摆列，层层叠叠，整整齐齐，横竖上下皆有石台，大小依次排列。 已经有许多位置上有了水族，更多的，尚是空席。 这妖精的排场绝对是够大的了，猪八戒感叹一声，就是天庭的盛宴，邀请的仙神虽多，怕是没此地的十分之一。 简陋归简陋，可这门槛低啊，只是不知道准备的宴席，都有什么东西。 他竟然隐隐的有些期待。 猪八戒连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好让自己清醒清醒，老和尚还在外面等消息呢，他怎么能净想些吃的。 不过为了打探消息，这宴席，不参加是不成了。 万一这里的大王是个和善的，他怎么着也不能因此恶了关系啊！ 对，这是为了老和尚着想。 猪八戒心中念罢，便心安理得的寻了一处石台，稳稳当当坐下。 “兄弟你不是第一次来吧？” 猪八戒向一旁的胖头鱼出声问道，对方熟门熟路，虽有期待，却也稳当，他瞧着进来的水族。 有些甚至不如他，四处莽撞，跟无头苍蝇一样，活脱脱没见过世面的。 “我的运气好哩，三年前就来过，两年前也来过，只是去年，因为忙着修习，耽搁了，今年都是第三次了！” 胖头鱼见猪八戒跟他搭话，也是微仰起头，不假思索道。 “咱大王出手大方，来的都有份，虽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机缘，可放在这通天河中，也是独一份了。” 胖头鱼嘴角微翘，忍不住笑道。 一次宴会，便能顶得上几个月的苦修，甚至能让那本来只是遵循本能进食，游动的鱼儿有了开智的机会…… 怎能不让他激动。 “我要是再参加一两次，说不定也有进那无水界的机会，那里才是宴会的中心。” 胖头鱼语气中满含羡慕与向往，想着要不是他天赋低了些，今年就能进去的。 “看你这样，应该是第一次来，想来你是靠自己努力，你可真厉害！” 胖头鱼看着猪八戒，由衷的佩服道。 他要是没遇上那宴会，怕是此时此刻，也依然是一只懵懂的鱼，说不定哪天就被那渔夫网了去。 上了人族的餐桌，下一世，还不知道会投什么胎呢。 就是没被网了去，也不过是懵懂一世，不知因何生，因何死。 哪有现在的快活。 “哪里哪里，俺也是侥幸，侥幸！” 猪八戒眼神闪烁，亏心的笑了笑，这遇到一只傻鱼，他说谎话都有些心虚。 骗这么的傻的，他有些不忍心啊。 第435章 盛宴 水府中，水族攒聚，好不热闹。 只是河岸边，玄奘与悟尘等等候许久，眼见天色越发沉了，便也沿着河岸，好寻个栖身之所。 那月色映水中，河面似长空，亦有繁星点缀。 “长老，这有字，这河叫做通天河嘞，只是说的也忒不靠谱，什么河能通天！” 李虎瞧见了立在岸边杂草旁的石碑，两步作一步，跑上前拨开杂草瞧了瞧道。 那三个大字下边亦有小字，待他弯身细瞧，只见上面写着“ 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八百里，李虎嘀咕一声，这也忒宽了，上一次遇到这么宽的河，还是那流沙河前，那个红毛怪就十分不好对付。 这下难了。 玄奘闻言走近一瞧，见李虎说的不差，石碑年头久远，又说少人行走，想来是有妖魔在此阻隔。 “师傅，这河宽深，猪老二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不如先寻一处地方歇息，到时再作打算！” 悟尘想了想轻声说道。 天色渐晚，要是光等，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以猪八戒的本事，一路追寻他们足迹，找到他们也是不难。 “也好，为师也确实有些疲乏了！” 玄奘微微沉吟，转头应道。 只是稍走一段距离，便闻锣鼓声响，难知远近。 “长老，这河能不能通天我倒不知，不过这锣鼓通天，想来是老天爷不忍心咱在河边过一夜，给咱指路呢！” 李虎咧开嘴一笑，展颜说道。 在外行走，常混迹于荒郊野岭，人家实在是少见，这每逢一处，他都能高兴许久。 玄奘闻言微笑，李虎如今也是个趣人儿，这话说起来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不过今夜确实有了去处，念罢，几人便依着那锣鼓声行进。 正是星光点点，弯月如勾，光辉铺路，僧人寻声行。 通天河底，那水府中水族乌泱泱，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形态各异，却都安安静静的等待宴会开始。 不一会，有那钟声悠扬，连响三下，待声音尽时，猪八戒眼睛微动。 只见那身下石台中间缓缓升起一张石桌，上头有酒一小坛，枣三两颗，梨一个，亦有那桂圆，龙眼…… 数量都不算多，却也全乎。 却是没什么鸡鸭鱼肉，不过转念一想，似这般地儿，去哪寻什么鸡鸭鱼肉，就是寻了来。 这么多水族，便是将其做好，也是一件累活。 “快吃，快吃，都是好东西，今儿是摆宴之日，来的水族多，大王的神颜咱是见不到了，不过好东西却是吃的！” 胖头鱼招呼猪八戒一声，便一口将那青枣红枣之类的小玩意嗦入嘴中。 内含丰富的灵气，并非那普通枣杏之类。 年份也是不一，要是运气好些，分到一些年份久的果子，直接化形也不是不可以。 猪八戒凑上前瞧了瞧，他是见过世面的，这点东西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 “这妖精倒是大方，这么多水族，那块头大的指定比块头小的多，这么多算下来……” 猪八戒暗念一声，觉得摆宴的东西绝对不算少了。 数量上就很惊人，质量上……也不算太差。 他不能拿仙宫摆宴的标准来与之对比，这种东西，给这些水族，又没什么门槛，简直就是白得的机缘。 这下，他更好奇这里的大王是个什么东西了。 莫非他老子是个土财主，教了这么个傻儿子，才这样败家。 猪八戒张口大嘴，本想将其一股脑全给送下肚子，有灵气的果子，比吃几碗白米饭，大馒头强多了。 那眼珠子一动，眼中浮现出少许的犹豫之色。 最终，只是将那一半卷下了肚，另一半，却是悄悄藏起来了。 总得给老和尚他们尝个味不是。 “不过这美酒么，俺老猪吃得，就该俺喝！” 猪八戒理所当然的想道，直接将那酒水咕噜噜下肚，而后长出一口气，顿觉十分畅快。 “好酒！” 猪八戒不由得出声道。 酒中蕴藏的精气，有那果子中的生命精华，亦有水气精华，甚至带着上界的一丝清气，地上一缕浊气…… 其中蕴含的东西虽说驳杂，却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其中，这酒才是最珍贵的。 同样的，他对这水府的主人更好奇了，这里面有些东西，不是一般地方有的，八成是一些洞天福地内的产物…… 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各处的水族皆在大快朵颐，一声不吭可劲造的有，吃到兴起大喊大叫，比猪八戒嗓门更大，更亮的也不少。 这般热闹的场面，自然也无人注意，更无人顾及猪八戒。 那水府中，一片无水地带所在，宫殿内外有明珠闪耀，有河蚌吐光，那鱼怪持钢叉，鳞甲自生光。 殿有琉璃造，灼灼自生彩，熠熠生辉。 “大……大王，小的们顺着水路去运东西，又碰到姑奶奶了，那姑奶奶可我着我们一顿训，骂惨了我也！” 只见那一虾精，一鳌怪，怀里揣着两个鼓囊囊的布袋，哭着喊着便奔向殿内。 “姑奶奶把东西扣下了？” 一道惊疑声响起，殿中宝座上的身影忽得站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那……那倒没有，只是姑奶奶让小的们给大王传一句话，说人家吃你的嘴短，这短时间内念你的好…… 只是时间长了，大王您又把这些东西给散尽了，怕是有人会说你穷大方，到时说您的不是嘞！” 那虾精没些底气，弱弱说道，她就是一传话的，可这话也传的心惊胆战的。 “欸，姑奶奶却是想差了，本王交的是朋友，既是朋友，来了都是给本王面儿，岂能计较那些虚无缥缈，有的没的。” 那大王挥挥手，不在意道。 未来是什么光景，那谁说得清楚，这怀揣恶意，去揣摩朋友的心思，要不得。 “瞧你们那样，不过是挨了姑奶奶几句骂，就要死要活的，本王在那时……咳咳，就不往远了说了！” 那大王轻咳两声，止住话头，瞪了两个家伙一眼。 刚才喊的那般凄惨，搞得他以为东西被姑奶奶扣在那了，都带来了，你说你瞎叫唤什么！ “行了，把东西拾掇拾掇，弄好了后给客人们送上去，本王要大宴三天！” 话毕，那大王便摆摆手，让虾精鳌怪赶紧准备。 自个又回到宝椅上坐下，这妖怪身上着着的是红袍红甲，腰间缠着的是金腰带，一身人形似鱼形，尚有赤鳞隐又现。 那眸若蛟龙，绽放青光。 此时坐在椅子上细细思量，觉得姑奶奶有一句话说的不差，这东西总有散尽时，到时该拿什么交朋友去。 这感情要联络，时间稍久，少见几次面，就生分的紧。 不联络的朋友，都不算朋友。 是得想个法儿了。 “追风逐月！” 那大王思量片刻，便朝外面的水妖喊了一声。 不多时，自殿门口便进来两道身影，定眼瞧去，乃是那一螃蟹成精，与一海马精。 “大王，呼唤我等，可是有事吩咐？” 两道身影晃晃悠悠站定，闷声闷气道。 “废话，没事找你们作甚，去，到人族寻两个教书先生，会识字，经历丰富的家伙来，本王有大用！” 那大王瞥了一眼，没好气道。 两只精怪脑中生了疑惑，好一会才将自家大王说的话消化完。 教书先生，会识字，经历丰富，两个…… “哦！” 螃蟹精海马精四目相对，齐齐应了一声。 “哦什么哦，去办呐！” 那大王见两个家伙愣在原地，不由得脸一黑，咬牙切齿道。 要不是看着他们跟自己多年，算下属也算半个朋友的份上，他是绝对不会给他俩找事做的。 “哦！” 第436章 又是和尚又是道士 “本王怎么遇到你们俩呆瓜……” 那大王见面色木讷，晃晃悠悠走出殿去的两个家伙，有些无话可说。 令人头疼的家伙。 却说那水府前，不断有水族前来，也不断有水族走出。 时而有化形的水妖，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进入那无水地界，好像能进入其中，也是一份值得炫耀的事。 两条鱼儿摆动身躯，渐渐游离水府，正是猪八戒与那胖头鱼。 二者点头告别后，猪八戒也是开始折返，向水面游去。 “通天河……灵感大王……好爱交友……想来不是个恶妖！” 猪八戒离了水府，直至瞧不见其他水族身影，一个变化，恢复了本相，便纵水而上。 不消片刻，离了这通天河。 心中思索一会，琢磨着从胖头鱼那里套来的消息，好像也未见那灵感大王行凶作恶。 若是个作恶的，又四处结交，有些不符合常理。 连修为薄弱的寻常水妖，都可进去赴宴，除了化形与未化形外，也没讲究个高低尊卑，算起来，是个大方的妖精了。 猪八戒纵身来到河岸边，却是没看到玄奘等人的踪迹，一阵细瞧，却也发现了几人向他处的足迹。 “没良心的老和尚，叫俺老猪去打探，也不说留个信儿，这定是寻到了过夜的好去处，丢下俺老猪自己去了！” 猪八戒念叨一声，甩甩衣袖，见老和尚连自己的鞋子也一块拿走了。 教他成个光脚僧，一时间怨气连连，袖子甩的更是飞起。 使了法术，脚不沾地，一路奔走，寻着一行人的足迹，做个草上飞，又似夜间幽灵，就那么飘飘荡荡。 少顷，便寻到了通山的大道。 瞧见了那几簇灯火，一方人家。 近有高山溪水，一旁又是通天大河，有那芦苇迎风呼作声，水蓼生红喜向月。 白鹭且寻食，亦有子规鸣。 “老和尚鼻子灵通，竟寻得此处，闻着饭香味浓，又敲敲打打，这是在办事嘞！” 猪八戒鼻头微动，随即一喜，不消讲了，直接大步奔走。 他今儿却是运气好，能吃两回宴席。 刚才水果吃的肚子寡淡，如今正该来些米面粮油。 走近一观，这地儿人家也有半千之数，村有猛犬看家，渡口亦有渔船林立。 却也算个大庄。 玄奘一些，慢步缓行，时而回头张望，这便耗费了许多时候。 此时走近一户人家，凝睛一看，那门口有白幡，白布，门前挂白，打眼一瞧，便知是白非红。 “长老，今儿巧了，遇到这般事儿，您受累念段经儿，咱今晚的住处便有着落了。” 李虎咧开嘴道，遇到丧葬事，该和尚念经，超度，想来不会赶走他们。 “想来是有家人离世，便是不请咱吃斋，贫僧也该送上一段经，聊表心意。” 生死皆大事，他送上一段经文，也是理所应当。 说罢，玄奘来到那门户前，本欲敲门，只是那半掩的忽的从内打开，陆续出来一众僧侣。 想来是来此做法事的，此刻视线交汇，便是玄奘，也觉得一阵尴尬。 只能合掌见礼，而后默默退到一旁，让开道路。 那僧众瞧见了披着袈裟的妖精，却也只是诧异，也不惊慌，径自向村里走去。 “呀，长老怎的此时才来，却是迟了！” 一声轻呼，那僧众离尽后，却是从门中出现一老者，此刻瞧着玄奘的打扮，不由得开口道。 “老施主误会了，贫僧乃是从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取经的，并非那赶斋的和尚！” 玄奘连忙开口解释道，他这是来的巧，却不是来的迟。 那老者闻言，侧身为里面的人让了道儿，眼睛却是在玄奘身上打量。 那里面却是又出来一行道人，有七八个众。 “是不一样，东土大唐，是那唐朝来的？” 老者好奇问道，却也有些疑窦。 那离这可远，一点也不近，一个和尚，没点本事，怕是到不了这儿。 “正是，敢问老施主，这里是何地界，我等欲借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 玄奘合掌见礼，轻声问道。 见玄奘面色从容，目光清正，瞧着不像是个说假话的，这老者才点点头。 “地界嘛，此地唤作陈家庄，仍属车迟国地界，长老是从东边来的，想来是经过国都的，既是借宿的，自无不可！” 老者抚须道。 一个借宿的和尚，他还是可以给予方便的，不是什么大事。 玄奘闻言微微诧异，未曾想到，此地竟然也是车迟国的地界，那前面这又是僧众又是道士的…… 如今才过个春夏两季，这百姓便消了对僧侣的歧视，这好像快了些儿。 这才多久？ “老施主，贫僧一块的，尚有两徒弟，两随行的，还有一马儿……” 玄奘将心中疑惑压下，小心说道，以免让老者误会，要是答应了，却没个地儿待，那时更为尴尬。 “徒弟，随行的，打哪儿呢，我怎地没瞧见？” 老者说着走了出来，环顾四周，瞧见那白马与人时，尚有笑容，待看到那黑漆漆，披了袈裟的大黑个，不由得吸了口气。 “那……莫不是个妖精？” 悟尘瞧见老头向他看来，顿时露出友好的笑容，咧嘴一笑，呲着大牙，后想到了什么，又将笑容隐了。 默默的合上了嘴巴。 “老施主莫慌，他便是我的徒弟，这一路山高水险，妖魔堵路，幸得他们护着，贫僧才有命到此！” 玄奘见老人脸上有了惊慌，连忙说道。 “哦！是了，没想到长老是个真有本事的，这么大的妖精都能跟着您，快叫你们那徒弟跟那妖精进来吧！” 老者松了一口气，扶着门框说道。 玄奘闻言苦笑一声，知道老者又是误会了。 “老施主，你想差了，那俩人，是跟贫僧一道的，那披着袈裟的，才是贫僧的徒弟！” 老者闻言微怔，有些错愕的回头看了那大黑个一眼。 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样听着，这位唐长老更厉害了。 “我这屋子倒也宽敞，只是你那徒弟，个大了点，怕是连门都进不了。” 老者一边走一边说道，他的屋子空着的也有几间，住几个人是绰绰有余了，只怕那妖精徒弟挤不进去啊。 这门本就是为人量身打造的，从建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妖精住进来。 “不妨事，到时贫僧那徒弟也有法子，自可歇息一晚，只是贫僧观老施主做这法事，怎么有僧有道，这车迟国之前不是……” 玄奘不解问道，虽说规矩可以改变，可改变是需要时间的。 便是人心中的成见，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消失的。 敬道恶僧的地界，纵是有些变化，也不该这样快了，忒奇怪。 “长老请，长老说的，小老儿却也知晓，只是此地，离得偏远，那官府的信差，也少有来的时候。” 老者沉吟一会，又继续开口。 “更何况，先前听闻那国君被什么道人给斩了，如今好像是什么道人掌国，道士和尚什么的，也就都没人管了！” 那隔着山山水水的事，哪是他一个老头该操心的。 道士也好，和尚也罢，所谓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纵使不相见，也算善事一件。 “要是以前，有那寻和尚的官差，到了这，我们一家给凑些银子，弄些好酒好菜，人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者悠悠说道，都是讨日子的，大家的日子也都算能过活，就没必要非要为难人了。 和尚不也是打娘胎里出来的，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无缘无故为哪般。 第437章 吃人的妖精 玄奘闻言恍然，他这一路走将过来，光想那规矩了，却忽略了人。 这地方虽是车迟国，离那国都却远，再加上当地的风土人情，不一定会像别处一样对和尚又捉又拿。 有时候天高皇帝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国都立在车迟国东部，对这最西边的影响倒是最小。 “孩儿，来了几位长老，也有两个妖精徒弟，给他们看茶，排斋！” 到了堂内，老者朝里面喊道。 又回头细细数了数，觉得不对，俩一道的，俩徒弟妖精，他怎地只瞧见了一个？ “老施主，贫僧那另一个徒弟去看看通天河水深水浅，明日好渡河去，故掉在了后头，待会便来！” 玄奘见状，知老者心中疑惑是哪般，便笑着开口解释道。 老者闻言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请玄奘入座。 “你那徒弟本事可大？” 稍作犹豫，老者还是忍不住问道，这黑大个笑的瘆人，又有徒弟去探水的深浅，瞧着倒像那么回事。 这心有好奇，便多问了一嘴。 “不敢说大，只是这一路上倒也艰险，都是他们护这贫僧，这才安然无恙！” 玄奘微微合掌，微笑道。 一山更比一山高，如何敢言大。 “可曾遇着妖魔？” 老者闻言，眼睛微动，不死心问道。 “倒也遇到些妖怪，有那伤人的，也有不伤人的，不过总是害人的多，爱人的少！” 玄奘眼神平静，不假思索道。 “那妖精还有不害人的？” 老者哑然失笑，有些不相信问道，但凡跟妖精沾上了边，哪有不害人的，至于爱人，那不是瞎扯淡，胡咧咧么。 “自然是有的，贫僧一路自东向西，仅是这车迟国，那东边的僧人苦不堪言，便是不是和尚的，也有被抓了拿去充数…… 如今来到这，这里的僧人却也好吃好喝，这一国僧人，待遇尚且不一，遑论那诸多妖精。” 玄奘沉静回道，这人都是这样，妖精自然不只有坏的，很浅显的道理。 “这老汉我倒是信！” 听了玄奘言语，老者点头说道，国都那边律法严苛，四处捉拿和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发生那样的事，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就是他们这里的县官，也是因为与他们有着情分，是从族里走出去的缘故，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的话，这里的和尚，多半也是逃的逃，走的走，被捉的，估计也少不了。 交谈间，几个僮仆已经是战战兢兢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摆好桌椅，供几人吃斋之用。 不一会，便是那斋饭，也被端了上来。 “对了，还未问老施主，这做的是何斋事，可是家中有老人亡故？” 玄奘见他们家是又请道士又请和尚，又弄个丧葬景象，故开口相问。 这进来后一未见棺木，二不见人哭丧带孝，玄奘心中奇怪，又怕是异地风俗，此刻眼中存着些许好奇。 悟尘与李虎等，也是尽皆抬头，他们也好奇的紧。 就是吃斋，也该吃的明白，稀里糊涂的，算怎么回事。 老者见玄奘提起，脸上的笑容渐无，无声间又叹了一声，却是心事重重。 “不瞒长老，倒没有老人亡故，只是做个预修亡斋，给我那孩儿送行！” 老者沉声说道，说着，又不禁伤感起来，泪眼婆娑。 “我那孩儿命苦啊！不说了，不说了，惹长老笑话，还请长老用斋！” 老者转过头去，抹掉眼角泪花，请玄奘上座。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让俺老猪瞧瞧是什么菜品，你这老头可别糊弄俺们！” 老人刚刚起身，便闻那雷音入耳，不由得身子一滞，闻声瞧去时，那大门中，却是已经冲进来一猪头妖精。 唬得那老者残躯一颤，嘴巴难闭。 “老人家莫慌，他正是贫僧那另一个徒弟，只是性子莽撞，却是个行善的。” 那堂中的人儿，本就因悟尘直挺挺的立在那，有些慌张，只是小心做事，忽见一猪头妖闯了进来。 这立马乱作一团，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有那慌的寻不到门路的，有躲在柱子后，桌椅下不敢张望的…… “徒弟？咳咳，你这徒弟长得可真怪，没一个好看的！” 老者扶着桌椅平复心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已经不能说不好看，简直一个比一个丑。 那妖精归妖精，却也不缺长的美的，似那山中的孤魂野鬼，就是勾人儿，也都变个美的样貌。 哪像眼前这两个家伙，一个笑的瘆人，一个不笑也瘆人。 “八戒，既然来了，便坐下来一块用斋吧，切莫那般大声，吓煞旁人！” 玄奘无奈说道。 “好师傅，俺老猪省得，省得！” 猪八戒咧开嘴笑道，左右张望一番，瞧见那桌子上的斋饭，一时间笑容更盛。 那也有素果蔬菜，依次瞧了，还有面饭米饭，汤品…… 却是少见的齐全。 玄奘也招呼李虎，吴季，悟尘他们入座，先吃斋饭。 悟尘身形却大，坐不得椅子，只是拿了馒头汤碗，坐在堂前石阶上吃了起来。 李虎见了，也拿了吃的，跑到一旁蹲坐下来吃饭，这坐着吃，总是没有蹲着方便，不得劲儿。 玄奘见状，对着老者不失礼貌的笑了笑，示意无事，都相处这么久了，李虎他们的性子他也知晓。 便也随他们去了。 “对了，老施主，你先前说什么预修亡斋，既不是老人亡故，想来是孩子病重，只是病重，该寻医诊治…… 再不济，也该弄个祈福斋事，怎地是预修亡斋？” 玄奘不解问道，这人死了，办个亡斋便可，没死，又操办这斋事，岂不是大煞风景。 猪八戒听了眉毛微挑，心中也是诧异。 这布置他也瞧见了，本以为是死了老汉，如今看来是他想差了，只是什么是个预修亡斋，哪有这样的斋事。 “这事说来话长！” 老者轻叹一声，又有些伤感道。 “那就长话短说！” 猪八戒大大咧咧道，再感慨一会，他饭都吃完了。 “猪老儿，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老人家，不着急，你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悟尘回头瞪了眼猪八戒，又露出笑容，温和的对老者言道。 猪八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开口，只是转了身子，埋头吃饭。 “这个……我还是长话短说吧，说起来，你们是从正路上来的，该知这附近有条大河……” 老者缓声开口，说起了事情来由。 却是这大河中有一灵感大王，自来时便显了神通，施云布雨，护佑千里，只是有得便有失。 这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却须童男童女献祭…… 今儿个，是轮到他们家了。 “阿弥陀佛，老施主，差了，据我所知，这车迟国有那三国师，亦是有呼风唤雨的神通，此地的雨，也该是他们求来……” 玄奘闻言，忍不住插话道。 此地既是车迟国境内，那三国师又岂会不管不问，既是求雨，又怎会忽略此地。 这事头蹊跷。 就更不用说什么献祭童男女了。 “你们懂个什么，那国师离我们那么远，如何能为我们求的来雨，这雨，自然是那灵感大王施的甘雨！” 老者擦了眼泪，没好气道。 这和尚瞧着也不是个愚笨的，怎么这般没见识，他们这离国都那么远，香火都未曾奉上一炷。 如何敢奢求国师为他们求雨，世上哪有那般无私的。 “只是可怜我那孩儿，小小年纪便要没了性命，我这一大家子，没个后继之人，可怜呐！” 老者在那哀声哭泣，情不自禁便泪流满面。 猪八戒却是轻哼一声，也没觉得可怜，更没给什么好脸色，见师傅看来。 “你这老头莫瞎说，你说的那灵感大王，俺老猪才从他去处来，人家家底厚实，哪里需要吃什么童男女……” 猪八戒闷声闷气道，给碗中再添了些饭菜。 不是他不同情这老头，只是这话说的太不着调，那水府中，不说那美酒，就是些枣儿杏儿，桃子橘子什么的。 吃了不比吃童男女强？ 不过是凡俗的一些童子，就是有些手段，将那精气元气炼化了，那也少的可怜。 多是些不入流的妖精借此练功，那灵感大王要不是有特殊癖好，断不可能来此吃这童男童女。 吃了无益，反倒有可能破了一身修行，那得多蠢！ 再者，真要吃了，这一年吃一对儿，是不是少了些。 “八戒，莫要轻下结论，你既去了那妖精府邸，不如将那里的情况说说，也好弄清事情真相！” 玄奘想了想说道，照理说，有三位国师，这求雨的事，都没那妖精什么事了。 如今冒出个害人的妖精，八戒又不认同，忒古怪！ 第438章 所见皆人心 猪八戒先是将那身前桌子上的馒头米饭，什么菜汤粥，一股脑全吃进了口中。 两下便进了肚子，这样的吃相，瞧得堂内外众人心惊胆战，那架势，活生生像是饿死鬼投胎。 又拿手随意抹了两下嘴巴后，猪八戒这才将先前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师傅，不是俺老猪偏袒那妖精，委实是没有那个必要，不信你们看，就这些东西，哪是那童男女可比的！” 猪八戒从怀里掏出一布兜，将里面东西倒了出来。 那蕴藏灵气的果子，只是放在桌上，便溢出一股清香，令人精神稍振。 “大师兄，你也说说，这般大方的妖精，能瞧上他们的小孩么！” 猪八戒嘀咕一声，说着瞥了一眼老汉，将手揣进袖子中，虽说吃人嘴短，可事实摆在眼前，哪能不信。 “师傅，要真是猪老二说的那样，这吃童男女的事，怕是另有隐情！” 悟尘回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微微沉吟道。 他也是妖怪来着，虽未为恶，可杀生造孽的那些妖怪，他也见过不少。 喜吃人的不少，喜欢吃嫩的，没长开的，那就不多了。 童男女的价值，对已经修行有成的妖怪来说，价值不大，而那些修行低微，绝不会拿出这样的东西开什么宴会。 想来庄子里的人说的灵感大王，与那通天河中的灵感大王，不是一个妖精。 “长老，这如何做得假，出了庄子走上大路，往那通天河走段路，便有一座灵感大王庙…… 我等献了供品，年年风调雨顺，若是不祭赛，便会降祸现灾。” 老者不信猪八戒所说，可对方与他们萍水相逢，也没理由编些谎话来哄他一个老头。 一时间有些疑虑，可也不敢尽信。 “有年也有户人家不信邪，死活不愿将自己儿女献上，竟欲在夜深时逃离此处，也就是那年，一年大旱，颗粒无收……” 老者无奈说道，若是有办法，谁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当个祭品。 他们供奉的，却是个心思险恶的大妖啊。 “那那户人家最终去了何处？” 玄奘忍不住问道，若是能逃了，为了孩子，就是舍了一些家业不要，也该离开这里。 怎能当被圈养起来的牛羊。 “死了，都横死在那山前的大道上了，被妖魔开膛破肚，剜心挖眼……” 老者说着连连摇头，至今他想起那副惨状，依然遍体生寒，头皮发麻，不愿多想。 此后，哪还有人敢逃。 玄奘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碗筷，站在他的角度，这一庄子的人做的尽是荒唐事，拿自己孩子换平安，太荒谬。 可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说什么对与错，都不如帮他们把事情解决了。 “老施主，贫僧记得，那松白道长，给车迟国的每一个百姓，都发了一块无事牌，你们怎么不向道长求助？” 玄奘想了想问道，他这一路走来，细问之下，才得知那道长的神通广大。 竟能以神鬼莫测的手段，给所有人递上一块无事牌。 真是神仙手段。 “你说那突然出现的木牌啊，一块木头能有什么用处，就是有用，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害人的东西。” 老者不以为意道，只是求个风调雨顺，他们便须献祭童男童女。 就算那牌子有用，赶走了灵感大王，可到时那道士要是要的更多，他们该怎么办。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 “你们就没想着试一试，说不定能救自己孩子呢？” 猪八戒微微诧异道，这到底是爱自己娃还是不爱？ “试？万一那道士比灵感大王更坏，我那孩子保不保得住两说，全村的人说不定都要遭难，这能试？” 老者没好气道。 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帮和尚站着说话不腰疼，道士他们连面都没见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靠一个破木牌，就要他们信任，想什么呢。 便是骗吃骗喝的，那还要亲自编些瞎话来哄人呢。 再者，要是叫那大王知道，他们找道士来对付他，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只会更糟。 阿弥陀佛！ 玄奘暗念一声佛号，从老者的角度来想，似乎也没什么错。 只是这人心，果然难以琢磨。 “该你一家子献祭童男女！” 猪八戒哼哼一声，眼中有些鄙视，遇事便一副丧脸，也不想着解决，一帮畏威不威德的家伙。 就是那灵感大王将孩童吃了，这些人也算不得无辜的。 拿孩子换平安，亏他们做得出来，还有脸在这哭哭啼啼的，搞得他们像受害人一样。 要他说，这全村上下，除了那孩子，没一个无辜的。 都是妖精的帮凶。 该沉河！ “哎，二师兄说的不差，你这老汉要是有点血性，就是拿个锄头，也该去把那什么破庙砸了，哭有什么用！” 李虎放下碗筷，十分认同的道。 一边享受着妖怪给的福利，一边骂妖怪的不是，一边准备把自己孩子送与妖精吃了。 你这哪是人干的事，这根本不是人么。 就披了层人皮，长个人样。 这人该做的事，他是一点都没干呐！ “你们也莫说我，要不是我，长老们吃的斋饭哪来的，往深了说，你们也受了妖精的恩惠！” 老者抹了眼泪，鼓足勇气道，这庄稼长的不好，他哪有多余的粮食招待外来的和尚。 吃人饭砸人碗，忒不是东西。 “你还别说，俺老猪今儿吃了你这碗饭，就帮你做一回好事，以免日后某些人说俺老猪里外不是人！” 猪八戒眸子微瞪，忽的起身说道。 “你也稍后再在背地里嚼咱的舌根，俺老猪再去帮你探一回，看那吃人的妖精，到底是不是那灵感大王！” 猪八戒有些不痛快，嫌那老者的话说的难听。 他也不吃白食，吃了人家的饭，救人家的娃，也不算他亏欠人家，大家事后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师傅你在此稍作歇息，若那妖精真是个吃孩童的，俺老猪就将他拿了，若不是，俺也定帮他们寻出那个祸害来。 俺老猪去也！” 话罢，猪八戒已经是提了钉耙，一脚跺碎一块青石板，纵身冲天而去。 只是几个呼吸，便消失在夜色中，没了踪迹。 “我去帮猪老二，师傅你稍坐！” 悟尘对着李虎使个眼色，在得到回应后，亦是起身将袈裟一甩，顷刻便起了风儿，消失在院子中。 那堂里堂外，一干人等，一个个瞠目结舌，久久不敢动身。 老者脑子有些发蒙，想着这长老的徒弟，怎么气性如此大，只是说了几句，也不算什么重话。 这就去找那妖精去了？ “长老，我……我没说什么啊……” 老者颤颤巍巍的起身，连忙解释道，心中已经是有些惊慌。 那灵感大王，也就一年要些祭品，吃个童男童女，这放在妖精当中，已经算好说话的。 可眼前的和尚，只是个过路的，这要是惹得人家心里不痛快。 起了歹心，他这一家老小，怕是难有活命的。 性命怕是在旦夕之间。 “老施主，切莫惊慌，贫僧那徒弟是替你们捉妖去了，若真是那灵感大王在此为祸，将他捉了，你们也不用年年献祭！” 玄奘笑着说道，起身安抚老者。 他刚才也未阻拦，便是希望事情能水落石出，自己徒弟性子他也算清楚，像八戒那样的人儿。 话是难听了点，可说的也有道理，也不会说谎话骗人。 他估摸着，这灵感大王说不定是另有其人。 只是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等悟尘八戒回来才可知晓了。 “长老，将那大王捉了，是好事不假，可你们将妖精除了，这日后谁来保我们风调雨顺，没了那大王护佑……” 老者有些犹豫的开口，这唐朝来的和尚看似在做好事，可教其他村民知道了，不见得会感激。 日后有个旱涝灾祸，没人护佑，保不齐就是灭顶之灾。 那妖精吃人是真，可护佑一方也是真，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 玄奘与老者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老者的话他怎么听都不是个滋味，这人竟变成这样了不成！ “老施主，切莫心忧，这吃人的妖精，是不是那灵感大王尚且不知，一切待查清楚，贫僧自会给施主一个交待！” 玄奘无奈回道。 人心似渊，教他琢磨不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真的很难说的清楚。 第439章 疑云 “水里的妖精，你施恩图报，残暴不仁，快出来吃你猪爷爷一钉耙！” 猪八戒立在水岸边，于此大喝道。 却是一次次重复着之前的话语，好似有翻江怒，滔天火气。 待喊罢，便举了钉耙，鼓足法力向水中狠狠一筑，打起百丈浪涛涛。 水府之中，尚在宴请众人的灵感大王眉头微皱，察觉水面上的动静，又闻那声音源源不断，只觉对方十分嚣张。 “哪里来的泼怪，搁那叫嚷？” 灵感大王不由得发声问道，心感莫名其妙，什么施恩图报，残暴不仁，这是在说他么。 他宴请的生灵，不说比天高，比海阔，只是一回，怎么也有成千上万了。 哪里图过他们的东西。 这外面的夯货要是坏了自己的名声，他日后还怎么广结善友，忒恶！ 说话间，两只虾将急匆匆的进了水府，直接向自己大王奏禀道。 “大王，坏事，坏事，水上有一猪头妖精在那骂战，嚷嚷着要你出来受死，吃他钉耙呢！” 俩虾将齐齐向灵感大王一拜，将自己所见赶忙说了一通。 “哥哥勿忧，想来是你宴请水族，广施善缘，招来了妒忌，定是消息被那附近的妖王得知了，来此闹事！” 殿中，一水妖站起说道。 “是了，哥哥你只宴请水族，却不曾请些地上的妖魔，想来是心里有落差，生了怨气，不如让我前去，化了这恩怨！” 一旁，长着两根鲶鱼须的水妖朗声开口道。 话语一出，这殿内众妖皆是轻轻点头，觉得很有可能。 灵感大王确实未曾邀请过岸上的生灵来水府中赴宴，要是消息走漏，被那岸上生灵记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不定就想借着宴会之日，跑来要个说法。 “欸，既是来寻我的，岂可让老弟受这窝囊气，自是我亲自前去，去会会这厮！” 灵感大王挥手喊住准备出去的水妖，坦然说道。 若真是这般情况，大家就没什么大的恩怨，到时一并请了，多个朋友，少个仇怨，何乐而不为。 他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小的们，取我披挂兵器，随我去瞧瞧那外面的家伙，诸位在此稍候，本王去去就来！” 灵感大王一挥手，示意宾客们继续，不必等他。 说着便走向殿外。 “哥哥此言差矣，有人在哥哥门前闹事，我等理应同去，不说助个威风，这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全你我兄弟之谊。” “说的极是，理应同去！” “同去同去！” 一妖开口，众妖皆应，皆是觉得理所当然。 哪有吃人家拿人家，见人家有事还不帮忙的，就是不出什么力气，只是站那助威，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好，蒙兄弟们看得起我，给我面子，那就同去！” 灵感大王心中一暖，眼中光芒更亮，他这兄弟，总是没有白交的。 不说为他出头，单身这份心意，他也感激不尽。 俩小妖取来披挂兵器，为自家大王穿戴在身，你看那头盔明晃晃，映光辉，红袍红甲红披风。 是鳞光生彩，手持九瓣赤铜锤，好不威风。 “哥哥这铜锤披挂非同凡响，不似凡物，当真是宝贝！” 一水妖惊叹连连，他也学那人间炼器士，祭炼些兵器，只是相比于眼前兵器，二者有云泥之别。 “兄弟若是喜欢，待此事尽后，自可拿去，我一并送你了！” 灵感大王当即大气说道，不过是些披挂兵器之物，哪有兄弟感情重要。 说着数十众便跟随灵感大王，出了水府，向那水岸奔去。 “弟弟虽然贪心，却也知人族有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若连哥哥的亲身之物都要，哪里还有颜面当这个兄弟。” 那水妖却是笑着摆手拒绝，贪归贪，可也要分清什么该贪，什么不该贪。 一旦贪得无厌，岂不是自绝生路。 “哥哥，那水岸上的妖精不知是何底细，咱切记不与他斗凶斗狠，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到不得已，不可轻易动手……” 有水妖沉吟一会，规劝说道。 他们妖多势众，可保不齐对方也有些亲朋好友，到时若是只因几句话结怨，大家动了刀兵。 那便不是讲兄弟义气，而是借兄弟之名，行害兄弟之实了。 水妖由衷的为灵感大王着想道。 他们都是各处来的，不会久待在此地，灵感大王却是在这里安了家，若是家门口不清静，那可了得。 “这位兄弟说得不差，若是能说得通，大家交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造那杀孽，逞凶斗狠乃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又有水妖应声道，大家皆是点点头，灵感大王为他们着想，他们自然得为灵感大王着想。 若是图个痛快，他们上去直接把那泼怪打杀了，也无不可。 只是此举，多是为他们添些业障，不是什么善事。 灵感大王在前不住的点头，神色也稍稍舒展，心中那点抑着的怒气，也消了许多。 不多时，众水妖于水中冒头，出得家门来，齐齐看向那岸上妖邪。 更有近百的小妖，于那涛涛河水中排兵布阵，持了刀兵，排列开来，一个个怒目横眉，咬着牙就想将那猪头撕碎。 “你是哪里的泼怪，在此叫骂，本王亦识不得你，怎地在此辱我德行，坏我名声？” 灵感大王定在水面上，本想先给他一锤，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厉害，这又想起几位弟兄的言语，便沉静开口问道。 “我呸，名声，你的名声还需要老猪毁坏，你欺世盗名，借着护佑降雨的名头，年年要吃童男女……” 猪八戒将那老头的说的话语一道与眼前妖精说了，眼中闪着精光，细细观察起灵感大王的脸色。 瞧见对方脸色一沉，那眸子中闪过的疑惑与茫然，也不似作假。 顿时觉得是那老头哄骗了他。 “今年遇到俺老猪，你休想再吃什么童男女，妖怪，犯此恶行，还不速速受死！” 猪八戒以言语相激，故意这般说道。 底气却是有些发虚，那妖精的气势不弱，万一懒得与他解释，直接开打，不说那近百小妖。 就是那数十个化形的妖精，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双方气势剑拔弩张，灵感大王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对方说个什么言语。 什么护佑降雨，什么童男童女…… 这词他倒是听明白了，可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这猪头满嘴胡言乱语，本王何时吃那童男女，又何时降什么雨，搏什么护佑之名，凭你一张烂嘴，便要坏我名声不成？” 灵感大王有些狐疑，回头看向自己手下的水妖，投去问询之意。 别是自家妖精冒充他的名头，坏他名声。 那水妖一个个皆是摸不着头脑，各自摇头，自家大王喜爱交友，最是在乎名声，哪个敢吃了熊心豹子胆。 做这蠢事。 “笑话，俺老猪问你，你可是那灵感大王？” 猪八戒高声喝道。 “正是本王！” 灵感大王也是没了好脾气，冷声回道。 “你可知离这不远处，有一座灵感大王庙，那献祭孩童，每年皆是到献到那庙中，你敢说你不知？” 猪八戒厉声喝道。 这是最古怪之处，自家庙里有什么情况，那妖王怎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什么灵感大王庙，你这猪头莫要胡咧咧，本王何曾立过什么庙宇，你净放臭屁！” 灵感大王气冲华盖，提了铜锤怒喝道。 不知是哪里来的蠢妖，如此污蔑，坏他名声，这事要是坐实了，他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叫他的这帮朋友怎么看他。 “这位兄台，敢问每年献祭童男女，是在哪日？” 一旁的水妖拽住灵感大王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便向猪八戒微微拱手，好声问道。 似他们这般言语，说上半天，也搞不清楚来龙去脉。 “正是明天！” “那孩童几时被那妖王吃的？” “天黑之后，天明之前！” “每年如此？” “每年如此。” 水妖发问，岸边却又出现一道身影作答，正是悄悄赶来的悟尘。 有些事情，猪八戒没问的那般仔细，他却是留心了。 夜色下，明月依旧，水中水妖越来越多，渐渐的，连那不曾化形的也都冒出了脑袋。 放眼瞧去，这无尽河面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的妖精。 “照你们所说，这灵感大王，恐非灵感大王，每年逢此日，哥哥都在水府中行宴请之事，大宴三天…… 便是宴会后，也要与我们喝个三五日，不醉不归，如何有时间吃你们那童男女，这分身乏术啊！” 水妖摊开手，气定神闲道。 要真是灵感大王做的，他还不好为其说话，只是这事真是凑巧，每年的这几天，哥哥都在水府摆宴。 手里亦是阔气，哪会去寻什么童男女，这般不入流的东西，就是他们，也是瞧不上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灵感大王为了撇清自己嫌疑，故意如此…… 但是，没理由啊！ 总不能嘴巴一张一闭，一句你以为，就给别人定罪吧？ 第440章 偷梁换柱 “两位，俺们虽是妖精，却也知理讲理，俺妖多势众，却也不会欺你压你，只是你所讲之事，俺家哥哥不曾做过。 这个不能由着你们讲，更不可能认了！” 却是一色彩斑斓的鱼头怪，在那水中高叫。 “坏了，捅了妖精窝了，俺老猪知他交友广泛，料想他会寻人来助阵，可来的也忒多些！” 猪八戒暗自给大师兄传声，小声言语道。 眼角更是忍不住直跳，那些没化形的，虽然没什么威力，可跳起来，咬他一口，那也是疼的。 就眼前所见，就是每个咬上一口，他也连骨架子都剩不下。 这阵仗，胆子小些，怂些的怕是早打退堂鼓了。 你都来这么些了，居然还说没有欺他压他…… “这样说来，那害人的妖精确实不是他了，有这一方妖精，他要是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悟尘轻声回道。 凝神看去，那大大小小的妖王，少说也有七八个。 其他的虽算不上妖王，可那气息，也不算弱的了。 再加上那一群望不到尽头的水族，真要打起来，他们也只有跑的份。 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也没强横到可以无视一切的地步。 如此，对方更犯不着跟他们说谎。 “诸位，既然这位大王不曾做过，可确实有妖精借着灵感大王的名号，行此恶事，那吃人的妖精必然是有的…… 不如请妖王随我们走一遭，去那灵感大王庙一趟，看看事情真假！” 悟尘朝着河中各方拱手，认真说道。 一座立在河岸附近的灵感大王庙，每年都有村民祭拜，献上童男童女，妖王本人却不知，这可真是离奇。 对方要是有底气，该不怵他们，走这一遭。 正好也弄个水落石出。 “大王，说起来，这事我倒是有印象，往年这几日，那岸上是有些凡人，敲敲打打又哭又笑的，我寻思他们犯什么毛病呢！” 一虾精凑到一旁，挠挠头说道。 怎么听着听着，跟自家大王有关系了。 “这么说来，那近处确实有本王的一座庙宇了？” 灵感大王蹙眉问道，眸子间已经是有了冷意，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 水族跟人族，虽然算不上势不两立，可双方也是有不小恩怨。 那些捞鱼的，捕鱼的，在河边赶货的，还有那些贱兮兮的钓鱼佬…… 他哪有那么大方，去给对方降什么雨，护佑一方，不给他弄个洪水涛涛，将附近村子全给淹了…… 已经是他大慈大悲了。 至于要那童男女，简直闻所未闻，再者，便是他真要了，你就给了？ “庙倒是有一个，也时常瞧见那人儿弄什么香火，可谁知是大王的啊！” 虾精小声说道。 平日里光顾着看热闹了，谁知道是谁的庙。 他们都不曾给自家大王立庙，那帮人发什么疯，给大王立什么庙。 “他娘的，让本王知道是哪个泼魔坏我名声，定要将他剥皮抽筋，给他浸油锅，千刀万剐！” 灵感大王火气直冒，一掌将水分开，弄了一道水桥。 随即御水而行。 “各位兄弟，先到水府一坐，待我拿了那使坏的杂毛，再来与众兄弟畅饮，把酒言欢！” 灵感大王压着性子，沉声说道。 这事必须要有个交待，否则传到姑奶奶那里去，别说开什么水府，交什么朋友。 他自个，怕是都得挨顿训了。 哪怕不是他做的，平白无故背这么一个黑锅，不是在说他无能么。 “哥哥，若是有事，直接喊我们，就是找到那妖魔，也要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意气用事啊！” 有水妖提醒道。 真要是到了那时候，可就不用讲什么仗势欺人，以势压人了。 他们就算来的再多，那也是有理的。 单打独斗什么的，最是要不得。 灵感大王微微点头，摆摆手，那众水妖便隐了去，没入水面中。 便是那数十众兄弟，也都在目送灵感大王上岸后，撤了回去。 “看本王作甚，走啊，待本王捉了那泼魔，看你们有什么话说！” 灵感大王挑眉，呼哧道，没给对方好脸色。 平白无故被摆了一道，他要是有好脸色才是怪事。 “不急，据小僧所知，那妖魔只在献上孩童当夜，才会现身，此时去了，怕是寻不到他， 反而会打草惊蛇！” 悟尘伸手拦住灵感大王，想了想说道。 先前那水妖之众，数不胜数，这般大的派头，多半不是那吃人的妖精了。 真要吃人，上行下效，通天河水妖如此之多，莫说一个村，就是一百个村，那也难剩下人了。 多半是有其他妖精冒名，借此名号生事。 届时捉了，也算还人家一个清白。 “你这熊妖，脑子倒是灵光，也罢，就听你的，那什么，本王这边回去了，等明日那妖怪来时，再来寻我吧！” 灵感大王见还要等些时候，便不想在这待了，随意说道。 这猪头搁这骂骂咧咧好半天了，扰他雅兴，虽是事出有因，他却也不想与对方多待。 “且慢，大王既然没做过那样的事，不如随我们到村里走一遭，解释清楚，也好让村民明白，少些误会！” 悟尘眼眸微动，不假思索道。 灵感大王闻言，有些狐疑的看向这两个家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不用，一帮凡夫俗子，理会他们作甚，只要捉住那泼魔，自然可以问个清楚！” 灵感大王摆手说道。 什么村民，他才懒得见，一帮寿命不过百十年的家伙，一眨眼的时间就没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灵感大王啊，这可就差了，那妖精打着你的名号，可是已经吃了好多个童男女，这村民嘴上不说，心里定怀着恨哩！” 猪八戒眼珠子一转，目光幽幽，唏嘘道。 “怕是心里早已经诅咒了千万遍，视你如仇寇，这误会不解开，你就不怕他们拿你的子子孙孙撒气？” 灵感大王闻言，目光在悟尘与猪八戒身上打个来回。 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倒是不怕，只是与人结怨，非他本意。 要是让通天河的水族因此遭殃，就更非他的意愿了。 “既然如此，本王陪你们走上一遭又如何！” 灵感大王负手收了兵器，昂首道。 “对着哩对着哩！” “不知大王可会变化之术？” “小术尔！” “大王是那心怀仁慈之妖，广结善缘，正所谓四海为家，天下山川皆友人，想必大王也不希望两个无辜生命就这么葬送吧！” …… 月光散尽余辉，江水涛声依旧。 那陈家庄仍有一户人家灯火不熄，烛光长燃。 忽有一阵无名之风，待风消时，院子中已经是多了三道身影。 李虎手中刀微紧，见来者是大师兄二师兄时，这才神色稍松。 “这妖精真叫你们给捉来了？” 李虎目露狐疑，有些不确定问道。 瞧着多出的一道身影，那大脑袋，红不溜秋的，定然是妖精无疑了。 只是怎么也不寻个绳子，锁链，将他给绑了。 “哪里来的小儿，口出狂言，睁大眼睛瞧清楚了，本王可不是被捉来的！” 灵感大王没好气道。 这小子说话气人，果然人都不是什么好货，瞧着就讨厌。 “小李子，去，帮忙把那老汉喊起来，就是要是不想让自家孩儿死的话，俺老猪有法子！” 猪八戒咧开嘴笑道，一边安抚灵感大王。 现在这位，可是祖宗，得伺候好了。 “当真？” 却说猪八戒话语一出，四周一时间灯火通明，俱是那捂着烛火的人儿。 一个个赶忙走了出来。 那老汉等众，自八戒悟尘离开后，却是睡也不敢睡，眼睛也不敢闭。 就怕玄奘的妖精徒弟惹火了那妖精，到时妖精发狠，跑来村子屠村。 “且听俺老猪细讲！” 猪八戒倒是不急，寻着那烛光，先是给自己添了杯茶水，又想到还有两位，便又添两杯。 这茶水喝罢，这才悠悠开口，说出自己所想。 先前听那老汉说来，今年轮到的恰好是他与他那兄弟之家，一儿一女。 奈何他们师兄弟，只有他一个会那变化之术，如今正好，另一个也凑上了。 “猪头，你这法子有用？” 待事说罢，那老汉忙着感激玄奘，灵感大王却是扯了猪八戒到一旁，有些狐疑道。 他不曾吃小孩便也罢了，怎么这回让他自己扮上小孩了？ 这传出去，哪有面儿！ “兄弟啊，那妖精从不抛头露面，你没听那老头说么，那妖精来去时皆是一阵香风，这说明什么？” 猪八戒一拍手，使劲忽悠道。 “这说明那妖精道行不高，又小心谨慎，咱要是不想个法子，能引他出来吗？” 灵感大王听了，仔细想了一下，顿觉有理。 变作小孩，到时也不用躲藏，便能离那妖精最近，最是方便…… 如此想来，确实是个好办法。 “看不出来，你这猪头倒有几分狗头军师的风采！” 灵感大王似褒似贬道。 第441章 什么妖精 清晨，天色复明，那秋风高爽，枯叶见寒霜。 不多时，便有锣鼓声响，由远及近。 只是片刻，已是人声鼎沸，外面敲敲打打，热闹的很。 “时辰到了！” 有人敲门，同时高喊道。 那陈家兄弟，此时却是神情紧张，心头惴惴。 “唐长老，此事可行？” 那老者小声问道，心中惶恐，他们做的，可是欺上瞒下，哄骗妖魔的大事，万一露馅，他们两家就成了这个庄子的罪人！ “老施主与众位亲人，可分辨的出来？” 玄奘闻言反问道。 老者听了，目光看向堂内那两个拿着果子咬的小孩儿，轻轻摇头。 “这般神似，长的也一样，如何分的出来！” 老者小声道，他也听闻，有那善变化的妖魔，常变作亲近之人，引人到深山老林，做个血食。 可这救人的妖魔，他却是第一次见了。 确实唯妙唯真。 只是怕那灵感大王不是个好蒙骗的，骗得过自家人，却没骗过妖怪，那便惨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老施主与亲人演的真些，该哭哭，该嚎嚎，儿女都要没了，你们也该悲伤痛哭才是！” 玄奘合掌，神色认真道。 如今的破绽，也就是亲近之人的态度了。 似老者刚才这般，小心翼翼，目光闪躲，很难让人发现不了。 “长老说的是，小老儿不敢叫人知道的太多，也是怕路途中哭喊声不真，至于我们，不敢辜负长老一番苦心。” 老者说罢，当即浊泪两行，呜呜咽咽，那是情真意切，走路难自持。 “我滴儿啊！” 一声哭嚎，说不尽心酸泪，喜怒哀愁。 叫闻者悲伤，听者落泪。 一时间，堂内是哭哭啼啼，这个抽噎，那个抹泪，泪水沾衣襟，鼻涕抹袖旁。 那大门始开，锣鼓更是震天，有那炮竹轰鸣，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玄奘瞧得这副景象，不由得微叹一声。 谁说戏子演不真，不是伤心难落泪，如今孩童假作真，老父老母更似送亲儿…… 别说妖魔，就是他，瞧见也有些恍惚。 “长老，你说这村里供奉的，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李虎走上前，瞧着那庄子里的人，将二师兄与那灵感大王抬走，那锣鼓声渐远，好奇问道。 说未行护佑之事吧，这妖魔把保佑此地风调雨顺弄得跟真的似的。 就是吃那童男女，也只要庄子里的。 都是那男女，能有什么不一样，问题想必出现在那妖精身上。 “难说，这吃人的妖精，也未露过面貌，来去只是一阵香风，很难推测出其为何物！” 玄奘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香风是妖精自带，还是故布疑阵，都不可知。 这海里的妖怪，卷的妖风带着海味，河里的，带了水腥味，似那山里的，也各有各的体味…… 要说见得多了，大体上还能知道是哪里的。 只是这些东西，多是做个推测，没寻见妖精前，一切都只是凭空臆断。 想要弄清楚，只能等八戒他们回来了。 “呵呵，虽说蝼蚁偷生，可拿自己孩子换一时平安，弄个风调雨顺，这事，换作我还真做不来！” 李虎带着嘲弄的语气开口道。 哪怕大势如此，村里人多数选择苟且，可真要换作他，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与这一村近邻反目成仇。 自家的孩子他是不会交出去的。 就是交出去的，也只会是个死的。 “各有各的难处，是非对称，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用来克己尚可，用来束人，便有些难了！” 玄奘幽幽道，眼神流转，却是朝阳初映。 那光彩照人，也感一丝温暖。 如今日今时，用变化之术假扮孩童，不过是老施主一家有爱子之心，故目的与他们一致，才肯做此事。 却不敢教村民知晓。 无非是村民的利益与他们利益不一致罢了，送走的不是他们的家的孩子，又或者，我们的家的已经送了，凭什么你们家的不送…… 人有良善之心，未必没有险恶之意。 若是知晓了，此事不说成功与否，村民多半是不愿担这个风险的。 像李虎这样的性子，这个村里未必没有，只是这般直的，恐怕已经是黄土一堆…… 活下来的，自然是愿意交出童男女的。 他们要是没来此地，今年的两个孩童，性命多半是难存。 这一家子，伤心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说活不下去了，日子该怎样还是怎样，顶多，心怀愧疚罢了。 毕竟，死的不是自个，两个孩子是否愿意，是没有人愿意去深究的。 说来说去，牺牲的还是别人的利益，而非自己的。 阿弥陀佛！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转身进了屋内，世上的人儿个个不相同，却也个个尽相同。 风吹过，是鸟鸣声与风共寂，入耳，便是一个轮回。 那抬着童男女的队伍，浩浩荡荡，敲锣打鼓，熙熙攘攘，似长虫过路。 进庙，上香，拜神，上供…… 一应流程下来，庄子里的人便也走尽，独留两个孩童，在此枯坐。 四目相对，却是没个言语。 灵感大王嘴角抽动，他是没想到，竟然真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建了一座灵感大王庙。 他竟然一无所知，真是犯了一个蠢字。 他在河里自在，却没来岸上行走过，否则哪里会有这档子事。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疏忽了。 只是一切，只能等捉了那妖怪，再做计较了。 等事罢，他一定砸了这破庙，全了自己名声。 见灵感大王不说话，走了神儿，猪八戒倒是心中微定，他是知世上生灵多狡猾之辈，真真假假难清。 故这一路上都在观察灵感大王的神色，到此刻，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也不敢大意。 似那老头，哭的那般情真意切，要不是这孩子是自己变的，他都以为那老家伙是真伤心。 平白给人当了一回儿女，亏了。 这账，猪八戒低着脑袋一想，是该算在妖怪头上。 故这世上的事，真假难辨，清浊不分，总是常态，哪有长久的黑，长久的白…… 庙中，供桌上是那香火灯烛，香炉中香烟袅袅，四下是青雾涌动。 瞧着那灵感大王的牌位，猪八戒目光微滞。 随即擦了擦眼睛，觉得有些不对，那字写的潦草，若不细瞧，还真看不出异常来。 只是他左瞧右瞧，其上字迹，都有些不对劲。 怎么那个“感”字，细瞧时更像个“惑”字？ 难不成不是灵感大王，而是灵惑大王？？？ 脑中突然多了许多杂念，却不得解，猪八戒懒得多想，也就个把时辰的功夫，等那妖精来了，什么都清楚了。 那妖精若是没来……十有八九便是这灵感大王手下的人的搞的鬼。 到时也好拿！ 不过要真是灵惑大王之神，那便是闹了个大笑话，这村里上下，竟然没一个看出不对劲来的。 猪八戒想罢，将目光落在了那供献的猪羊上面，他瞧着瞧着便有些饿了。 都是顶好的东西，被这青烟一熏，便浪费了。 哎！ 这一低头，那视线便又落在了自己身上挂的牌子上，不过一红纸浆糊粘制的东西，只是什么的字，让他有些不舒服。 什么陈一秤金，这算什么名字。 纵是女孩家，也该取的用心，叫个好听的。 这般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那日光也渐西，黄昏也将近。 庙内外，是人声无，时有那飞鸟鸣，白鹭吟。 猪八戒也觉西行路难，艰苦异常，可似这般枯坐，更为难受，这动尚可，要静坐，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正觉难以忍耐时，那庙门忽响，大风骤起，果有香风吹来。 那香味刺鼻，不是清香，香中有臭，虽淡，却也若有若无。 来了！ 两小孩目光相对，眼神微凝，而后又装作懵懂无知，继续拿着那果核玩耍。 生怕让妖精察觉不对，未到先逃！ 第442章 狐妖 砰！ 闭门声响，庙门也随之关闭，那四方烛火摇曳，近灭未灭。 风止时，这灵感大王庙，却是多了一道身影。 两个小儿目光微滞，呆呆的看着眼前妖邪，来者一身红衣显尽身姿奥妙，玲珑有致。 那气质多娇媚，肤若凝脂白似雪，眼中有风情，薄唇吐雾，最是人间惊鸿。 行走敛妖意，面若桃花开，眼神却勾人。 已经是看呆了八戒，惊了灵感。 世间竟有如此动人的人儿，当真可人。 “小家伙倒是俊俏，可惜一会便要上了黄泉老路，你说姐姐是先吃你呢还是先吃他呢？” 那妖邪笑意吟吟，面显媚态，挂上一抹潮红，迎了烛光，容颜更盛刚才。 “先吃我，莫寻她！” 灵感大王目光微定，亦不喜那香味，便作孩童神态，径自开口道。 想着再近一点，便好多几分胜算，到时捉了妖魔，看她是何底细。 “吃你，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倒是有几分男人气概，嘻嘻，你叫我吃你，姐姐偏不吃你，就要吃她！” 妖邪笑着抿嘴，那唇齿轻启，正是吐气如兰，嫩舌打湿薄唇，在烛光下更显晶莹。 瞧着八戒心神一荡，实在是没办法，这妖怪太勾人，还专勾人魂，叫他魂儿飘飘，心中躁动。 “吃俺也可，也可！” 猪八戒痴笑一声，嘴角已经是流下晶莹，不由自主的吸溜一口。 咽了咽口水后，已经是忘我的把脑袋递了过去。 一副女童身，却显痴汉相。 瞧着猥琐，见了恶心。 那妖邪身形微顿，目露狐疑，一时间有些警惕。 观猪八戒那面容，宛若一个老色胚的魂魄，进了人家姑娘的身子…… 简直恶心至极。 “猪头，干正事！” 灵感大王也不在乎什么美丑之别，一心要拿了这妖邪，还自身一个清白。 恐那猪头露馅，便直接现了真身，一柄铜锤闪赤光，呼的一声。 已经是凌空跃起，砸向那妖邪。 妖邪眼中惊慌，只是刚起怀疑的念头，来不及多想，便见铜锤临身。 一声凄厉，那脸色陡然间变得苍白无比。 俏脸上尽是惊愕。 庙中香雾弥漫，灵感一击结结实实的砸在对方身上，神色不由得一喜。 将铜锤摄入手中，定眼瞧了，那地上却只剩下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断尾脱身，狐族的手段？” 灵感大王微微讶异，却也没当回事，管他什么族的，坏他名声，该死便是。 妖邪未曾想到有如此变故，只是一人，她便不可敌，哪里敢想其他。 当即掩了身形，朝那庙门隐退。 “姐姐，来都来了，还着什么急？” 猪八戒杠了钉耙，站在门前，轻飘飘的递给那妖邪一个香吻。 看见那嘟起的小嘴，妖邪的脸色又白又青。 伤势也重，心情更差。 “你们是哪里的，为何管这闲事，本姑娘自问与你们无冤无仇！” 妖邪开口，声音却是轻盈脆耳，不似凡音。 言语间却是捂着腹部，哪里刚刚受了重击，若非她反应及时，断尾替死，此时怕只剩亡魂一道。 就是现在，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猪八戒痴痴笑着，甚是享受。 早知道西行路上有这样的人儿，他肯定能少了许多怨气，美妙，太美妙了！ “放你娘的臭屁，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弄什么灵感大王庙，吃童男童女，坏本王名声，竟敢如此狂悖！” 灵感大王气宇轩昂，怒气冲天，冷声喝道。 这泼魔睁眼说瞎话，装什么柔弱女子，简直可恶。 “给本王死来！” 一声厉喝，灵感大王提锤而上，赤铜显了精光，露了红芒，驱烟散雾，还复清明。 势若千钧，如雷声炸响，一锤落下，便是那地裂碎石飞扬。 妖邪自知不敌， 难以抵挡，只得四处躲避。 手中也无兵器，不敢硬接，猪八戒又在一片虎视眈眈，那妖邪不得不分出一缕心神来提防。 只是盏茶功夫，便已经香汗淋漓，只余轻喘。 “姐姐，你实力不如他，这般打生打死，难有好的下场，不如依了俺，与我一道去认罪认罚，说不定有活命的可能呢！” 猪八戒露出胖乎乎的肚皮，却仍是一女童模样，贱兮兮说道。 那妖精见了，被眼前一幕惊到了眼睛。 只是失神间，那锤如疾风。 砰！ 那锤倒飞回去之时，上附带着一条血淋淋的尾巴，血色染红了白茸毛，庙中灯火将尽，只余三五盏尚存。 咳！ 墙角，妩媚妖邪单手撑了身子，忍不住咳出血来，红了金砖。 “栽在你们手里，老娘认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妖邪抹去唇间红意，眼神冷冽，恨恨道。 那轻蹙的眉间，更添几分柔弱，惹人怜惜，修长的白颈下，是汹涌澎湃，半遮半掩，呼之欲出。 猪八戒小心肝儿直跳，那双眼睛目不转睛，瞧着那春光乍泄。 已经是挪不动脚步了。 “跟本王横什么，说杀你便杀你！” 灵感大王目光微瞪，打输了还这般嚣张，这叫他如何忍得了。 是提了铜锤，大步上前，便要送这妖邪上路。 眼中冷光渐聚，对于毁他名声的家伙，他也懒得说什么好话，手中也不留情。 “你尽可动手！” 妖邪平静说道，目光朝庙门看去，看见猪八戒时，是忍不住的恶心。 对方那举手投足间，那眼神，那语气，那动作……无不是在玷污她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就是眼前的灵感大王，也比那家伙好的多。 对方堵死了她的生路，已然没有逃走的可能了。 任她躲避多少次，只是两次没躲掉，便已经没了大半条命，那铜锤，只是一击，便能取了她的性命。 修行至今，不过炼出三条尾巴而已，那最后一条，弃了，便是重回畜牲之列，不如死了。 “慢慢慢……这妖精捉到了，事情还没说清楚，你一锤下去，自个倒是痛快了，俺老猪就要麻烦了！” 猪八戒连忙抬手制止道。 万事皆有因果，没弄清来龙去脉，直接将对方打杀了，不说别的。 就是与村民说了，人家都不一定信。 就是死，那也要死个明白。 嗯，对方死，他明白。 猪八戒终于认真起来，没了先前的嬉皮笑脸，亦是恢复了本相。 “咱们与那庄子里的人说了，免得糊里糊涂把妖怪除了，一帮人还蒙在鼓里，再献什么童男女……” 灵感大王闻言，瞥了一眼妖邪，却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要说仇恨，也没多大仇恨。 只是对方行事，假借自己的名头，着实可恨。 卑鄙无耻…… “你说你出门弄什么香风，那一股骚味，大老远俺老猪就闻见了，盖那么多香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腌制什么东西！” 猪八戒掩了鼻子，闷声闷气道。 瞧着对方惨白的脸色，上前两指按在对方脖颈间，一股温热传来，猪八戒却是没在意。 只是微微皱起眉头。 “拢共两锤，就是断尾替死，这伤也好不了了，你快要死喽！” 探查体内生机后，猪八戒微微摇头。 若是救治，世间能救她的人也可多，可皆讲究一个缘法，这害人的妖精，谁愿意救她。 就是到了老和尚那里。 得到的估计也只是一句：送女施主上路吧！ 猪八戒咂咂嘴，回头看了灵感大王一眼，没想到这家伙挺狠，辣手摧花，是毫不留情啊。 随即轻轻一捏，这狐女便昏死过去。 “你也跟俺老猪走一遭吧，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日后再生事端，另外，好奇问一嘴，兄弟你哪家的？” 猪八戒扯了庙中悬挂红帘，将那女妖裹成一个粽子，这才挑在钉耙一端，晃晃悠悠说道。 “哪家？本家的，本王灵感大王，居这通天河水底，自有水府一座，还能是哪家的！” 灵感大王翻翻白眼，哪能没瞧出这猪头的小心思。 搁这攀交情，想什么呢！ 随即目光微黯，他是哪家的？ 如今，连他自己都晓不得，上面撑死了只有姑奶奶一个罩着自己。 没什么实力啊！ 只能自己混大混强了，别人都讲靠山，他要做别人的靠山。 那月色幽幽，乌云遮了半边天，不见清辉洒人间。 打大道上，两道身影却是如无常赶路，飘飘忽忽，离了灵感大王庙，向那村庄行去。 第443章 人心啊 一夜随风逝，又是天明时。 几个僮仆却是于村里奔走，锣鼓声将人从睡梦中惊醒。 “好消息，好消息，那吃人的妖精并不是那真正的灵感大王，已经被东土来的长老捉到了…… 大家快去老陈家看呐！” 锣鼓声后，便有人奔走高喊道，霎时间，陈家庄众人心中一惊，清醒了大半。 有人惊慌，有人心喜，有人生了看热闹的心思。 皆是不约而同的起身穿衣，不过一会，各家各户便打开了门，急急忙忙朝老陈家走去。 “你说这事真的假的，谁有这么大本事？” “兴许真捉住了也说不定，他们家这几日不是有几个唐朝来的和尚妖精么，蛮有可能的！” “不是真的灵感大王，那岂不是还有真的，万一他还要吃人，那怎么办？” “谁知道呢！” …… 庄子中，三三两两的人走在一块，议论纷纷，聊的热闹。 各自揣着心思，不一会，这老者门前院中，已经是站了不少人儿。 堂前，玄奘闻那人声，眼眸轻阖，却是依旧念着人儿经。 心中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自处。 一夜过去，事情是真相大白了。 可他却越来越糊涂了。 要明辨那是非对错，始觉易，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来越难了。 ”长老，既然捉到了妖精，怎么不拿出来瞧瞧，不会是弄个野鸡野鸭，在这里糊弄我们吧！“ 人群中，一胖汉揣着手，悠然道。 “就是，天也不暖和，将我们喊来，就赶紧的，把那什么妖精弄来，叫我看看什么样，什么真的假的？”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捏起嗓子闷声闷气道。 只是话罢，众人纷纷起哄，叫嚷着让人把那捉到的妖精拿出来，让他们瞧瞧。 “嚷嚷什么，昨日在那庙前，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比供祖宗都小心，今儿便这副神态，当那妖精不好说话…… 难不成俺老猪就好说话了！” 猪八戒骂骂咧咧的从后堂出来，瞧着这帮人的嘴脸，顿时没了好脾气。 “俺老猪的钉耙，杀妖杀的多，那嘴巴臭的人儿，也没少杀了，再瞎嚷嚷，舌头给你噶了！” 猪八戒呵斥一声，那语调阴沉，面容也是阴恻恻的，瞧得吓人。 一时间众人齐齐往后退去，是心肝颤，脸色白。 “阿弥陀佛，小徒无礼，惊到各位，望诸位施主多多体谅，他嘴上说的难听了些，可却是一个善的！” 玄奘双掌合十，轻唱一声佛号道。 “那吃人的妖精，已被贫僧徒儿捉拿，只是其并非灵感大王，而是冒用了其的名号，在此乡间为非作歹……” 话语声传出，众人却是半信半疑，心有疑虑。 “你如何敢说你说的是真的？” 一人壮大胆子问道。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就说几句话，让他们相信，这谁会信，编故事谁不会啊！ “这妖精，并非贫僧徒儿一人捉拿，还有一位贵人相助，而他，便是你们口中，那位通天河底的灵感大王！” 玄奘语气平静，从容说道。 说罢，那堂中却是出现一位贵公子，一身华衣秀袍，举手投足间也不似乡野村夫。 自有一股气质随身。 “他？你说他是灵感大王，说笑呢吧，这分明是个人儿，怎么是个妖精，你编也编个像点的！” 有人嗤笑一声，又立马收了声，小声嘀咕道。 别说他不信，这里里外外有几个信的。 这要是灵感大王，他们当中随便拉一个，就敢说是天上大神了。 那贵公子闻言眉头轻皱，朝自身打量一眼，看着眼前这些虚头巴脑的家伙，一时间没了心情。 本想着在人前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反被怀疑起了真假。 念罢，灵感大王却是扯了法力，一阵水雾散尽，径自恢复了本来面目。 “哪个说那光头和尚编瞎话的，站出来，你要不要验验真假，再不信，本王带你到通天河底走一遭！” 灵感大王昂首挺胸，扬声道。 这假的待了这么久，一帮家伙不怀疑，他这个真的来了，反倒被怀疑上了。 这人间的人儿，脑袋莫不是屎做的。 “妖精！” 众人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一时间又是有些慌，瞧见那面容，哪还有打趣调侃的心情。 一个个变了脸色，齐齐向后退去，挤在院子角落间，不敢出声。 “和尚，你继续说罢，完事了，本王还要回去陪我那众位兄弟！” 灵感大王找了把椅子坐下后，十分随意道。 “阿弥陀佛，正是他与我那徒儿捉了吃童男女的妖怪，那妖怪道行不高，只有吃人的本事，却无呼风唤雨，护佑一方的本领…… 所以，你们先前因此上供，皆是被那妖精给骗了！” 骗了？ 众人听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感到震惊。 怎么会被骗了，若是如此，他们岂不是白白的将自己的孩子送与妖精，陈家庄众人脸色陡然间变得更白。 皆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先前是为求风调雨顺，年年顺遂…… 这献祭了尚可接受，可此时得知事情是另一种情况，心中诧异，茫然，痛苦…… 各种情绪充斥在心头，让人难以言语。 “怎么可能，若是假的，那这年年的风雨，还有那年上供出了差错，因此大旱……” 一人忍不住问道，这是事实，如何能成假的。 “大王，既然您是真正的灵感大王，那这些年的雨，也一定是您降的，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与我们说的…… 不用借这和尚来……” 那人话说到一半，将目光转向灵感大王，眼神微凝，说着便跪伏在灵感大王面前，其中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 这是觉得灵感大王与和尚一块唱戏，弄了个假的妖精掩人耳目？ 尚在愣神的灵感大王微微低眸，看着这说跪就跪的人，皱起了眉头。 “你大概是弄错了，本王没那么好心，去操心什么两岸的生灵死活，那降雨也是天数，本王可没插手过！” 灵感大王撇撇嘴，没好气说道。 他又没想着成江河正神，也没想着去走江，哪里会在意两岸百姓。 就是平日里出门透气，他也不带瞅一眼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上什么心。 众人眼神微滞，看着眼前不似说谎的灵感大王，一时间又有疑惑。 不是那吃人的妖精干的，又不是灵感大王做的， 那这些年的雨，哪里来的？ “这雨，乃是当地县官给上面递上奏折，由那三位离开的国师所求，此地大旱的那年，也有因由。 正是那妖邪使了手段，半道迷惑了那送折子的驿官……” 玄奘轻声解释道，一切事情，昨夜已经问的明明白白，不会有差错了。 折子半道被那妖精给改了，这雨，自然就下错了位置，全落到了无人居住的山里面，又怎会有雨来。 天高皇帝远，这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这些人对皇帝下的政令半信半疑，才会被妖魔钻了空子。 当然，要是全信了，此地的和尚，多半也要遭殃，故这祸福，真是难定！ “我滴儿啊……你死得好惨……我滴亲娘欸……” 解释清楚后，忽有一声嚎啕，霎时间，众人皆是哀嚎起来，想起自己干的蠢事，葬送了自家的孩儿！ 一时间院子中满哭声，也惨，也凄厉，瞧着也动人。 “天杀的妖精，害了我儿的性命，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吃它的心，喝它的血……我要它不得好死！” 那哭声渐弱，哀伤哭尽后，便是无尽恨意。 “长老，你既是高僧，便把那妖精交出来，我们要报仇，要血恨！” 有人骤然起身，恨声说道。 “对，交出来，把那妖精交出来！” “交出来！” …… “闭嘴！” 猪八戒一双眸子看向众人，微微挑眉，眯眼，沉声说道。 “当俺老猪好脾气，这妖精是我们帮你们捉的，事情是俺老猪做的，帮你们弄明白事情真相，不思报答不说…… 也无半点感激之情，良心让狗吃了，就这么跟俺师傅说话？” 一股气息自猪八戒身上荡出，那身体中藏着的凶性，也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只是一瞬，便让这场中温度骤降，好似冰冷刺骨，只是八月天，却有刺骨寒。 吵闹声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化作一片死寂。 “再敢对俺师傅有半点不敬，我既替他收拾得了妖精，也能替他拾掇拾掇这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 猪八戒冷笑一声，将手中钉耙一转，幽幽说道。 杀你，也就是在一念之间。 今日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穷横穷横的了，昨日他瞧着，一个个也都人模狗样的。 那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一个个有说有笑，活生生跟个人一样。 怎么帮他们捉了妖精，了了事，反而遭此态度…… 就算你畏威不畏德，也得有个度吧！ 难不成真要他猪八戒搁这一钉耙敲死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才肯消停？ 一帮什么玩意儿。 “长老勿怪，我们冲动了，冲动了，这不是听闻噩耗，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嘛，长老您是高僧，岂能与我们一般见识不是？” “对对对，是我们冲动了，失了分寸，长老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这帮贱民一般见识……” 一帮人气势瞬间弱了几分，低头与玄奘赔礼道歉。 “无妨，小事而已，贫僧能理解，只是尚有一事，请诸位施主为贫僧解惑！” 玄奘合掌微拜，认真说道。 “此间九年前，庄子里是不是有人出去打猎，在山中寻得银狐，将那一窝抓尽了，剥了皮毛，卖与那毛货贩子？” 玄奘说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相对，却是不作答。 能在这个时候问起此事，显然是有因由的。 说不定，那妖怪就与此事有关系，一时间，各人心思不定。 “长老，这都九年前的事了，早忘的差不多了，哪能记那么清楚……呵呵，您说是不是！” 一人讪讪笑道，挠着脑袋，十分无辜说道。 猪八戒闻言嗤笑一声，却是抬头看天，不作个言语。 人心啊！ 第444章 自食其果 “八戒。” 玄奘眸里平静异常，只是轻声喊了一句。 “明白！” 猪八戒闻声，说着便去了后堂，将那妖精提溜出来。 扔在那堂前，那红布湿哒哒，渗出的液体更显深红。 里面包裹着的，却是已无生机的一具女尸…… 那面容也冷艳，也娇媚，遗容依然残留着无法言说的惊艳美感，清风拂过，也有阵阵香气传来。 “是了，就是这个味道，那妖精每次来村里巡视时，就是这个味道！” 陈家庄众人眼睛微亮，其他的不知道，可这味道是骗不了人的。 每每那妖精来时，不见踪影，只有一股妖风，那风中的香味，与此一模一样的。 “众位施主，妖魔昨夜已被灵感大王所除，留此残身一具，乃是一三尾狐妖所化，她已然身死，诸位难道还不能说一句实话吗？” 玄奘认真问道。 九年前的事，是容易忘了，可也不至于谁都忘了。 银狐的皮毛最是珍贵，怎么卖都能卖个好价钱，此地靠山靠水，吃喝不愁，观四下村民，个个身上穿戴。 虽不是那达官显贵，却也不会差了。 能卖了好价钱的东西，怎么会忘的一干二净。 陈家庄众人神情微怔，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堂前妖尸，一时间目光各异。 “长老，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是有这么个事，可这妖狐也太歹毒了，不过捉了几只狐狸而已…… 她竟然就此怀恨在心，害惨了我们，我的儿啊！” 众人明白过来后，有人凄厉哭喊道，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以前那妖邪不要其他地方的孩童，只要陈家庄的。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长老心有慈悲，可这样的妖魔，不值得长老为她发慈悲心啊，她吃了我们这么多孩儿，实在是死有余辜！” 汉子指着那妖尸恨恨道。 上山打猎，本就是常见之事，剥了动物皮毛，卖些钱财，亦是理所应当。 有什么不对？ 可他们被吃掉的，都是自家的孩子，亲生骨肉啊。 “对啊，长老，不能乱发慈悲心，跟妖魔讲什么道理，她是妖啊！！！” 村民纷纷附和道。 玄奘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此刻，却是有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不知该用什么字，什么词，来诉说他心中的道理…… 凝眸看去时，一个个人儿的面目，清晰的印在他眼中，纤毫毕现，那神态，眼神，张开的嘴巴，露出的牙齿…… 一时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吐露。 “贫僧尚且未发一言，只是询问一句，诸位施主何以有这么大的反应？” 玄奘视线在众人脸上划过，轻声问道。 他尚未有一句慈悲之言，也未替妖魔辩解，只是问一个事实真相而已，何必遮遮掩掩。 人讲得道理，妖便讲不得，这是什么妖魔之言？ “牛有舐犊之情，乌鸦有反哺之心，为人父母，心疼子女本是应当，为人子女，感恩父母亦是应该…… 人做得，怎么妖就做不得？” 玄奘忍不住问道。 这一村的人儿，爱子吗？ 怕是未必！ “长老你虽未明说，可冲我们问了，那肯定是想要为那妖女说话，我们怎么会不明白！” 一人揣着手，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 “那诸位施主，贫僧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先前支支吾吾的不肯言语，是怕妖魔报复，待贫僧言明妖魔的死讯…… 你们才敢于承认这事是你们所为呢？” 玄奘合掌，眸光渐深，沉静问道。 怕付出代价，怕承担后果，所以明知事情因果，选择隐瞒。 发现说了无伤大雅，法不责众，这会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承认了也无妨。 一切，都只是这个狐妖死了，他们不用承担任何后果，没 了后顾之忧，才会如此坦然的承认。 想来可笑，却是现实。 “捉了几只狐狸而已嘛，谁知道它们后面有只这样的妖精，就是官府，也没说不让上山打猎吧！” 有人理直气壮的回道，想将此事轻飘飘揭过。 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一个和尚，啰里啰嗦的，就是为了几只不知道猴年马月死在他们手里的狐狸。 也是可笑。 逮着这事不放算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所以，在九年前，诸位确确实实捉到一窝银狐，大小有四只，其中一只，亦是大着肚子，即将临盆…… 而诸位，却是将那银狐放了血，剥了皮，皮子卖钱，血也分了……” 玄奘说着轻闭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悸动。 值钱的卖钱，不知道即将临盆小崽子，在这些人嘴中，是个什么滋味。 大补？ 真的补吗？ “长老，我们这穷山僻壤的，没见过什么好玩意，那老人口中传下来的，银狐身上处处是宝贝。 长老慈悲，见不得杀生，总不能让我们也跟和尚一样吧，这还要过日子呢！” 一人慢悠悠说道，残忍是残忍了，可那有什么。 人做的残忍的事多了去了，他们跟那些人比起来，已经算好的了。 真要日子过不下去了，易子而食，就是吃人，也吃得。 “所以，诸位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有因，便会有果，难道诸位就没有一点懊悔吗？” 玄奘眼睛陡然睁开，盯着这些人一字一句道。 贪心不足，倘若当初不起那一丝贪念，或许，这里便不会有什么灵感大王庙，更不会有什么每年献祭童男女的事……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自己的孩子，成了自己贪婪的牺牲品，因此而付出的代价，就真的没有一丝丝后悔。 “长老，我们要知道那是一窝妖精，哪敢做那事，这不是不知道么，可这也不应该成为妖精害人的理由吧！” 一人悻悻道，摊开双手，十分无辜。 好像有三分漫不经心，七分随意，还有那一丢丢的不以为然。 妖精就是妖精，怎么能跟人相提并论。 “长老，这妖精用心歹毒，竟然使这下作手段，让我们献上自己的孩儿……其心可诛，她就是死了，也不能让她安生！” 妇人咬牙切齿，神情憎恨，美眸中满是阴郁与狠辣。 此刻死死盯着那具妖尸，眸中更是说不上来的冰冷。 让他们亲手献上自己的孩儿，他们所希望的求雨，护佑，风调雨顺全是本来就有的，该得的，却白白的付出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怎么能忍！ 而且那妖精，居然只是为了给几只狐狸复仇，对他们的报复，这样的消息，让他们难以接受。 “就是，死了也要鞭尸，让她不得好死，我要拿锄头给她刨烂……” “听说用棺材钉钉住她尸体，拿黑狗血浇她，再扔到粪坑里，可以让她永世不能超生……” “吃我孩儿，不能饶你，我家就有那黑狗血，我去拿……” …… 有一部分人目光漠然，有人沉默不言，却是有大半的人，叫嚷着离去，皆是去自己家里取那物件。 要让妖魔死了也不好过。 玄奘纵是念上经千遍，也难止心中杂念。 一时间心绪乱如麻，念头纷飞，如那龙卷风刮起的沙石尘土，久久难以平复心境。 想来今日的这一幕，也是那妖狐早就想好的。 只是这般景象，是否是她心中所想看见的呢！ 世间生灵皆苦，他玄奘，是为人？为妖？为天下苍生？ 还是……为了他自己！ 何人可度？ 如何度？ 能度？ 玄奘眼帘低垂，一次次的问自己，却也寻不到答案。 妖魔如何，人又如何。 什么是人相，什么又是妖魔相？ 众生相又是什么相。 “师傅，大师兄来了，看来事情有结果了！” 猪八戒看了一眼天上，见那妖雾起南山，缓步走到玄奘身旁，低声说道。 不过几个呼吸，四周便是刮起了风，暗了天色。 “师傅，人寻到了，你想的没错，这妖精让他们献上童男女，却没要了他们性命，这几年的人儿，尽数在此！” 悟尘御风而至，袈裟轻扬，院子中便多了十多个人儿。 只是一个个目光痴傻，只余呆滞。 “儿啊，是我滴儿？？？” 待看清楚突然出现的人后，有人瞳孔骤缩，满是震惊，大步冲上前，抱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哭喊道。 只是几个呼吸，在场的村民便惊喜不已，喜极而泣。 抱着各自的亲人失声痛哭。 “胜她妈，快回来，你家儿子还活着，他没死！！！” “狗娃她娘，她爹，狗娃她没死，快回来！！！” “我滴闺女啊！” …… “魔鬼，你们是魔鬼！！！” 孩子失神的目光逐渐聚焦，瞧见眼前的人时，却是一脸惊恐，浑身颤栗。 只是一瞬，便翻起白眼，到底抽搐。 “坏人，爹爹娘亲是坏人，爹爹娘亲不要囡囡了！” 女孩惊叫着，哭喊着，死命挣扎。 那回来的孩子，一个个好似癫痫发作，神色满是惊惧，仿佛看到的不是亲人，而是魔鬼…… “这是？” 玄奘轻叹一声，又目露不解问道。 那一个个的，全部呆呆傻傻，这妖精留了他们性命，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 “师傅，我已然察看了，她们先前有一魂离身，而后复归，只是……多了些牲畜的记忆……” 悟尘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眼神冷淡，轻声说道。 这牲畜的记忆，恰是这些人年年宰杀掉，献给河神，也就是献去灵感大王庙中的那些猪羊…… 每一个牲畜，都是这里的村民宰杀的。 也就是说，他们动手时，在那猪羊身体当中的魂魄，有一道是他们自己的，又或者邻居的孩子！ 只可惜，牲口是不会说话的。 纵使嚎叫凄厉，如何呐喊，焉能奢求得到亲人的回应。 那一副副冷漠淡然的嘴脸，倒是深深的印在了这些孩子的脑海中。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天杀的狐妖……你该死啊……” 男人听罢，看着自己孩子眼中露出的惊恐与慌张，哪里还不知道，这必然是那妖魔的手段。 也就是说，曾经，他也曾将手中刀，亲手捅进了孩子的身体。 这一瞬间，那些被他们从猪圈羊圈中拖出来宰杀的猪羊，一个个仿佛鲜活起来，变成了自己的孩儿…… 男人崩溃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这帮妖精，一定是那妖精请来骗我们的，这也不是我们的孩子，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场中，有人发疯，拿了刀便疯狂的挥砍。 有人失神，有人绝望，只觉痛彻心扉。 村民的脸色白了又白，身子颤栗，张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只是一瞬，浑身便失去了所有力气。 再也没了心劲，去狡辩什么，去计较什么。 昔日造的孽，终究是在今日，回归自身，想来，这便是那妖魔最后的报复，也是最好的报复。 没什么比得知这样的真相，让他们崩溃的了。 他们献出了自己的孩子，送与妖魔，换取好处，也一次次的，拿刀，拿绳，扎进自己孩子的胸膛，脖颈…… 了了他们的生命，束缚了他们的手脚！ 对他们而言，那妖精是妖魔，对孩子而言，他们是妖魔…… 这是怎样的世道？ 第445章 妖魔与人 妖尸被陈家庄众人拖走了。 那些人的神情已癫狂，也似疯魔，一切只因自己的孩子没死，得到的消息却比死了还让他们难受。 这是妖魔对他们的报复。 而玄奘一行，好像成了那个推波助澜的凶手。 不是玄奘，便不会有今日场景，有些人的眸子中，看向玄奘时也夹杂着那阴沉的恨意。 他们宁愿一直蒙在鼓里，也不想得知自己的孩子，被自己亲手宰杀过…… 村口，女尸已被挂起，连那裹尸布也被撕扯，早已衣不蔽体。 那绝美的身躯，容颜，也在村民的破坏下不复存在，依稀能看的出来，有个人样而已。 额头，眼睛，耳朵，那手脚，四肢关节处，皆已被钉上长钉，穿透身体。 血液近乎黑色，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顺着残躯流下，滴入了下方的土壤中。 村民神色癫，是人却似魔，扭曲的面容上近乎妖异的神情愈发浓烈。 鞭子一次次抽打在妖尸，有锄头，铁叉…… 更有人捡起石头，粪水，砸的砸，泼的泼，只是少许功夫，便已经烂肉飞溅，地上红了一片。 那挂着的，终于更像一串腊肉了。 “长老，不阻止一下吗？” 李虎站在门前，望向村头，良久后回头问道。 这样泄愤，暂且不说有什么坏处，好处肯定是没有的。 “如何阻止，我本以为，捉了妖魔，没了威胁村民生死的东西，他们日子会好过，人可以向善…… 可是，连我想问一句事情真相，他们都在权衡利弊！” 玄奘声音嘶哑，透着深深的疲倦说道。 “贫僧也想度上一度，可我，连老施主哭丧，都分不出真假，纵是度了，好话说尽，他们也应了，我能分出真假吗？” 玄奘回过头，有些迷茫道。 他身旁有悟尘八戒，李虎也是好手，村民自然对他不会怎么样。 甚至低下姿态，奉承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这不是他要的。 自己徒儿变化为孩童，那老施主哭的不能自已，他尚且分不出真假，甚至看不出一点虚情假意。 就是他说了什么，村民应了，他便真能让这些人向善吗？ 这不是他擅作推测，从先前那一个问题上面，已经说明问题了。 “妖魔凶恶，却也束缚住他们心中的恶，代价不过是童男童女，贫僧擅自动念，替他们除妖。 妖是没了，却也释放了他们心中的恶，从某一方面来说，我此举，也是妖魔之念？” 玄奘低声喃喃，目光不定，有些混乱。 那狐妖不说有没有保佑一方，却是让村民信了，也是风调雨顺，献祭童男女，虽然不舍，可村民也都献上了。 这初来时，尚且像是一个人住的庄子。 现在呢？ 玄奘抬头看向村头的景象，当善念不存，心中之恶没了束缚，如今，谁是妖魔？ “师傅，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它可能没有那么的对，但也不是说就是错了，对错这条线，本就很模糊…… 有些事情，不能往深了计较，分太清楚，伤己也伤人。” 猪八戒轻咳一声，随意说道。 有时候，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执着于此，也是着相。 事物本无相，一切唯心造，一切唯心现。 “某种程度来说，师傅你做得很好了，孩子献与不献，决定权本就在他们手中，这样的结果，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猪八戒想了想说道，要说无辜，他们也算不上无辜，可事情的因与果，冥冥中早已注定。 他们的到来，只不过是恰好当了一个推手而已。 猪八戒眸光微深，扫过那些人儿，他们以为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些孩童，可这天下，岂会有这么如意的事。 “为师自身难渡，谈何渡人，纵可渡其身，也难渡其心，想来想去，唯有不渡！” 玄奘抬眸，沉静说道。 他尚且不能令人改其行，又如何改其心。 许多时候，选择就在那，善恶亦在一念间，自己选的，能怨得了谁。 村民此时泄愤，心中自以为在报复，在泄恨，可他们此刻的行为，未尝不是狐妖对他们的报复。 是因是果，也难说的清。 “什么渡不渡的，你这和尚说话文绉绉的，如今事了，本王该回去了，乌烟瘴气的，再待下去，本王都要被污染了……” 灵感大王大大咧咧道，起身拍了拍手，地方瞧着干净，可待在这，他觉得自己要脏了。 “本王去也！” 话罢，灵感大王便化成妖风，纵身离去。 李虎瞧着离去的灵感大王，神色复杂，想说些什么劝劝玄奘，可他一个大老粗，哪里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 想了半天，只能叹一声气，坐在一旁耷拉着肩膀。 道理玄奘懂的比他多，玄奘都不明白，没办法理清楚的事，他就更不行了。 半晌，玄奘回了堂中，见僮仆在清扫之前的血迹，眸光又是微暗。 那狐妖与他无冤无仇，他却因此要了对方的性命，说起来，他这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是否真的慈悲？ 怕是不见得。 八戒不曾拦着那些僧众，任其向那些达官显贵，皇城贵人复仇，他却拦了妖精，他连自己徒弟都比不上。 经文心中念，心海不复平，这心关难过。 “长老，搭救之恩，老朽感激不尽，这点心意，敬请笑纳！” 老者瞧见苦皱眉头的玄奘，给下人使个眼神，不多时，僮仆已经是拿了一盘银两过来。 份量十足，八戒瞧了，想着这老头倒算仁义。 “我们是山野小民，这心里总怀着私心，不像长老这般心有慈悲，如今又惊闻噩耗，这庄子上的人有不周到之处。 还请长老海涵，莫要计较，小老儿替他们赔个不是！” 老者说罢，便向玄奘深深一拜。 都是精于世故的人，如何看不出来，这唐朝来的长老，对此地乡民的举动，有些失望。 他们也确实做得有些过了。 “不敢，贫僧只是一出家人，没资格对旁人的行事指手画脚，是对是错，是非因果，本就是自己造，自己受！” 玄奘合掌还礼道。 是拿起是放下，如何选择，本就由心，他一个过路的和尚，如何能替他们选择。 就是今日站出去，劝他们放下，看开，望他们明悟，有用吗？ 恐怕他前脚刚走，就会有人说他假仁假义假慈悲…… 渡人，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开悟的。 “如今事了，贫僧也该离开了，只是走之前，尚有几句或该说，或不该说的话，请老施主一听！” 玄奘对那银两无动于衷，钱财固然重要，可他一出家人，对钱财的执念没那么深。 说话间，猪八戒却是拿了里面的碎银几块，而后抛出，给悟尘，李虎，吴季各一块，自己拿了一块。 便算报酬，光是吃那几顿饭，可不值得自己费这力气。 当然，也没多拿。 “若老施主信贫僧几分，日后但逢灾害，或有妖魔生祸，不妨去试试那块无事牌，另外，望老施主心怀善念…… 行事也该三思而后行，人活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生死，不一定是最重要的！” 玄奘说罢，再次向那老者还礼。 也不等老者回应，便转身离去。 妖魔所行，村民所为，事情不一定错了，但一定没那么对。 而与妖魔形成约定，年年向妖魔献上童男童女之事，陈家庄的人，一定错了，人不是不能有私心…… 可若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这样的人，如何向善。 他玄奘，不敢渡，不能渡，不可渡！ “贫僧言尽于此，告辞！” 玄奘走出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这颇为富裕的宅门，吃喝不愁，银两丰足，人心却是这般，吃好喝好有何用处。 难与本心相合，不是他所求。 “老头，好自为之吧！” 猪八戒头也不回的挥挥手，提了钉耙与行李，缓步走向门外。 他们替老者一家免了灾，让两个孩童得以保全，只是这是福是祸，尚且未知。 呆呆傻傻，未必是祸，躲的一灾，未必是福啊！ 第446章 妖也算尽人心 “将少爷小姐都看好了，要是出了事，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的，明白吗？” 老者笑盈盈的将玄奘一行送出门外，转而神情一变，冷声吩咐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活到这把年纪，又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只是得到些什么，必然要失去些什么，若是他的孩儿也是那般，此刻在村头发泄，未必会少了他。 妖魔的手段歹毒啊，一只狐妖，也算尽了人心。 老者目光微闪，而后微微摇头。 想要行善却是简单，布施斋僧，救济穷人，发粮赈灾，都是善举。 可要心怀善念，却是难了。 艳阳高照，秋风也爽朗，玄奘步伐走的坚定，只是神色也彷徨，心中也迷茫。 既感不到那阳光洒落的丝毫温暖，也难以体会秋风中夹杂着的那抹凉意。 路过村口时，目光终是忍不住，看向那血淋淋的躯体。 出家人本该避杀生，此刻，玄奘的眸子却是异常平静。 血染土地，也只是一种颜色而已。 “诸位施主，孩子总是无辜，如今多有惊吓，你们在此泄恨，倒不如用心想想，如何去抚平孩子受伤的心灵！” 玄奘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去折磨一具已经没了生机的尸体有何益处？ 孩子心中惊恐仍在，不安与悸动，惊惧难以抚平，亦是得不到点滴安慰。 如此行为，除了刺激那些孩童本就脆弱感官外，有一点点用处吗？ 血脉亲情难断，可这些人的行为，只会给那些孩子造成伤害。 “你是长老，你是高僧，一定有办法让我们的孩子恢复正常是不是，再不济，让他们失忆总能做到吧？” 一人突然转头问道，目有希冀。 更是将目光投向悟尘与猪八戒，心中已经是有了想法。 没了记忆的孩子，总好过看他们如妖魔，如仇寇…… 那狐妖都能弄这个手段，这捉了狐妖的妖精，肯定更厉害才对。 “他们是你们的孩子，是一个无辜的生灵，要让他们好起来，该是用爱，用情去感化，去减淡他们内心中的恐慌。 不是简单的让他们失忆就行了，那是你们的孩子，不是一件工具！” 玄奘声音微沉，深吸一口气回道。 用些简单粗糙的法子，便想让孩子好管一点，这不是当父母的该做的。 他听到的都是些什么，失忆？ “妖邪固然有过，你们未必没错，若是只是为了图方便，不想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后果，你们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 玄奘抬头与众人相对，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人的眼睛，认真说道。 事事都想着走捷径，如今连犯下的错都不想认了，直接让孩子失忆，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记不起来了，不代表没做过。 将孩子献与妖魔，已经是一种错，如今这般想法，何尝不是一错再错。 有人被玄奘说的心虚，低下了头，也有人不以为然。 “唐长老，这话说重了吧，我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来问问您有什么法子而已，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这副模样？” 有人心中不满，忍不住反驳说道。 怎么就不配为人父母了，是他生的也是他养的，如今这副模样，想让孩子变好有什么错。 玄奘心中没来由的一寒，举目望去，只觉无话可说。 若是稍微有关心孩子的心思，就不会在这待着了。 那一身血与泥，哪有半点温情，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为了孩子好的父亲或者母亲。 只有心怀憎恨，满是怨气，又不愿接受自己孩子变成那样的无情之人。 如今那群的孩童，在这帮人眼中，大概也是一件丢不掉的麻烦吧。 “贫僧也只是一凡僧，恕我无能为力！” 玄奘声音渐冷，淡淡说道。 说完不愿多看这些人一眼，倘若是稍微有些良心的，就该想着怎么去减淡孩子心中的那份疏离与恐惧。 这种事情，可缓不可急。 养大一个孩子，本就不是容易的事，什么都想要和和美美，不如直接换一个好了。 玄奘绕过众人，向大道走去。 如果这都不能令这些人发生反思的话，那这世道，就该如此。 “不好了，不好了，陈二狗，你家儿子受了惊吓，一个不小心，掉井里去了！” 喊声渐近，一道人影慌慌张张的跑来，边跑边喊道。 那叫陈二狗的人神情一愣，先是有些难过，渐渐的，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他为此有些羞愧，可这样的孩子，再他想起之前那孩子看自己的眼神，不禁一阵悲凉，那不是一个孩子看父亲的眼神。 他对于死了这个结果，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 “怎么会死了？” 男人脸色仍是着急，心中的想法，无论如何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只能急急跑过去问道。 “我也不知道，婶子说是她回去之后，一时高兴，就想先给孩子做顿好的，没想到一不留神，那孩子就失足跌进了井里……” 众人听了，有人神色暗淡，有的人却是眼睛微亮，而有些人，看向那陈二狗时，甚至有那一缕羡慕。 与其得到一个可能视家人如仇敌的亲生孩儿，不如多一个让自己悲伤几天的夭折的孩子。 这种念头，一旦从心里冒出来，似乎便有些难以遏制。 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这样做，却是最简便，最容易接受的一种。 毕竟是最省事的了…… “一步错，步步错，这便是你们的选择吗？” 刚走出没几步玄奘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今天有孩子失足坠井，明天便有不小心掉进水缸里淹死的，怎么死，不过只需要一个理由而已。 “悟尘，你带回来多少个孩子，便带走多少个吧，与其把他们留下，不如带着西行！” 玄奘眸光渐深，而后缓声说道。 他不敢赌这样的人会有良善之心，没爹没妈，总比死了强。 从把孩子献出去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算没了爹妈，他也是蠢，怎么会奢望这样的人有所改变！ “知道了，师傅！” 悟尘不假思索道，随即转身离去。 “灵惑，你赢了！” 玄奘抬头看向那轮大日，吐出一口浊气后，幽幽说道。 一个已经死去的妖邪，仍能准确的笃定事情会如何演变，走向哪种结局。 以人心做赌，这盘棋，他好像输的彻彻底底。 对方将陈家庄一庄子人的人心，摸的透彻。 “那是我们的孩儿，你这和尚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我不同意！” 忽的有人开口，声音传出，却是不容玄奘带走那些孩子。 “我也不同意，你这和尚说的轻巧，将孩子带走了，谁知道你们会做什么事，我这当娘的，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我也不同意！” …… “贫僧不是在征求诸位施主的意见，他们的生死，自此之后与诸位无关了，我那徒弟，杀得妖，也杀得人…… 八戒，有拦路的，便送他们上路吧，我有往生经一卷，正好为他们送行！” 玄奘想了想说道。 “啊？哦！” 猪八戒脸上闪过错愕，嘴巴都来不及合上，便应了一声。 老和尚今儿个跟变了人一样，竟然想造杀孽了，少见！ “哪个舍不得孩子，不愿意让俺师傅带走的，且站出来，俺老猪送你上路，杀了管埋，保你到幽冥地府，一路畅通无阻……” 猪八戒咧开嘴笑道，不但管杀管埋，这一应流程，全都全乎。 老和尚念诵一段经，都不用七天，今天就能把流程走完，直接转世轮回。 省得过什么头七了。 话音刚落，四周便是风儿一般的寂静，鸦雀也无声。 “行了，就别惺惺作态，搁这来父子情深那一套了，虚伪得很嘞！” 李虎抽出大刀，敲敲路旁枯木，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长老愿意担下这因果，这帮人偷着乐就行了，还硬要给自己添什么戏码，贱不贱呐！ 真有这么深的感情，当初怎么会送到庙里去。 只要玄奘说一声，他今儿就敢屠村。 就这几百户人儿，都不用大师兄二师兄，他一个人冲上去，那也是砍瓜切菜。 他脑子没长老想的那么深，但是执行命令这一块，他自问不比大师兄二师兄差一点。 陈家庄众人闻言又是一紧，神色不由自主的僵住，要说舍不得，自然是有的。 可与自己的命相比，那还是能舍得的。 悄无声息间，众人已经是默默的向后退去，为玄奘让出一条坦途。 少顷，悟尘亦是出现在众人眼中，那手上拿了一根绳儿，身后跟着的，是从小到大的孩童，依次跟着后头。 那眼神也飘忽，也无措，尽是迷离。 像是没了魂儿的空壳一般，瞅着心疼。 “阿弥陀佛，走吧！” 第447章 小红 却说灵感大王离了陈家庄，洗清自身嫌疑，也是身轻体快。 瞧见那碍眼的庙宇时，皱了皱眉，抬手一巴掌便给拍了个粉碎，山间野庙，坏他名声，留不得。 而后御了风儿哼着歌，一脸轻松的钻入了通天河中，到了水府间，也是惬意。 到了水府前，灵感大王微微讶异，见四周宁静，没个热闹之声，心有疑惑，难不成是他那帮兄弟先走了？ 怎么也没个热闹之声？ 门前，两只水妖一个劲的朝自家大王使眼色，挤眉弄眼，更是悄咪咪的张口比着嘴型。 “瞻前顾后，你俩抽风了，歪嘴斜眼的，本大王回府也不迎接，哑巴了？” 灵感大王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没好气道。 两个水妖欲哭无泪，一个劲歪嘴朝里面比划，希望自家大王理解他们的意思。 灵感瞧着却是愈发古怪，这俩货什么时候染上这毛病的，得治！ “本王的兄弟们呢？” 灵感大王随意问道，给了两个家伙各自一巴掌，拍在那脑袋上砰砰响。 听着跟进了水似的。 这岸上的家伙太聪明，反观他水中的生灵，就显得有些愚笨了，还真是没有两全的法子。 灵感大王心中暗念道。 “在里面！” 水妖苦着脸，恭敬回道。 希望自家大王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他除了嘴巴没说，可是使了浑身解数，事后可不能再怨他了。 还在？ 灵感大王闻言微微扬眉，这般安静，他以为都走了呢，想着今年来的水族都有些少了。 “有病赶紧治病，瞧你们那样，藏着掖着，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奶奶……” 灵感大王忽的住口不再言语，两个水妖却是疯狂点点头，那眼睛都亮了些许。 咳咳咳！ 灵感大王看着两个家伙，突然就觉得有些心虚，这自家水府的门，也没那么好进了。 他说怎么静悄悄的，原来是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惨了！ 一时间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红，知道我来了还不进来，等着我出来请你不成，杵门口当摆件呐？” 声音自水府中传来，灵感大王暗暗叫苦，赶忙应了一声，挤出一个自认为是笑容的笑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水府殿中，众水妖见来的是自家哥哥，一个个面面相觑，差点有些没忍住。 灵感大王叫小红？ 众水妖只敢抿嘴憋笑，皆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早就知道灵感大王有一个姑奶奶，今日瞧见了，也只有一个想法，惹不起。 “见过那和尚了？” 燕羽瞅着那殿中僵着身子，低头不敢言语的灵感，横了他一眼，目光微动，随口问道。 “和尚？见了。” 灵感大王闻声抬头，有些疑惑，却也老实回答道。 他还以为姑奶奶是因为他败家才过来教训他的，怎么扯到和尚那里去了？ “你把他吃了？” 燕羽一个激灵，瘫坐的身子猛地立起，瞪大眼睛问道。 见小红这般平静，立马就慌了神儿。 莫不是来的晚了些，没赶上？ “姑奶奶你说的哪般话儿，吃那和尚作甚，您的教诲我也记在心里呢，哪会吃什么人儿！” 灵感大王挠挠头，有些不解的道。 想着今日跌面是肯定的了，还是在众兄弟面前，这以后怕是要被笑话很久了。 姑奶奶挑的好时候啊。 燕羽眨巴眨巴眼睛，扑动两下翅膀拍了拍心口，没吃，没吃好啊。 这才松了口气。 “上仙，那和尚可是有什么名堂，小的听说不过是东边来的一取经的和尚，值得上仙这般上心？” 有水妖起身，恭恭敬敬给燕羽行礼，这才小声问道。 一时间，众水妖目光皆是望来，他们也好奇。 这位姑奶奶从南海到此，就只是为了一个和尚，有点不理解。 “既然知他是取经，便知他将来是要去西天灵山面见佛祖的，那僧人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与他结个善缘，受益无穷…… 这结的要是恶缘……怕是死期将至啊！” 燕羽故作高深，幽幽说道。 想学那人摸摸胡须，这才发现自己嘴巴前空空，只能摸摸肚子，不失尴尬。 “原来如此，上仙放心，那和尚我们虽不曾结个善缘，却也没恶了他，就是他手下的徒弟，哥哥也是与他们好说话！” 那水妖挠挠腮道。 先前虽是小有冲突，可以灵感大王的性子，多半是个误会。 算不上什么仇怨。 “小红呐，你跟我来，诸位随意，都是小红的朋友，就当自个家了，别拘束！” 燕羽扑棱翅膀，觉得这大王的位子，也没什么好坐的，便飞向后殿，转头道。 那身有五彩光，熠熠生辉，双目也有神。 众水妖看着，也只以为对方是天上神鸟，威风不尽，不敢不敬。 眼中更有艳羡，他们不知姑奶奶身上的光芒为何物，可却能感受到其的珍贵与罕见。 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灵感大王有这么一位姑奶奶，能拿出这么多的好东西，也就不足为怪了。 少顷，两道身影来到一处寂静处。 灵感站定，低着脑袋等着挨训，想着是姑奶奶不想他丢了面子，这才找个没人的地方…… “行了，丧着一副脸，跟犯了多大错似的，我还没说哩，你就委屈上了。” 燕羽见灵感这副模样，扶额道。 她就是怕这小子愣头青，跟那玄奘起了冲突，把自己命玩没了，这才着急来瞧瞧。 总归是认识多年的小弟，不帮一把说不过去。 “那玄奘一行可凶，稍不留心便容易沾染祸事，不过有本姑奶奶坐镇，自可逢凶化吉。 这样，你等他到了河边，想个法子送他过河，把这煞星赶紧送走，到时我也好离开！” 燕羽不假思索道。 玄奘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不假，可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哩，都是大人物，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保命要紧。 她要是没孙大王送的护身符，也不敢走这一遭嘞！ “送他？为何要送他，这和尚也有徒弟护着，哪里需要我送，咱在水下过自己的安生日子，管他作甚？” 灵感不解问道，就是那和尚大破天，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招惹，也就是了。 何故低人家一头，还要送他过去。 “你是姑奶奶还是我是姑奶奶，这事，等你哪天当了姑奶奶再说吧，现在，你小子就得听我滴！” 燕羽指了指自己，又指指灵感大王，没好气说道。 做个顺水人情，就是没好处，那也没坏处，主要是靠玄奘走，那得走多久，八百里通天河…… 就是顺风顺水，那也得花不少时间了。 她一只鸟儿，搁河里待着，忒不自在。 “哦！” 灵感低头讪讪应了一声。 想着送那和尚过河也不是大事，犯不上跟姑奶奶犟这个。 “姑奶奶，你看我招待朋友，老拿些边边角角的，是不是不够义气，你把那好东西，分我点呗！” 灵感凑上前，有些期待的说道。 他宴请水妖与众兄弟的东西，虽然好，但是好的一般，好的普通…… 这没几件亮眼的，能震惊众妖的，他老觉得不得劲。 “小红你可不要太贪，那都是观音大士的东西，你今儿拿些边边角角，日后大士回来了还能还的上……” 燕羽沉下脸来说道，她可不是开玩笑。 想拿好的，就得付出好的代价，有些东西，你以为自己什么都没丢，可在不经意间，其实已经丢的干干净净。 她道理不懂多少，可这些年也没白过，冥冥中自有天意，有些感觉，错不了的。 山里那么多好东西，她难道不知道拿么！ “观音大士这么多年了，都没见个影儿，谁知道回不回得来！” 灵感大王嘀咕一句，看着姑奶奶的眼神，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也就是随口说两句，怎么还认真了。 “如果观音大士不回来，那东西也不是你的，你要敢多拿，看我抽不抽你！” 燕羽瞪着眼睛吓唬道。 山中无观音，鸟儿也能称大王，怎么着也能管住池子里的小鱼小虾。 “晓得了晓得了，谁让你是我姑奶奶呢，听你的就是了！” 灵感大王无奈摊手道。 姑奶奶不会害他，这点他是知道的，其他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去打发那和尚了啊，等打发完他，再领姑奶奶您好好在这河里转一转，我这也有好风景嘞！” 灵感摆摆手，说着便转身跑掉。 再不跑，又要多听姑奶奶啰嗦了，对他好是好，啰嗦也是真啰嗦啊！ 第448章 终渡通天河 通天河岸，水波随风起，清也深。 高低起伏映出云与天，日光也耀，水波粼粼。 玄奘一行已是到了一旁，只是白日观河，仍是望不到尽头，只觉如海阔。 “师傅，走时没给那帮家伙好脸色，此时就是借条渡船，也不好去借，却得想个法儿过河了！” 猪八戒闷声闷气道，瞧着跟着他们的一群孩子，想着这一道是多了一群累赘。 一个不小心，就得被妖精逮去好些。 他这当徒弟的，又得多多留心了。 “八百里，走都不知道要走多久，这河……” 李虎寻个高处，踮起脚望了过去，随即咂咂嘴，觉得没希望，就是有了船儿，也不一定能安稳的过去啊。 但凡有个大点的风浪，不得翻了。 他倒不怕，只是这些孩子，进了水中，又是一件麻烦事。 “悟尘，八戒，可有好的法儿，带着这帮孩子过去？” 玄奘轻声道。 他是不会将孩子扔下的，留下来，就是有几个尚怀良善的，愿意将孩子养大，可保不齐就有想省事的。 哪怕是一个孩子出了意外，那也是他的罪过。 以往他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是凄惨，心中时有悲愤，可走在这天地之间，才觉世间苦难无尽。 有父有母的，日子较他这个无父无母的，过的更为凄惨。 既然碰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师傅，要不你寻个渡船，我先带他们过去？” 悟尘挠挠头，想了想说道。 带他们过去倒是方便，不必像自家师傅一样，非要亲身过这通天河。 他起一阵妖风，也过得去。 “既是过去，自然是与为师一道过去，若是今儿方便，明儿也方便，这时间一久，说不得我事事都想与你方便，不美！” 玄奘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 事是他揽下来的，总不能每次都要悟尘与八戒帮忙，这么多孩子，遇到的难题，也不仅仅是这一次。 “师傅啊，你又矫情上了，什么美不美的，把这河过去了才是正经事，他们又不是取经的！” 猪八戒没好气道，甩甩袖子，提了钉耙上前张望。 瞧那水波，今儿水面上风也不小，但也不算太大，没多少风浪，寻个船，还是能过去的。 “亏得水下的妖精是个知善恶的，不然，俺老猪寻思，师傅你就是过这河，说不定都得翻船，落河里去！” 说着说着，猪八戒便笑了起来。 想着老和尚姓陈，到时也不用叫什么陈玄奘了，干脆叫陈通天得了。 沉通天么！ 还有什么陈落水，陈河底，陈翻船…… 这瞧着瞧着，那通天河上，却是水雾茫茫，以雾掩天，水天浑成一色，难辨乾坤。 猪八戒目光微凝，走近水边一瞧，河水却似沸腾，白茫茫一片。 “猪头，不消看了，快叫你家和尚过来，本王今日来送你们过河，让你们取你们那和尚经去！” 灵感大王身形陡然显现，朝着猪八戒高喊一声。 八百里河山，靠两条腿走过去，忒费时间了。 “怎么这帮孩子也跟来了，算了，都一道来吧，我助你们过去！” 灵感大王细瞧后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在意，反正和尚要做什么，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他操不着这份闲心。 玄奘听见是灵感大王的声音，脸色稍松，对方是通天河中的妖王，这要送他们，确实不是难事。 当下便赶到河边，只是瞧着水雾朦胧，心中又生疑惑。 “大王，既是送我等过去，怎么不见船只，这如何过得去？” 玄奘合掌见礼，轻声问道。 灵感大王随意挥挥手，连连摇头，他一妖精，要什么船，水中妖精哪有备船的，这不是开玩笑么。 “没船没船，船得划到什么时候去，你们一道站上来，我水族兄弟稍微使点力，你们也就过去了。” 灵感大王笑道，随即请玄奘上河。 玄奘有些受宠若惊，可瞧着那翻腾的河水，一时间有些犹豫。 全是水，没个落脚的地儿，如何上的去。 哪怕是寻个木板，几截枯木，他也能站上去试一试。 “长老要是信得过我，便安心上来，定不会让长老沉下去的！” 灵感大王咧开嘴笑道，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试试玄奘的胆子大不大。 以他的本事，弄个船儿，真想要玄奘翻船，也是一念之间。 他要没这个心思，玄奘怎么着也不会落水的。 “阿弥陀佛，贫僧谢过！” 见灵感大王不是与他开玩笑，依然请他上河后，玄奘也是心中一定。 一步迈了上去，那水气蒸腾，玄奘一步踏定，却是稳立在上面。 心中不由得惊奇。 站在上面，好似与平地无异，平稳异常。 “走走走，我们也上去！” 猪八戒催促道，他不是肉眼凡胎，自然瞧得见，那水下是众多水族拥立，一个个速度极快，反而让人瞧不见身影。 只是眨眼间，老和尚脚下，便已经划过数十位水族了。 有他们托底，老和尚比坐船稳当的多。 “走吧！” 悟尘动动绳子，平静说道。 在他上河面时，朝着灵感大王微微点头谢过。 一方妖王，不与他们为难，已经是幸事一件，如此相助，不谢，就是他们不通人情了。 那十数个孩子，此刻一个个心有迟疑，瞧见这和尚猪头都上去了。 虽有慌张，可还是试着将一只脚踏在了河水上。 咦？ 紧紧抓着绳子的两个小孩眼睛微亮，本来有些紧张，忘记呼吸的两个小家伙赶忙喘了一口气。 随即使劲踩了踩河面，只是溅出一些小小的水花，他们自己却是安然无恙。 “哥哥姐姐们，真没事儿！” 眼中的惊恐与不安退去，俩小家伙有些惊奇的说道。 “走了！” 悟尘催促一声，大小孩子闻声走了上来，一时间都是看着各自的脚下。 那河水冰冰凉凉，打湿了脚面，也确实没沉下去。 眼中多多少少有了些好奇。 “阿弥陀佛，大王功德无量！” 玄奘瞧见那些娃脸上有了变化，由衷的拜谢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冰雪消融，也非一日之功啊！ 不过，总能瞧得见希望不是。 “举手之劳，要谢，就谢水族的兄弟们给我这个面子，兄弟们，这和尚是个修行的好和尚，渡他过去，你们也有一份功德在哩！” 灵感大王朝水下喊了一声，须臾间，玄奘一行却是已经离了河岸，那速度已非常人行进的速度。 玄奘回头时，这才发现已经快要看不到河岸，眼中闪过惊异，这未走自动，又有这样的速度…… 好快，好稳！ “多谢诸位！” 玄奘不由得轻声道，又向四下拜了拜。 想来此时送他们过去的，是那河里的水族。 “大王，听我徒儿所说，大王水府之名，乃是那水鼋之第，不知因何得名？” 一时看不到对岸，身处这茫茫河面，玄奘便有些好奇问道。 瞧灵感大王的面容，并无水中鼋族的特征，不知为何起了一个这样的府名。 “这事啊，说起来也凑巧，昔日本王从南海至此，正想寻个去处，碰巧与那白鼋遇见……双方言语间有了冲突…… 他斗不过我，于是这水府便归了我，至于他么，让我给赶到南海普陀山，与菩萨看家去了！” 灵感不假思索道，说起来也是倍感荣光，斗败了，自然没这般气象。 说起来，观音菩萨没个踪迹，如今就一空地儿。 那老鼋许是不知情，他一说，就屁颠屁颠去了，如今，说不得要悔死了。 玄奘闻言恍然，原来这水府之前的主人，不是眼前这位大王，怪不得，他还在想，为何会有这样的府名。 没想到是灵感大王占了人家的地儿，连名字也不改…… “原来大王是观音大士足下，失敬失敬！” 玄奘微微合掌道。 “远了远了，称妖尚可，这名头可当不得，要传出去，恐坏我名声！” 灵感大王连忙摆手，坚决不认。 让那别处的人听了去，再来寻他的不是，那可了得。 “大王谦虚了，敢问大王，这河那边，是什么地界？” 玄奘想了想，岔开话题问道，对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便深究。 “那边是那西梁女国，全是些女儿家，没什么意思，不是个好去处！” 灵感大王随意说道。 第449章 一道同行 “全是？” 猪八戒听了，整个身子瞬间一震，那耷拉着的身子直接就挺直了。 随着眸子的亮起，猪八戒赶忙看向灵感大王。 难不成全是女人？ “呵，是全是女人，不但全是女人，上上下下当官的没一个是男的，猪头，你这是想上美事了？” 灵感大王回头，看猪八戒这副模样，嘴角掀起一丝戏谑。 所谓久旱逢甘霖，恒阴少阳之地，男人去了，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这和尚日后要经历的事，还多着呢。 佛祖的真经，哪是那么轻易可得的。 “哈哈哈，我一半出家的妖，能想什么美事！” 猪八戒咽咽口水，一本正经的说道。 要真到了那西梁女国，他怕自己这双眼珠子停不下来啊。 “没想最好，可别怪本王没给你们提过醒，这河作为两国交界处，两岸交易往来也算密切，径过之地也凶险…… 可最危险的，却是到了那西梁女国之后，少有回来的，其中原因，你们自己想吧！” 灵感大王不假思索道。 时常有些不要命的家伙，弄了船便横渡通天河，去那西梁女国贩卖货物。 可这来来往往，都是去的多，回来的少。 有命活着回来，自然富甲一方，大赚特赚，可这般挣钱的活计，又哪有简单的。 “莫不是哪里的女人吃人？” 李虎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嘴，全是女人，他还尚未听过有哪个国家尽是女子的，这少男多女，尚可理解…… 要全是女人，那过个百十年，不得死光了？ 怎么生儿育女？ 就是生了孩子，也不能只生女孩吧，那男娃呢？ 一时间脑子里全是问题。 “吃人倒也算不上，只是比吃人还恐怖哩，等你们到了，了解后，自然明白本王说的是何意思！” 灵感大王扬眉说道。 玄奘若有所思，心中少不了有些疑问，毕竟女人掌权的国家本就少有，这全是女子，其中怕是有些他们不曾知道的隐情。 只是灵感大王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便也不好多问。 抬头看着水与天，是河面有雾生彩霓，水下也有鳞光，徒步也渡通天，他们自身，也算一道景色。 不消一日功夫，玄奘已经可以看到那河岸，心中不由得微喜。 这般渡河，真是此生头一遭，而这样快的，怕是再多给他两只脚，也难再现今日光景。 “贫僧多谢大王相送，这就要离去了！” 玄奘看着越来越近的河岸，躬身拜谢道，他渡此河，算是有贵人相助。 这人生中，能称得上贵人的，可遇不可求，遇到一个，便是极大的幸事，他拜谢，实在是再应该不过的事。 “小事小事，你既是和尚，要谢，便每日在心中，为水中这些水族，念上几段祈福的经儿，也算是个祝愿！” 灵感大王摆摆手，没所谓道。 对他来说确实小事一桩，想要送玄奘过河，也无须这么多的水族。 只是见他是个认真求经的和尚，尚且算是个明事理的。 这才想着他日要是真到了西天灵山，拜得真经，那无论如何，这通天河的水族，冥冥中也算有一份功德在。 不说多少，有好于无。 比全落他头上好多了。 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几句话，他觉得人族还是很了不起的。 他就说不出这么有品的话来。 “孩儿们，这大王带着此河中的水族，花费力气也载了你们一程，不管怎么说，该谢谢人家的。” 玄奘回头，看着这些被自己带出来的娃娃，或大或小，心智却都不成熟。 想要教他与正常人一般模样，还是要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谢谢大王，谢谢水族！” 两个较小的孩子，虽有怯意，紧张的抓着衣角，捏的手指都有些发白，却仍学着玄奘的动作，微微一拜。 玄奘看过去，有说的极小声的，有张开嘴却无声吐露的，却也朝着四下微拜的，也有对此无动于衷的…… 各自的性格，显然不一。 玄奘也不强求，只是再次代他们谢过。 此时，他们也已经近岸，不一会功夫，便已经到了岸边。 “诸位受累，贫僧无物赠谢，只有多心经一段，诵与诸位听，想来能帮诸位少些烦念，静一静心！” 玄奘从心说道，说罢，便径自诵起了经文。 那经文由心发，裹真诚之意，表感激之情，声音传遍河岸，那翻腾的河水渐寂，水面难有波粼。 一个个水族冒出脑袋，定定看着玄奘。 有的只觉寂静空灵，有的却觉梵音入耳，清晰可见，各自觉性不一，能接受的程度便也不尽相同。 也有觉得无聊，扑打着身子，悄悄离去的。 想来是感觉玄奘所念经文，与那王八经没什么区别。 灵感大王摸着下巴，静静聆听，也觉玄妙，看向玄奘的目光已然有些不一样。 诵经诵经，其中也是大有玄机。 同样的经文，你与那识字的老农看了，让他念诵，听到的也就是诵出来的经文。 与那饱读诗书的老夫子，又或者与那久经红尘的高僧雅士…… 每一个人理解不同，念诵经文，感悟便有所不同。 是故，听者对此的感悟，也就有所异同。 只听此经文，他便知，眼前的和尚不简单呐！ 灵感眼中意味颇深，重新打量了玄奘一番，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 “多谢，先生对我水族恩情，灵感此生难忘！” 灵感大王第一次神色变得认真，恭敬拜道。 玄奘刚刚念罢经文，被灵感大王第举动吓一跳，连连摆手，又赶忙还礼。 “当不起，当不起，贫僧惭愧！” 玄奘急忙说道。 “法师当得起，有朝一日，法师自可知此举之珍贵，今日便无须如此计较了，再会！” 灵感大王微笑说道。 “师傅你受着便是，别人欠你的，总好过你欠别人的，这样的恩情，俺老猪巴不得多来几个呢！” 岸边，猪八戒揣着手，靠着钉耙说道。 有了人情好办事，他日遇到些麻烦，就指望这些东西渡过难关。 那有人帮衬，与自己一个人硬扛，感受完全是两码事。 有些时候，能不能跨过难关，差的，也许就是那一丢丢，稍微有人扶你一把，你就过去了。 可最难得的，也就是这一丢丢啊。 “法师保重，有朝一日，你我或可相逢！” 灵感大王微微拱手，说罢，便散于水面之上，没了身影。 那众多冒头的水族，渐渐的，也都隐了去，这一望无尽的河面上，再次恢复如常。 玄奘合掌还礼，抬眸时，也感一阵轻快。 眉间愁云不见，心中苦恼自消。 “你们年少吃尽苦，往后跟随贫僧，怕是也少不了苦头，这世道多磨难，便是我，也只能求那苦难有尽时。 此心自通透！” 万难难改其心，当是吾心也通明，玄奘看着这些孩子，希望他们在这风吹雨打中，仍能瞧见属于自己的那缕光亮。 走着独属于他们的道路。 一人一世界，对于个人而言，己生，便是世界生，己灭，便是世界灭。 “你们都姓陈，贫僧也姓陈，我也算个长辈，便给你们再取个名字，也好方便日后称呼，日后，咱们便要同面苦难了！” 玄奘目光复杂，轻声说道。 要是从心，他是不愿带这些孩子出来的，可他还是带出来了。 带着他们的一道，有太多的不确定。 跟着他，未必就比待在陈家庄好过了，这些人中，也许哪一天，便会有孩子丧命，或是妖魔，或是人祸！ 而他，既然带出来了，便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是他该担的责任。 他不是神，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在那两难的选择中，选一个尽可能对这些孩子有利的。 只是不知道，到西天时，他们能活下来几个？ 世道无常，我心难澄明。 第450章 破塔与乞丐 水鼋之第。 灵感大王心情大好，他也曾听菩萨讲经，也参佛家之理。 今儿却是得了一段造化，心中自见喜。 这刚到门口，便闻里面热闹之声，不由得有些讶异。 “姑奶奶呢？” 灵感大王直接问道，他可是说了，等玄奘法师走了，要请姑奶奶在通天河赏景。 这虽不是南海，也无那般辽阔，可也是少有的宽阔大河，自有一份气象。 “大王，姑奶奶她走了，好像是看你送走了那和尚，觉得没啥事后就走了！” 看门的水妖底气有些不足，弱弱说道。 姑奶奶要走，凭他俩，也不敢拦啊。 “啊，走了，这怎么能走，你们两个憨货，也不拦着点，万一姑奶奶觉得本王招待不周，生了闷气……” 灵感大王大感讶异，猛的一拍脑袋。 姑奶奶那性子，旁人怎滴对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有个小本本嘞。 这万一给他记上一笔，他就是拿再多的好东西，都换不回来啊。 念罢，灵感却是寻了个方向，径自追了上去。 两只水妖眼中茫然，觉得是自家大王多虑了，姑奶奶走时，开心着呢。 “忘了说了，姑奶奶给大王留了信，大王这是做甚去？” 水妖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许是有急事吧，这谁晓得！” 另一只水妖若有所思道，那聪明的目光显然还是不太聪明。 灵感扯了风向南行了千里，却也没瞧见自家姑奶奶的身影，便有些沮丧。 “这姑奶奶要是没回南海，那可难找了！” 灵感大王拍拍手，无奈叹道。 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失策，哪怕姑奶奶不在意，他这个当小弟的，也该招待好才是。 这对兄弟尚且如此，对姑奶奶，就更应该上心了。 又寻半晌，没见到燕羽的身影，灵感大王也只能回了通天河中。 得知燕羽给他留了信时，那拳头瞬间就有些硬了，他觉得，这俩看门的家伙可以换一对了。 待看罢书信，灵感才松了一口气。 还是那些言语，无非是不能为恶一方，枉造杀孽，守心守身，好好修行之类的…… 明明是豆丁点大的鸟儿，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跟那老婆婆一个样。 真是奇怪！ 思索间，却有声传来。 “大王，大王，那教书先生寻到了，只是不凑巧，只找来一个，另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哩！” 两个出去找寻人儿的妖精却是绑了个人来，兴高采烈的进了水府，齐声喊道。 这一趟也辛苦，找个人尚且不易，找个符合大王要求的，就更难了。 他俩还特意问了，是个识字的，也是个有见识的，虽然脑袋不大灵光，不过跟大王说的大差不差。 “本王是托塔李天王，此间水府是哪个值守，还不快来拜见？” 李天王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穿了一身破烂衣袍，却是威风不减，使劲挣扎道。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两只不知死活的妖精，就敢对自己无礼。 待见了水府主人，定要这两个家伙灰飞烟灭。 好在他也算聪明，总算是到了一方水府，这恢复天王身份的希望，就在眼前。 如此，他这一路上受的委屈，也能忍了。 “嘘，莫嚷嚷，你不能拿个塔就说自己是托塔李天王，要不然的话，我捏团泥巴，就能冒充女娲娘娘了！” 螃蟹精挥动大钳子，小声说道。 觉得这家伙除了疯一点，其他方面都是符合大王说的要求的。 人嘛，跟他们肯定是有些区别的，奇奇怪怪的也是正常。 “哼，等本王恢复法力，先要你们两个家伙好看！” 李天王冷哼一声，随即不再言语，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被这么蠢的两只妖精给捉了。 竟遭如此羞辱，简直忍无可忍。 “好看？你能让我们俩有多好看，莫非人族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变好看不成？” 海马精猛的回头，眼中有了光，十分好奇问道。 李天王气急，一口气差的堵在胸口没吐出来，深呼吸后，干脆闭上眼睛不搭理他们。 蠢东西，听话只听一半，气煞我也！ “你莫信他，他哪能让咱好看，你看看他那个丑样，要是有那本事，他哪会是这般模样！” 螃蟹精十分笃定道。 丝毫不会上当，觉得这家伙编的话儿太不靠谱，傻子才信。 “也是，混的比咱俩还惨，饥一顿饱一顿的，要好看早好看了！” 海马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们死定了。” 李天王听罢，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要是恢复法力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拍死这两个脑子有毛病的蠢货，与他们多待一刻，他都觉得是对自己的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果然是见多识广的先生，一眼就看出我们死定了，像咱们，那是活了多久，才知道自己会死的？” 螃蟹精由衷的佩服道。 “那得有好几百年了，像活着，死了什么的，我琢磨好久，才琢磨明白嘞！” 海马精应声道，向螃蟹精举的人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仿佛明白，大王为什么要找人来了。 对方可真不简单呐，除了疯了点。 李天王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一双眼睛晦暗，只觉此刻，是他人生至暗时刻。 “他这般无精打采的，是饿了吧，要不给他吃些东西？” 螃蟹精疑惑道。 “可能吧，不过吃什么？我又不是人，不晓得人吃什么东西！” 海马露出无辜又困惑的大眼珠子，转来转去道。 “也有可能是想拉屎了，不一定是饿了！” “有道理！” “你见过人族拉屎么？” “没见过……” …… 两只水妖一边走一边沉思，觉得大王交给他们的任务很有难度。 这人啊，真不好找。 也不好带！ 也就是他们俩，换做别个，不一定能让大王满意。 闻声而来的灵感大王，瞧见这一幕，已经是瞪大眼睛，差点就翻了过去。 他知道这俩货不靠谱，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这带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追风逐月，这就是你们给本王找的教书先？？？” 灵感大王到了近前，忍不住开口问道。 眼前这家伙，衣衫褴褛，异味扑鼻，脏，乱，臭…… 除了有个人样，哪里像个先生？ 对了，他先前听到了什么，说什么托塔李天王。 不是拿个破塔的就是天王好么。 “你就是此间主人，是哪部哪个龙王麾下，什么职位，什么名号，且报上来！” 李天王强打精神，目露威严，哪怕是被绑着，气势也不坠半分，肃声问道。 灵感大王闻言，嘴巴止不住的抽动，将这与乞丐无异的人打量一番。 恍惚间，他首先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而后，才想着这家伙不会真是什么天王吧。 只是一番查看，让灵感大王觉得自己大抵也被这家伙感染了，脑子犯蠢。 “带走，麻溜的把他带走，对了，给他找一身换洗的衣物，把他洗干净了，喂饱了，再请出去！” 灵感大王感觉有些头疼，扶额皱眉道。 他让这俩家伙去找什么教书先生就是错误，这传出去，他怕是就成了笑话。 “放肆，见到本天王，还不速速拜见，竟敢如此无礼，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天王心中一怒，忍不住喝道。 小小水府主人，竟然视他如乞丐，岂有此理。 “李天王，托塔李天王，行了吧，带走带走！” 灵感大王赶忙挥手，无奈说道。 打哪来的奇葩，这追风逐月能找到这么个人，也是运气，但凡差那么些许，你都难找到这样的人来。 “大胆，你上司是谁，哪个龙王所属，还不速速报来？” 李天王见螃蟹精又要带他离开，赶忙喝道。 这地上的小神都不认得他，昔日在自己眼前的小虾米，到了下界，分管着的也是极大一片区域。 想见都难见，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稍微有点来头的，这证明自己身份的机会就在眼前，如何能不抓住。 “老人家，你脑子患疾，就该去瞧大夫，本王没心情陪你耍，你听曲看戏，瞧的是个乐呵，可不能当真呐！” 灵感大王无奈说道。 随即挥挥手，实在是不想多说。 这刚有点好心情，一闹腾，全被这家伙搅和了。 “这位水族兄弟，本王真是李天王啊，你且将此报上去，叫这一方龙王，河神来见我，本王重重有赏，有赏！” “主家，本王没有骗你，你只管报上去，本王封你做江河正神，掌管江渎……那天河元帅尚有空缺，也不是不行……” “你这目无尊上的泼魔，快快将龙王叫来，不然他日等本王归位，本王要将尔等打入十八层地狱！！！” …… 灵感大王听着逐渐远去的声儿，掏掏耳朵，总算是耳根子清静了。 这年头，骗子的演技越发精湛了，就连脑袋不灵光的，也弄的跟真的似的。 那坚定不移的眼神，简直毫无破绽。 但凡那塔放点光芒，他都有信的心思了。 行骗的家伙什不行啊！ 第451章 天王、菩萨、妖怪 “追风逐月是吧，带我去找这里的江河正神，事后本王保你们做水族大总管啊！” 瞧着那渐行渐远的水府，李天王心中开始慌了。 错过这次机会，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层次高一点妖与神了。 他到土地公，城隍庙，人家都不搭理他的啊…… “哪怕是想上天做神，你们有什么愿望，本王统统可以帮你们的，你们信我一次，就信这一次，我真是李天王啊！” 李天王近乎卑微祈求道。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真疯了。 螃蟹精怕这家伙淹死，好心给他脑袋上套了一个气泡，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半个时辰后，河岸边，李天王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被河水冲刷洗净的身体，以及那一包干净的衣物。 已是生无可恋。 “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呢，就一次，为什么……” 男人脸色苍黄又憔悴，眸光也黯淡，只觉空茫无措，没人信他是李天王，寻不到上天之路，何处是归途？ 一朝入尘埃，与沙砾尽相同。 风吹过，也感冰凉，心有冷意，不得已，李天王赶忙穿了那包裹里的衣物，带上包裹，随意寻了个方向。 那失魂落魄，孤寂也彷徨的身影，渐渐踉踉跄跄的消失在河岸边。 “这人口气说话大得很，他不知道当神仙要多努力哩，就拿这话哄咱！” 螃蟹精在水面上冒出脑袋，幽幽说道。 “好端端的人，怎么脑子不灵光，真可怜！” 海马精颇为同情的点点头。 那神仙之流，就是通天河这般大的区域，千百年来也没见一个水族登过上界，入那天庭任职。 这无数水族，比他俩厉害的，便不知有多少…… 当神仙，没可能哩！ 就是拿几两碎银，一些个鸡鸭鱼肉，也比说大话实在啊。 太可怜了！ “对了，我们还找教书先生吗？” 两只水妖四目相对，螃蟹精冷不丁出声问道。 “大王没说，那就是不找了，等大王哪天说了，咱再找就是了！” 海马精一本正经道。 不一会儿，水面上也无了动静，只余空寂，时有白鹭轻鸣，又有大鸟高歌。 秋风吹两岸，便生霜叶寒，渐有雪飘零，雾亦掩长空。 那西天灵山，雷音古刹依旧。 佛音不断，诸佛静坐。 仙猿白鹤有自在，青鸾彩凤也逍遥。 有那宝阁林立，珍楼也无尽，处处有霞光，道道花开艳。 山门有金刚护持，更有神僧打供。 却说弥勒天宫处，境非人间境，景色难形容，是那人间四处寻不见，皆存此地妙见空。 宝殿浑然成天色，宫墙处处放光明。 有那莲花境，有那七宝境…… 妙佛妙僧妙众大数三千，法音不曾断，音音入耳。 只见那法座上，有身影独坐，佛音不入耳，诸佛不入眼。 四周宝帐有奇妙，其光显庄严。 “弥勒尊者，你当于未来成佛，照十方界，渡十方众，发无上道心，渡无量大众，怎能因此执迷，还不得悟吗？” 如来法身显现，静坐浮空，庄严肃立，轻声问道。 取经人西行，不过是顺大势而为，意在诸天。 然弥勒为未来成佛，降助魔道，成就无上正等正觉，震三千界，照无量国…… 怎可因小失大！ “拜见我佛，我不见未来，悟不得空，又见众生，见世苦恼，五阴炽然，难以成佛！” 弥勒合手称道。 如来闻言眉头微皱，这弥勒天宫，宝华之地，有无量佛，有无量众。 弥勒在此修行，竟难消执念，心生迷障，那妖猴之言，真乃魔道。 “弥勒尊者，世间一切唯心所现，唯心所造，汝之心境，皆为外物所感，而由心生念，或人，或物…… 既为菩萨，当入眼不入心，所谓悲欢喜乐，无有不同，福祸劫难，尽皆唯一。 若见无量众，无量界，而无所感，便是悟空，感而无念，便是唯空，世人心相本空，却为外物染，为外物填，故人难悟难觉！ 弥勒尊者，且不可着相！” 如来轻启梵音，凝重说道。 身为尊者，当见一切事物，明一切事物，有感而无念，心自得无量。 无满无不满，有念也无念，当得解脱。 “感谢我佛教诲，弥勒谨记！” 弥勒合手称谢，神容依旧，道理知道，与明白，依然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说远也远，说近也近。 所谓无感无念，并非不懂，而是不明白。 “罢了，你若在此心亦难静，久待无益，不妨入无量界，自觉自悟，一切由心起，当也由心灭！” 如来眼帘低垂，平静说道。 诸念皆空，并非无念，诸相无相，亦非无相，有相也无相，无相自有相，唯心无相，唯心无念。 弥勒闻言起身，朝如来微拜，轻唱一声佛号后，便消失在那法座之上。 只余宝莲自放光，佛音也依旧。 如来法身也散，弥勒天宫，天子天女吟诵，持那七宝莲花，绽放无量莲光。 音演十善，四弘誓愿。 这极乐地界，宝阁有宝焰，金阁放金光，阵阵佛音见清明，无生无灭自长生。 人间景象自有别，秋风落尽霜雪生，已是严冬。 山中也清透，水有彻骨寒。 这山险峻异常，时有妖魔虎狼啸，鬼怪常凄厉，石头怪，山岭峻，有那石崖一线天，分云海，立天边。 古洞有魔气，山林静幽幽。 正是天也朦胧，山也朦胧，树也狰狞，花草也有鬼泣音。 那雾蒙蒙间，却有身影行走，在那曲径通幽小道，一路哼着小曲儿，却也好生自在。 “俺瞧着山来……山也怪，你说那石头……形似虎……，打这山中小道走……这妖魔笑……那鬼怪嚎……” 这声清幽，那语调怪，回荡在山间时，恰合这山中景色。 这身影向那山中高处走，遇草也搂，遇树也打，手中拿的，也是一根枯树枝。 “你说那和尚……何时来，叫俺苦等……” 这般唱着，让那古树连闭口，鸟兽也惊飞，皆是避开了这家伙。 走着走着，终是到了自家门前。 只是那家不是好人家，洞却是妖怪洞。 “二大王，今日有甚收获？” 门前把守的小妖见了，却是连忙迎了上来，嬉笑问道。 “没甚收获，只是些粗茶淡饭，米面粮油，尚有些酒菜，且拿去与小的们分了，刚好正午，是吃饭的时候！” 那妖怪解下腰间袋子，随意说道。 “多谢二大王，二大王威武！” 那妖怪听了，也是受用，轻嗯一声，便回了洞中。 “哥，俺回来了，你说那和尚怎么还不来，难不成用爬的不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452章 大事小事 洞中景象，却是与外界千差万别。 有明珠照路，那金顶生辉，霞光异彩不尽，清池莲花绽放，亭台水榭，花开芬芳。 玉阶通透，珠帘悬挂，什么桌椅板凳，人间之物也尽有，天上宝贝未必无。 “牛安，既然下来了，安心待着便是，这哪里都是风景，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未必瞧的见，你既见了，也是缘法一件！” 洞内玉塌上，老牛换了个姿势卧下，却是提着一串葡萄，嘴巴微张，便将一颗嗦入口中。 细细咀嚼，觉得其中滋味，甚妙！ “今儿吃什么？” 老牛突然转头问道，这下界生活，一日重要之事不过三顿饭而已。 吃字上面，可不能马虎了。 “都是些山山水水，初来时还好些，这也禁不住天天看啊，我去那人族道道上买了些菜肴，还热乎着呢！” 牛安说着解下袋囊，坐在桌前，取了其中菜碟，一一放在桌上。 那炒木耳，烧茄子，菌菇排骨，枸杞银耳羹…… 十数道汤菜后，便是两大碗高高的米饭。 “瞧着淡了些！” 老牛瞥了一眼后，悠然说道。 便将那葡萄放下，拿了手帕擦擦手，这才到桌前坐下。 “凑合着吃吧，这住山中不便捷，买些饭菜还要绕个远门，就这，也是俺跑了好几家弄来的！” 牛安端起大碗说道，一口米饭，一口排骨，顿觉这日子是舒坦的。 “看东西不能看表面，这山山水水，你细看也有门道，一花一叶，草木蛇虫，四季轮转，皆大有玄机。 你看东西，还是个门外汉哩！” 老牛坐下后随意开口，鼻子嗅了嗅，觉得这饭菜滋味倒也不差，这才一一品尝起来。 “只是走过路过，连痕迹也未曾留下，一山景色哪个入了你眼，让你有所感，要是一个都没有，你那能叫看？” 牛安听得是脑袋晕晕，看还能怎么看，他就两个眼睛，这山中景色，不说瞧遍了，七七八八是有的。 也没看出个玄机来。 “哥你就别说那些深奥的东西了，俺什么悟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等着那和尚来了，把这事完成了，好回去交待！” 牛安嘀咕一声，不以为然道。 他要能悟出个东西来，就不在这里待着了，也说不定，连自家老表都下来了，他就是悟性顶破天，也没老表厉害。 都一样！ “你又错了，和尚什么时候来，来不来，不重要，所谓万物皆虚，我道唯一，你不在意自己的好与坏，想什么和尚来不来……” 老牛看着牛安直摇头，这生灵在世，如何能被一件尚未发生的事左右情绪。 正所谓道法自然，一切自然，想也自然，不想也自然。 逍遥是一生，郁郁也一生。 顺其自然，随心随性，自得清静。 “还是早来早完事，这时间久些，俺真成二大王了！” 牛安挠挠头，这手下妖精大王大王的喊的时间长了，他自己都快忘了天上那茬子事了。 再不念叨，怕是哪天都忘记这事，安心做起山大王，那才吓牛。 “随你吧，这豆腐咸了，不好吃，下次换个别家的，这菌菇不错，味道独特，下次可以多来点。” 老牛又吃了一口米饭，眼皮也不抬，气定神闲道。 玄奘来不来，什么时候来，那是玄奘的事，不该他操心，这日子一天是一天，却不能亏待自己了。 下界清浊混杂，没什么好地儿，却也是磨砺之地，多待些日子，对自己也有好处。 换句话说，他到哪，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 今天不复昨天，明日更胜今日，看似未变，实则已变，一切事物，全看你怎么想了。 “吃个小饱，正是舒坦，且容我小憩片刻！” 老牛擦擦嘴巴，将那嘴中食物吞下，一杯清茶入腹，也似神仙滋味。 心满意足，正是小睡的时候。 随即便起身，重回那玉榻，眼帘轻闭，只是几个呼吸，便起了呼噜。 牛安瞧着老表这般模样，实在是难以理解，这日子一日复一日，日日皆一样，有何不同？ 没个滋味！ 这青牛老表是怎么做到这般淡定的，如此枯燥的日子，也能品出滋味来？ “肝脑涂地，青梅竹马，你们几个，动静小些，把这东西收了，打扫干净！” 牛安吃过饭菜，也觉酒足饭饱，便拍拍肚子，起身吩咐道。 话音落下，有那近侍小妖应声，上前干净利落的收拾起碗筷，一切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显然是其中好手。 牛安走出洞口，他与青牛不一样，没有吃完就睡的习惯，反而喜欢出来走走。 吹吹这风儿，看看这景。 方才觉得自己没有白白过活，总是要给自己寻些事做的。 “天大地大，这些日子可有眼生的人儿，在咱的地盘上晃悠？” 牛安瞧见那巡山的换班，向那刚回来的两只小妖问道。 “报告二大王，少的很哩，别说人儿，眼生的鸟都没得一只，咱这地一看就是凶险的紧，要是俺是那人，俺也不打这里过。” 天大摇头说道，虽然说他们这地也山清水秀，也奇峰峥嵘，也碧波荡漾…… 但是，瞧着就险，望一望也心惊胆战。 就是妖魔，也不敢打这边过哩！ 那有经验的人，宁可绕个远路，也不走此山，哪有什么眼生的人。 “那行，吃饭去吧，别耽误了时辰，要是哪天看到了，莫忘了告诉我！” 牛安摆摆手，沉声说道。 俩小妖应了一声，赶忙进了洞府，巡山半日，他们也是饿了。 吃了饭，还要午睡呢。 牛安走在山中古道，目光沉静，心中念头纷飞。 老爷交给他的事，可不能不上心啊。 这日子越久，他心中烦躁越甚，一日没见和尚，这心中是又松一口气，又更紧张些许。 毕竟每过一日，他离那和尚见面的日子，就近一分。 只是如何成全那取经人，又是这么个劫难法，他思索多日，没有头绪啊。 故他是希望那和尚到，又不希望那和尚到。 心中纠结万分，这日复一日，仍然没有头绪。 难呐！ 牛安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眼中有忧虑。 要是取经的事坏在他们这，这往后的日子……不，往后怕是没有日子过了。 听说孙司使也不在那和尚身旁了，这想论个交情，那取经人身边也没个熟人，这事情，真不是牛该干的！ 那门口把守的小妖，看着二大王离去的身影，也是摸不着头脑。 四目相对，皆是摇头。 “二大王这是有心事吧，脸上的愁容一日比一日深嘞，这日子都这般好了，怎么还会不快乐？” 那小妖不解道。 他这个看门的，也少有不开心的时候。 怎么二大王反而闷闷不乐，一日比一日忧愁，那心中，跟压着大石头似的。 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你懂个什么，那二大王，人家思考的是大事，大事知道吗，那肯定是大麻烦！” 一旁的小妖翻翻白眼，无语道。 “那你知道是什么大事吗？” 小妖歪着脑袋，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啷个晓得，反正很大就是了，大事嘛，自然是大的！” 那小妖摇头道，他要晓得，就不在这看门了。 “哦！” 第453章 论心 两界山，在此城。 四处是妖魔鬼怪混杂，却有序。 各族生灵来往，熙熙攘攘，本是深山僻壤，却是闹市繁荣。 这日，有祥光隐隐，自西而来。 有人注意，也有人不注意。 光芒渐隐，却有僧人现，缓缓步入那城中。 弥勒苦思无解，不得法门，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故他此来的目的，便是再见那猴子一面。 此时想来，以他佛法之深浅，竟在猴子那里跌了个跟头，只能说明，他佛法不深。 领悟尚浅！ 弥勒苦笑一声，也是，连对方是猴子所化，都未看透，栽在人家手中，就是死，也不算冤了。 “在此城？时至今日，贫僧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意欲何为啊！” 弥勒目光微凝，扫过街景，心有谜而不得解。 道说自然，佛讲缘法，儒在教化…… 此外，就是各派各脉，皆有偏好，天数难全，无人可以做到尽善尽美，所谓圆满，也非真正的圆满。 只是某种意义上的一种极致而已。 “和尚，可要喝茶？” 声音传来，却是街旁茶摊老板，提了茶壶向弥勒招手。 这妖魔往来，气息驳杂，普通人，按理来说，不说面临那一道道或高或低的气息，就是只观其面貌，被吓傻的应该也不在少数。 这个城，确实有它的独特之处。 强者目光漠然，却也有心收敛自身气息，少有对弱者的蔑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 弱者亦有敬畏之心，却多了一分面对强者的平常心，少了一分惊惧与惶恐。 以及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善意。 “不收你茶钱，就当是老汉我请你的了，你这是第一次来吧，过来坐坐！” 老板也无讨好之意，只是随意招手道。 这谁常来，谁是初到，对他们这些察言观色已久的老油条来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城里什么人都有，就是和尚，真没见到几个。 说起和尚，那道士，好像也是少有。 老板没在意突然冒出的想法，毕竟这么多的妖魔，要是和尚道士多了，再混在一起，好像确实不是个事。 天下降妖除魔的，多是道士与僧人。 这么个城，要是他是道士又或者是和尚，估计也不愿意来。 弥勒走到茶摊前，合手微拜，点头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目有好奇之意，看向这很小的茶摊。 对于这极其宽敞的街道，与那时不时经过的高大妖魔而言，这茶摊，确实不大。 有妖的手掌，都快与这摊子一般大小了。 “施主在此卖茶，生意可好？” 弥勒好奇问道，目光落在眼前桌椅上，那上面已经没了木头本来的颜色，被摩擦的澄亮，油光光的。 已有圆润之意，看着年头不近。 “不好不坏，挣不了大钱，可也吃饱穿暖，衣食无忧了！” 老板不假思索道，将那刚刚煮好的茶提到了桌旁。 “这日子久了，来来往往的人也熟悉了，有事无事也都坐下来喝几碗，积少成多，也能养家糊口。” 一边向眼前这和尚倒茶，老板一边说道。 见没其他客人来，他也就直接坐了下来，也为自己倒上一碗。 “这茶叶呢，是我亲自出去上山采摘的野茶，你别说，滋味比那达官显贵喝的好茶差不了多少，也好着嘞！” 茶摊老板吸溜一口后乐呵呵道。 反正总归是个活计，每天有钱进账，这日子就能过，也不算虚度。 “好茶！” 弥勒学着老板的样子，轻轻吸溜一口，那茶水滚烫，对他却没紧要，只是第一次这样吸溜，感觉也是独特。 “不错吧，其实看你的样子，应该去那些茶馆，安静雅致的地方品那细茶更对，我这茶呢，更适合下力气，做苦活的人来喝！” 老汉坦言道，他瞧着这和尚的模样，与那身上的气质，多半也不是小寺庙来的。 不会缺了银子。 “怎么说？” 弥勒闻言有些好奇，不由得问道。 “文人雅士，喝茶都在品，品其中滋味，这里面的流程便不简单了，像我这的茶，简单，粗糙，量大，管饱！” 茶摊老板笑盈盈道，他只是在茶叶上面费些功夫，再一个就是水了，其他的，都是将就。 主要是为了让人喝的痛快，解渴，那些要出去干活的，兜里钱又不算富裕的，这出去，回来，来上几碗。 再就着大饼，馒头馍馍之类的，既喝了茶，也提了神。 像那些有钱的，多半不会赶时间，也不会缺时间，喝起茶来，不管是泡茶，煮茶，流程自然是按照最好的那一套来。 其中便考验煮茶人的手法，火候对不对，一品，也能品的出来。 这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生活。 “施主说的透彻！” 弥勒稍微思量，便明白老板的意思，不由得赞叹道。 只是这粗茶，也不是随意煮出来的，其中的火候，功夫，要用的心思，一样不会少了。 他虽不在人间久待过，可茶中好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夸，自然也是真心的。 “贫僧有一惑，想请施主解答，不知是否方便？” 弥勒放下茶碗，微笑道。 老板听到这么客气的语气，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糙汉子，哪懂些礼仪…… 这弄的他都有些不会说话了。 “有什么想问道的，问就是，我要是知道，也不会故意瞒着，你这和尚，文绉绉的，弄得我都有些紧张了！” 老板搓着手，大大咧咧说道。 他这人就快人快语，这猛然间来这一套，让他老觉得双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反而有些不自在。 乡间的老农是不会跟轿子里的老爷们有共同语言的，他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 “施主待在这，就不怕那些妖怪精怪，哪一天突然暴起，肆意杀戮，残害生灵吗？” 弥勒问出一个他难以理解的问题。 “要知道，妖怪可和人不一样，这吃人，害人，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人有人气，妖有妖气，鬼有鬼气…… 这各自殊途，时间久了，对身体，对精神，都是不小的伤害！” 弥勒目不转睛，直直看着老板，他所言不是假话，人鬼殊途，人妖亦是，虽说阴阳调和，可人有阴阳，鬼却皆是阴属。 这世间鬼物，照理来说本该待在幽冥，只是总有疏漏。 只是与鬼久待，人之阴阳也会失衡，这城中，何止鬼怪…… “怕，怎么不怕，你看那大个，还有那什么妖啊鬼啊，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好惹哩！” 老板也认真回道，怕自然是怕的，你要说一点不怕，他自己都不信。 “可这世上老汉我怕的事多着呢，怕饿死，怕吃不饱，怕生病，你说妖吃人，鬼害人，可人就不害人了吗？ 逢个灾年，朝廷赈灾，有哪次是一点不差的将东西发到灾民手里的，那些当官的，难道就不知道这东西是救命的？ 他们也都是个人样，也都是肉长的，有儿女，有父母，不贪那一点，就能死了不成？ 有些事情，没道理的。” 老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人比鬼，比妖，比那些让人恐惧，惊颤的东西，又好到哪里去了。 你朝夕相处的妻子会红杏出墙，也许哪天生了矛盾，也会毒杀你，插你两刀。 你那同生共死的兄弟，也会背叛你，反目成仇，一朝陌路。 你那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有可能因为利益冲突而刀剑相向。 灾荒之年，你爹妈可能会将你煮了吃了。 富足之年，你儿女也有可能嫌弃你老而没用，不与你吃穿，活生生饿死你。 种种…… 人与人之间，其实也没什么是稳定不变的，一切皆不确定，一切皆有可能。 鬼怪你起码还知道防着点，人呢！ 你的父母，亲人，妻子，儿女，朋友，周围一切与你有关系的人，物，什么都要防备吗？ 这样说来，什么不怕？ 怕，难道日子就不过了？ 所以，没道理的。 第454章 生灵相 老板的话语，说的太明白。 让弥勒缄口不言，久久未能回神。 “和尚你说的那些伤害暂且不论，就说害人一事，自打老汉我搬到城里来后，这里的家伙，可没听说过有伤害人的例子！” 老板笃定说道。 其他的不说，他也是城里的老住户了，要说好的不得了，没有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也是吹嘘，可真牵扯到人命的事，不曾见过一件。 “这日子久了，看他们，也就长的怪些，当然，明天的事谁也说不准，就是那大家伙一巴掌拍死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安然渡过这么些年，要论得失，那是只赚不赔，多活一天，那都是赚的！” 茶摊老板嘿嘿一笑，洋洋得意道。 弥勒有些失神，可眼神中已是有了变化，天下只有一个在此城，这里的生灵，守着的是那猴子的绝对规则。 至于为何没有妖魔伤人，又或者人杀人，老板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杀人也要起念，对那猴子而言，你心中有杀人之念时，就等于已经在人家耳边敲锣打鼓，说你想杀谁，要杀谁了。 不在一个层次，莫说孙悟空，就是他，若想探究眼前老板，也如翻书，只看想与不想。 除非有人不顾生死，突然在这里大开杀戒，还得避开那猴子的感知。 能有这手段的，最差的怕也是菩萨，天师之流了。 “贫僧受教！” 弥勒微微合掌，认真说道。 没在人家位置上待过，自然不知其是何想法。 一切事物，都是有了了解后，才会有初步的判定，这些城中百姓，初来时定是不安与惶恐的。 可时间让他们心定了下来。 恰是因为时间，让他们对这里的各族生灵有了一个了解，虽然不多，却也支撑他们继续留在此地了。 妖魔固然可怕，却是已知的。 人心更甚，且无法预知。 老板见和尚如此客气，连连摆手，他也就说些闲话，什么受教不受教的，这儿不兴这个。 “你慢慢喝，茶凉了喊我，我先招待客人！” 老板起身，笑着说道。 弥勒抬头，轻轻点头，看向不远处，确实有几个人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看样子，怕是这儿的熟客。 街道上，自有小商小贩，有人，也有妖，摆的也是五花八门。 少顷，弥勒看了一眼茶水价钱，取出两文钱，轻放在碗旁，也不打扰老板，便安静离开。 一路走过去时，也走也停。 街上有那琉璃灯，颜色各异，这是白昼，未见灯火。 “大士，要花嘛，今天刚摘的，很香的哦！” 小小的身影站在弥勒身前，举起手中花儿说道，那一捧花却是将男孩的脸挡住，只见花绽放，不见小脑袋。 “阿弥陀佛，小施主，这花也是有生命的，你折了它，它之艳丽，不过几日便会枯萎，若花有灵，恐会落泪！” 弥勒站定，眼帘低垂，心中忽起念头，如此说道。 “不对不对，你将它插进花瓶，浇些水儿，能活好几日嘞！” 男孩手有些酸，将花抱在身前，这才露出脑袋说道。 “它若是会说话，恐会喊痛，要是有人像折花一样，觉得你脑袋好看，把你脑袋摘下来，你愿意吗？” 弥勒半蹲下来，温和说道。 “大士你忽悠人嘞，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喊痛，怎么能这样想！” 男孩睁大眼睛，坚定说道。 “我折它是谋生嘞，照大士那么说，花也折不得，树也砍不得，这水也喝不得，饭也吃不得，我不如饿死好了！” 男孩翻翻白眼说道，反正做什么事，都是伤害生灵。 “那教书的夫子还说呢，男人跟女人亲密时，会有好多个小蝌蚪，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那么几个。 按照大士的想法，这亲密一次，就要杀死好多好多有灵的生命，罪孽怕是深重的很哩！” 弥勒眼皮微跳，本想给这孩子上一课，没想到被他上了一课。 这么奇怪的知识，书院里的老夫子会教？ “这是你们夫子教你的？” 弥勒不由得问道。 男孩听了却是摇摇头，随即咧开嘴笑了笑。 “不是，我们年纪小，还没学到那，是我偷听来的，不过再有个三五年，我也能光明正大的听了！” 弥勒瞧见了男孩眼中的尴尬，心中更为奇怪，夫子教书，教的是道理知识。 怎么会有年纪不到，不能正大光明学的知识？ “贫僧说的没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给我来一枝吧！” 看着这小孩，弥勒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男孩说的模糊，他却是听懂了。 万物有灵不假，却也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他之前那一套，自然是不成立的。 若真是那样，万物生长需要阳光，是阳光照射在了万物身上，还是万物吞噬了阳光呢。 一沙一世间，一叶一轮回。 这人走上一步，脚下便有多少事物被改变…… “呐，送你了，我们夫子说，没有买卖，便没有伤害，倘若花真有灵，这罪孽，小子我担着吧。 不过，我们夫子也说了，万物生长，枯荣，寂灭，也是自然，该尽是便会尽，不必强求！” 男孩一股脑说道，不管明不明白，反正听着很有道理就是了。 这花本就有枯萎的那一天，长在山里是枯萎，被他采摘是枯萎，那些没被他摘下的是天意，被他摘下的也是天意…… 水，尚且有的归大海，有的在沼泽，他一个孩子，去考虑花是什么感觉，什么心情，脑子才是坏掉了。 弥勒目光微闪，定定的看向男孩。 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恐怕也难。 所谓物以稀为贵，这天下生灵，总是喜欢稀有的。 多是费尽心思要研究出更多稀少的，欲将一个变两个，大肆挥霍本就充足的，这是顺其自然，还是逆其自然呢！ “大士再见，我们夫子还说了，该强求时必强求，天下什么样的道理都有，怎么用，全看你自己心思！” 男孩看眼前和尚要掏钱，立马就窜了出去。 跑远了才挥挥手喊道。 弥勒被那孩子弄的无奈一笑，微微点头。 对其话语却大受震动，这位教他们的夫子，也是个妙人，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不同的观念，夫子多是古板，教的道理，东西，自然也多是自己信奉的那一套。 这种什么都说，让孩子自己去选的，确实少见。 弥勒闻着花儿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再次迈出步伐，这个城中，有着有意思的人，也有着有意思的事。 或许，他该开门见山，跟那猴子聊一聊了。 只是在此之前，他依然想多看看。 弥勒走过一条条街道，进进出出，有商铺，酒楼，甚至公园，那小孩玩耍的地界，老少爷们进出的休闲场所…… 也住了那充斥着奇思妙想的客栈，体验了那柔软绵细的大床…… 几日后，弥勒的神色归于平静，心境也微妙。 一股无形的涟漪荡开，下一刻，弥勒便已经身处另一个地界，于原地消失不见。 第455章 佛论 “找俺老孙有事？” 庭院中，悟空头也不回，随意问道。 手中的小铲铲在土中进进出出，拍拍打打，显然是对自己的花草更为在意。 弥勒站定，从恍惚中缓过神来。 他刚刚显露自身气息，便是在告诉孙悟空，他来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知道的这么快。 更没想到的是，这猴子的手段，好像已经不是他所能触及到的了。 易地换形，连他也恍惚。 有那么一瞬，他都怀疑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 “你到底什么境界？” 弥勒忍不住问道，随即便有些沉默，他问这个，好像并无一点意义。 “未来的弥勒佛祖，还在意境界的吗？” 悟空扭过头，打量了一眼，淡定开口。 有些东西可以用境界来形容，有些，早已经超出境界的范畴了。 他，也不需要境界来定义什么了。 “或者说，你觉得佛是什么境界？” 悟空又问道。 弥勒神色微怔，眸光渐沉，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悟空的背影。 良久，才看向四周景象。 在看到孙悟空的第一眼，他心中说不紧张是假的。 那一瞬，心都提了起来。 这般实力的猴子，要杀的他，好像也不难。 虽然心中笃定孙悟空不会随意出手，可以为只能是以为，不能当真的。 如今，两个人的再次碰面，却是宁静平和，全然不似上次那样，更不是预想中的针锋相对，口诛笔伐…… 这样的氛围间，他弥勒，竟有一丝莫名的轻松。 委实是难以理解。 “佛没有境界！” 弥勒想了想，给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答案。 佛有没有境界，天知道。 悟空听了，也不意外，只是放下手中活计，拍了拍土，便请弥勒到一旁亭子中落座。 “出家人常说佛法无量，所谓无量，便是无极限的大，无量佛，无量众，若要以此论佛，恐天下无佛。” 悟空神色平和，推给弥勒一杯凉茶，随意说道。 “可能是有人推崇佛法，将其描述的高大上，与众有别，什么都冠上一个无量，无尽，却什么都落不到实处。 便显得有些假，有些空，你若是追求这些，怕是永难成佛！” 弥勒沉默不语，眸子有些异样，随即心中暗暗叹息，眼前的孙悟空，确实又不一样了。 这猴子眼里，恐怕未必有佛，有众生。 只怕是西天灵山诸佛，已经入不了对方的眼睛了，想来也是可笑。 “何解？” 念罢，弥勒正色问道，认真求教。 “俺老孙就问一句，当世之佛，有一个是佛经教义，又或者是世人所说传言中那般，觉行圆满之佛吗？” 悟空淡淡问道，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不是说你历经无量劫，无量世，就可称圆满的。 所谓圆满，定义本就不一，若圆满之数为十，修行十世，便可称圆满，若为百，为千…… 你只要达到那个既定之数，便可称圆满。 若佛无量，便不得圆满。 “所谓如实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等正觉之大圣者为佛，重在一切，说一切太虚，说一切太空。” 大道全乎？ 世界全乎？ 何为一切？ 已知的一切，还是未知的一切…… 以有限的认知去揣摩无限的一切，这不是两眼空空，是什么。 “如果说佛没有境界，那么，世间任何一个生灵，成佛，便需要境界，也可以说不是境界，而是一种定义。 是自己超脱，还是他人超脱，是力量横扫天下，还是智慧无人匹敌，又或者，是法力达到某一个层次！” 悟空的话语传入弥勒的脑海中，弥勒眼帘低垂，双眸逐渐幽深。 他知孙悟空说的没错。 灵山诸佛，虽可称佛，却只是佛，而非广义佛。 更非无量佛。 所谓无量，本就是一个统称，诸佛如何？ 似观世音，虽为菩萨，难道就比众佛低一头了？ 也不是，只是因为其发愿，普渡众生，所谓救苦救难，万称万应，皆因其发的是大悲愿。 众生度之不尽，尚可不能成佛。 似那其他成佛的，也不是说就比观音强了，便能度尽众生。 过去不行，现在不行，未来，也不行。 “阿弥陀佛，贫僧受教！” 弥勒轻唱一声佛号，已经明白孙悟空的意思，灵山诸佛受众生信仰敬仰，却已经是入不了孙悟空的眼。 若孙悟空愿意，怕是立时便能成佛，成就的，怕也不是一种名义上的佛。 “俺老孙修行至今，常听和尚念什么阿弥陀佛，无量佛，你们说无量既一切，见无量佛既见一切当世佛。 若佛的一切无量，这众生因何而存，因何而灭？” 悟空目光灼灼，轻声问道。 “还是说，你们将所见一切，所知一切，所感一切，称无量佛，称阿弥陀佛，如这般，那俺老孙，岂不也是这无量中的有量？” 悟空淡淡道，如果是西天灵山的那个阿弥陀佛，那便算不上无量佛。 如果他理解的那个无量佛，那这世间一切，天地人神鬼，万灵万物，都在无量之内，好坏，善恶，大道，清浊…… 以有量称无量，可谓不要脸皮！ “阿弥陀佛！” 弥勒无法给出自己的答案，只能再念一声阿弥陀佛。 只是孙悟空今日之言，可谓惊世骇俗，对他而言，更如当头一棒。 “敢问，玄奘可能成佛？” 弥勒想来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如孙悟空所言，世间生灵，成佛，便只能成小义佛，既那个自己想成为，能成为的佛。 一个生灵，无法涵盖一切，成不了一切。 但就是这样的佛，那也有千劫万难，不是说你随便定下个目标，完成它就可以了。 这天地得认，世间生灵得认，你要成佛，西天灵山诸佛更得认。 所谓佛，便与这世界脱不开联系，又说超脱…… 弥勒脑子又有些糊涂了。 弥勒不敢想其他，便紧紧盯着孙悟空，与孙悟空目光相对，他想知道这个答案。 悟空将目光移开，看向西方，最终落到一个僧人的身影上，良久。 才从对方身上收回视线，转而微微一笑。 “他为成佛，却不成佛！” 悟空轻轻吐出几个字，让弥勒神色一滞，眼中更有惊愕。 孙悟空没说玄奘能不能成佛，却说出这样一句莫名的话，偏偏是这一句话，却让弥勒心惊不已。 为成佛，却不成佛。 弥勒暗暗思忖，觉得其中大有深意，他一时间却无法理解。 孙悟空所想，与他所想，千差万别。 玄奘怎么可能不成佛？ 如此，取经之事岂不是万般算计一场空！ 第456章 出与入 悟空看了眼沉思的弥勒，也不多说，转过身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来。 若说成佛，在觉，在悟，终究还是要依托些什么。 力量不会平白而生，规则不会无故为你所用，总要有道门，有道窗，被你打开。 理论不是吹嘘，说大话，要可行。 观音发愿尚且不能有所求皆有所应，成佛，也不是说两句话就行的。 同样的，弥勒也不是被他几句话就能说的佛心不稳，心境崩坏的，他所说，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一样的话，对如来就没什么用。 弥勒一时间亦是思绪万千，而体内，已经是翻江倒海，滔天巨浪，一身佛法根基稀碎，顷刻间便已经荡然无存。 “你可真是贫僧的克星！” 许久，弥勒才回过神来，先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他竟然无所察，无所觉。 那身苦苦维持的心与相，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次见面，直接断了他的道途，这第二次，连断了的，也没有了。 “佛非无量，无量非佛，若佛无量，只需阿弥陀佛！” 弥勒轻叹一声，怔怔说道。 若佛无量，阿弥陀佛，便是一切佛，一切相。 众生皆可见阿弥陀佛。 “贫僧已无路可走，不知道孙施主能否指点迷津，为贫僧指个方向？” 弥勒站定，静静的凝望那道身影，思绪尽去。 “这天下到处都是路，怎会没路，只看你想不想走，愿不愿意，再说，有路的地方可去，没路的地方也没说去不得！” 悟空不以为然，不假思索道。 什么有路没路，你不向前走一步，怎知有路没路。 有眼睛的，用瞧，看不见的，用探。 树扎根，花向阳，取所需，有用无用，哪里需要想了。 弥勒眼有迷茫，仍未理解孙悟空的话语。 他知道天下路有很多条，可那都是别人的路，如何走自己的路…… 一念至此，弥勒又忽得怔住，迷茫中又显一丝清明。 天下是有很多路，是不是别人的路，不重要，对自己有没有用，才重要。 能借道，又何必翻山越岭，非要寻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 他又着相了。 如今什么都没了，他反而坦然了，从容了，释怀了。 对孙悟空连一点恨意都生不出来，可谓不可思议。 所谓一叶障目，不外如是。 “行了，要是想说的说完了，俺老孙就不留你了，想做什么，要去哪儿，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可没兴趣当什么知心哥哥！” 悟空淡淡说道。 弥勒悟什么法，成什么道，那不是他该关心的。 要是以后还像以前一样讨厌，他再怼两句，一巴掌拍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当然要是没什么冲突，他也不至于跑去故意为难对方。 “施主境界非贫僧所能揣测，先前说法也令贫僧耳目一新，以施主的本事，想来已经是看破了所有，放下了所有？” 弥勒目光微动，轻声问道。 孙悟空对灵山的敌意，若是能消了，那便再好不过。 “别抬举我，我既没看破，也没放下，欠了东西，要还的，不是俺老孙的，你给我我也不要，是俺老孙的，我不给，你不能抢！” 悟空不怀好意的一笑，淡淡说道。 他跟灵山之间，可没什么好关系，你辉煌时，我都敢踩上一脚，哪天要是不行了，他敢直接让对方咽气。 弥勒闻言语塞，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本想在离开前探探口风，想着双方的恩怨，能否解开。 只是看孙悟空刚才那眼神，便知他想的有些美了。 佛说一切皆空，尚能动念动怒，他又岂敢奢求，孙悟空把什么都看破，什么都放下。 半晌，弥勒嘴巴张了又张，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还是未发一言。 朝孙悟空微微躬身，拜谢后，便拖着脚步声离开此间。 他没资格劝孙悟空做什么，不做什么。 已有因，焉能无果。 正是舍去前身得自在，无悲无喜亦无忧。 诸念转瞬即成空，恰是出尘入世时。 “听闻施主好喝酒，贫僧无有其他，只有两坛莲花小酒相送，聊表心意，切莫推辞！” 弥勒的声音幽幽传来，却是多了一丝轻快，一分坦然。 过往随风逝去，一切未成定局…… 悟空闻得那声，也没个所谓，弥勒的未来佛，是没可能了，要走什么道途，谁知道。 起身看着亭间那两坛快有一人高的酒坛，悟空心中一乐。 好东西啊。 除了假大空，还有真实在。 这拎出去一小壶，怕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东西。 都给他送上这么两坛，这什么恩恩怨怨，不就都解了嘛，这有诚意的人，还是少了。 “红脑袋，绿脑袋，有叔叔给你们带了小礼物，你们要不拿，俺老孙可要昧下了！” 悟空随即朝着隔壁院落喊道。 正是好酒好菜好朋友，虽然两个小家伙不能喝，可有一点随身，受益也无穷。 有这念头，悟空随手便搓了两块白玉出来，形成玉壶状，却是只有一寸大小。 各自填满，那白玉已经温润几分。 闪着不一样的光彩。 “叔叔，哪来的叔叔，人呢？” 一红一绿两个脑袋挤在一棵树上，从高处向悟空的院子里张望，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好东西，大弟啊，我也要！！！” 自云霄间，传来一道近乎癫狂的声音，直坠而下。 呼啸间声音爆开，狂躁无比，天上已经是出现一道道炸开的云雾，七彩绚丽，似流星般坠落。 两个小家伙尚在树上，哪吒已经是一个猛子，扎进了院子当中。 那些红的绿的黄的紫的，花花草草，被那自上而下的冲击力度，碾的粉身碎骨，点滴不存。 “呀！差了点准头！” 一个驴打滚，哪吒起身拍拍尘土，不失风度道。 两个小家伙咧开嘴直笑，见大脑袋起身后，又瞬间合上，将嘴角死死压下。 “你跟哮天犬互换了？” 悟空神色古怪的问道，怎么弥勒前脚刚走，这家伙闻着味就来了。 是一点时间都没耽搁，他哪看不出来，这家伙是奔这酒来的。 随即指尖轻点，将那花圃恢复如常。 这家伙跟人形炮弹一样，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说什么呢，那狗鼻子，能跟我比嘛……我去！” 哪吒说着将目光放在吸引他的那两坛宝贝上面，随即吓了一跳，眼中难掩惊愕。 什么玩意？？？ “灵山那帮家伙是不是上门赔罪来了，还是求你放过他们，这么豪横？” 哪吒目不转睛，定定的看着那两个大坛子，忍不住问道。 那帮家伙，这么舍得？ 他师尊此前去求，可是磨了好久，才得那么一小瓶啊…… 不是假的吧！ 说着，哪吒已经是忍不住挪动脚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近前。 拿指尖蘸了蘸，随即塞入口中一嗦。 少了，没尝到味道。 眼睛扫到桌上的水杯，哪吒手脚飞快，连忙盛了一杯，又咪了一口。 嗯……没味道。 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须臾间，酒坛前的身影，眼睛已经是眯成了月牙。 连缝也瞧不见了。 “没味道啊没味道，这喝了这么多，怎么没味道呢，老弟啊，这酒不行，我先拿一坛去帮你鉴定鉴定！” 哪吒说话都开始大舌头，有些不利索。 只觉手轻脚轻，飘飘忽忽。 步伐也不稳当，却还是抱了一坛就想往外面溜。 砰！ 一声闷响，哪吒酒坛没抱起来，自己倒是先躺下了。 脸上露出少有的轻松，却是已经睡着了。 “大脑袋丢份哩，酒量差的很，喝了几杯就耍疯，咦惹！” 两个小家伙跳到墙上，又翻进悟空的院子。 看着眼前的大脑袋，眼里是止不住的嫌弃，这样的人，他俩也见过不少嘞。 “他喝了就晕，你们两个却是喝也喝不得，拿着吧，揣兜里或者挂脖子上，也好看！” 悟空将玉壶分别放在小家伙的手心，微微笑道。 “好耶！” 红脑袋绿脑袋眼中闪着亮光，拿着玉壶爱不释手，当成宝贝揣在手中。 上面传来的感觉让他们不自觉的露出微笑，神色间带着一丝惬意。 第457章 行路难，人生也难 “人家是借酒消愁，你这是拿酒洗脑啊！” 悟空看着不省人事的哪吒，咂咂嘴说道。 酒是好东西，可不能贪杯啊，哪怕解忧又解愁，可喝多了，醒来时，只会愁更愁，忧更忧。 不解决事情的。 哪吒所愁所忧，他自然是知道的，可这种事情，最终是个什么结局，还是要他自己来选择。 决定。 脚下的路是自己的，别人帮你走了，那便成了别人的路，终归是要靠自己走的。 红脑袋与绿脑袋目光交汇，看向那大脑袋时，很是懂事。 一个托头，一个抬脚，把哪吒移到了屋子中。 而后才兴冲冲的把玩起那白玉壶，于四下欢呼，奔跑，那是独属于他们的快乐时光。 悟空眼中含笑，也给自己盛了一杯，美酒入喉，味道清爽，有那么一丝丝的回甘，莲花清香，酒香…… 不说此酒效用，单是品其中味道，悟空觉得，也很好了。 这酒，对修行法术神通无益，对参悟境界，增长力量无益，唯一有益的，便是滋补精气神，生命之源。 却也不是延年益寿。 补，补的是损，是缺，是不全，却也补不全。 是鸡肋还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全看各自的理解了。 “俺老孙喝这么宝贝的酒，叫人知道了，说我浪费啊！” 悟空饮尽杯中酒，又闻着其中香味，便轻声言语道。 而后念头稍定，看向此方地界，微微低眸，罢了，他就再发发善心，再承些因果。 那被打开的一坛酒，其中酒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与之相对的，是那清风更爽朗，有花草蓬勃，老树再生根，山间雾气喷薄，其中生灵，脸上在悄无声息间，已是多了一丝红润。 “真奇怪，怎么一有好东西，我就想分出去些？” 悟空摸着下巴，细细沉思道。 不知是他性子使然，还是环境造就，他这有了东西，老想给出去一些的性子，是一点没变。 无关手头是否富裕，当年于南瞻部洲登界游方时，手里不过十文钱而已。 他也能脑袋发昏，给那街头杂耍卖艺的小女孩悄悄扔下五文。 当时念头，只是觉得对方生活好似比自己还差而已。 一切因缘缘法，亦是心中有念。 他给人东西，人家未必感恩，若是感恩，他自欢喜，若是没有，他也欢喜，若是不感其恩，还生了埋怨…… 那他只好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庭院中，悟空抬头望向远处峰峦，层层叠叠，眸光渐深。 笑容渐渐隐去后，转而是一抹沉重，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如今这世界，是第几次了？ 还能坚持几次…… 他看明白了一些，却又多了更多的不明白。 风儿渐向西，吹的叶凋零，吹的西风寒。 雪飞扬，天地茫茫，地冻冰霜寒，却有人儿砥砺前行。 前有白龙马，大袈裟僧，后有带刀虎，与那猪头怪。 玄奘衣袍紧裹身，看着那冻着通红的小脸蛋，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 有慈悲心，却难行慈悲之举。 故他苦，人亦苦。 “歇歇吧，八戒你生个火堆，让孩子们暖一暖。” 玄奘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前面是那大山幽岭，还不知道有多难走呢，从秋入冬，已有多日，这些孩子身上的衣物，不说单薄，只能说凑合。 那眼中，已经少有神采，这般冷的天，任谁也没心思说些言语，赏那美景了。 “我……我们能坚持的！” 陈十六哆哆嗦嗦说道，眼中多有躲闪，这儿就她与陈十五最小，眼前的大和尚，让歇息一会，也全是为了照顾他们。 其他的，都比她们年长，也耐寒些。 她们俩已经拖了很多次后腿了…… “贫僧坚持不了了，我冷的慌，行不？” 玄奘没好气说道，多大点人儿，正是享乐玩耍的时候，如今跟着他受冻不说。 再那么懂事，他就想抽自己两巴掌了。 玄奘眼中有些疼惜，随即不由得暗叹一声。 将她们送人，托付在良善之家，他不是没想过，可他又如何保证对方是良善之家，而且一直是良善之家。 人会变，往后的日子是未知的。 今年富足，有吃有穿，多养一个没问题，哪年灾荒，日子拮据，别说不良善的，就是良善的。 要丢弃孩子，是丢亲生的，还是别人的？ 他不敢赌啊！ “来来来，孩子们，都聚一块，大家挤一挤，这火堆马上好！” 李虎大声说道，抱团取暖，怎么着也比各自吹冷风好些。 说着，众人寻了一个背风的角落，各自裹紧衣物，攒在一块，那大小孩童，一个个跺脚搓手，哈气儿…… 要说不冷，那是假的，当然，再坚持走一段路，也不是不行。 “大师傅，那西天真的很远吗？” 陈耳小声问道，这一道过来，他们也知道自己要随圣僧去西天了。 这得多远，走了几个月都没到啊。 “嗯，不近，便是到今儿，走了已有七八个年头了，尚不知西天在哪呢！” 悟尘不假思索道。 虽说走走停停，时常露宿，可这时间，路段，确实不近。 啊？？？ 一群孩子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一时间连身上的冷意都忘了，七八年，谁家人出门，一走走七八年啊，而且还没到地儿？ 他们才多大，也就是说，圣僧刚离家时，这十五十六，撑死了刚生出来，说不定，还在自己娘亲肚子里呢。 孩子们顿时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问这问那。 一旁的猪八戒也包的跟粽子似的，裹着厚厚的衣物，虽然可以施法御寒，可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穿厚实些。 心里舒坦。 清出一片空地，又寻了一堆枯木，这不多时，地上已经是火光一片。 好在又是个背风的角落，一时间众人眉头的冰雪消融，身子也是渐渐感到暖意，总归是不那么难受。 却也说不上好受。 “吃些喝些，攒足力气，等咱们翻过那山，听说便是那西梁女国，那时便有人家，会好很多了！” 李虎从包裹中掏出大饼，分给大家伙说道。 他心情倒是不差，这一道上，本以为是孤寂一片，他们护着长老历经千难万险，然后取到那经…… 没成想，先是妖精师兄，白龙化马，又有国君随行，孩子相伴，热闹的很。 只是这吃的，有些难搞。 娃娃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跟着他们吃些清茶淡饭也就算了。 这总不能连吃都吃不饱吧。 李虎自己只是拿了一小块，当个样子，随意的咀嚼两口，便给猪八戒使了个眼色。 “二师兄，饼也没多少了，这再吃个两三日，铁定就没有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挨不过去啊！” 猪八戒与李虎来到一旁，李虎这才小声说道。 虽然知道很有可能遇不到人家，他们也尽可能的带了吃食，可还是有了意外。 这十几个孩子的量，他们是没估摸准，而且他瞧着，这些孩子估计也猜到了一些。 一次比一次吃的少了，他也不是个滋味。 “你小子把心放肚子里吧，这没个人地儿，还没妖怪不成，你看看那山，等俺老猪寻个由头，去妖怪地瞧一瞧……” 猪八戒揽着李虎的肩膀，十分随意道。 指着前面的山头，一点也不担心，妖怪也有吃素的，这过冬了，他就不信洞里什么都没有。 到时随便借点，也能撑过去。 化缘嘛，不仅仅可以向人化缘，这妖怪也可以么！ “这能行？” 李虎错愕道，凡是有妖精的地界，他们不说躲着走，可也没主动凑上去的道理。 只有躲不开了，才硬着头皮问一问。 这好说话的妖精不是没有，可此时，又是不一样的情况，这十几个孩子，别说妖精，就是饿狼见了。 那眼睛也绿的发亮。 “能行，怎么不行，俺老猪，这之前就在那灵感大王府上搓了一顿，这能有什么不行！” 猪八戒拍着肚子，乐呵呵说道。 “你们这些个小崽子，可劲吃，不然瘪了肚子，没了力气，还要老猪背你们过去，就你们省下的那仨瓜俩枣…… 不够俺老猪塞牙缝的！” 猪八戒咋咋呼呼道，喊了一嗓子，随即示意李虎把心放肚子里。 这堂堂妖王，还能让人饿死了不成，那可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第458章 死守规矩为愚 一群孩子手中拿着大饼，一口一口入肚。 听到猪八戒那般言语时，眼中除了怯意，也不由自主的有了笑意。 这些日子一道过来，他们也知道，那猪头长得是不美，可心眼也不坏，明明是大人口中坏的不能再坏的妖。 却让他们无比安心。 “八戒说的没错，省不是长久之计，这里荒山野岭的，你们要是不把肚子填饱，生了病，怕是更麻烦，吃吧！” 玄奘笑着说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是无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但凡有别的办法，如何会轮到让孩子操心生计。 所以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值得夸奖的事。 更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如果有，那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家庭的悲哀，世道的悲哀…… “师傅，你要是不介意，俺老猪就能搂两只兔子，弄些鱼来，给他们搞些野味，比干吃干粮强多了！” 猪八戒玩笑道，他们一行都听老和尚的。 就是不当和尚，也算半个出家人了。 “你要能弄来，也是好的，为师倒不至于连这个都不让你们做。” 玄奘坦然说道，要说全无芥蒂，也是假的。 只是万事皆有取舍，要是图轻快，他把这些孩子交到他们父母手里，便算了事。 又何必多此一举。 “师傅莫开玩笑，你出家人不是不见杀生，不以……” 猪八戒闻言瞠目结舌，一脸错愕。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和尚这不会修着修着疯魔了吧，怎么也开始说胡话了。 “规矩为人所用，哪能循规蹈矩，为师要是遵循旧例，那出家人不杀生，不吃荤，也是前人逐渐提出来的规矩。 再往前，有没有佛一说，再往前，有没有人一说？” 玄奘沉静说道。 若规矩这三界生灵皆守，说不定也是一片祥和之景象，若是皆不守，会是什么境况他也推测不到。 可如今世界，他要处处恪守规矩，眼前这两个徒弟，就最不可能成为自己徒弟。 出家人降妖伏魔，劝人向善，纵是向善的妖精，也是封些护法，坐骑，亦或者其他…… 寺里的和尚，可没有光明正大的收妖当徒弟的。 他要是个寻常和尚，循规蹈矩，看见三净肉，觉得可以吃，却要因此，不让徒弟杀生，让一群孩子来饿着肚子。 只因自己是个和尚，以此说明自己德行高尚？ 如此作秀，到最后，怕是只能得一个伪字。 “僧侣不食肉，戒杀生，也不过是前朝皇帝定下的规矩，有僧人遵守，也有僧人不遵守，不说其他，便是陈家庄那些个和尚道士…… 不也大鱼大肉，佛祖也没说他们犯了戒，降一道雷劈死他啊！” 玄奘幽幽说道，都是和尚，大家尊的也该是一个佛祖。 这风土人情尚有区别，他若真是那榆木脑袋，死守规矩不放，那这些孩子日后不能床前尽孝。 他岂不是罪魁祸首。 “嘿嘿，俺老猪还以为师傅你会埋怨两句呢！” 猪八戒咧嘴一笑，乐呵呵道。 他想着自己要是真打来了野物，老和尚说不得要念几句阿弥陀佛，再说些责怪之言，唱一声佛祖勿怪…… “哪里会，修行修行，修心修心，以为师现在的情况，要按照那寺里的规矩论，为师怕是已经离经叛道。” 玄奘想了想说道，规规矩矩的僧人，自然是好和尚。 可他出家从心，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在野物跟孩子的性命间，他不过是选择了孩子而已。 若心中有尘念，烦恼丝，纠结的也只会是他。 他真要按照寺中规矩，不说死劫难逃，这最轻，估计也得逐出寺庙，不得为僧了。 “师傅看得明白，俺老猪没话说，那这样，你们在此稍歇，俺老猪这就去寻些吃得来，免得小崽子们吃个饼子都犹犹豫豫的！” 猪八戒直接开口道。 又不说穷苦之家，也非灾荒之年，这般作态，瞧着太难受。 “八戒，还有些吃的，不在这一日两日，待吃得快尽时，再去也不迟。” 玄奘眼眸低垂，微微沉吟道。 现在吃的还够，尚能撑个几日，不用这样着急。 “哎呀，师傅，有些吃的，他们也安心不是，你看他们一个个的，大半天了，手中吃的才咬了几口？ 我去去就来啊！” 猪八戒一句话道破了小孩们的心思，一时间各自埋着头，有些尴尬。 这一会，他们确实是细嚼慢咽，用心品着那饼的滋味。 同时也是自己骗自己，吃这么久，假装吃了很多而已。 猪八戒一个纵身，便跳上了云头，瞅准了一个方向，便没了身影。 孩子们则是满眼的羡慕，脸上神态顿时丰富了些许。 各自露出渴望。 无论大人，小孩，总是向往强大的，只是长大后，各自的目标有了变化，不一致却殊途同归。 而现在，猪八戒的本事，给了他们最直观的感受。 “大师傅，李师傅，你们也会飞吗？” 陈十六好奇问道。 会飞的，不是妖魔鬼怪，就是天上神仙了。 仙人欸！ “会一点儿……” 李虎尴尬的挠挠头，强撑面子而又一本正经道。 努力不让自己露馅，他确实是只会一点，也跟大师兄二师兄请教了一些修行的法子。 只是那个，很难叫飞。 飞得还没他走得快，撑死了能飘起来而已。 那种感觉，比自己下水游泳还难上几分，他练了很长时间，才能跟水里一样，那么狗刨似的动一动。 没错，就是在空中跟狗刨一样，往前扒拉…… 反正他是不敢在这帮孩子面前展现的，自个的修行天分，有等于无。 一帮孩童却是没想那么多，闻言眼睛骤亮，多有意动。 会飞！ 那就是仙人了。 “大师傅你呢？” 陈十五连忙问道，随即拍自己一巴掌，觉得有些蠢了，他们就是被大师傅从山里寻到，带出来的啊！！！ 捂脸，当时脑子浑浑噩噩，完全没在意这个事。 此时想起来，不禁有些无言，他自己都感觉自己蠢蠢的。 “那老爷爷你呢？” 陈十五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蠢，便赶忙向吴季问道。 “呵呵，我没有那本事，什么也不会。” 吴季摆摆手，尬笑道。 他但凡会一点，早就不搁这待了啊。 这苦日子，谁过谁难受。 都什么年纪了，还跟着这和尚受罪，他心中有多苦，别人不知道啊。 吴季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深，头发也多添白，瞧上去，确实如老爷爷一般，这般风霜，他那容貌，早已不复从前。 看着玄奘的脸，他不禁有些羡慕。 吃的喝的，什么都差不多。 为什么这张脸，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不应该啊。 第459章 要麻袋不 却说猪八戒纵云驾雾，四下眺望一番。 终是没寻到个人烟处，这才向那山中飞去，却也遮云掩雾，异常小心。 之前说的是轻松，可多数妖魔，有自己的领地意识。 天底下像灵感大王一般，喜爱交友，又宴请四方生灵的，不是没有，是罕见。 他又不傻，万一遇上个不讲理的，怕是瞧见了他就要做过一场。 这灰云间，猪八戒掩了身形，向下方张望。 那里是山险峰峦怪，蜿蜒曲折，幽雾幽林，不见人烟处，道道有虎妖狼怪。 心中不由得一凛，暗自叫苦。 果真是个妖怪的去处，这下他是不探也得探了。 毕竟就当在山路前方，哪里躲得开。 念罢，却是施个变化之术，作个蚊虫，向那山中晃荡。 往下瞧去，却是越发心惊。 那山峦峰石有龙虎之相，鸾凤之仪，聚势而敛，直冲霄汉。 是风水宝地无疑，却也是实打实的险处。 妖怪洞前，两只守门的小妖却是强打精神，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犯困。 “肝脑啊，你说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涂地摸着脑袋，揉揉脸颊，看着那颤颤巍巍向洞里飞去的蚊虫，打了个哈欠问道。 刚才听得蚊虫之音，他还以为自己是困的迷糊了。 没想到真有只蚊子，只是瞧着那身形，恐怕也是将死不死的时候。 “许是哪处山中温泉处跑出来的，迷路了吧！” 肝脑杵着大狼牙棒无精打采道。 这寒冬，动物都没多少了，就是他们，成天也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虽然不用冬眠，可也确实没什么精神。 “那它可真惨，连自家路都找不到，进了咱的洞，要是扰了大王清静，怕是难活喽！” 涂地又打一个哈欠，朦胧了眼，缓声说道。 这大冬天的，能有蚊子来，也是稀罕。 门后，却是猪八戒所变化的蚊虫，听了这俩呆头呆脑的妖精言语，他心中倒是稍松。 想着这洞里的妖王是个爱睡觉的，他倒是有周旋的余地。 也不作声，不言语，便顺着道儿向洞内走去，这一看这洞中景象，不由得咂舌，一个妖怪洞，比那寻常富贵人家都好嘞。 想着这几日的吃的怕是不必操心了，可怎么过去，也成了麻烦。 于洞中一阵游荡，猪八戒心中稍定。 到了主洞，扫过那两道玉塌上的身影。 看着这里竟是两只长着牛角的怪做大王，俱在休憩，亦是不敢打扰。 牛脾气，跟驴脾气，没差多少。 要是犯了倔，甚至更甚之。 他亦是不想招惹两个家伙，想拿些吃食就走。 一番辗转，避开了那些在洞中四处打盹的小妖小怪，终是寻到了一处似仓库之所。 其中冷寒，猪八戒却是十分欢喜。 脸上愁容一扫而光。 在穿过只容一二人并排走的小道后，那洞中景象，已经是让猪八戒喜笑颜开。 也不见个值守，猪八戒心中大定。 “如此多的吃的，俺老猪拿你一个两个，救济一下自个，也不算过分吧？” 猪八戒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 眼前，皆是用茓子围起来的粮食，什么花生，瓜子，栗子，豌豆…… 亦有那摆放在筐里的水果，猪八戒流着哈喇子，那香蕉，苹果，大梨，种类不多，却也不算少了。 “过分啊，太过分了，这妖精囤粮，比俺老猪都离谱，这么多，吃得完吗！” 猪八戒嘀咕着，却是眉开眼笑，吃不完，正好让他带回去给大家伙分一分，这不是巧了嘛。 他们还在雪地里啃冷饼子呢，这妖精洞里面，日子比谁都快活。 不当人子啊。 在一旁化出本相，目光扫了一圈后。 这般想着，猪八戒却是已经往自己身上揣起来，这拿一点，那拿一点，很快，身上已经是沉甸甸的。 如此，他却怕拿少了，又怕错过这一次，不好再寻，便仍往自己身上硬塞。 满满当当，一不小心，那苹果便掉了一个，准备弯腰去捡时，那核桃又滚出来一些…… 一时间，猪八戒有些后悔，没个装东西的物件。 “要麻袋不？” 忽的一道声音传来，猪八戒本想应声，反应过来后却是身体一僵，立马持了钉耙转身。 “你这猪头，不问主人家，擅自偷拿，胆子很肥么！” 老牛靠着石壁，漫不经心说道。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却是猪八戒身上塞的东西掉了一地，可此时二者目光交汇。 猪八戒哪还有心情去留意身上的东西，自己能不能走掉都两说了。 “这位牛兄弟，俺老猪这不是饿得慌，来寻个吃的么，这找着找着，就找到你这了，兄弟敞亮人，多多包涵？” 猪八戒试探的问道，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 心中却有些发紧，他看到对方眼中的那种风轻云淡，漫不经心，便有一些沉重。 对方有恃无恐啊。 被堵妖精窝，他走都难走啊。 “那你可真够小心的，只是寻些吃的，这法子多了去了，你怎么一想就想到偷拿了呢，本王还在呢，你不问问？” 老牛抠着手指甲缝中的泥垢，悠然问道。 话语一出，二者间的气氛愈发紧张。 “这个……那个……俺老猪这不是想着先拿一些，事后再帮你还回来……” 饶是猪八戒脸皮厚实，此刻也想不出一个好理由来。 他不问自取，不就是想着有借无还么。 压根没打算让你发现啊！ “你当本王是那懵懂稚童，任你忽悠不成，在此偷拿，被发现还拒不认账，满口谎话，厚颜无耻之徒。 小的们，给我拿下！” 老牛嗤笑一声，压根不信猪八戒的糊弄之言。 一声令下，却是已经有小妖应声，拥将进来，猪八戒见状，脸色难定，有心想使钉耙打出去。 可扫过那老牛的面孔，其似笑非笑，十有八九就等着他出手呢。 这让猪八戒心头一跳，一阵天人交战后，最终收了钉耙，向前几步，偷拿东西，这罪过，也不是什么重罪。 他要是打杀了一群小妖，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哎，你踩坏了本王的果子，罪加一等，小的们，拿下，他不是饿么，寻口大锅，将他与被拿的这些东西一道煮了。 咱们吃大杂烩！” 老牛大手一挥，直接喊道。 “不至于不至于，大王莫开俺老猪玩笑，这坏了东西，俺赔，这捉贼拿赃，可俺老猪也还没拿走呢。 轻饶咱个，俺老猪与你赔个不是，再赔你些银两如何？” 猪八戒脸色微变，连忙说道。 心中已经是骂骂咧咧，只觉倒霉，怎么被人家给当场捉了。 他瞧着是这妖精睡的很香，怎么就醒来了…… “哦~那也不行，小的们，拿了，下锅！” 老牛眉头微跳，故意拉长语调，意味颇深，却是直截了当，让小妖将猪八戒捆了。 “你这猪头做的什么美梦，入我洞府，偷我东西，又想拿黄白之物污我双眼，数罪并罚，你等死吧！” 猪八戒哑口无言，有些语塞。 什么叫黄白之物，怎么就污了你眼了？ 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好不好，他就是拿出来一两，也能买好多果子了。 “大王，这猪头大嘞，咱怕是没这么大的锅，煮不下哩！” 小妖们给猪八戒捆了指头粗细的麻绳，又赶忙说道。 他们生火吃饭的锅虽大，可要将这猪头塞下，又放些佐料，完全蒸煮，怕是难。 “哦，那就先将他压下去，待本王寻口大锅再说，小小猪头，扰本王清静，又踩坏本王果子，饶不得你！” 老牛冷哼一声，说罢，便甩袖离去。 猪八戒却是慌了神，几番挣扎，那破麻绳却是越缚越紧，竟然挣扎不开。 眼珠子一转，猪八戒便知这绳子有问题。 一时间只觉自己倒霉透顶。 “牛哥，牛爷爷，犯不上啊，老猪……” 见老牛没了踪影，猪八戒欲哭无泪，怎么拿些东西，就要煮了他，这趟买卖，忒不划算了。 老和尚取经能不能成功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那大师兄来的晚些。 怕是只能闻见肉香，寻得些猪骨汤了。 “大师兄，老猪进了妖怪洞，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460章 胡说八道 “你这猪头怪胆子真肥，整个山里，这么多年也没见一个敢偷吃偷拿的，你倒好，呵呵！” 那小妖将猪八戒带到狭窄小洞，这才冷笑几声，没给猪八戒好脸色。 “一个蟊贼妖精，吃得这般肥壮，够有本事的啊！” 另一只小妖打量一眼，感叹一声。 以为眼前这猪头，只是个四处偷吃的毛贼，还有这体格，没点本事，还真不行。 “走了走了，等饿上几天，大王寻了大锅，咱也能尝尝这猪头是个什么味道，瞧着他肥头大耳的，铁定差不了。” 小妖们想到这里便有些心喜，毕竟敢来他们洞里偷东西的妖精，可是头一遭。 胆子是肥，可惜脑子不行。 他们家大王是什么人，家里招贼，那是贼的运道尽了。 这老洞幽幽，是又寒又冷，猪八戒只是个石头上靠了一会，便手脚冰凉，这破石头，一点都捂不热。 半晌，渐渐的外头也没了动静，猪八戒眼珠子微动。 目光闪烁，竖起耳朵听了听声。 没听见近处有什么妖精走动，心思便又活泛起来。 对方只是将他绑了，一身法力却是完好无损。 束手就擒，为的哪般，不就是养精蓄锐么。 偷着跑，总比直接打出去要轻松许多。 见无响动，猪八戒嘴角开合，暗暗念了一个松绳咒儿，只是法力探出，如泥牛入海，没个动静。 不死心，又念一个解字诀。 滴答~ 除了一旁岩石滴水的声音，便再无任何动静。 猪八戒心一横，打算将绳子绷断，霎时间，身体忽得膨胀，眼眸陡然间已经是通红一片。 这力量最讲究瞬发，一瞬间无法绷断，那再使多大力气，都很难挣脱了。 奈何，绳子太牢固，一会功夫，自己累的是满头汗水，气喘吁吁。 绳子却没个动静。 “这妖精也太精了，那这千年老绳捆俺，不给活路啊！” 猪八戒叹息一声，无奈道。 他这细瞧，才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麻绳，而是诸多生物的皮毛与筋混合造就的。 其中要是没几个大妖，他是不信的。 竟然被当麻绳来用，真是山里的土财主。 愣神间，猪八戒又起一念，想使个变化法儿，一次，没成，猪八戒便沉下心。 眼眸轻闭，使尽浑身解数，自己身体却是没个动静。 忙活半天，只是多了一身冷汗而已。 “俺老猪要是栽在这里，那太冤枉了，悔也，悔也！” 猪八戒自顾自念叨一声，他也是发了邪，为老和尚着想了一回。 不想拿山里那些野物血腥回去，让老和尚不舒服，这才起了念头，到妖精洞里走一遭。 寻些可以将就的东西。 只是……好东西是有，这没得手就被抓包，出师不利啊！ 没了办法的猪八戒，只能靠着石柱子，低下眼眸，自怨自艾。 玉榻上的老牛动作微顿，挑了挑眉毛，却是气定神闲。 这正事来了，他要是让猪头就这么跑了，那才是怪事。 “这就不挣扎了，看来取经的和尚找的徒弟一般么！” 老牛语气随意道，没将猪八戒放在心上。 牛安苦皱眉头，在一旁瘫坐，觉得事又麻烦了。 “哥呀，你咱还吃上了，这猪八戒都掏到咱窝里了，那取经人指定是不远了，这该怎么办，还没商议个章程呢！” 牛安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 自家老爷吩咐的事，他要是给办砸了，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要是害老爷在同僚面前丢了脸面，那就更不妙了，故牛安心里，是认真想把这事给办好的。 不说漂漂亮亮，可只要能过眼，自家老爷脸上不至于无光，也就知足了。 可孙司使已经不再随玄奘西行，脱离出去，那剩下的人，一个眼熟的都没有，这活，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 “拿个和尚要什么章程，莫作杞人忧天的事，等他来了，该如何还如何，正是顺其自然，随心而为嘛，有甚苦恼的。” 老牛不紧不慢道，是真没在意。 他是无所谓助不助，有没有功的，所谓看人下菜碟，对方出什么招，才决定他以什么接招。 是劫是缘，是福是祸，全看玄奘怎么选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操心的。 “有那猪头在，怎么着也是你我占理，你把心放肚子里，一个和尚么，无须慌张，你要是闲着没事，打两份热菜去。” 老牛慢吞吞说道，又是一串桑葚入口，那清爽酸甜的滋味，让他回味无穷。 这吃多了水果，就想吃口热的，换换口味。 “咱俩都闲着，怎么次次是我去？” 牛安翻翻白眼，无语道。 他好歹还出去转悠一圈，吹吹风透个气。 这四下的地儿，都摸熟了，自家老表倒好，成天洞口都没出去过，睡在那玉塌上，跟死了一样。 都能当棺材使了。 “心净则神静身清，对我来说，待在这里，是个自在，你心里有事，念头繁多，不适合久待，正该出去走走。” 老牛理所当然开口说道。 牛安神色微怔，一听这个，觉得有理。 他确实挺烦的，让他跟老表一个样，那也是难为他自己。 自己什么性子，他还是有些数的。 这么说，他天上就是干活的命？ “要些啥，我去寻去。” 牛安待着也是心烦意乱，便起身问道。 说起这个，老牛的眼睛一亮，有了光彩，瞬间认真起来。 “那新鲜的竹笋得来些，还有什么杏鲍菇，金针菇，木耳，虾仁……” 老牛嘴皮子说的飞快，掰着手指头说了一长串。 尚未说完，牛安却是连忙离开。 让他说还真挑上了，这大冬天的，他哪有那功夫整这些去，找来几样就不错了。 “哎，你等会啊，我这才说到哪，你问都问了，就不能耐心些？” 见牛安往外走，老牛赶忙抬头喊道，这性子这么急，怪不得没什么朋友呢。 就这态度，要不是沾点关系，他也不爱搭理。 “大王，听说那唐僧是个十世修行的和尚，吃了能长寿，是不是真的？” 小妖凑上前，笑着问道。 “他又不是打我娘胎里出来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老牛瞥了眼小妖，若无其事道。 “那听大王的意思，是要捉那唐僧？” 小妖讪讪一笑，好奇道。 “不，本王要放了他，还要好心好意的招待他，供他吃喝，赠他宝贝……” 老牛沉静道，目光幽幽，意味不明。 “大王是要与他交好？” 小妖有些不确定的道。 “不是！” “那为什么对那和尚那么……好？” “因为我在胡说八道。” …… 老牛一句话让小妖哑口无言，闭口不敢言语，只能住了嘴，一时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老牛似是没有察觉到尴尬的气氛，依然开口问道。 “没……没了！” 小妖底气有些不足，弱弱回道。 他觉得，可能是哪里得罪自家大王了，不然怎么这副语气。 “那你还不走，你问来问去，让本王比昨日迟睡了……嗯……正好七十个呼吸！” 老牛漫不经心的瞥了小妖一眼，幽幽说道。 “小的错了，小的知罪，请大王饶恕小的！” 小妖心神一慌，急急说道。 “七十一个了！” 老牛眼中闪着不明意味，幽幽道。 “小的明白，小的告退！” 小妖身子一颤，连忙打着摆子，强行让自己两条腿动起来，往外边走去。 “睡个觉还这么费劲，老牛我遭的哪门子罪。” 老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才将捂着嘴的手挪开，缓缓躺了下去。 不一会，那呼吸声，已经是照常响起。 “哈哈，看把光不溜给吓的，都不会走路了都！” 一个妖精的笑嘻嘻道，自家大王老这样，最喜欢逗这些新面孔，他们这些洞里的老家伙，最喜欢看这样的场景。 每次都想笑。 “嘘！两位老大哥，小声点，吵醒大王，罪过不小嘞！” 那小妖踮起脚，小心翼翼挪动，又悄悄说道。 大王刚睡着，他们怎么敢这样说话的。 这声音，很容易吵醒人好不好。 “光不溜，没事，大王睡觉只需一个呼吸，这只要不是故意大声，不太响的动静，吵不着大王休息的！” 那老妖随意摆摆手说道。 自家大王的睡眠，那是好的不得了，莫说说话，就是天上打雷，他也没见大王醒过。 这睡眠，让他们这些睡的很少的老家伙，羡慕的很呐。 可惜，没那福分。 听二大王说，要想与大王一般，起码要个好的心境呢。 他们哪明白要什么心境，反正就他们这样的， 是没什么希望了。 第461章 心善的和尚师傅 “师傅，猪老二去了这么些时候，还没个影子，多半是出事了，我去找找！” 路旁，悟尘站定许久，一直少有言语。 这会终于开口说道。 去这么久没回来，山里不可能有人精，那就只能是妖精了。 “且等等，容为师一道！” 玄奘连忙起身，哪料起的太快，眼睛猛的一黑，腿又传来麻意。 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师傅，你跟孩子们待在一块吧，我去去就回！” 悟尘眸光微深，认真说道。 师傅佛法高深是不假，可有几个妖怪是向佛的，撞上师傅出手的概率，小了些。 若是一道，多半是为妖精添道菜儿。 “李虎啊，你照看着孩子们，可别让他们出事。” 玄奘轻出一口气后，对李虎说道。 要是他们也出事了，就李虎跟小白龙，多半也做不了什么了，不如带着这些孩子往回走。 怎么也比丧命强。 李虎刚要张口言语，玄奘却是抬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这件事就这样了。 “悟尘，咱走吧，去找找八戒去。” 玄奘平静说道。 如果说这是考验他的劫难，那么由他受着便是了。 只是看那山，玄奘神情也有些严肃，不说别的，就是站在这，他也隐隐能听到山中传来的野兽吼叫。 嘶鸣~ 只听那声，他都可以断定这里面不是个善地。 莫说其他，其中只要有些妖魔，生了歹意，他身边的这些孩子，就是人家的眼中餐。 少了八戒，悟尘要是再被妖精缠住，就靠李虎与小白龙…… 这帮孩子的下场，他都可以看得见了。 呼~ “走吧！” 玄奘轻声说道。 陈十五陈十六看着向远处走去的大熊与和尚，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却是被陈耳与陈山捂住嘴巴。 最后只能看着圣僧与大师傅两道身影消失在小道中。 “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两个小孩挣扎开来，异口同声问道。 瘪着嘴瞪大眼睛，很是不开心。 “你们想跟着去？” 陈耳神情有些异常，淡淡问道。 俩人却是点点头。 “你八岁了，你也九岁了，我六岁都算懂事了，你们两个差些，也到了该懂事的时候，刚才要是让你们说了。 不是让圣僧与大师傅为难么，除了这还能有什么？” 陈耳靠着角落，淡淡说道。 “少给别人添麻烦！” 两个小孩闻言语塞，有心想要辩解，可心里也清楚，以他们的力气，别说帮忙了，跟着大师傅他们。 也就只有添麻烦了。 哼！ 轻哼一声后，陈十五陈十六各自扭过头去，十分倔强，却是各自生着陈耳的气。 陈耳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是不会懂他们的想法的。 “行了啊，小孩子之间要和和气气的啊，长老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咱那二师傅啊，就是个爱迷路的主儿。 这多半啊，是在山中逛迷糊了，没找到路，等长老找到了，一会也就回来了！” 李虎当起和事佬，打哈哈说道。 这帮小孩好不容易不再像之前那样呆呆傻傻，可又聪明的很，什么事都容易多想。 他这能不能忽悠住还两说呢。 只是转头看向消失在远处的脚印时，李虎心中也是一沉。 可千万要回来啊，他这个大老粗，可不是带孩子的主。 玄奘与悟尘进了这险山，才知山中凶险，远比想的更厉害。 那有虎豹豺狼，眼中有寒芒，自带一股凶煞气。 狼非一般狼，竟有一人高，虎更非寻常虎，那虎爪碎石断树，身形亦是高大异常。 巨蟒之粗壮，玄奘瞧着，是心惊肉跳。 就他这大小，恐与那蟒蛇嘴中的牙齿差不多…… 阿弥陀佛！ 饶是玄奘，也只能赶紧念经文平复心情，到了此间，这什么野外生存指南也指望不上了。 那些猛兽，就算不是妖精，也胜似妖精了。 妖精还会开口说两句人话，就这样的，怕是只将你当猎物。 哪里会听你言语。 悟尘一路上已经是目露精光，气势全开，一身袈裟光芒绽放，于林间闪烁生辉。 那幽雾也不袭声，那虎狼也都退却。 “师傅，这山中有大妖无疑了，只是看这景象，对方恐怕也不是好惹的！” 悟尘想了想，沉声说道。 他们这一路走来，从外到内，遇到的妖魔是从弱到强，虽然无明确的地带划分，可大体上是照这个来的。 看着混乱却有着生存规则。 没有强大的妖王统领，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混乱中有着秩序，又显得原始。 不知这样的山头，有什么规矩啊。 “无妨，咱先看看八戒是不是在人家手里，要是的话，努力求活，尽量不死！” 玄奘扬眉，一边向四处张望，一边说道。 脚下的道，没个人迹，全是猛兽凶禽的脚印，这路，都不是给人走的。 “师傅，我现在送你出去还来得及，猪老二我去找，师傅你到时绕个道，就算没有我们，你也能……” 悟尘犹豫一会，低声说道。 他这一路走来，见到的妖王也不少了。 这次，隐隐有些预感，自己即将遇到的，怕是一个难敌的对手。 这山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已经是让他感觉到了压力。 玄奘要是跟着去，死活难说。 “别说了，你是为师的徒儿，八戒也是，他出去找吃的未回，我这个当师傅的，还要丢下你们两个不成？” 玄奘眼神坚定，摇头说道。 两个徒儿是妖不假，可也不是他西行路上的牺牲品。 既然路过不去，又不能活，那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再者，这生死之事，尚未可知，有那一线生机，也是说不定的。 “喂，你这和尚妖精，莫不是眼睛看不见事儿，怎么往这条道上走，这里是妖精去处，你若是要去别处，赶紧绕路嘞！”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玄奘身子微顿，这寻声看去，才发现老树上有一只山猫，打着哈欠说道。 “猫施主，道没错，贫僧正是寻妖精来的，敢问施主，可曾见过一个长喙大耳，猪头人身的妖？” 玄奘脸色不变，转而合掌问道。 对方提醒他，想来是好意，正好问一问八戒的下落。 山猫理着自个身上的猫毛，眨巴眨巴眼睛，找妖精来的？ 这可稀奇。 “没见过，猪妖倒是见过不少，可那都是山里的熟相识，也不是什么猪头人身，你要说这个…… 听说就刚不久，有个跑大王洞里偷东西的蟊贼，长得倒是一副猪样，不会就是他吧？” 山猫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顿了身形，有些讶异道。 “要是他，那你也不必寻了，大王要拿他下锅，煮了他哩，你既是他的同伙，赶紧跑了便是！” 山猫随意说道。 要从大王嘴里抢吃的，那不是瞎子在茅厕打灯，找屎么。 “阿弥陀佛，贫僧正是为他来的，不知猫施主有没有时间，带我去见你们大王，万请行个方便！”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脸色稍微柔和，认真说道。 想着多半是八戒了，这有消息，总比四处摸瞎强。 “你这和尚真有意思，别人听了，都忙着逃走，你倒是自个往前凑了，我家大王虽不是个凶的。 可也保不齐，见你细皮嫩肉，起心思吃你，你可得想好了，就这头大黑熊，可保不住你！” 山猫动动耳朵，瞳孔间有了变化，定神说道。 他也没听说自家大王捉过什么人吃，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 那兴趣来了，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还请猫施主带路，贫僧感激不尽！” 玄奘不再言他，轻声说道。 第462章 老牛偷得几日闲 却说那山猫带着玄奘，一道向山中行进。 小半日后，才到那洞前。 又有小妖通报，这才得以进洞。 玄奘瞧着那两位大王，心中却是觉得古怪，这山中凶猛异兽无数，那气势惊人。 一道就是对上那眸光，也是骇人，叫他不敢多看。 怎么反而是两个平平无奇的牛妖，做了这山中大王？ 老牛没玄奘那么多想法，只是扫了玄奘一眼，便没了兴趣，就一和尚，有什么看头。 “听他们说，你是那猪头妖的师傅？” 老牛很是悠闲的坐到了洞中高椅上，这才有了些大王的架势。 “那你知不知道这猪头，入我洞中，偷拿我吃食，他若拿的少些也就罢了，居然塞的满满当当，贪心不足。 已经被本王捉了，正要下锅呢！” 老牛瞥了眼比玄奘还紧张的牛安，示意他沉住气。 一个西行取经的和尚，到了他的地界，还怕什么，天上的神仙管的再宽，还能指手画脚不成。 就是指手画脚了，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功夫听。 有什么可慌的。 玄奘听罢，瞧着那独角兕大王，心中稍松。 总算是个能说话，也有心问他的。 要是个直接见了就要拿他下锅的，他就是张满嘴，也没处讲理去。 “大王，贫僧正是为此而来，他是我徒儿，行那偷盗之事，非他之过，实乃我之罪。” 玄奘神色微凝，合手说道。 悟尘站在玄奘身旁，心中警惕万分，眼前两个妖王，要是那个二大王，他还有把握与之一战。 可那高座上的独角兕大王，他就没有一点把握了。 看不出深浅，再加上这洞内里里外外的妖，打，是打不出去了。 “哦，那是你让他来偷的，这么说来，你这和尚才是罪魁祸首，出家人教唆徒弟偷盗，罪过不小啊！” 老牛身子微微靠前，语调稍长，其中意味，玄奘也听个明白。 “既然是主犯，小的们，将他押下去，一道与那猪头给煮了，这般细皮嫩肉的和尚，本王也是第一次见呢。” 老牛饶有兴趣道，手中香蕉剥开半截，已经美滋滋的塞进嘴里品尝。 “大王要煮贫僧，本是应该，只是我那徒弟也是好心，为的是让我这凡僧不饿肚子，出发点总是好的。 他心肠不坏，大王可否给他一个机会，小惩大诫，放他一条生路？” 玄奘神色从容，为八戒争辩道。 这事说来，也是他疏忽，他这个当师傅的，罪责难逃，只是八戒实在无辜。 似他那样的妖怪，也没犯过什么大错，要是因此丧命，属实无辜。 悟尘有些着急，本想开口言语，却被玄奘拦住。 “呀，还是个有德有行的高僧，这徒弟你早不教，等出了事，再为他开脱，怕是有些晚了。 东西虽没被他盗走，可这心思，属实很坏，要是没被本王发现，恐怕有搬空本王洞府的心思。” 老牛神色转冷，沉声说道。 对这眼前的和尚，说不上喜欢。 “小的们，把这和尚押下去，与那猪头一道煮了，切记，这火候不能低了，也不能高了，否则这滋味便不好了！” 老牛大手一挥，直接喊道。 一旁顶着棕毛的两只妖精听了，丢了兵器，便架起玄奘要往外拖。 “哥呀，真煮啊？” 牛安神色一紧，咽了口唾沫，赶忙问道。 他可不是馋唐僧肉，你这真煮了，怎么跟上面交待。 “慢着，我那兄弟偷盗，实则为我指使，师傅他也是后来知晓，才陪我一道来寻他，这罪过，该是小僧的！” 悟尘站在玄奘身前，沉静开口。 要是占理，他还能挣扎一番，此刻得知是猪老二偷人家东西，这打也没理由。 将这罪过担了，就师傅那身体，要是进了锅，能撑几个时辰。 “悟尘，你回去吧，照顾好他们，不用多说了！” 玄奘坚决道，转身便跟着那两个妖精离开。 “大黑个，挺尊师重道的么，不过本王不能煮你，这山中没那么大的锅，容不下你，你且走吧！” 老牛抬手，剩下的香蕉也进了肚子，便有些不耐烦道。 洞中大小妖精，一个个神色凝重，眼睛都不敢眨太频繁，愣是瞪着这大黑个，生怕他不开心了，在洞中闹。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了我师傅与师弟？” 浑厚的声音发出，在洞中更显沉闷，悟尘眼中光芒流转，直直盯着老牛问道。 他觉得老牛的态度，未必对师傅猪老二有杀心。 就好像理所当然，又跟按照规矩来似的，那种感觉，很奇怪。 “要放他们，那可有难度，首先，这偷拿本王洞中东西，罪过不小，纹银十两，可免他们死罪……” 老牛摸着下巴，微微一沉吟，话音未落，悟尘却是扔出一锭银子。 “二十两？那也只能免了他们死罪！” 老牛将银子塞入怀中，这才悠悠说道。 悟尘不以为意，能用钱解决的事，再简单不过，他亦是有些诧异，为何这妖王如此好说话。 居然只是要银子？ “那猪头打乱了我东西，可这东西呢，已经被小的们收拾好了，所以他们固然可活，却得留下来在本王这做活。 这样吧，先干三天试试，要是表现好了，本王或可放他们离去！” 老牛负手，淡淡说道。 心中一点不慌，觉得自己这想法，很合道理。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于此捉弄小僧？” 悟尘眼中有一丝的茫然，对眼前这家伙的话语，有些难以理解。 这些事，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妖王会如此轻易放过？ 他心中有些怀疑，擅入其他妖王的领地，行的还是盗窃的事。 按理说，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信与不信在你，本王懒得解释，这最后一个么，便是上行下效，你那师傅不好好教导徒弟，这才有此一遭。 等什么时候，本王觉得那和尚做得好，徒弟学的好，便可放他们离山。” 老牛不假思索道。 悟尘一时间有些沉默，不知作何答复，那妖王言语，不像是假的，也没必要哄骗于他。 可他觉得有些不真。 要是就这些要求，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那妖王也太好说话了。 可若是有心骗他，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远比让他这样怀疑好的多…… 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谁，就你俩，把那猪头与和尚带着，这几天让他们跟着你们做活，一切跟你们一样，切不可纵容！” 老牛指向两个萌萌的小妖怪，索性说道。 他这可不养吃白饭的。 “小僧也去！” 悟尘目光微动，出声说道。 “让他去，好了，没事不要打扰本王了，该休息的休息，该干活的干活，这么好的天气，莫要浪费了！” 老牛毫不在意道。 随即舒展身躯，便喜滋滋的来到自己的玉榻前，裹了毯子，睡下了。 瞧见这一幕，纵是悟尘，也是摸不着头脑。 什么好天气，还不要浪费？ 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寒冷异常，这叫好天气！ 再者，你管睡觉，叫不要浪费…… 这妖怪，是正经妖怪吗？ 他怎么觉得跟走错了地方似的，这里，是妖精洞府吗。 “这位兄弟，你个头高得很嘞，认识一下，俺叫水牛！” 被老牛指到的俩妖怪走到悟尘跟前，很是好奇，那个头稍微大些的，又指着一旁的兄弟开口道。 “俺兄弟，水牛牛！” 悟尘眼皮子微跳，嘴角也是有些抽搐，他感觉自己有些麻瓜。 之前的凝重，已经被这些家伙整的有些崩溃。 是世界变了吗？ 还是这里的妖精脑子不正常！ “还请二位兄弟快些，要是晚了，我那师傅是个凡僧，禁不住热水浸泡！” 悟尘沉住气，认真说道。 他可是听了，那妖王要将玄奘也与猪老二一道煮了。 猪老二皮糙肉厚，师傅可不是。 要是上了锅，怕是要不了多少时候，就得魂归极乐。 俩妖怪听了，却是咧嘴一笑。 “不着急，不着急，就该煮一煮嘞，我家大王那是吓唬你们哩，你且随我们去瞧瞧，便明白了！” 水牛笑了一声，乐呵呵说道。 几经转折，待悟尘见到自家师傅与猪老二时，睫毛更是忍不住颤动。 这特么叫锅？ “我家大王本欲煮他，却没个好锅，正好洞里有这热泉，便把他扔这里煮了，大王古怪的很嘞，明知道这泉水煮不死人……” 水牛慢悠悠说道。 眼前，乃是一个直径不足三丈的泉眼，那水汽腾腾，这哪是煮，这分明是泡澡…… 一旁，还有诸多或大或小的热泉，谁能想到，这妖精洞里面，还有这东西。 “你瞧，温度不高不低，只是也煮不熟东西嘞！” 说话声惊醒了疲惫已久，刚刚睡过去的玄奘，只有猪八戒，哪怕被束缚着身体，这呼噜声依旧。 愣是没个动静。 “悟尘，你也过来了，那妖王想必是个善的，故意吓唬为师，这泉水，要泡死人，怕是得费些功夫。” 玄奘刚刚惊醒，有些迷糊，便强打精神说道。 说罢，那沉重的眼皮却是再也睁不开，又沉沉睡去了。 悟尘眼帘微垂，也没叫醒师傅的想法，他知道，那是玄奘这一阵子身心俱疲，累着了。 好不容易松懈下来，却是在这妖精洞府。 要是妖精真有什么想法，怕是很容易就能得逞了。 …… “大……大王，外面又来了一群人儿，有十几个呢，今儿个真热闹！” 肝脑急急忙忙跑进洞，对着老牛喊道。 “瞎嚷嚷，有什么人，你把他请一边去，洞里又不是没地，喊我作甚，没看见本王睡的舒坦，你小子成心的吧！” 老牛揭开盖在头上的毯子，吹胡子瞪眼道。 扰了他的清梦，这小王八蛋不懂事，也是他没当回事，忘了立规矩了。 往常都没个人影，自然没人扰他…… 谁成想还有这一遭！ 一会后，那大大小小的泉眼中，便又多了十几道身影。 第463章 教导 当玄奘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身心俱舒的他，差点都忘了这是在妖怪洞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可反应过来后，他就对妖王的举动更疑惑了。 这算哪门子事。 当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一旁的景象时，玄奘的心也跟着眼皮，狠狠的一跳。 都在，被包圆了。 只要妖王有不好的念头，他们这么多，怕是一个都逃不出去…… “师傅，你醒了，咱们的性命是无忧了，可有另外的事，待我跟你细细说来！” 悟尘时刻注意着玄奘的动静，见师傅醒了。 便与玄奘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将他与那独角兕大王之间的谈话也一并说了，这样一来，他们在这必须要逗留几天了。 要是那妖王好说话，说不定能早些离去。 要是此事真就是那妖王戏弄他们，开一个玩笑，恐怕之后的日子，不会怎么好过。 说罢，悟尘又将这些孩子的事也说了。 这些孩童虽然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又因村民与妖精间的仇怨，饱受折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可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的命是玄奘起念，让悟尘寻回，这才有了新的变化。 他们没读多少书，不知道多少大道理。 却也会依从自己本心行事，而来到妖怪洞，与玄奘一块面对将要发生的事，便是他们的选择。 …… “长老，你可别怪我和龙爷，你们都进山了，也没留个消息，这没办法，我就只好顺着孩子们的念头来了！” 李虎摸着鼻子，无奈说道。 总之，是绝对没有可能，让他带着孩子独活的。 玄奘面对李虎，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哪里会起责怪的心思，只是人太善良了，不会伤害别人是真，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苦些，也是真。 他是既为此开心，又为此无奈，更感到心疼。 以他的想法，这些孩子，就是自私些，也是应该。 为自己的将来谋生，没什么不对的。 “喂，别发愣了，大王说了，你们这几天是要跟我俩一块干活的，可不能吃白食，都收拾收拾，把这些衣服穿了。 就你们穿的，那哪是干活的衣服！” 水牛牛昂首说道，终于神气一会。 这以往，哪里有他们耍威风的机会，如今，他手底下也管着人了。 虽然不知道管几天，可这感觉，说不上来的爽啊！ “多谢妖施主！” 玄奘合掌谢道，他们的衣服久久未洗，却是趁着泡热泉的机会，一道洗了。 他没想到妖怪会为自己准备衣物。 那衣服鞋子棉袄…… 也都全乎，不曾少了。 “麻烦妖施主，能不能为这些孩子也拿些寒冬时穿的衣物，贫僧这里尚有些银两，可以与你购买！” 玄奘又道。 这些妖怪有一套，很可能有两套三套…… 这几个月一直赶路，说实话，这些娃的衣服，从里到外，还有那鞋子，都可以说得上不堪入目。 不说穷苦人家，都快与乞儿一个模样了。 “要做活的是你们，他们……” 水牛牛挠挠头，有些犹豫，大王没交待他，说这些孩子也要干活啊。 一时间有些为难。 “我们跟圣僧一起的，我们也要干活！” 陈耳眼珠子一转，听明白了妖怪的意思，赶忙举手说道。 说着又捅咕捅咕身边的兄弟。 “对，我们一起的，也干活！” 陈山也顺势说道。 一时间，一帮孩子纷纷举手，干活就有新衣服，这谁不愿意干啊。 水牛牛脑袋转的有些迷糊，不得已，又跑回去，请示了一下二大王。 得到同意后，这才又拿了衣物，让他们换上。 准备跟着妖精干活的玄奘等众，却是先被喊到了洞中另一处地方，看着眼前的大桌小桌，众人有些愣神。 “发什么呆，难不成你们不吃饭，想偷懒？” 水牛牛有些狐疑道。 “真是给我们吃的？” 李虎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说道，这是人该有的待遇？ 别说妖怪的地儿了，他就是走到人的地界上去，也不一定能被如此招待啊。 这妖精当中也有厨子？？？ “肯定啊，你们不吃，哪有力气干活，到时一个个倒下了，大王要怪我嘞！” 水牛牛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只当这些家伙脑袋不灵光，有些毛病。 吃个饭都大惊小怪的，他在这里多少年了，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流程，有什么奇怪的。 当玄奘等人半信半疑的坐下，夹起一口菜送入口中后，便也顾不上其他了。 虽然不是说十分好吃，但是总归是不难吃。 这年月，还是妖精做的饭，能有这个程度，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 牛安不明白自己老表这般作为有何用意，只是趁着闲逛的功夫，装作不经意间扫过那和尚等众。 嗯，干活很卖力。 一帮家伙，全部被喊来清扫这洞门前的积雪。 山中的道不好走，洞前却是宽敞，这雪，自然是要时常清理的。 只是这样的做事，真能叫劫难吗？ 牛安心中惴惴，不由得想道。 天不放晴，不见日月。 玄奘一行却是跟着那两个小妖怪，一道做活，一道吃喝，一道休歇…… 只是一日，这脑袋便有些恍惚。 这是妖精过的日子？ 这是人能过的日子？ 接连五日后，玄奘已经是有些茫然。 人，尚在艰难求存。 这妖，日子怎么这般舒坦？ 洞内外，各类妖精，虽然每日干活不同，也有差别，可待遇也不同。 若分到不费气力的，这时间便久些，但是轻松。 若是比较费力气的，活却少，休息的时间也多，两相比较，全看你爱做哪个了…… 甚至于，他们这些人，还跟着妖精们一块巡了一次山。 当那巨虎，大蟒，山猿……都十分和蔼的跟妖怪们打招呼时，玄奘怀疑人生了。 如果忽略那些让人心慌的样貌，这妖精之间的言语，跟那街头巷尾，村口，人和熟人之间打招呼，并无分别。 玄奘本以为只是妖王悠闲，日子舒坦。 从未想过，这上下妖精，也能过得舒坦。 夜中，玄奘静坐，思绪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他第一次了解到了妖精的日常。 甚至有动笔将此记录下来的心思。 只是心中有千言万语，一笔难以概括，也不是寥寥几笔就能写尽的。 只能简要提炼几笔，待将来有空闲之时，再做详细阐述。 这几日的感觉，让他恍如做梦般，难以觉真。 妖，都有这样过日子的，人，为什么还在打打杀杀，勾心斗角…… 一帮孩子早已睡着，便是吴季，这几日也是难得的悠闲，正在美美的梦乡中。 毕竟每日最多干大半天活，剩下的便是吃喝，睡觉，以及闲逛。 这样的日子，比跟着玄奘取经，简直不要好太多。 要不是一个个妖精都长的有些不怎么好看，他死活都要想办法留下来的。 太舒坦了。 “师傅，这日子过得不对，俺老猪怕那妖王憋着坏，要不咱寻个时间，偷偷的溜？” 猪八戒鬼鬼祟祟，来到玄奘身旁，小声说道。 事情经过他都晓得了，可他就不觉得那妖王如此好心，说不定另有所图。 这越想越慌张，便动了逃跑的心思。 “八戒，先前是为师疏忽，未曾跟你说些道理，你跟我一道，也算半个出家人，似到人家家里偷拿东西…… 不管是人是妖，总是不对的。” 玄奘对八戒的问题没做回应，反而说起其他。 他也是经那大王提点，才觉得自己对身边徒儿的约束少了些。 又或者因为他们是妖，便下意识的忽略了这方面。 “咱们化缘，要是到了无主地界，紧要之时，寻些吃的，倒也无妨，可既然是有主的，那总是要问过主人家的。 人家若给，是善待咱，若不给，也不因多做计较，千人千面，咱也没必要因此妒恨！” 玄奘轻声言语道。 “如果说那大王真有什么别的心思，此事却是因咱而起，有什么事，咱们担着便是，这犯了错，还要逃走的心思…… 你以后可不能再有了！” 第464章 不是劫难的劫难 “师傅，这才多大点事，至于你念叨这么久么！” 猪八戒讪讪说道。 一个妖精，哪用那么讲究，不过是点吃食，大不了，多赔他一点就是了。 只是迎上玄奘的目光时，猪八戒又不自在躲避开来。 这事，确实是他疏忽。 “你别这么看俺老猪，这不是情非得已么，像其他地方，那从别人地里偷些粮食，蔬菜，就是偷柴火的…… 那不是也有大把的人在！” 猪八戒弱弱说道，却还是有些不服气。 别的不说，就高老庄的那些人儿，经过他家地皮，趁着人不注意时，还偷拿些东西呢。 那苞谷长的正嫩的时候，哪怕有些人自个家种了，晚上不也偷偷跑他家地里，掰些下来偷煮着吃…… 他不也没计较么，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 “至于，师傅收了你，就得教你，像你说的，为师也知道些，那些穷苦地，也大有人在，可你跟他们不一样！” 玄奘语重心长，肃声说道。 “你是妖身，容易惹人注意，但凡有些地方做得差了，少不了有人要指指点点，这些可以避免的，便没必要授人以柄。” 看着八戒不以为然的态度，玄奘暗叹一声，知道一时半会，自己这徒儿意识不到其中错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为何连一个小小村庄，人都有所划分，有圈子…… 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像徒儿说的那种情况，自然是有的，有的也许是窘迫，迫于生计，不得已为之。 有的纯粹是心性使然，沾染上了爱占便宜的心思。 用别人家的，自己的便会有盈余，到时又是一点余粮。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但这样的人，没人喜欢，哪怕没人当面说，日子久了，却一定可以见人心。 有谁愿意和这样的人往来？ “再一个，既然到了人家门口，你们又同为妖族，你和气一点，稍微低个头，口气软些，与他借些食物…… 就算他不给，也能少些冲突，换言之，哪怕打起来，咱们，到时也是占着理的。” 玄奘耐心言语道。 “有时候方法对了，许多矛盾也就消于无形了，这几日，这些妖怪施主是怎样一个性子，你也都看到了。 那日你若是换一个方式，或许现在便是另一种情形！” 玄奘说得猪八戒有些心虚，一双眸子不敢对视，只能四处乱瞄。 要说其他妖怪洞，他或许不信，可这个洞，他要是和和气气的来借些吃的，十有八九不会被拒绝。 毕竟这几日他吃的粮食，就快占一行人当中的一半了。 那妖怪见他干的活也不少，也没说什么。 有此念头，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为师也不是说要责怪，或者埋怨你，这事，说起来我也有过错，只是希望你以后莫再有此行径。” 玄奘幽幽说道，有错，咱认错，改过。 无错，咱也时常反思，自省，总归没有坏处。 至于这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这偷拿之罪，要是刑法严厉的地界，少不了要挨些板子，再厉害些，要断手断脚。 虽然说自己徒弟是妖，不能与人等同。 且就是在一些地方偷拿了，那些人多半畏威，不敢言语，可要是遇到比八戒厉害的，又霸道的。 怕是在劫难逃，他没想到，却是在这妖怪洞中，给他敲响了警钟。 山中的土匪也有好坏，你若是继续当土匪，性子野一些，依然能得到附近村民爱戴。 可要转变身份，做其他行当，那这性子，必然是要改一点，收一收的。 否则，除了惹人厌恶，还会被人瞧不起。 因为有些事，他本就是错的，无可狡辩。 “事做错了，咱认，为师也认，等此事了，再与此间大王，认认真真道歉，有何惩罚，为师也与你一道背了！” 玄奘说罢，自己却是有些轻松。 猪八戒听着自己师傅的言语，忽然间有些沉默，那眼眸低垂，很久没人与他这样说过话，说过道理了。 导致他都有些恍惚。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萦绕在心头，被师傅教育，跟被媳妇教育，还是有区别的。 “师傅，这次确实俺老猪欠考虑，有失妥当，那个……俺错了！” 猪八戒犹豫半晌，硬是将那几个字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虽然觉得很失面子，可对自己便宜师傅说。 总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猪八戒在地上画着圈圈，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现在言语，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偷偷抬头，去看老和尚的反应。 没想到玄奘就在这等着他呢。 此刻目光交汇，玄奘却是温和一笑。 “为师也错了，虽然收了你们当徒弟，可心里总是有些失了偏颇，这些道理，我早就该与你们说的，别怪师傅！” 玄奘拍拍猪八戒的肩膀，感叹说道。 若他收的是人，会这样纵容，会忽视这些细节吗？ 恐怕很难，他只是下意识的就把俩徒弟当作妖，然后忘了跟他们说些该说的道理。 一路上多是在意他们有没有生祸，打杀无辜生灵。 他也错了。 人该教，妖更应该教，不然，那一颗善心，岂不是被他自己辜负。 这是他的过失。 猪八戒感觉莫名，只是觉得，这一刻，他好像与这个和尚，亲近了些。 不再是以往那种便宜师傅的感觉，多了些别的东西在其中。 “嘿嘿，俺老猪被训了一顿，居然感觉挺开心，这种感觉，是奇怪啊！” 猪八戒摸着脑袋，有些憨的说道。 玄奘目光温和，与徒弟说开了，自己眉间的愁意也化开不少，这一关，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心关。 妖徒弟，那也是徒弟。 是不是妖，不重要，是不是徒弟，很重要…… 又过三日，三日间，玄奘等众，始终听那两个小妖怪行事。 或于山中拾枯柴，杂物，又于雪中搬运果酿，找些坚果…… 桩桩件件，也许累人，但也充实，那种久违的劳动之后的幸福感，又一次体会到了。 这日，又被那大王召见。 洞内，一行人心中惴惴，怀着着的对未知事物的紧张与不安。 这几日的做活，实在算不上处罚。 故一群人以为，现在要面临的，才是真正的暴风雨。 洞内明珠生辉，将四周照的明亮，也有烛火，灯罩，老牛高坐，也少了份悠闲，多了一丝正经。 洞内大小妖怪齐聚，少有的全部汇聚在一旁。 乱而有序，各自心有疑惑，却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等自家大王开口。 老牛目光从一个个面孔上扫过，最后又回到玄奘身上。 “小的们，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咱洞里来了个偷拿东西的猪头，本王怎么处置的，你们也都知晓。 现在，我就问一句，他们这些日子所做，可还认真，可有偷懒，悔过之心可诚，以及，你们觉得能不能放他们离开？” 老牛坐正，沉声问道。 玄奘一行，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是个什么境况，他哪知道。 故这能不能放，还得这些小妖们来决定啊。 “大王，你问的这是一句吗？” 光不溜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认真是一件事，偷不偷懒又是另一件事，还有悔过…… 好多啊！ 哈哈哈~ 只是话罢，小妖们顿时一阵哄笑，他们也觉得，这不是一件事，不过，好像又是一件事。 一群孩子站在玄奘身后，脸色各异。 毕竟七八百个妖精，都在洞里，一眼看去，没被吓晕，已经是他们心脏强大了。 哪还敢有多余的动作，有的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心砰砰直跳，那不是激动的颤动，纯纯是吓的啊！ “大王，我兄弟俩与他们接触的最多，那猪头偷拿咱的东西，是坏得很，不过大王发现的早，没教他得逞。 这几天他也算老实，这和尚与其他人，干活这方面，没得说，我觉得要是没啥事，就放他们过去得了！” 水牛拉着自己兄弟站出来，大声说道。 他还是尽量不帮这群人说好话，不然的话，这些天，不说这和尚，就是这些人族小屁孩，干的也贼认真。 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一帮人听了，脸上立马一红，便是那些孩子，耳根也禁不住有些发热。 毕竟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虽然天天干活，可精气神都好了不止一截。 那赶路的乏气，也都没了。 说起来，占便宜的是他们。 “大王你说的太多，俺就听了个能不能放，俺觉得能！” 有妖想了想说道。 “这和尚不错嘞，听他讲经，还有路上那些趣事，我觉得挺好，这要是走了，岂不是少了个热闹的！” “咋的，要不你跟他取经得了？” “那还是算了，听他说的，我觉得还是这里的日子安逸，那外面的日子，哪是妖过的，惨得很哩。” …… 妖怪们说着说着，便说到其他地方去了，讨论的也不是玄奘能不能离开。 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老牛见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抬了抬手，示意安静。 洞里霎时间便又只剩下喘气声，玄奘，悟尘，八戒，李虎，吴季，陈易，陈耳，陈山……乃至陈十五，陈十六。 皆是提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看向那大王。 他们能不能离开，这些小妖没有决定权，全看那大王如何决断。 一切皆在他一念之间。 焉能不紧张。 第465章 劫说 “和尚，念你徒弟是初犯，又没对本王造成多大损失，此次便放尔等过去，你这个当师傅的，还算有点师傅的样！” 老牛想了想，淡淡开口说道。 “不过你也当自省，否则，今日之福，亦可为他日之祸，你们……好自为之！” 话罢，老牛不想多说，挥挥手，便让小妖们送这帮人离开。 要不是看在玄奘还算明理，态度又可以，他连这几句话都不想说。 一帮人脸上明显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 就连吴季，此刻也是有些激动。 这地虽好，可是妖怪多啊。 真要叫他留下来，他也不敢。 “阿弥陀佛，大王恩德，贫僧感激不尽！” 玄奘微微合掌，正色说道。 能遇到如此讲理的妖王，是他之幸。 “那个，对不住啊，先前确实是俺老猪差了念头，你们多多包涵！” 见此间妖王真要放了他们，猪八戒为先前生出的念头，感到些许羞愧，自己犯的错，捏着鼻子也得认。 当即站出来，赔礼道。 老牛已经快走到众人看不见处，只是在身影消失前随意摆摆手，没作言语。 玄奘的事，只不过是自家老爷硬给他弄下来，这才顺手的事。 真要让他花多大功夫，那前面的一切所为，本就是他的用意所在。 故牛安担心的，恰恰是他最不担心的。 一个和尚，能让他下界走一遭，已经是非常上心了，这本身就有着非凡的意义。 老牛回了那玉塌之上，进行日常歇息。 玄奘心中却是有所触动，实在是那大王的态度，以及举手投足…… 很难想象他会是一只妖怪，这风格，与他以往遇到的妖怪，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只是对方不愿过多言语，他也只能压下自己好奇心。 “猪八戒，你咋跟那刚出阁的小媳妇一样，这些天可没见你这样！” 有妖精起哄道。 顿时传来一阵哄笑，毕竟猪八戒刚才那般话语，确实扭捏了些。 “去你的！” 猪八戒翻个白眼，甩甩袖子，闷声闷气回道。 这帮妖精，知道什么叫难为情么。 “行了，送和尚师傅们出去，这要去什么西天，那路还远呢，可不像咱们一样，整天待山里。” 有老妖大声喊道。 这些日子，妖怪们对这帮突如其来的人儿，也算有了些了解。 有老牛这样的大王，手下的妖怪，对玄奘他们也生不出多大恶意。 似猪八戒偷拿东西这样的行径，老牛直接放了，妖怪们也不会觉得有多大意外。 就是真煮了吃了，妖怪们也觉得正常。 寒风凛冽，有雪飞扬。 山中多白景，也有古道长。 却说玄奘被送出山，站在山外，仍觉这几日光景，恍如梦景，似真似幻。 虽存于自己记忆中，却总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与他以往记忆，有一股极大的割裂感。 少年孩童们，个个穿着暖衣，眉开眼笑，他们虽惧妖怪凶猛，可几日间，那心中惶恐早已减淡。 又过了几天好日子，觉得那妖怪，也没那么吓人了。 恰是冷冬寒雪天，仍有他意暖人心。 “徒儿们，有惊无险，为师收获甚多，这一路，我再与你们说些书中道理，佛经要义，理解不了不重要。 待有一日通透，自可助你们功成！” 玄奘眸光清澈，面有笑容，悠悠说道。 今日栽种，不求今日得果。 说着，一行人又是向西而行，迎着风雪，心却通明。 那洞府中，老牛安歇，榻上独眠，是呼吸悠长，老神在在。 牛安独坐一旁，心有忧愁，不得安稳，时不时便站起，走来走去，心也彷徨。 就这么放了玄奘离去，安能成劫？ 他恐天庭降罪，觉得他们敷衍。 心中有许多言语，可又不好打扰老表休息，一时间满是纠结。 好半天，老牛才悠悠转醒。 “哥，咱这么做，是不是不合情也不合理？” 牛安猛得凑上前问道，一双眸子瞪的贼大，就想问个明白。 他觉得，要是天上的那些仙家没老糊涂，眼睛没瞎的话，多半是要找他们问罪的。 这事算是砸手里了。 “咱就这么放他走了，老爷问起来，我都不敢说实话啊！” 牛安苦着脸，无可奈何道。 就是走后门，也没有这样放水的，你起码装个样子，做过一场，也好弄出个动静，叫别人瞧瞧。 他们不是混日子。 “照实说，有什么不敢说的，真要责怪起来，那也是老牛我担着，再者，这种事，你还是看的太浅！” 老牛气定神闲，缓声说道。 天庭助玄奘圆满，以全劫难，这种事情，是能四处张扬，满世界说的吗。 大家心里明白就行，真有什么不满，那你也憋着。 敢拿这个挑刺的，已经不是脑袋不灵光了。 那是蠢。 “看你这脸色，是要老牛一蹄子蹬死那和尚，将那大黑个与那猪头打个半死，又或者，拿根绳子勒死那几个小家伙？” 老牛抠抠鼻孔，悠闲说道。 牛安这小子不会认为这样，才是对那和尚的劫难吧？ 他真要这样干了，那就不是和尚的劫难，而是这山中妖怪的劫难。 他与牛安不过是下界，走个过场。 自然可以肆无忌惮些，无他，上面有人啊！ 那这些手下的妖精呢，他们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山中大小妖精，何去何从？ 其中下场，猜猜就知道了。 “那倒也不是！” 牛安摸着鼻子说道，他也没那么心狠手辣，老表说的什么话。 以他的想法，想着是稍微做过几场，放几句狠话，最后佯装不敌，捏着鼻子让他们过去算了。 大家面上能过得去，谁也不会说什么。 可没想到，是这个情况啊。 “那个，哥呀，这和尚都已经走了，咱是不是该回去了？” 牛安忽然问道。 这任务完成的如何，好与坏，他是没想法了。 只是已经没事了，也该回天庭了吧。 “要回你回，老牛觉得这里的日子也安生，正该久待！” 老牛说着又躺下了。 当初老爷给他直接一脚踹下来了，现在要是主动回去，那多没面，不就真成了为人家办事的么。 对他来说，办事只是顺手，不是结束。 玄奘来没来，走没走，跟他回不回，关系不大。 长舒一口气后，老牛又是安逸的闭上眼睛，这般举动，让牛安很是无奈。 他可是一只老实牛。 这玄奘都走了，他要是不回去，心虚的紧。 只是老表不走，他独自回去，这不是给老表添麻烦么。 想了想，牛安也就没了回去的打算。 想着过个几日，说不定就有人来喊他回去了。 第466章 烦念 这日，晴空无云，一片湛蓝。 时有鸟鸣声脆耳，青山叠峦，万紫千红。 那小山头，绿意葱葱，清香也浓，三座庭院相得益彰，左边的，自是悟空所在之处。 得名，悠然居。 庭院中，哪吒睁着死鱼一样的眼睛，了无生气一般。 在那摇摇椅上晃动，看风吹花骨朵，蒲公英飘，有树影舞动。 “孙悟空，以你的本事，一定知道托塔天王在何处吧？” 良久，哪吒有些无力，看着那一片晴朗的天空，幽幽说道。 树下，花草间，悟空回眸。 “知道，你要是开口，给我去买几个包子，俺老孙能给你打包送上门！” 悟空淡淡说道，收回视线后，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指尖的小胖蜂上，那黑黄相间的身体，毛茸茸的。 尽显萌态，沾染着花粉，在悟空手指间逗留少许时间后，便一头扎进了花骨朵中。 “别，真要那样，我得送你多贵的包子，找不到他，说明老家伙命好啊！” 哪吒抬抬手，慢悠悠说道。 他要真求到孙悟空身上，这天上神仙，有几个是孙悟空找不到的，又打不过的。 五百年前便是那样了，如今的孙悟空，他都不想多想。 他与老家伙是个人恩怨，孙悟空出手，那就不是一句个人恩怨能解释的了。 这后果，他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不可为。 牵一发而动全身，孙悟空要是干点什么，这漫天神佛，还不得将视线都放在这。 到时候他那好师尊，说不定都得出来抽他。 “对了，老太白也不老实啊，突然间整这么一出，虽然碍于规矩，没下死手，可这气，确实是出了不少！” 哪吒偏过头缓声道。 之前那道人搞出的动静，可不小，偏偏天上的老仙都在装死，愣是没一个吱声的。 想来，都是在看热闹，这才显得水面平静无比。 他想着要是孙悟空真出手了。 那这平静的水面上，岂不是等于丢出一个大石头，那得砸出多大浪花来？ 这一想，就是一乐。 虽然不敢做，但是想想，好像也挺美的。 悟空身形微顿，眼中意味不明，不过也没敢给哪吒说实话，他要真说了，这家伙怕是一刻也坐不住。 “不说太白了，大弟你什么想法，就这么和西天那帮家伙耗着？” 哪吒忍不住开口问道。 起先他以为孙悟空是想等待时机，给他们来个大的。 这日子久了，他这才发现，这家伙是真没放在心上，整天就瞎忙活，哪里有半点得道成仙的样子啊。 弥勒能十分从容的在这里离开，就不是他能理解的。 这要换他…… “俺老孙没你想的那么多，只是想缓一缓而已，慢下来，看的更多，想的更多，明白的……也更多！” 悟空不假思索道，随即微微皱眉，他之前没想过，如今细想时，事情便有些不对劲。 其他的不说，单是如来，老君，玉帝的出手，虽然已经很强了，可回过头来。 他才发现还是有些弱了，弱的不正常。 不是境界实力的问题，就好像是一个本该健壮的人儿，气血亏空，虚浮无比，只剩下一个壳儿，在强撑…… 要说以他现在的实力，随意出手，让老君他们退个几步，可能还算正常。 可五百年前，他全力所能借助的力量，虽然不容小觑，但对上他们，不该是那样的一种情况。 他看到了更多，却难看透。 这样的情况，他再意气用事，有害无益。 “那你呢，想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哪吒漫不经心问道。 “你说，俺老孙要是在其他地界发现了与三界类似的世界，有着近似的轨道，那里，亦是有你我……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悟空坐在石阶上，幽幽问道。 哪吒目露狐疑，扭头扫了悟空一眼，没想太多。 ”还能是什么情况，估计是哪家老神仙，自己都是演化，钻研什么法门了，毕竟开辟世界，也是不少仙神的兴致所在！“ 哪吒不假思索道，那世界之说，大体上就是一方空间。 或大或小，有擅长造化之术的，总能弄些出来。 要是也有他们的存在，估计是哪里的老神仙，使那神通道法，演化世界，不算奇怪。 “那其中真假呢？” 悟空笑问道。 谁先谁后，是虚是实，其中真相，谁能说得清楚。 “你别问我，这么费脑子的问题，我就不乐意想，反正本太子没那么多想法，你要是真找到了…… 把那跟我差不多的家伙带来，打一架，谁赢了谁真！” 哪吒翻翻白眼，挥拳说道，什么真真假假，一拳自可辨之。 动脑筋的事，他不擅长。 悟空无奈摇头，他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似他飞遁，入混沌之中，那个世界，亦是有着相似的地方。 仙神，传说…… 如何解释，两个世界相近，发展轨迹又有许多重合之处。 如果传说不是传说，仙神在那里也存在，那是怎么发展成那样的？ 他现在所处，是实是虚？ 其中有太多问题，他却无法找到答案。 这事，才是他心头上的一座山。 与之相比，灵山，仙神，众生，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若一切为空，他打生打死，意义何在。 可一切又太真，他找不到不真的地方，脑子里便有了冲突，矛盾…… 不把这问题解决，他这日子，有些难过。 “别想太多，不论真假，又是什么原因，你有念，我有念，莫说几个世界，就是千个百个，一模一样，那又如何！” 哪吒霸气说道。 他就是他，要是真有一模一样的，那就是两个他，乃至千个百个…… 那场面，他想着也不差。 没什么可担忧的，在一个世界，由生到死，是一生，超脱在外，不死不灭，见识更多，想法更多，也是一生。 “你真看到一模一样的你了？” 哪吒凑到悟空身边，好奇问道。 “不算一模一样，只是有相似的仙神，名儿！” 悟空轻声说道，他那前身所在世界，很像是未来，可又不是未来。 迄今为止，他也寻到了许多能称的上世界的，可却找不到类似的，好像相似的两朵花，只有两朵。 如果真找到一个差不多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被某些人拿来做实验…… 又或者，与那小说穿越，重生一般，只是一本书而已。 念头纷飞，容不得他不多想啊。 “这个么……你要是想不通，不如去问问别人，走一趟天宫，找老君，玉帝，又或者天尊他们？” 哪吒眨巴眼睛，微微沉吟道。 这些天上的神仙儿，知道的事情，涵盖古今，问他们，肯定是最方便的。 保不齐就能得到答案。 至于他自个，你要他打架还可以，这研究什么世界，什么真假虚实…… 那不是为难他么。 第467章 见二郎 “怕的就是他们也不知……” 悟空沉默片刻后，轻声说出了那个他不愿意去想的答案。 站在玉帝，老君那个高度，如果还无法解释他心中疑惑的，那才让人毛骨悚然啊。 所以不是他不想问，而是需要再等等，再缓一缓。 有些答案，早知道，不一定会令人开心。 哪吒走到悟空身旁，轻轻拍拍肩膀，以示安慰，这种事，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也明白，更清楚，答案可能没那么重要，能不能让孙悟空接受，或许才重要。 “这么费脑壳的事，就让你自个头疼去吧，对了，那小猴时不时就往天王府上跑，估计是为了给她师父出气…… 可这瞎折腾，要是咱的天王回来之后，少不了要记恨上，你不劝劝？” 哪吒忽然想到此事，随口说道。 虽然他瞧着也挺高兴的，可心中的那点侥幸消失后，他便知道，那老家伙死是死不了了。 现在的天庭，要是再死上一个天王，那波澜就成大浪了。 故孙百炼的那些小动作，只会让某人将来气性大发，从而生恨，天王要折腾一只小猴，并不难。 “她干什么了？” 孙悟空目光微动，好奇问道。 说起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好像就在这。 毕竟，是太白看着他无事可做，把车迟国那一摊子事扔给自己。 这才给了李天王向太白发难的机会。 这祸根可不就是在这么。 “呵呵，也没什么，就是将一座好好的天王府，弄的阴风阵阵，鬼音凄厉，乍一看，还以为是到阎罗殿了。 另一个，就是给天王家的花圃，果园，上上肥，浇浇水，还有……” 哪吒靠着柱子，忍不住乐道。 他在门口堵天王的时候，也就不经意间扫了两眼。 那猴儿虽然名正言顺，做的事可是实打实的恶心人的事，就那上的肥料，却是上好的肥料。 只是，其中有一道是效果再好，诸多仙家也不喜欢用的。 那味道…… 哪吒只是闪过那个画面，就感觉鼻子有些堵了。 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把几十种动物的排泄物以及各种饭菜馊了之后，再加上那沉淀多日的泔水。 总之，很独特！ “你是不知道，有老仙看不过眼，特意拿了自己的宝贝，给天王府弄个罩子，就怕那味道乱飘，熏掉路过的神仙！” 哪吒龇牙咧嘴，嘴角扬起难以抑制嘴角的笑容。 站在他角度来说，这肯定是好事一件，不过对天王来说，可能就没那么好了。 神仙虽然不怕鬼，可绝对谈不上喜欢。 鬼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对好些仙神而言，可能就是寻常人走走路上，突然碰到一个挑大粪的。 你不能说厌恶，可也唯恐避之不及。 “这事你应该找太白老哥啊，怎么反与我说？” 悟空眼珠子一转，挑眉问道。 这老太白就在天上，离的也近，更是背着师父的名头，该与他说才对。 找他，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当然是找你管用了，你听听那小猴，喊太白什么，喊老头啊，喊你什么，老祖宗啊！” 哪吒理所当然道。 悟空却是轻笑一声，喊太白老头，那说明小家伙将太白当成亲人了，这是真正认可了太白老哥。 似喊他老祖，说明中间还隔着一层呢。 可能更多的是尊敬，但亲近肯定就少了些。 “老太白就在天庭，这事他不会不留意，有他盯着，俺老孙就不瞎操心了！” 悟空淡淡笑道，论教徒弟，太白金星比他上心的多，他要是插上一手，说不定是画蛇添足。 “既然这样，左右无事，陪我去见个朋友？” 哪吒笑眯眯说道。 “他可是仰慕已久啊，你不能不去吧！” 悟空哑然，瞥了哪吒一眼，合着是在这等着他呢，这小子压根就没想让他去管孙百炼的事。 只是个由头而已，哪吒这家伙也变精了。 “去哪？” 悟空也未拒绝，直接问道。 这片天地很广，相对而言，他的圈子就很小了，朋友少的可怜。 自己的身份，也不怎么受人待见。 不是恨就是怕，这仰慕他的…… 还真没听说过。 “灌江口！” 哪吒大笑一声，纵身化光飞天，悟空稍怔后，也是跟上。 他要说跟哪吒关系不差，之前打架尽放水了，跟那位显圣二郎，可是实实在在打了一架。 就这么去，不会打一架吧？ 不知道是哪吒这家伙，为了缓和他俩的关系，还是那位，真想见自己。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片刻功夫，两道身影已是齐齐出现在灌江口上空。 悟空目光微定，他与杨戬几乎没什么交集，撑死了，也就是五百年前那一战，一个听调出战，一个对神不满。 打了一架而已，算不上什么仇怨。 似那场灾祸，波及甚广，灌江口却也安然无恙，这位清源妙道真君，有他自己的独特之处。 “走吧！” 哪吒微笑说道，随即便扯着孙悟空的身形，一道落下云间。 来到那府门前。 只是刚至，那府门便开， 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悟空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少年俊雅，容貌出众。 丰神秀整，确实有惊人之貌，出尘之姿。 哪吒的样貌也不差，可二人在气质方面，却是大为不同。 悟空想着，他要是顶着这样一张脸，怕是也能迷倒不少少女。 “哪吒兄弟，孙道友，在下失迎，请！” 杨戬目光微凝，正色道。 心中那莫名的战意涌动，说不想找孙悟空打一架，那是假的。 可此时，他为主家，人家为客，断没有上来就要开打的道理。 “二哥有些日子没见，这怎么又生分了，不美，不美啊！” 哪吒揽住杨戬肩膀，挤眉弄眼道。 悟空与其见礼，这才迈步，三道身影并行，悟空在打量着真君府邸，杨戬也在观察孙悟空的举动。 两个人对彼此的观感，算是不好不坏。 入了府，杨戬这才又拱手。 “孙道友心系天下苍生，护佑万灵，此举令人钦佩，闻者动容，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杨戬站定，认真说道。 哪吒觉得无趣，也不想打扰，便到一旁树下，踢起了石块。 “真君折煞俺老孙了，不过是一时意气，顺心而为，谈不上，真谈不上！” 悟空不得已，又还礼道。 他干什么，纯粹是为了他自己心里舒服，至于天下苍生，还是万灵生物，他真不一定顾及的到。 “道友谦虚了，若不是，道友这几百年奔走四方，为何，天下战乱渐息，为何，生灵福报，十方灾祸……” 杨戬认真说道。 他之天眼，可观十方，一切有迹可循，他虽然看不到背后的那个身影。 可有些事，不需要太多的答案。 当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后，剩下的那个，便是唯一的答案。 如他所见，这天下有如此手段，又能对得上号的，怕是只有他眼前这一位。 “在下冒昧问一句，当年道友所得功德，气运，如今剩几何？” 杨戬轻声问道。 “恐怕道友手中，是点滴不剩吧！” 悟空闻言语塞，这种事情，他自然没办法说谎骗人，他确实是都给出去了。 似燕羽，以及用在在此城上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有些东西，够用就行，多了生祸。 你兜里揣一根金条，跟抱着一大块金砖在外面晃荡，完全是不同的情况。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算不上他的，给出去，也就给了。 没什么可心疼的。 杨戬这家伙，是带着答案问问题，这让他怎么说。 总不能说自己道德高尚，乐于助人吧！ 第468章 心与道 “真君今天要是来夸我的，那我可就真坐这听了。” 悟空笑着说道，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所求不在那上面，所以多与少，有与无，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他顺手做了一件合适的事而已。 要是用在少数人身上，自然可以让其一飞冲天，一朝化龙，可也无多少意义， 倒不如散落各方，让老树生根，种子发芽。 杨戬明白孙悟空说的意思，正因为懂，所以才钦佩，不是所有人都能舍了那东西的。 有些东西，哪怕无用，对于有些人来说，攥在自己手里吃灰，也比给了其他人强。 更何况，那也不是无用之物。 “自然不是，还请到殿中就坐！” 杨戬目光闪动，微笑道。 各自在殿中落座，杨戬一时间却是有些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 哪吒看看孙悟空，又瞅了瞅杨戬，见两个家伙如老松一般，僵住了气氛，也是无奈。 “大弟啊，杨二哥是个好面的，我就替他说了，他就想请教一下，这到了瓶颈，你是如何突破的！” 哪吒拍手说道。 修行一事，他向来没怎么放在心上。 境界高与低，实力强弱，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不是非要追寻更高道途，杨戬就不一样了，除了处理日常事务，修行，也便是他最在意的。 与孙悟空请教，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正好我也听一听，万一我也能有所收获呢！” 哪吒眨巴一下眼睛，一本正经道。 杨戬正襟危坐，又挺了挺背，眼中亦含期待，他确实是想请教一下孙悟空。 这并不丢人。 “实不相瞒，我所修法术，神通，皆可以说是极致了，难有寸进，不知道友可否解惑，道友有何要求，也可尽管提！” 杨戬想了想道，他知孙悟空这样的境界，万一有所得，他纵有无数珍宝，稀奇物件，或许都抵不上。 但是，若不请教，他可能很难有所进步。 如此，也只好厚着脸皮，求教一番了。 “大弟啊，要是不算什么为难的事，你就卖他一个情面，杨二哥也是个讲义气的，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做的……” 哪吒挑了挑眉，递给孙悟空一个眼神。 其中意味，已经无需多言了，自可领会，孙悟空手段非凡，实力惊人。 就算不是一战定乾坤，那也是惊天地泣鬼神。 三界当中，现在有几个敢当面与孙悟空过不去的，少得很。 就是看不顺眼，也只敢在背后叨叨两句。 可能唯一的不好，就是手段太硬了，没人喜欢，天上没几个为他说话的朋友。 他觉得，多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以后要是再跟天庭干起来，他演一把，杨戬演一把…… 那可热闹。 “请教谈不上，若是真君不觉得俺老孙的见识浅薄，我就说说自己的体会。” 悟空并未拒绝，想了想后开口道。 看着眼前的茶壶与茶杯，悟空将杯子倒满，而后拿了起来。 “真君所言极致，无非是觉得如这杯子一般，其中水满了，再难有所得，不说人，只说这个杯子…… 你可以往进去倒水，倒沙土，石子，金银，又或者，你往上放一块砖，垫个桌椅？” 悟空神色自若，悠然说道。 “它之所以是杯子，是有人给了它定义，不是它身就是什么，真君所认为的极致，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了呢？” 杨戬与哪吒，此刻皆是不自觉的微微靠前。 他们好像有点明白，又觉得没明白。 “一个杯子，在不一样的位置，都有不同价值，今日我用它喝水，倒满水，不喝掉，那它的价值，只是能盛一杯水。 俺老孙拿到外面，说这是真君府上的宝贝，很可能就是千金难得！” 悟空悠然说道，一切本没有定义，是空，当被定义，价值几何，你如果不打破这层圈子，便很难有所变化。 一个茶杯，你只用来喝茶，哪怕每次尽量倒满，终其一生，它又能装多少茶水？ 换一种定义，便是舍去它以往的价值，重新赋予它一种价值。 不过它依然有极限，而这个极限依然可以被打破。 “道友的意思，是说我的极限并非真正的极限，它是极限，却不是我本身的极限？” 杨戬凝神细思，觉得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生灵诞生时，可谓天下白，时间荏苒，你成长时的环境，周边的人，事，物，为你所感。 你由此做出的种种选择，成了今日你之基石，从而生念起念。” 悟空饮下茶水，平静说道。 “这世间哪有什么极致，神通极致，还是法力极致，极致是多少？前人的最高，还是没有达到过的？” 茶杯落于桌上的那一刻，哪吒，杨戬瞳孔骤然一缩，心神大骇。 乌光闪过，犹如平地惊雷。 眼前事物开始湮灭，化为虚无，房屋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山水消散，三界虚无。 一切皆物，无所谓光与暗，一切无所感，无所知。 眼前只剩下那一个杯子，为他们所感，为他们所见，好似永恒。 “真君，可有神通，可有法术，可有极致？” 悟空的声音响起。 不等杨戬开口，哪吒却是起了兴致。 率先打出一掌。 却是一点动静都无，凡人打出去一掌，尚能生风，有所感觉。 他这一掌出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更别说把那茶杯击碎…… 哪吒有些不信邪，掐诀起咒，精气神内敛，使出法术神通，可一切，在他使出的那一刻，已经不是泥牛入海。 而是一切虚无。 “什么情况，我是修了个假神，还是做了一场白日梦啊，大弟，你说明白点啊！” 哪吒挠挠头，有些怀疑人生。 不知道孙悟空使的什么法术，竟然让他一身修为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杨戬眸光渐深，他也试过了，那些他所仰仗的神通，无往不利的法术，全都失效了。 他那所谓的极致，荡不起一点波澜，有等于无。 “所谓极致，也不过是你们以往所感一切的总和而给出的定义，好好想想，你们的力量，神通，从何而来？ 真是前人传授，天地借力？那么前人从何修，天地何时显，何所谓混元？” 悟空轻声说道。 生念，起念，定念，修行修行，不如说修心修心。 一切力量，一切观念，一切境界，是修行，可根本，是修心。 人所拥有的力量，你打碎一块石头也好，移山填海也罢，皆是由心起念，故在一心。 修心而已，便是修行。 心，回归身体，好似只是心脏。 可精气神，三魂七魄，所谓神魂，所谓灵魂，乃至天地人神鬼，什么妖魔…… 一切，为其所感，其为所迷。 心非道，却主宰一个人的道，明心见性，为何所明，为何所见。 你，真的明白吗？ 第469章 另一种力量 杨戬闻言，眼帘轻阖，悟空的话语却是不断在其脑中回荡。 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眼前，似乎就只有那杯子存在。 少顷，杨戬静下心来，不再去想悟空的手段如何，只是感受这一片虚无。 渐渐的，他有些明白孙悟空的想法了。 人为心所执。 知物而用物，为一心。 不说仙神，就是普通人，一样如此，感大地之实，故行走于道路。 感水之浮力，故游或潜。 …… 有所感，才有所用。 用走路的经验去水中行走，自然是徒劳。 有前人的经验，他们由此而方便，却也因此而失去了自身探索出另一可能性。 得失，祸福，皆由此定。 前人能走的，他们未必能走。 “为仙为神，寿命悠久，只要勤于探索，收获便不会少了，若因仙神之名而懈怠，那这便是困住你们的牢笼。” 悟空平静说道，若成仙成神，只是为了脱离困，得自在，不去明道，那么有一日，终会归于虚无。 成仙有劫，可成仙之后，才是大劫。 若觉成神成仙便无忧无虑，抛却烦恼，放弃之前一切念想，以为这便是逍遥自在。 那便是将自己永远禁锢在仙神的牢笼中，与那笼中鸟，缸里鱼，无异。 套上这层枷锁的，恰恰是他们自己。 “山间陡崖，虽有小道，有人健步如飞，有人见之腿颤，不敢动一步，这便是心与念不同。 那恐高之人就无法走过此间吗，也不是，去寻找一个你能接受的方式，远比克服恐惧来的轻松！” 悟空见杨戬心有所感，便再次开口说道。 有些方法，适合一部分人，却难适用于全部人。 故术法可传，道亦可授，却须悟。 悟道，悟的不是他人道，而是自己道，纵是一样的道，一人传授，自是道道不相同。 术，或法，皆是一样的道理。 世间有相近，相似，却无相同。 又或者，一切相同。 杨戬眼眸轻抬，孙悟空的话如一颗石子落入他心湖间，荡起一缕涟漪，让他有所明悟。 万千法术神通，一切规则，皆是前人心之所感，心之所悟，不同层次，不同境况下的理解与使用。 当孙悟空剥离这一切后，他之前的一切依仗，便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如梦幻泡影，尽皆虚幻。 他不需要去找回之前那种熟悉的感觉，因为本就存在，只需要感知当下的一切，就足够了。 探索，知见，理解，明心。 为他所用。 杨戬双目烁烁，天眼亦开，明耀十方，心念如江海，翻起浪涛。 周身光芒渐盛，身体轻轻颤动，频率却逐渐增快。 哪吒在一旁托腮，眼珠子在杨戬和那杯子间不停打量，觉得有戏。 孙悟空的话他也记下了，可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争这片刻之功。 便只是静坐旁观。 咔嚓！ 一道轻响，并非虚无在崩解，而是杨戬本身。 那明亮，璀璨如日月之光，散落四方，如星河灿烂，而后消亡。 光芒渐寂，不知过了多久，虚无中，那杯子下方，有桌子显现，而后殿阁，楼宇，山水…… 一一重现出来。 哪吒眼睛一亮，有些兴奋，这是有所悟了？ “道友手段非常，对自身理解之深，令我惊叹，我无法打破这片虚无，也无法融入其中，只能取巧！” 杨戬起身拜谢道，再看时，周围已是恢复如常。 他以自身力量在虚无中勾勒出一方自己的天地，再借此感知三界…… 这才回归本身。 “虚无本身并非坏事，不要恐惧它，躲避它，真君不如去探索，去理解，去适应，之前一切实感带给你的，无须抛弃。 可你也要渐渐的，放下那些潜意识给你的安全感，所谓安全，在于你，而不在于一切事，一切物！” 悟空笑着说道，人脚踏在地上，走一步，便是一步的距离。 飞上云霄，速度快慢，依然有迹可循。 若要打破这层界限，不是让你放下一切，无视一切，而是，一切为你所用。 悟空手指轻点，周围场景以那一点而发生变化，只是一瞬，杨戬与哪吒难掩惊愕，此刻哪里还是灌江口所在。 那风冷冽，寒气飞舞，厚重的云层与地面极极近，这是北海苦寒之地。 望之无尽，却是一片冰川。 “强啊，大弟，你这去哪里不是轻轻松松！” 哪吒忍不住拍手道，杨戬亦是有些惊骇，那些所谓的神通变化，皆须耗费极大力量。 是有代价的。 似孙悟空这般，他没看出孙悟空动用任何法术，或者神通的波动，可这一瞬间，孙悟空不仅仅是自己。 连带着他们二人，一块到了北海之地。 如此速度，岂是那法术神通能及？ “真君，你再试一试，那法术，神通，可有极致？” 悟空出言提醒道。 “好！” 杨戬应声说道，虽然他感觉自己与之前变化不大，可孙悟空让他试一试，他就试一试。 刹那间，风雪骤止。 杨戬天眼一开，心中却是一跳，他尚未动用多少力量，却是扫到一角。 心念微动，四周景象便飞速消散，重归虚无。 “大弟啊，怎么又什么都没了？” 哪吒狐疑道，与刚才不同的，便是没了那个杯子，场间又多了一道孙悟空的身影而已。 随手挥出一道法力，依然与先前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是让二哥试试神通么。 “这次可不是俺老孙，你问他！” 悟空悠悠开口道。 杨戬惊喜尚存，原本以为，这只是孙悟空营造出的一方空间，现在看来，不是了。 “真君，所谓从无到有，亦或者从有到无，其中玄妙，尚需你自己领会，你何不试着让那杯子出现？” 悟空站在一旁，想了想说道。 杨戬的反应，此刻跟到了一个新地方，满怀好奇心的孩童无异。 他只能稍加引导，至于这路怎么走，还是看他自己选择。 感其物，现其相。 亦是一念之间而已。 杨戬闻言，目光微动，先前那个杯子，他可是观察了好久。 随即引动一缕心念，杨戬伸出手，悄无声息间，那手上已经是多出一个杯子。 “道友，可能换个方式回去？” 杨戬似是想到什么，有所意动道。 神通散去，天眼闭合，杨戬只能竭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 手中多一个杯子，不稀奇。 可要是自己府上的杯子少了一个，那可就太惊人了。 这是什么力量，此地距离灌江口，可谓极远。 便是他全力往回去赶，也要耗费些功夫。 能让一个杯子一念之间便出现在自己的手中，其中玄妙，难以理解。 “自然！” 悟空知道杨戬的想法，从容应道。 三道身影掠上云霄，看着下方的景象，心思各有不同。 片刻功夫后，从大门再次进入的身影，让府中下人一脸茫然，脑子宕机了片刻。 觉得自己是出现幻觉了，真君与客人不是在屋子里么？ 杨戬快步进入殿中，目光扫在孙悟空先前所在位置，眼皮狠狠一跳。 其他的东西都在，也就孙悟空的杯子，不在…… 他们二人的杯子，依然如先前一般。 如果不是孙悟空与他开玩笑，那这是什么力量？ “我去！” 哪吒顺着杨戬的目光看去，惊叫一声，这才明白了杨戬的想法。 他以为领悟这种东西，需要耗费不少精力。 可此刻看着，好像有些不一样。 随即很是惊奇的看向孙悟空，他希望大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470章 观其眸，似要吃人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像以往，人自己拼命赶路，认为自己一天能走多远，骑马，驾车，修行法术神通…… 其中道理，是一样的！” 悟空说完，杨戬想到了更多，他虽然可以让杯子出现在其他地方。 可像孙悟空这般，随意腾挪，不费丝毫力量，便能带他们横渡各地，依然有些难以想象。 让一个东西过来，与让自己过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需要理解和消化更多的东西。 这是一片未知的领域。 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体会。 “道友恩德，在下难以报答，以后但有差遣，尽可吩咐！” 杨戬收拢心念，肃然说道。 孙悟空替他解开了一个他从未探索过的领域，所谓的神通，法术界限，早已不复存在。 他可以由一及二，及三…… 这是一条完全能走得通的道，如今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不可谓不激动。 他想了许多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可一切都出乎意料。 这下欠的人情，大了去了。 “无须如此，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自己的一些体会说与你们听，至于能得到什么，那不是俺老孙能预料的！” 悟空坦然说道，他说了，有的人未必能听懂。 哪怕听懂了，各自的理解也会有异同。 在杨戬手中出现的东西，已经与他的大不一样了。 如何施为，全看杨戬的选择。 哪吒尚在云里雾里，他就听不大明白，觉得此法与自己无缘。 杨戬有所得，心情大好，直接摆下宴席，却是吃喝，赏舞，饮酒作乐。 期间又向悟空请教些不大透彻之处，那所谓的瓶颈，已经荡然无存。 云中明月照古今，自有清风拂人心。 却说玄奘一行，一路走过寒冬，又迎早春。 燕声脆鸣喜逢春，舞的欢快，满山显绿去白衣，古树也换新装。 有绿柳垂溪流，身姿映碧波。 一行人衣物略显臃肿，脱了怕冷，穿着也出汗，被汗水浸湿后，也觉湿冷。 “瞧此间情景，想必是到了那西梁女国了，或可稍作停留，晒晒衣物！” 玄奘眺望远处，瞧见那屋舍，村景。 有那人家，袅袅炊烟。 见之心喜，眼睛亦是明亮几分。 “只是此间是个女人国，其中恐有诸多不便，咱们须得小心应对，不可惹人家厌恶，也不能失了出家人的名声啊……” 玄奘对着众人，尤其是猪八戒说道。 这些孩童还好，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徒弟了。 万一那眼珠子乱瞟，惹人家嫌弃，又或者有女子近身，牵动欲念，便是一朝犯错，难以回头。 “师傅你把心放肚子里，老猪我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过是些妹妹而已，断不可能！” 猪八戒拍拍胸脯，斩钉截铁道。 他还有媳妇呢，岂能做那惹娘子伤心的举动。 昔日，也是开个玩笑，饱饱眼福。 “长老，我倒是好奇，要全是女人，这如何繁衍，又怎么能只生女不生男，难不成，他们把男孩都……” 李虎有些疑惑道。 哪有只生女儿家的，他就没见过这样的，要是诞生了男婴，难不成，都弄死了？ 一帮孩子也有些好奇，眨巴着大眼睛，等着玄奘的答案。 “贫僧也不知，那里有人家，咱就是没到，恐怕也离西梁女国不远了，问上一问，自然清楚！” 玄奘不作细想，坦然说道。 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找寻答案。 总是要走一遭的，不怕问不明白。 说着，一行人却是继续行走，又过些时辰，离那村舍愈近，却是有小河挡住去路。 那水清澈，听那水流声，乏气都消了不少。 李虎蹲到小河边，拿水抹了把脸，顿感精神，想舀些水来解渴。 便有一阵急促的水流声与那欢呼声。 这扭头看时，瞬间黑了脸。 数道细流齐发，正是少年心思，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最后汇入小河中。 “你尿的没我远！” “可你尿的没我高！” “哈哈哈，我的又远又高！” …… 却是一帮男孩好巧不巧，跑到上边去解手，羞得几个女孩子捂住脸，只能露个手指缝偷偷看。 李虎看着手里的水，顿时没了喝的心思。 哪怕一点没有，可心里膈应啊。 “撑船的，过来，过来！” 猪八戒高喊几声，又朝着对岸挥手，这河瞧着不深，可他也不想费劲游过去。 见有渡船，便直接招手。 “嘿，师傅，那摆渡的看咱人多，还知道多来两个！” 猪八戒走到玄奘身旁，嘿嘿笑道。 这小河里塞不下大船，也都是些小船只，一只船，怕是要几个来回，这下倒是省事了。 “八戒，正经些，莫要吓到几位施主！” 玄奘瞥了眼八戒，看着实在算不上好看的笑容，无奈说道。 他倒是不嫌徒弟丑陋，可架不住世人有爱美之心，虽不能明善恶，却知美丑。 你这一笑，更加唬人了。 猪八戒听了，登时没了笑容，不由得吸吸鼻子，神情有些幽怨。 却还是拿袖子遮住面容，只留一双眼珠子在外。 世俗偏见啊！ 他老猪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渡船临近，孩子们也不再嬉闹，各自站在一旁，互相打量。 “船家，可能麻烦你们送我等过去？” 玄奘与之见礼，正色问道。 见对方是几个妇人，继而待人以微笑。 他可不想吓跑了这几位施主，否则如何过河。 “上来吧！” 几位妇人掩面轻笑，见了悟尘八戒也只是有些讶异，不显慌乱。 倒是那视线，在一行人中打量个来回后，都是回到玄奘身上。 这般俊的人儿，可没多少。 都说眼能传情，饶是玄奘，此刻也不禁有些紧张，那几双眼珠子，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剐下几两肉来。 他也遭不住啊！ 只得以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迎上几位妇人的目光。 “看什么看，撑船！” 猪八戒觉得糟心，忍不住开口道。 一行人已是站在船上，猪八戒见那几位妇人肆无忌惮，尤其是那赤裸裸的目光，其中意味，他可太明白了。 这是瞧上老和尚了啊！ 为给师傅解难，猪八戒直接露出自己那长噱大耳，瞪向对方。 那妇人笑盈盈的撑开船儿，也不显惊慌。 上下打量猪八戒一番。 “丑是丑了些，不过……说不定其他的用处，有惊喜呢，这位丑帅丑帅的公子，可有婚娶？” 噗哧！ 妇人话语一出，惊煞四方。 吴季张大了嘴巴，难掩惊愕，李虎更是没憋住，笑出了声，赶紧撇过头去。 什么跟什么？ 丑帅…… 有这样的词吗！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敢问这里可是西梁女国？” 玄奘眼帘低垂，不敢迎上那妇人的目光，只能低头问道，却也不敢失了礼数。 只是让他与其对视，实在是没那胆子。 他可以在妖王面前从容赴死，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眸，这女人的目光，有时候也像是要吃人…… “原来是个长老……是呢！” 妇人见俊和尚与她搭话，笑容更盛，那声音婉转，细腻，更是温柔无比。 惊出了玄奘一身细密汗珠。 第471章 所谓缘法 玄奘得到答案，干脆闭眼诵经。 既是西梁女国，这风土人情，与他处有异，也是情理之中。 几位妇人目光灼灼，一边撑船，一边频频将目光投向玄奘等人，眼中的热切，显而易见。 春风拂动，碧波荡漾。 猪八戒头一次觉得女人有些不好对付。 虽不嫌弃他样貌丑陋，可那眼神，他这个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已久的老手，也有些慌。 便想着赶紧过了河，实在是不想与她们交谈。 若是一国女人都是这般模样，这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嘞。 一会功夫，已是船停靠在岸边。 猪八戒径自讨了二十文钱来，与那妇人。 那妇人眼波含笑，双手来取。 接过钱时，狠狠的在猪八戒手上摸了一把，又是一声轻笑，那妇人便扭着腰，往一边走开了。 “这年头，还有占老猪便宜的？” 猪八戒将手收回，有些愣神道。 这帮女人荤素不忌啊，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妇人调戏了？ 有点不干净了。 “二师兄你要是现在追过去，说不定还能给人家做个夫婿！” 李虎咧开嘴笑道，刚才那一幕，他可是尽收眼底。 这年头，敢让二师兄吃亏的人，可不多。 西梁女国，怕是有意思了。 “长老，这河里的水清得很，我去舀些咱路上吃！” 陈耳拿了水袋，赶忙说道。 这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几乎没什么杂质，他便想带一些。 “收了收了，你小子怎么没记性，这生水喝不得，你瞧着清澈，可不一定干净，刚才还往里面撒尿呢……” 李虎拍了这小子一巴掌，没好气说道。 长老的话是白说了不是，他也识得几个字，长老买来的手册上面，也确确实实写了，这在外的人，忌喝生水。 不干净嘞！ “我刚才瞧着，李叔你也打算喝呢！” 陈耳撇嘴，有些不情愿道。 “那不是瞧见了你们解手，你想想，你们都往里面添些热乎的，上游就没人往里面洒水了……” 李虎一瞪眼，夺过水袋道。 他是战场上出来的，条件苦时，可不在乎那些。 这下半大的孩子，要是不注意些，喝坏了肚子，这么多人，不说别的，就耽误的时间，不会少了。 这种情况，能不发生，就不发生。 一群孩子突然就通透了，陈耳拍了拍手，顿时恍然。 他只想着他们撒的尿，已经被水带远了，可这上游，保不齐就有其他人或者动物…… 这没看见，不代表没有啊。 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么一想，那点心思，直接没了。 “走吧，咱往前走走，找个人家，到时讨些热水，热乎饭吃，好好歇一歇！” 玄奘微笑道。 那位施主卖给他的手册，也是好用，甚至可以说是一大助力。 不说遇到妖魔鬼怪，只是谈如何在野外生活，其中说的很全面了。 不管是借助地形快速搭建简陋住所，还是分辨附近可食用之物，以及诸多注意事项…… 都很有道理。 说话间，一行人迎着日光，上道西行。 玄奘眸光流转，低着头细细思量。 偶尔回头看一眼孩子们。 这山林中，也有兽吼，动物吟叫之声。 空中盘旋着色彩斑斓的彩蝶，花色各异的鸟儿在枝头间跃动。 值早春之际，一切尽显朝气蓬勃。 “孩子们，这人多的地方不比山里，虽然少妖魔，却也多了些居心不良的人，你们呢也许会遇到觉得很可怜的人…… 不管有什么情况，有什么想法，都及时与我说，与你们李叔，大师傅二师傅说！” 玄奘走在前方，侧过身来，神色认真道。 “我们晓得的！” 一帮孩子连连点头道。 “再一个，都看好你前后左右的小伙伴，可别走丢了，年长的，多照顾一下身边的弟弟妹妹…… 别让他们在你的视线中消失，要是真走开了……” 玄奘耐着性子，与他们说一些进了城里需要注意的事。 十几个人，他很难面面俱到，也不可能随时盯着。 要想他们不出事，这帮孩子自己，也要处处留心。 哪怕走丢一个，要找回来，都是费力的事。 更何况人心难测，要是有怀着坏心思的人盯上他们，就更难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若因一时大意，让孩子们出事，他良心难安。 早说，早防，总好过亡羊补牢。 “陈师傅，你放心吧，我们自个会看好自个的，就是有拐孩子的，我们一起上，也能打的他屁滚尿流！” 陈耳捏紧拳头，跃跃欲试道。 乱拳打死老师傅，要真有坏蛋，他也要让对方尝尝自己拳头的滋味。 而且这里不是女儿国么，一帮娘们，怕什么！ 玄奘笑着摇头，只觉得年少轻狂啊。 想着还是要多费些心思。 “那贫僧就跟你们说说，要是有人将你们带到了陌生的地方，你如何尽最大可能，逃离……或者保住自己性命！” 见孩子们有些不放在心上，玄奘直接说起了遭遇危险之后，该怎么做！ 听着玄奘讲起各种情况，一帮孩子也听的入了神。 神色也有些古怪。 这长老怎么能的跟真的一样，就跟故事似的。 悟尘带着笑意，心有敬佩，自个师傅总是有他自己的方法，施教于人。 对他是，对猪老二是，对这帮孩子也是！ 这也是他心甘情愿跟着玄奘西行的理由，跟着他，总能有所得，有所感。 玄奘在无形中，已经影响了很多，教会了很多。 “贫僧再跟你们说说，这要是遇到妖魔，如何自救，缓解气氛，让他降低敌意，甚至于，化敌为友！” 玄奘刚说完，孩子们亮了眸子，一个个抬起脑袋，有求知之心。 心有好奇，有的更是在玄奘与两位师傅之间不停打量。 想着，大师傅与二师傅，莫不是就是被这么忽悠的？ 咳咳！ 猪八戒脸色变得古怪，仿佛是重新认识玄奘一般，忍不住咳了两声。 老和尚思路清奇，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讲。 他也有些好奇，这人跟妖精打交道的诀窍，到底是什么。 “首先，根据贫僧的经验，这世间大多数妖怪，但凡化形，都是朝着咱们人族的形态，逐渐褪去自身本来面貌…… 大部分修行尚未大成圆满的妖魔，都保留这自身些许特征，如先前的那位大王！” 玄奘说着，在脑袋上比划出一对角来。 惹得孩子们一阵哄笑，一个个也学着玄奘，比出一对角来，像是牛儿一样，要拿角抵人。 “而有些神通广大的妖魔，纵是能完全化人，但为了与人有异，也会保留一部分本体特征. 这就能让你们可以依据形体，去推测，对方属于哪种妖魔！” 玄奘回忆着自己这些年看见的种种，那些妖魔的形态，各自的脾性。 一边向他们描述，比划，那些妖魔鬼怪的细小特征。 孩子们听的津津有味，毕竟，这是一个大唐高僧，出关以来，一路上遇到的种种，少不了精彩纷呈。 而妖魔身上的穿戴，更是不能忽视。 “你看看你们大师傅，只是看他袈裟，还有他手上自己串的大念珠，就知道他喜欢什么，肯定喜欢佛家的一些东西！ 这便体现你们自身见识多少，又或者读了多少书……” 玄奘指着悟尘悠悠道。 人的阅历，需要时间去成就。 最快能了解世间，外面一切事物的方法，便是读书。 无论什么书，都有它自身的意义存在，从中汲取对自己有益的知识，便不算无用之书。 “贫僧跟你们大师傅的缘分，便在佛字上面，贫僧稍懂些佛家经文，典籍，你们大师傅又是个喜佛的，这才有了这段缘法。 再看看你们二师傅……” 第472章 背后一阵冷汗 玄奘拿悟尘与八戒举例子，让一帮孩子也有些明白了。 忽闪忽闪的眼睛中，有些点点光亮。 正因为玄奘佛法颇深，才会有这段缘分，若是碰上其他人，悟尘与对方，也只会是萍水相逢。 哪怕相逢，也不过是彼此间的过客。 “贫僧所说，都是不得已之时，去寻求生的希望，这一路上，要是有事，自然是先喊你们大师傅二师傅！” 玄奘望向不远处的屋舍，最后笑笑说道。 这些孩子对悟尘与八戒，渐渐的也有些亲近，可不能因为这种感觉，而无视其他妖怪的威胁。 不能丧失警惕心啊！ “师傅放心，若是人多，我会留意他们的。” 悟尘开口道。 灵感大王已经提过醒，又带着这么一帮孩子，不能不留心。 玄奘微微点头，有悟尘与八戒在，他还是放心的。 临近村舍，玄奘打量此间，却也宁静祥和。 是一幅农家景象。 “老施主，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望西行，想再次讨杯水喝，稍作歇息，不知是否方便？” 玄奘站在栅栏前，朝那院子里的老婆婆喊道。 见其看来，连忙合掌见礼。 “好男人，方便，方便！” 老婆子闻声抬眸，顿时咧开嘴直笑道。 自是欢喜，便急急忙向屋里走去。 李虎站在门前，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奇怪。 “长老，说个方便，怎么不来开门，反倒回去了？” 李虎狐疑道。 这里的有些古怪啊，怎么见了他们就笑，先前撑船的是，现在这老妇人也是。 这女国，男人真是个稀罕物？ “姐妹们，快来，快来，是男人！” 老妇人扶着门框，朝里直招手，一边说，一边频频看向玄奘等人，那急切的目光，好像怕玄奘下一刻就跑了一样。 眼中异彩连连，心情亦是激动莫名。 “师傅啊，俺老猪觉得，或许你该小心些，你是出家人，这帮人可不一定认你是出家人！” 猪八戒闷声闷气开口，幽幽说道。 他倒不是调侃，只是看那老妇人的态度，他觉得老和尚这行，有些危险。 本以为全是女人的国家，说不定是个清心寡欲之所。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言语间，老妇人已经是迈着小步子，一边整理妆容，一边跑来开门。 那如少女般的声音，与其形象大有不同。 “哎呀，稀客稀客，快请，快请！” 老妇人打开门，止不住笑道。 目光扫过玄奘等众，看到那大黑个与猪头怪时，也只时微微失神，兴致缺缺，不过也没说什么。 继而将视线放在玄奘身上。 这手，已经忍不住要搀扶上去了…… 猪八戒嘴角一抽，觉得这世俗偏见，可真不讲理。 这都上赶着。 老妇人盯着玄奘，久久不能挪开目光，已是有些痴了。 她注视着眼前男人的双眸，那似幽波深潭一般的眼睛，有经历过风霜的眼神，饱含沧桑，能勾人魂儿。 她感觉自己要陷进去了。 那多年未经人事的少女心，悄然间又蠢蠢欲动了。 “真是男人欸，好多男人，哇~” 自屋子里走出来的几个女子，年龄有大有小，目光却是如出一辙。 看过来时，只觉得看到了宝贝。 “各位施主，有礼了！” 玄奘不失礼貌的一笑，与其见礼道。 向来是街头流氓欺负弱小女子，他虽西行多年，也没听说过女淫贼…… 今日感觉，好像是被女人盯上了。 那目光，确实让他不自在。 阿弥陀佛，暗念一声佛号后，玄奘目光变得平静，也不再多想，只是也不再回避她们的视线。 此地是个女国，这样的视线，想来不会少了。 他也该适应才是。 众生诸相，无有高低。 自当平等视之。 “还是个出家的长老，少见哩！” 有妇人笑嘻嘻道。 拿手帕擦擦嘴角，眼珠子已经是定在了玄奘身上。 “我听俺爹说，这娘们是老虎，可我咱觉得，这里的老婆婆，比老虎还吓人呢！” 陈耳挠挠头，忍不住嘀咕道。 哪有娘们这么大胆的。 一帮半老徐娘，出了屋子，忙请玄奘进屋。 “长老莫怕，不必紧张，我们这里，男人实在是少见，如长老这般俊朗的，老婆子我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个，这是头一次哩！” 老妇人笑眯眯道。 一时间喜爱的紧，却也不想吓跑了这俊俏人儿。 只能收敛些许。 “阿弥陀佛，老施主，我等一路走来，有些渴了，可有烧水的锅或者壶儿？” 玄奘合手问道，却只是站在院中。 “有的有的，长老客气，姐妹们，给长老们烧些水来，煮些饭吃，可不能亏待了！” 老妇人连忙喊道，那几个妇人，皆是笑着点头，却忘了挪动脚步。 盯着玄奘打量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的进了厨房。 “老婆婆，此地既是女国，少有男子，那如何延续，又怎么保证，生下的，都是女儿身呢？” 悟尘扯开话题，轻声问道。 老妇人见这大黑个会说话，又有礼貌，很是意外。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们是东边过来的，想来也看到过一条河，那河叫子母河，我们呐，要想生孩子，都是喝了河里的水，才显怀的！” 老妇人坦然笑道。 “啊……那水喝了就能有身孕？？？” 李虎惊呼一声，大惊失色道。 一时间难掩慌张。 “那男……男的要是……喝……喝了呢！” 李虎结结巴巴问道。 心跟着提了起来，瞧着老妇人笑眯眯的眼神，他声音都有些打颤。 “自然是跟女人一样的，小伙子，你喝了不是，喝了，老婆子就要恭喜你，喜得贵女了！” 老妇人乐呵呵说道，也不意外。 “那要是没喝，只是洗洗手呢？” 李虎喉咙发紧，认真问道。 “那没事，只要不喝进肚子里去，就不会形成胎气……” 呼！ 听了老妇人的言语，李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谢天谢地。 要是沾上点都能怀孕，那不敢想象。 “只是河水，如何能让人怀上婴儿，老施主莫不是在说笑？” 玄奘沉吟一会，轻声问道。 那河水他也看了，自是没什么稀奇的，除了清澈些，也无显眼之处。 “长老要是不信，自可去喝上几口，到时，便在我家住下，老婆子我手也熟，定为长老接生！” 老妇人轻笑说道。 “届时生个半大小子与我，老婆子舍些银两，定将他抚养长大……” 见妇人越说越没边，玄奘连忙住了口，念个阿弥陀佛。 这些话儿，可忒糙了。 “既是饮那河中水，便能结胎，那这些年，难道就没人误喝过？” 猪八戒问道。 “自是有的，这地，除了子母河，那都城旁，尚有一个照胎泉，可以照得胎气……我们这正南街上，还有一解阳山……” 老妇人笑着将一些事儿说了，不说误喝的，就是一些女子，到了年纪，喝了那水。 也是有心生后悔的，所谓有结便有解。 那山中破儿洞，落胎泉，便可解了胎气。 见妇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李虎有些庆幸，松了口气。 还好这日子好了，他嫌弃了些。 要是十年前，他都不会在意河中水干不干净…… 第473章 老人也有虎狼心 老妇人的话解了玄奘等人心中疑惑，一时间各自称奇。 玄奘增了份见识，却也不敢再随意取水。 这河水尚有如此功效，若是中招，也叫人心肝直颤，再遇到些其他的怪水，他岂不是惨也！ “敢问施主，既然喝了那水，便能结胎，那怎的见了男人……” 玄奘不知当不当问，话说一半，便觉得为难。 这些人对于男人的态度，实在是有些…… 噗哧！ 老妇人知道玄奘想问什么，忍不住掩面轻笑。 “此河虽能让女人怀胎，却也解不了情欲之念，相思疾苦，我们女子，也与外边女人无异，没个男人，好难过活！” 老妇人说罢，那些个半老徐娘，皆是在屋子里探出脑袋，笑声也显媚态。 目露春情，又送秋波。 “长老既是出家人，定是以慈悲为怀，且在此留宿一晚，了了姐妹们的念想，也好叫我们知晓男人滋味，如何？” 老妇人笑盈盈道，看向玄奘时，是越看越满意。 似这般俊朗，又是个念经的和尚，那双眸子与他人更是不同，好似一片汪洋。 要不是知守妇道，她怕是已经陷进去了。 情难自禁啊！ “老婆婆，你既知长老是出家人，便知僧侣皆有清规戒律，怎么还能如此言语，坏长老佛身！” 李虎眼眸微沉，缓身说道。 这里的人说起话来肆无忌惮，不敬他人，好没教养。 玄奘不作言语，只是眼神也无躲闪退避。 已是摆明自己态度。 “这我哪能不知啊，可男欢女爱是世间常态，这出家人破了戒，正好，留下来，与我们结个姻缘，共度一生…… 我们姐妹几个侍奉长老，叫他体会男女之乐，有何不可？” 老妇人笑容不减，坦然说道。 “你们也别端着，这来了我们这儿的，和尚道士也有不少，初来时，都与你们一般模样，走时，可没有一个不爱这温柔乡的。” 妇人不以为然，这来这里的人，不管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这到最后，都变成了不正经。 她觉得，也就是自己姐妹几个，容颜稍老，没那么吸引人，才让这帮人不为所动。 待进了城，见了那些妙龄女儿家。 多半也是要倒在人家怀里的，就算一个没倒，十个没倒，那百个千个的攻势……哪个男人遭的住？ 莫说和尚高僧，就是佛祖来了，怕也舍不得走哩！ “阿弥陀佛，老施主慎言，贫僧倒是可以不计较，可这里尚有些还是孩子，怎么也该注意些！” 玄奘正色说道，少年心思易动，虽单纯，却难守心。 易为欲所迷，所谓食髓知味，一旦沉沦，恐非他所能救。 “不说便不说吧，不过老婆子提醒长老一句，恰因为我们一国全是女人，没个男子，你带着这些半大孩子…… 到了人多的地方，起心思的姑娘可不会少了，你要是不看紧些，呵呵！” 老妇人点到即止，也没说透。 这些女孩家的没人在乎，男孩么…… 有点良心的等养大了再受用，那性子急点的，可不在乎你大小。 天下的女儿家，有几个是愿意孤寡一生的呢。 在她们这里，男人，那是比黄金珠宝都珍贵的物件，一夜春宵难得，千两黄金易求啊。 玄奘心中凛然，哪里会不明白老妇人的意思。 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是眉间，又深些许。 “不过是个早晚，长老不如遂了我们的心思，只求个一夜欢愉，我们愿意以全部身家交换！” 老妇人说着起身，忙从屋子中取出一个箱子。 打开时，满是金银珠宝。 猪八戒瞳孔放大，又骤然一缩。 好家伙，这地深藏不露啊。 看着平平无奇的老妇人，竟然有这么多家当。 老和尚有些受欢迎啊。 李虎咂舌，已经不觉得这里是什么温柔乡了。 瞧那目光，如狼似虎，怕是比虎狼更甚之。 他估摸着，要是长老一个人孤身前来，说不定，此刻老婆婆都没这么好说话。 保不齐刚见面就被拖进去了。 “老施主，切莫再动此念，看轻了你也看轻了我等！” 玄奘沉静说道。 他知世上人不一，难相同，那一箱金银财宝，放在别处，其中一件，都能买个男人回来了。 怕是还能挑一个好些的。 可有些东西，你没找对人，出再多价码，也不会得偿所愿。 唉！ 老妇人轻叹一声，觉得有些可惜了。 不过想着以自己这点东西，换这和尚一夜，确实是有些不现实。 这么好看的长老，怕是要便宜那些城里人了。 好生难受。 “那长老的这些孩子，可卖？” 老妇人不死心，希冀问道。 玄奘坚定摇头，活生生的人儿，岂能买卖。 断不可能。 “那可惜了！” …… 其他几位妇人，却是探头探脑，不过也终于煮好了粥饭，烧了热水。 玄奘一行吃饱喝好，思量再三，还是打算歇息一晚。 屋里，一帮女孩子，褪去衣物，拿着巾互相擦洗对方身子，好不容易遇到人家，自然要洗去身上脏污。 女孩洗罢，便换男孩。 玄奘站在院子中，凝望远处，不禁对日后有些担忧。 老妇人的态度，打破了他对西凉女国那点仅存的侥幸幻想。 只是一村舍妇人，便言语惊人。 那城里…… 恐非良善之地。 待天晚时，玄奘便将一帮孩子喊到院子中。 “男女之事，贫僧本想寻个好时机，再说与你们，此刻想来，却是要早些说了！” 玄奘迟疑一会，便从容说道。 要不然，这西梁女国，怕是难过。 “你们算不得出家人，自然能正常婚娶，大些的，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但是，从现在这一刻，到出西梁女国之前…… 或许你们觉得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挚爱，亦是命中注定，我都不会让你们留在这里。” 玄奘肃声说道，目光在这些孩子面庞上扫过。 “不管你们觉得是棒打鸳鸯，还是我薄情寡义，我都不会让你们有半点逾越的机会的！” 玄奘幽幽说道。 他知讲道理无用，说对错无用。 此时说教，不如绝了他们跨过那道线的机会。 “所以，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一帮孩子脸上微红，觉得长老说这个，让他们有些难为情。 他们自然不是不通世事的小白，今日那老婆婆的虎狼之言，他们多少都明白些。 陈耳脸色讪讪，耳根子有些热。 不说能不能遇到一生所爱，就是对女人……他也臆想过有的没的。 玄奘的话，却是让他之前那些臆想，都没了可能。 适值青春年华，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长老，那要是我们真遇到自己一辈子的缘分，错过了就没有了，你也要拦着啊！” 有孩子不嫌事大，故意说道。 “自然，若是一辈子的缘分，贫僧只能拦一时，不能拦一世，等过这一时，你们要是还相信这段缘分…… 我不会阻拦！” 玄奘淡定说道。 一帮被父母献给妖精的孩子，很难说在父母那里感受到了多少关爱。 心里得不到慰藉，很容易迷失在别人的三言两语中。 怕是有女孩子凑上来，这帮孩子就能傻乎乎认为自己得到了真爱。 他若是不能武断点，这一帮孩子，估计只有一半能与他离开这里。 这不是虚言…… 第474章 女人的国度 次日，那朝阳未升，天色初明。 四下里，春风绿柳不尽，玄奘等人已是拿了行李，离了村舍，上道西进。 “师傅，这妖精捉你，多是为吃你，前面多是女儿家，馋的虽然还是你这身子，可你这脸，也是祸哩！” 猪八戒扛着钉耙，走在前边闷声闷气道。 常言道，红颜祸水。 这和尚颜，长得俊朗了，也是祸水。 玄奘的样貌，很难不惹人注意，又是一个女儿国，这到了城里，只盼那些女子正常些。 “这相貌是爹娘给的，非为师所能抉择，纵是祸，那也是旁人起念，不能算为师头上来！” 玄奘不假思索道。 长相美丑，看的是爹娘，儿女之相，多与父母相似，难同他人。 丑爹有丑儿，不是说说而已。 至于是福是祸，都是人心起念，在别人，不在自己。 猪八戒笑笑，没再说话。 男人有色心，女子也生情欲，世人起淫念，可不分什么男女。 老和尚是出家人，不知世间女子的恐怖之处。 之前他以为，这里是个女国，没有男子，或许是有奇特之处，让女子多是清心寡欲，不再热心于男女之事。 可现在瞧着，并非如此，那此间地界，对他们来说，可算不上友好了。 有些东西，没有不行，有些刚好，多了……要命啊！ 一行人埋头赶路，一路所见，果真无一男子身。 老少身影，尽是女儿家。 那地里耕作的，河里捕捞的，山野间打猎的…… 眉宇间也显英气，也堪比男儿身。 见玄奘一行时，视线少有挪开的，胆子大的，更是吆喝，喊个不停。 全无女儿家的扭捏之态。 时有口哨声吸引玄奘的注意，一时间，玄奘对于那些街头混混，更为厌恶了。 这心情，实在说不上多美妙。 “长老，稀奇稀奇，没想到，俺老李也有被娘们调戏的一天，这西梁女国，民风奔放！” 李虎憋了半天，说出一句。 被女人吹口哨，这感觉挺别致！ “贫僧希望，你到了城中，也能笑的出来！” 玄奘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便继续赶路，他看的比李虎远些，已经是有些忧虑。 这可不是用奔放和彪悍来形容的。 若女属阴，男属阳，那这里就是极阴，不是什么好事。 “听见了没，长老要你进城要笑，不要放浪形骸，人前失态！” 李虎拍着吴季的肩膀，严肃说道。 对此，吴季也只能无奈点头。 他也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更何况，这么多人一道，他就是想干点别的，也不现实啊。 这般说笑打闹间，已是过了大半日光景。 远远的，便瞧见了那都城之景象。 走近时，反而难见城墙。 那些街口的人儿，听得临近的动静，一个个转头相望。 玄奘凝神静心，心自诵佛经。 面色也从容，见那街口也无一男子时，也难免讶异。 知道与亲眼所见，终归是有所不同。 “照看好孩子们！” 玄奘轻声说了一句，便迈动脚步，既是一国，又至都城，明面上总不会太糟糕。 他们小心些，当不会出大乱子。 悟尘与八戒应声，一前一后，带着这些孩子前行。 双方对此，各有好奇。 “大师傅，二师傅，真的全是女人欸！” 陈耳四处张望，那卖的买的，各类商贩，老少，无一不是女子。 “少说话，多想，多看，看见他们眼神没，这般目光，可说不上和善！” 李虎赶忙说道，也是认真几分。 那些人看他们的目光中，可不仅仅是好奇。 还有渴望，垂涎，虽各自不一，却大同小异，那是看猎物的眼神。 “和尚，你这人种怎么个价钱？” 刚到近前，便有女人直接问道，目光从玄奘身上掠过，也觉惊艳，可好看的也贵，她看上的。 是那后面的一帮少年郎。 人种？ 玄奘神色微怔，眼神稍稍变换，对方说的，是他身后的孩子？ 这里的人对男娃娃是这个称呼吗。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他们不是贫僧手里的货物，故没个价钱，卖不得！” 玄奘合掌说道。 虽然各处都有买卖奴仆，交易孩童，妇女的，可他却不从事这门生意。 自然不会买卖。 “不是货物，这么说，他们要是愿意跟我走，是一分钱也不需要付了？” 女子微微挑眉，直接抓住玄奘话头说道。 这人种素来是稀有的物件，这和尚带来这么些，却说不卖，是觉得她出不起价钱？ “也不是，贫僧怎么带他们来的，也会怎么带他们出去，故他们就算答应了，也与你走不得！” 玄奘非常有礼貌的开口，解释说道。 他不知人种是何含义，却觉得不是什么好词，这事，还得多了解些。 “哟，和尚老爷，你也忒嚣张了，这带着这么些人种来这，你说不卖，谁信啊，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卖的…… 只有价钱够不够！” “就是，你带的的这些货色，也就是个中上等，装什么蒜啊，跟谁卖不起似的！” “难不成就是跑来这炫耀的，那你可寻错地了，到了我们地界，就没有走出去的理，你不开个价，今儿否想离开！” …… 只是一会，四下已将玄奘一行围住。 四周拥挤，女子已是到了玄奘近前，两个人身子，几乎快贴到一块，鼻尖相对，女子对上玄奘那如清泉般的眸子。 在感受到其鼻间呼出的热气时，身子已是有些软了，初春时节，只觉春意盎然。 扑通！ “臭和尚，你不知道扶一下啊！” 女子作势欲扑倒，一刹那，没想到玄奘直接侧开身体，一时间扑了个空，那身形没稳住，直接扑倒在地。 女人又羞又恼，忍不住抬头骂道。 “女施主你心思不纯，贫僧可不扶！” 玄奘淡淡说道，难控自身色欲，因相起淫念，失了礼仪风度，他岂能让对方得逞。 “大师傅，有人乱摸我！” 陈耳身子立正，高举双手，脸色通红道。 这说话间，他又感觉到几个细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躲都躲不开，太过分了。 这些本地人，太没有礼貌！ “小家伙不要激动，我这不是试试你，长大没有么，还不错，我可以出个好价钱！” 紧贴在陈耳身上的胖姑娘笑嘻嘻道，一点不避讳。 玄奘回头时，自己一行人哪还有半点空间，那些个妇女，已经是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不说其他，悟尘的两条大腿，也有人抱着那腿摸来摸去。 这种画面……让玄奘眼皮子狠狠一跳。 “长老，我不干净了！” 有孩子大叫道。 一时间满是哄笑声，一帮妇女很是自得，这人种嘛，自然得看看成色，才知道值不值那个价钱。 “八戒，悟尘！” 玄奘脸色一黑，忍不住喊道。 别说孩子了，他都有些退无可退，这些人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已经是随处可闻了。 不过几个呼吸，有手已经悄咪咪朝他身上探来了。 “嘿嘿，俺老猪好久没尝过人的滋味了，今儿个定要饱餐一顿！” 猪八戒轻咳两声，而后阴恻恻笑道。 话语声一出，凶煞气直接将那些许欲念冲的点滴不剩，外围的女子惊叫跑开。 最里面的，却是无法逃出，一时间你踩我，我踩她…… 不说散了大半，却也无人敢上前，近身。 “你……你这妖……吃人？” 玄奘身前，那女子惊恐问道。 第475章 熊熊一笑 “是什么让你有如此错觉，俺老猪的钉耙呀，一筑下去，就能把人筑成泥酱！” 不等玄奘回答，猪八戒咧嘴笑道。 好像是怕这些人不信，猪八戒随手将自己的钉耙抛了出去。 嘭！ 震天的响声传来，地面也颤动。 那声音让众人一阵耳鸣，扭头望去时，一旁那比猪八戒腰都粗的大树，此刻已经是被筑的粉碎。 速度之快，力量之重，让众人心跳都停了一拍。 “阿弥陀佛，贫僧一行西行，只是路过贵地，并不做那买卖，还望诸位行个方便，与人方便， 便是与自己方便！” 玄奘神色平静如常，镇定开口。 大家以礼相待，也能和和美美，若是蛮横无礼，也别怪他行蛮夷之举。 李虎执刀在手，只是亮出一截，示意这些人离远些。 “他们不是你们说的什么人种，都是人，你们要买，找那卖的去，再敢动手动脚的，那树就是你们的下场！” 李虎沉着脸，冷声说道。 这里的女人不要脸皮，刚才一股脑冲上来，借着拥挤的时候上下其手。 好生无礼，尤其是那得意忘形，理所当然的神情，可谓无耻。 “不卖便不卖，这么凶干嘛，摸你两把，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我摸你，你不也舒服么，装什么啊！” 一旁女人冷笑一声，小声嘀咕道。 对于这人种的言语，他觉得虚伪至极。 “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什么风俗，我大唐所在，无论男女，断不能在大街上放浪形骸，违者，乱棍打死！ 我手里没棍，所以，谁要是再敢无礼，我只有乱刀砍死了！” 李虎站定幽幽道。 锵~ 那刀再亮出半截，出鞘之声，让众人心头一凛。 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这个可没人敢赌。 “乱刀砍死，乱刀砍死！” 一帮孩子咬牙切齿，呼喊起来，长老一路上说了许多，此刻他们只觉得，自己好像遭受非礼了。 这里的女人太吓人，那些话儿，本来是说给女孩听的。 没想到，先应在他们男孩身上了。 “这里是西梁女国，不是什么大唐，你们可不要太放肆！” 人群中有人突然出声，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李虎扫了一眼，知是谁说的，却也没点破，揪出来一个也无用，怕是许多娘们，都是这么想的。 “凡大唐子民，无论身在何处，皆应以大唐规矩行事，我身之所在，国法可及！” 李虎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很是淡然道。 甚至内心有些小期待，他就等着有人浑水摸鱼，好让对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国法可及！ 不服的话，开战好了。 话罢，周围却是没了动静，一时间静的出奇。 悟尘觉得李虎说的好像也有理，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周围的人见状，脸色陡然一白，战战兢兢，连忙向道路两旁退去，李虎与八戒诸多言语，不及悟尘一抹笑啊！ 那嘴唇也发青，手脚也颤栗。 牙齿相碰，只觉春风也瘆人。 众人让开道，玄奘便也前行，一帮孩子觉得打了胜仗，有木讷不言的，低头只顾前行。 有胆大调皮的，对那些人儿扮出鬼脸。 街上的女人们也不羞不恼，等走远后，便又跟在后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评头论足…… 玄奘穿行于街道间，扫过那些屋舍，铺面，其中米面粮油，盐茶糖醋，都是齐全。 金银之物也繁多，玉石珠宝更满目。 虽全是女人，可也是一富饶之地，这般繁华，也是少见之景。 孩子们瞧着那些东西，眼中生彩，面有光辉。 一个个颇为兴奋，男孩盯着那些刀枪剑戟目不转睛，女孩们瞅着那些珠宝装饰各自难耐。 各有各的喜欢，心思却是一样的，那就是……想要。 有那不知情的，有心想要上前与玄奘搭话，可扫到后方那大黑个时，一个个皆是噤了声，不敢言语。 那森白的牙齿，闪着冷光，配上那瘆人的笑容。 你说不吃人，谁信！ 只是如此凶的队伍，也无法阻止她们去打量前面的那和尚，那般男子相貌，真是世间少有。 见之心难忘，片刻不见兮，美人也思之如狂。 不是凤求凰，却是凰求凤。 只是一会功夫，街道各处，已是满满当当，少有空隙。 这般盛景，让李虎大为惊叹。 若不是知晓她们只是馋长老的身子，就这阵容，怕是帝王出行，也难有这般气象。 他估摸着，长老要是喊一声，这些人时不时能为了争抢配偶权，直接打生打死。 待到尽头，这才瞧见那城门之貌。 “师傅，真有驿馆，那泉，莫不是照胎泉？” 猪八戒轻咦一声，悠悠开口道。 有能怀孕的，还有能显胎的，落胎的…… 这国，确实不需要男人存在。 只是真没个男人，算是苦了这些娘们了。 “既是驿馆，便是安歇处，待收拾一番，咱们再去进城见驾！” 玄奘看向那衙门，想了想说道。 一路走来，已是风尘仆仆，直接面见圣容，恐不妥当。 “哪里来的？” 驿馆台前，那女官抿唇一笑，柔声问道。 见了玄奘，已是面如春风。 “长老乃东土大唐御弟圣僧玄奘法师，上那西天拜佛取经，欲见贵国陛下，倒换通关文牒……” 李虎神色认真几分，沉静开口道。 女官闻言，眸子闪过一丝惊异，只是一瞬，便没了温情脉脉之柔光，转而带上一抹敬意。 “圣僧勿怪，不知上国圣僧来此，未曾迎接，恕罪恕罪！” 女官连忙行礼拜道。 若是商人显贵之流，她言语轻佻些，就是之前那般态度，也说不上多大问题。 只是牵扯到国之使者，不敢不谨慎对待。 “不知者无罪，施主无须多礼，只是还望施主早些禀报，好叫我等过去，继续西行！” 玄奘还礼，认真说道。 毕竟是女人之国，久待不便，早走早安心。 “自当如此，圣僧且在此稍作休息，解解乏累，下官这就去通禀我主！” 女官正色说道，直接招来几人，让她们服侍玄奘休歇，安排茶水斋饭等一应事物。 玄奘谢过，这才随她们入了驿馆。 有那女官引路，带他们上楼安歇，安排好房间，又准备好热水，沐浴净身之物…… 可谓处处周到。 更有伺候沐浴的小官，若不是玄奘再三拒绝，恐今日难保清名。 待一切准备完毕，玄奘于屋中静坐，自念心经，以安心神。 这女子之国，应对起来也是费神，难得轻松。 第476章 人种 “你说，那僧人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带着十几个男女，还跟着妖怪？” 朝会殿内，满朝文武立身站定。 无一不是女流之辈。 那王座上，女王眼帘轻抬，燃起兴致问道。 东土大唐，想来是那南瞻中华之国，声名远扬，她亦是有所耳闻。 听驿丞奏报，已是让她有了兴趣。 “陛下，微臣已经确认过，想来不会有假，那言语神态不似近邦之人，其他的事，微臣已经命人详加查探！” 女官恭敬奏道。 “那圣僧乃大唐皇帝御弟，容颜俊朗异常，怕是天朝上国，也是少有，怕是无人可出其右！” 想到那和尚的面容，女官不由得大为赞叹，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引得朝中文武侧目，心下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男人，你说容貌出众我倒是信，这无人出其右，莫不是说大话？” 有女官阴阳怪气道。 国内男儿虽是少见，可那些异国商贩，各类杂流，来来往往的，她没见过一百，也看过十个了。 都是男人，能出众到哪里去。 驿丞女官听出对方话里有刺，也不作辩解，那般容颜，你不信最好。 她也没求着别人去看，好不好看，心里有数就行了。 话是给陛下说的，又不是说与她的。 “陛下，可与他倒换文牒，放他西行？” 女官再次躬身拜道。 是否放其西去，自有女王决断，她却是做不了主。 “既是东土来使，又是唐王御弟，不可怠慢，我西梁女国，虽是女子之国，亦不可失了礼数。” 女王眼眸微动，唇齿轻启，泰然自若道。 说罢，便扫向众文武大臣。 这东土大唐来使，该用什么样的礼仪迎接，是否入宫见驾，又应由哪一级官员招待…… 一切，都得明确下来，不可自己犯糊涂，惹旁人耻笑。 “陛下，既是东土来的，虽是上国，却相隔甚远，也无互通，此前更是没有来往，不如宣他进殿，与他文书，就此放他出关！” 当驾太师上前奏禀道，唐朝上邦，虽有威名，却隔着险峻山水大河。 难通有无，实在没有结交的必要。 她觉得，放他们过去，也就罢了，不必招惹，也不得罪。 给个顺水人情，大家面子上都说得过去。 “太师言之有理，不过既然是取经的和尚，该轻装简行，带着那男男女女，实为拖累，不如留下，我们帮他照看。” 一女官上前奏道。 说罢挺胸昂首，目光傲然，放其西去，已是开恩。 若不留下点什么，岂不是显得她们异常软弱。 “正是，既是和尚，带着些男女，传出去，对唐朝上国，名声也是有累，不如留下，也算我们的一番心意。 再给他些领给，便也是了！” 有女官附和奏道，人种珍贵，国内少的很。 不管这和尚真傻假傻，哪有领着人种招摇过市的，留下，也是给他一个教训。 太师闻言，微微蹙眉，有心想要说些什么。 可观文武大臣之意，她一人之言，已经影响不了什么，便收了声，不作言语。 此举固有不妥，但那御弟圣僧出家远行，当通晓人情世俗，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殿内声音减弱，女王轻轻抬手，便消了声音。 “今日已迟，明日宣唐使进宫，如此，众爱卿可以着手准备宴席事宜，以及圣僧觐见事项，不可粗心马虎……” 女王沉静道。 其他事，待见过那御弟圣僧之后，再做决定吧。 有妖怪相随，又带着一帮少男少女，跋涉而来，哪里是简单易与之辈。 “散朝！” “驿丞留下，寡人与你有话要说！” …… 驿馆内，玄奘于房间静坐，参禅。 闭目冥想，却始闻莺莺燕燕之语，自那外边传来。 那驿馆外，被那各类女人，围住不通。 男孩与猪八戒居同一间大房，女孩与悟尘居同一间大房。 李虎是个坐不住的，见玄奘一直打坐，觉得无趣，便走出驿站，对着那些投来的目光，也不退避。 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人，怎么会畏惧那些指指点点的眼神。 “哎，妹子，她们嘴里嚷嚷的人种，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没有，难道就单指男人，老少爷们都算人种？” 李虎靠着案桌，向一旁的女官问道。 “啊？哦……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女官见眼前这人突然说话，禁不住脸色一红，而后支支吾吾道。 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人家都这样说话了，她还傻傻的。 这么想着，却是愈发紧张，那小心脏，更是不争气，扑通扑通直跳，一时间，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心跳声了。 李虎嗑瓜子的手微滞，放到嘴边便停下了动作。 随即看着脸上跟充血似的女官，心下觉得奇怪，这怎么回事，他就问了一句话啊。 怎么这副表情？ “妹子，你给我说说，你们这里的人种是咋回事呗？” 李虎没有多想，只是压不住好奇，轻声问道。 外面的那些娘们，把他们当成人种，要买卖，如此说来，这里还是有男人的，那怎么看不见？ “这位上……上使，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我们将那外邦人带进来贩卖的男人，都喊作人种……” 女官说着，不敢去看李虎的脸，只是死死攥住自己衣角，强装镇定道。 一句话说完，那红扑扑的脸庞，都出了一层热汗。 这初春时节，脸上冒热气的，也算少见。 女官只觉自己脸上滚烫，又想跑又不想跑，向尽量显得落落大方些，只是那动作，不说别人怎么看。 便是她自己，都觉得笨拙无比，蠢到家了。 好丢人！ “我算不得什么上使，妹子要是不嫌弃，喊我老李，李哥，李兄都可以，江湖儿女，不必见外！” 李虎微笑说道，轻晃肩膀，显得十分轻松。 “李大哥！” 女官十分羞涩喊了一声，那怦怦跳的小心脏，感觉要炸开了。 耳根子更是像发烧般通红，李虎透过光亮，甚至能瞧见里面的细细血丝。 不禁有些皱眉，这里的女人，差别挺大的啊。 如果说外面的那些是虎狼，那这是什么，小豌豆？ 还是小菜苗啊！ “我知道是真不多，只是听说，这人种，有两种，一种就是刚才说的，外来的被贩卖的男人。 这些人被买回去，李大哥应该也知道，我们这里没什么男人，所以买来一个，都是当宝贝……” 女官羞红脸，深呼吸后，这才挤出几句话。 男人稀缺，女人可以不经过男人生孩子，可想满足自己欲望，光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也不是不行，只是终究没男人好用，这有好的，谁还想自己遭罪啊…… 所以，男人在西梁女国，是个稀罕物件。 一有了，就被抢光了。 那是奢侈物，普通子民，几乎接触不到的。 李虎摸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露出一抹笑容，示意女官继续说。 心中也恍然大悟，这么一说，可以理解。 “我听说，男人不能久用，用久了，好像就不能用了，所以这人种，也是有损耗的，反正是进了人家府中的人种，就没有出来的……” 女官红着脸，小声说道。 听女官说完，李虎嘴角紧绷，脸庞忍不住抽动，暗自咬着舌头，让自己看着正常些。 这女官不知道其中原因，他知道啊。 是个男人就不能一直用啊。 地是耕不完的，牛也要歇一歇，只怕这里的女人未必懂，懂了也未必肯让那些人歇…… 怪不得叫人种，这么耕种，牛也得累死，何况人乎！ 不知道且用且珍惜啊。 第477章 女王陛下 “另一个，就是有人说，被贩卖来的人种，好像……” 女官四下看了一眼，吞吞吐吐，犹豫后凑近李虎，红着脸在他耳边小声道出一些秘事。 女官从未如此靠近过一个男人，这说罢，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傻傻。 感觉自己无处安放。 脸上那清晰可见的胡须，有着与头发不一样的纹理，这是从女子身上找寻不到的东西。 女官的目光一时间难以挪开。 李虎眼神变得凝重，并未过多注意女官的神情。 对方的言语，已是让他心里激起一番浪涛。 人种，除了被有钱人买去自己受用外，这些人种，也有频频消失的。 而西梁女国的黑市中，有几种让女子几乎上瘾的物件。 欢神香，欢神油、粉，水…… 名字单一，效果却出奇的好用，用之，似男女交合，欲仙欲死。 只是少许，便可让人达到极致的欢愉。 有那传言，这些东西，便是用人种为引子而制成的。 而价钱，也是远低于买一个人种的价钱。 李虎深吸一口气，脸上笑意已无。 他觉得，这里，怕是与那龙潭虎穴无异。 若传言为真，他们要安然无恙的离开，怕是有些不容易。 女子既然能用，那么男人，很大可能…… “妹子，若那东西真是拿人炼制的，那岂不是邪法妖道，就没人管一管？” 李虎目光一转，缓声问道。 其他人的死活他管不到，可跟着长老的这些孩子，不能有闪失。 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才好。 “这么残忍的事，官家自然是不允许的，可有人买，就有人卖，黑市上面鱼龙混杂，想要杜绝……” 女官微微摇头，觉得有些不现实。 只要利益够重，肯定有人愿意冒大风险，更何况，人种本来就被允许贩卖，谁会特别关注人种自身的权益。 有钱的人不在乎那点，没钱的，更不可能为那些男人发声。 弄来弄去，也就那些买回去之后丢了人种的人家，才会心急一些。 更何况，一切都是传言，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虎闻言，心中了然。 这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只是稍微动动脑筋后，这事，多半有大人物的影子。 要是没人撑腰，就是黑市上，也不可能站得住脚。 黑市未必黑，白市也未必白。 觉得有些麻烦，李虎便熄了管闲事的心思。 只求安然西去，其他的，实在是没精力管。 李虎转而扯开话题，说些其他的趣事，不一会，便把女官逗得掩嘴直笑。 又过些时候，这才重新上楼，回了屋子。 女官看着离去的男人，微微有些失神，她头一次觉得，光是与男子聊天，好像也挺不错的。 男人，好像也不是只能用来做那种事。 这一想，刚褪去的红晕，瞬间又上来了。 风吹过脸颊时，也难消那一抹红晕。 少顷，驿丞自宫中归来。 告知玄奘明日进宫一事，吩咐好各项事宜，便离去了。 夜晚，玄奘喊来徒弟，孩子们。 众人齐聚一屋。 “明日进宫见驾，八戒与我齐去，悟尘，你与李虎他们，跟孩子们在一块，照看好他们，等为师回来，咱便西去！” 玄奘思量一番后，轻声说道。 李虎将打听到的消息，与他已是说了。 若是一道进宫，恐有失仪之处，惹王驾不悦。 “长老放心，我们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就等你回来，不会给你惹事的！” 陈耳连忙开口道。 保证不会给玄奘添麻烦，让他安心。 “哎呀，师傅还是心疼俺老猪的，知道带俺去赴会，大师兄啊，辛苦你了！” 猪八戒故作姿态，叹气说道。 多是炫耀之意。 “师傅是怕某个猪头，待在驿馆不安分，管不住自己，这等重任，自然只有我这个大师兄来担着了， 你便去吧！” 悟尘气定神闲道。 一句话而已，便让猪八戒没了声。 猪八戒幽怨的看了老和尚一眼，他只觉得，被大师兄戳中了心窝子。 只因大师兄说的，是事实啊。 老和尚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带他去的。 他确实没大师兄那么稳重的性子…… 待一切说好，大家才回了各自屋子，熄灯歇息。 夜晚的时光总是飞快，众人安眠，只是睁眼，便见天明。 驿站前，那女官已是在一旁等待。 玄奘与猪八戒整理好仪容，取了通关文牒，这才出门。 随女官进宫见驾。 先入城门，再入宫门。 猪八戒跟玄奘走过长街，观那四周景象，也是大感惊奇。 不愧是个女国，那守门官也虎背熊腰，却是女子之貌。 各处守卫也身强体壮，不输男子。 “师傅，这女王恐怕也是这般，才能掌国。” 猪八戒没了继续看的兴致，便与玄奘嘀咕说道。 不然，怎么能令文武百官臣服。 “八戒，不可失礼，勿道他人是非！” 玄奘神色微肃，轻声说道。 虽是女子之国，对方却也是一国之主，岂能冒犯。 女官将玄奘师徒领至朝会殿前，不一会，便得女王宣入。 玄奘入殿，目光平正，却也有波澜。 一朝上下，尽皆女官。 如今他一和尚到此，说心无波澜，也是假的。 只是不敢有失，堕了大唐声名。 出门在外，他体面，便是大唐体面。 那满朝文武回头，看见玄奘容貌，尽皆失色又失声。 一时间目光难移，嘴角有晶莹。 那眸子若深海，好似能牵引心神，叫人沉沦。 一副男儿相，眉目显沧桑，却是朗也俊，叫人自难忘。 踱步间亦是有大唐高僧气象，乃至驾前时，众人才一个个回过神来。 想起昨日女官之言，竟觉得不是虚言。 “贫僧陈玄奘，携徒弟猪八戒，见过陛下！” 玄奘站定，合掌见礼。 猪八戒有学有样，也是施了一礼。 而后一双眼珠子四处张望，瞧见一个个女官之时，也是觉得新奇。 当目光落向那王座，看清楚上面的人时。 突然就变得有些呆滞了。 他也曾是天上仙，也有元帅名，见过仙娥，也遇天女…… 如今见这女王，感叹这人间竟有此容颜。 那貌美异常，仪态无双。 自有贵气随身，使人存敬也存畏。 “长老贵为大唐御弟圣僧，无须多礼，昨日驿丞夸你相貌出众，无人出其右，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女王笑道。 “多谢陛下，贫僧乃是出家人，有相也无相，若是陛下夸赞佛法，或许我会更开心些！” 玄奘沉静回道。 夸一个僧人长的俊朗，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若世人皆留心他的样貌，便听不到他讲法诵经，纵是听了，恐怕也是心不在焉。 这于佛法无益。 女王闻言，不禁多看了玄奘几眼。 未曾想，这还是个有趣的和尚。 “长老的佛法，寡人尚未见识过，不曾了解，待了解后，定不会少了赞美之词，长老以为呢？” 女王嫣然一笑，轻声细语道。 “那贫僧就在此先谢过陛下了！” 玄奘不假思索道。 第478章 好奇害死猫啊 一朝文武，目光恋恋不舍，自那玄奘身上挪开。 这才察觉还有一道身影，瞧见那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悚然一惊。 “果真是个猪头妖怪，真是又肥又丑！” 有女官面露嫌弃，忍不住言语道。 那般凶恶相，竟然跟着和尚西行，真是金子与粪土作伴。 “就你好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嘴巴怎么跟吃屎一样臭，俺老猪吃你家粮食了，真是丑人多作怪！” 猪八戒转头回怼道，袖子甩的飞起，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一旁文武大臣，被猪八戒一副凶恶相吓的连连后退。 那说话的女官，直接跌倒在地，战战兢兢。 霎时间，殿内已经空出一大块区域。 玄奘虽然相貌俊美，可有猪八戒在一侧，也无人敢亲近。 “阿弥陀佛，八戒，不可无礼！” 玄奘合掌，与女王赔礼，这才转头与徒儿说道。 “陛下，贫僧的徒弟相貌凶了些，可从不无故伤人，害人，话说的也难听，却也不会主动恶语相向。 望陛下海涵！” 玄奘此言，让八戒心里稍稍好受些。 觉得很中听，要不是这娘们嘴巴没个把门的，他才懒得多说。 你心里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 直接说出来，那就是故意挑衅了，要不是老和尚见不惯杀生，他不将对方脑袋捣成稀泥，也要给她几个嘴巴子。 好教她长长记性，背后说人坏话，那是不道德。 当他面说，就是目中无人。 “长老客气，是我朝爱卿出言不逊在先，这位猪长老实乃性情中人，何错之有？” 女王微微抬手，那女官脸色微变，赶忙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众朝臣虽惊讶于猪八戒的长相，却都收了声，不敢肆意打量。 “圣僧，既是从东土跋涉，怎地带了一帮孩子，可是另有隐情？” 当驾太师突然说道。 这山山水水，山险峻水深沉，妖魔肆虐，一道山儿，便能拦住无数生灵，由此成界。 更何况那大唐隔着的，不知道是多少山与水。 又有多少妖魔鬼怪。 这玄奘带着这么多孩子，可谓嚣张。 “俺师傅心善，途径通天河时，遇到个冒充河神的妖精，救了这帮孩子，又怕爹不疼娘不爱，就带着了！” 猪八戒哼哼道，他觉得，这帮娘们，当了官儿，跟其他地方的官儿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精的很。 说不定就憋着坏呢！ “呵，圣僧果然是个心善的，这走这么远的路，还能保持初心，难得，难得！” 一女官阴阳怪气道，压根就不信这猪头说的。 莫说走这么远的路，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就是她们日子安逸，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什么手段都使上了。 要只是心善，忽悠傻子呢！ 她笃定对方不是什么善茬，心善的，能走到这里来？ 怕是出门就得被弄死。 “简单简单，俺师傅心善，我们这当徒弟的，自然就要多担待些，什么脏活累活，见不得人的，俺老猪都做得……” 猪八戒怪笑两声，幽幽回道。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玄奘脸色微黑，不过终是没有说什么。 对方话里带刺，他也没必要处处忍让，这底气，自然是徒儿带给他的。 “陛下，贫僧受唐王所托，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特来此倒换文牒，还望陛下放行！” 玄奘开门见山，不再言他，直接说道。 “欸，照牒放行自是应当，不过……圣僧带着这么多孩子赶路，多不方便，不如留在此处，让我们代为照顾！” 一女官文绉绉道，脸上挂着笑容。 玄奘闻言，却是不答，只是抬头，看向女王。 只觉对方所说过于可笑，其中心思大家心知肚明，怎么敢开这个口的。 “照顾照顾，怕就怕我们前脚走，那帮孩子，后脚就到你们肚皮上了，这照顾，那帮孩子无福消受！” 猪八戒摸摸鼻子，闷声闷气道。 老和尚心里的话，他都替老和尚说了，他来说，糙有糙的理。 要是换了老和尚来，怕是不雅。 “你这猪头莫要胡言乱语，我等持身清正，岂可做那龌龊之事，你这言语歹毒！” 那女官脸色一冷，沉声说道。 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眼中更是闪过冷光。 朝堂之上，说的是国家大事，怎能扯这些淫秽之言。 “你说的对，是俺老猪胡言乱语，俺记下了，可记的清清的！” 猪八戒立马接道。 特别是胡言乱语四个字，语气咬的极重。 随即咧嘴一笑。 都说他胡言乱语了，那这事要是成真的了，他就看谁的脸皮掉地上。 你…… 那女官咬牙切齿，胸膛跌宕起伏，最后冷哼一声，却是扭过头去，不想逞口舌之利。 “好了，长老西行取经之事确实重要，不过言爱卿也是出于好心，要是让长老误会，寡人在这赔个不是。” 女王轻声道。 对玄奘却是多有好奇，西梁女国境内，少有男子，有些达官显贵做的事，她也知晓些。 不过也能理解，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好奇的是，玄奘这个人，有什么样的魅力，能使妖怪相随。 又是什么样的心境，使这个男人不畏艰险，无视重重阻碍，去那西天取经。 那不是一张俊美的容颜就能满足的。 念及此处，女王目光微动。 “寡人已为长老设宴，既是接风洗尘，也当赔礼道歉，过后，便为长老倒换文牒，不知长老可愿前去？” 女王淡然问道。 “陛下相邀，不敢不从，贫僧拜谢！” 玄奘无奈答道。 都这般明示了，哪里有不去的道理，他要是拒绝，这通关放行的事，怕是又生波折。 一个宴会，小心应对，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女王将玄奘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嫣然一笑，那眉眼弯弯，有异样风情，便是玄奘，抬头看时。 也觉天底下的貌美女子，难及对方一笑。 他是单纯的觉得对方很美。 一代女王，又生得如此样貌，天下少有啊。 听闻有宴席，八戒也开怀，觉得总算没白走一遭，有点慰藉。 不然跟娘们斗嘴，实在是跌面。 赢了也了无乐趣。 少顷，女王下旨，摆驾养心殿，招待大唐御弟圣僧。 那众女官散会时，看向玄奘的目光，各自不一。 也无一人多说什么。 “师傅，这里，有九成的女官，怕是看上了你了，俺老猪估摸着，这会她们正想，用什么法子得你的青睐呢！” 猪八戒跟在玄奘后边，凑近说道。 “这剩下的一成，就是看你不顺眼，还想得到你，师傅，这天上的月老，怕是要忙坏了……” 猪八戒笑嘻嘻道。 总之，老和尚这会，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谁都想尝一尝，咬上一口。 这宴会，多半是个鸿门宴了。 第479章 宴会 春风过山海，暖彻万里江山。 这日光放晴，女王邀玄奘至养心殿用膳，大小女官齐至。 女王上座，玄奘与八戒，居于左边上首两座。 那女官依品级，各自入座。 宴会开始，有那素筵上桌，亦有荤筵布置。 猪八戒荤素不忌，大开吃喝，吃得是眉飞色舞，一脸满足。 这般吃食，他也是好久没品尝过了。 又饮两杯素酒，只觉不够过瘾，便举坛畅饮。 一朝文武哪里见过如此吃相，对八戒鄙夷者有之，惊异者亦有之。 那众多女官，对猪八戒的食量，多是震惊。 众人觥筹交错，殿中有歌有舞，娇美的女子低声吟唱，长袖的姑娘展那婀娜身姿，彩袖舞动若游龙。 女子体态玲珑始含笑，琴瑟和鸣，小鼓混音，似彩雀飞舞。 八戒看的眼花缭乱，真是手忙眼也忙。 女王的目光在这师徒俩身上看个来回，更觉有趣，那是妖精爱美乐开怀，御弟圣僧始如松。 虽然也看，也听，却是如一潭幽波，难有波澜。 “红莺，你觉得这两位长老如何？” 女王看着这副景象，轻声问道。 那一旁近侍闻言，微微欠身，看了一眼二人后。 “上国来的人物，自然是极好的！” 红莺不假思索道。 “噢，你说说，是怎么个好法，说不出来，可是要吃罚酒的！” 女王笑道，又拿了玉杯，添满酒后，放到近侍身前。 那女子神色微怔，见女王这般问。 不禁又多看了玄奘与猪八戒两眼，心下计较一番。 “玄奘法师不愧为大唐御弟圣僧，人俊仪态端，目光正，已然是得道的高僧，能走到这里，可见其志之坚……” 红莺想了想开口道，世上有多少人儿，为讨生活，已经是艰难的迈着那一道道坎。 像玄奘这样的，不说绝无仅有，但绝不会多了。 怎么能让人不高看几眼。 女王轻轻点头，十指尖尖，玉杯在其手中微转。 “那猪长老呢？” 女王再次问道。 “猪长老……他长得凶，面相恶，却是真性情，喜怒不藏于心，好恶皆在脸上，也算表里不一了！” 红莺轻笑道。 她对这位猪长老倒是没多少恶感，无论是先前的言语，还是对方那吃态，虽让人意外，可也说不上讨厌。 便是此时，一双眸子的注意力，全然都被场中舞女吸引了去。 却是在认真的看，非淫非荡，无猥琐之相。 说起来，世上的男儿，又有几个能做到这样的。 “你倒是中肯，两不偏袒，说到点上了，这罚酒免了，算赏你的！” 女王不感意外，微微笑道。 红莺谢恩领赏，却是得了一杯酒吃，女王的目光流转，心中的好奇终是按耐不住。 便拿了酒杯，离了王座。 玄奘立时察觉，见对方向他走来，也是连忙起身见礼，不敢失礼。 “我观长老雅兴不高，吃的也不多，不如随寡人出去走走？” 女王轻言细语道。 “陛下旨意，自当奉从！” 玄奘合掌道。 猪八戒见状也要起身同去，不敢让老和尚一个人走了。 “猪长老，我们陛下并无恶意，此间更是有诸多护卫，圣僧的安全，可以放心！” 红莺当即上前，行礼解释道。 女王的意思，显然是要与圣僧聊聊。 这徒弟，也太尽心了些。 “那怎么成，你这里里外外，全是女子，俺师傅长的对女子口味，你们要是存了什么心思……” 猪八戒摇摇头，径自说道。 这眼睛一抬，瞧见老和尚与那女王站在一块。 猪八戒心里却是冒出一个念头，瞧着还挺登对，郎才女貌，好似那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猪长老，寡人也是知礼守节之人，断不能行此孟浪之事，寡人身为国主，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女王淡定说道。 而后将目光转向玄奘，投去询问之意。 “八戒，你便在此用斋吧，为师随陛下出去走走，片刻就回！” 玄奘想了想，缓声说道。 他观对方，眼眸也是澄澈，八戒的担心，该有些多余。 皇宫之中，能出什么事。 “师傅啊，你可得悠着点，这上上下下垂涎你的，不少呢，要是有事，喊老猪一声，我定来救你！” 猪八戒闷声闷气道。 眼睛扫过女王，觉得对方还算正常，应该做不出来强买强卖的事。 这老和尚要是失身了，那乐子可大了。 “陛下啊，你受些累，多担待些，俺师傅是个耿直的，有些言语不到之处，你也多多包涵。 他要是出了事，俺老猪回家也就算了，俺那大师兄……” 猪八戒点到即止，说着摇摇头。 他回不回家两说，大师兄那性子，除了不敢跟佛祖干一架，他觉得，为了老和尚，弄死一帮凡人，很有可能。 女王微微点头，哪能听不出猪八戒的提醒，要是玄奘真出了事，最先跳脚的，可不一定是对方那师兄。 “猪长老安心，寡人只是与他走走，定会将他完完整整带回来，交还于你，若是食言，寡人性命，你自取之！” 女王眼底笑意浮沉，轻声说道。 眼见如此，猪八戒无奈摆摆手，便又坐下。 都这般说了，他还能如何。 那歌舞依旧，玄奘与女王，却是出了殿中。 “你们也都退下吧，有红莺跟着寡人便可！” 女王屏退左右，淡淡说道。 左右近侍应声，无奈停下步伐。 只见三人远去。 宫中，处处也有春意，树展花开，自有一番意境在其中。 “长老不喜欢宴会？” 女王侧面问道。 “不是不喜，只是贫僧乃是出家人，莺歌燕舞，酒池肉林，本该远离！” 玄奘沉静道。 若为色喜，为相欢，何见如来。 有欢喜，欲念便生，有欲便生无穷，沉沦苦海，终受其所累。 “你看我朝女子如何？” 女王好奇问道。 其目光灼灼，迎上玄奘那一汪清泉，心中微动。 却也起了一丝涟漪，各国使臣她也见过，却多是女子。 意欲结亲的外邦也不少，是何心思她也明白。 似玄奘这般的，却是一个也无。 “贫僧初至，未曾了解，不敢置评！” 玄奘轻声道。 “是不敢还是不想，长老无须这般拘束，论身份，你是上国圣僧，唐王御弟，而我，只是一小国国王。 要说起来，与长老交谈，也是寡人高攀！” 女王坦然道。 不经意展现的，少了些皇家贵气，却是多了一丝女子心性。 “你不会在此久留，大家皆为彼此过客，何不坦诚相待，我不摆我国王姿态，圣僧也无须说那场面话，如何？” 女王悠然问道，那凤眸微眨，有彩光流转。 “陛下，大家各有身份，任你我心诚，这坦诚相待，只会是空言，更无高攀一说，佛家有言，五蕴皆空…… 既空，便不见诸相，你我身份，本无贵贱分辨！” 玄奘镇定答道。 第480章 劫本由心起，亦当由心去 女王听闻，却是微微失神。 佛家教义，她虽未接触过深，却也知晓一二。 自然知道玄奘所说何意。 “那么，长老是否已经做到了五蕴皆空呢？” 女王冷不丁问道。 人生来便有所感，随着成长，那念头，烦恼，什么都接踵而至，有人真的能放下一切，不因己，因外物而有所动吗？ “贫僧不过一凡僧，当下自然无法做到，只是尚在路上。” 玄奘轻声回道。 所谓色，受，想，行，识，一切所感所念，有，才能归于无。 “生灵美丑，草木枯荣，风雪寒冬，诸多苦难……贫僧皆有所感，然美丑之别，不应成为出口伤人的理由。 贫僧看的见美丑，有感，也会起念，但不以美起淫邪之念，不以丑出伤人之语……” 玄奘一边行走，一边解释道。 先前那女官对八戒的伤人之言，还是落在了他心里。 他收其为徒，自会因其起念。 女王与玄奘并行，听其言语，眼中逐渐生彩。 那深沉又带着些许独特的磁性，略显沧桑的嗓音，让她看到了玄奘身上的魅力与自信。 这个男人，好像又高大些许。 望之如山。 女王听他讲美丑之别，述枯荣之义，言四季轮转，五蕴之详述。 渐渐的，也入了迷儿。 红莺虽然时时留意四周的动静，却仍然大感震惊。 天下间称高士，大师之人，不多，却也不少。 这周边各国，每一个，都会有那么几个。 然在外标榜名声，传播德善之大名，内里肮脏，不堪，恶心之人也不少。 有人行大善大恶，有博大爱之名，行非人之举…… 其为声名所扬，亦为声名所累，千百年来，因此被抄家流放，诛灭全族之辈，甚多！ 她们西梁女国，也不是没有来过这样的人，来宣扬他们那一套。 可像玄奘这般，浅入，深出的，她没见过。 主要是讲的那些，佛家教义她听不明白，道理她却懂了。 以俗人之言，述佛理之义。 当得起圣僧二字。 原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有真材实料。 “长老有这般见识，已是德行俱高，大德之士，为何还要去那西天，拜佛取经？” 听玄奘说完，女王将玄奘所讲，默默记下，两个人就那么向道而行，好一会，她才侧目问道。 他的见识，她惊为天人，他的风度，她只觉无二，他的为人，她亦感良善。 唐王御弟，大德高僧，见之，此生之幸。 “有菩萨曾言，西天有大乘佛法，或可度亡魂超升，脱苦脱难……贫僧此行，为求真经，传以度世。 纵使难脱苦海，却也多一个选择，有时候，没得选择，无能为力，为悲之极，苦之尽矣。” 玄奘抬眸，看向那草木生机，叹声道。 大唐，有妖魔，有鬼怪，要安天下，自然就得平乱，然一个乱字，便复杂至极。 是人祸乱，是天灾乱，是妖魔乱…… 不是一个镇字，一个杀字，一个平字，就能解决得了的。 弥勒菩萨之言，他未尽听尽信，一路走来，他听的，信的，未必对，不听的，不信的，未必错了。 那林中枝蔓，尚且盘根错节，难理难分。 更何况偌大的一个世道。 女王看着玄奘神色一怔，有些出神。 想着，他这是什么样的愿望，又带着什么样的心思，才能以此为念，一路西进。 “这一路上，苦么？” 女王轻出一口气，压下那抹沉重，转而笑道。 “也苦，也不苦，行走，翻山，遇恶，受挫……诸如此类，碰到时，觉苦；休歇，吃斋，诵经，度己，救人，逢善…… 便不苦！” 玄奘回以微笑，坦然道。 苦么，苦。 真苦吗？ 不苦。 如果真要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值得。 “方便的话，能跟我说说，你这一路上的见闻吗？” 女王犹豫半晌，最后出声说道。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她竟生了些许紧张，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经历的一切，却又怕他不愿与自己说。 又觉得，自己此举，是否有些不当？ 会不会让他多想？ 行走间，那两只手，突然就觉得无处安放，这脚步，也有些乱了。 有时候，不知不觉间，便已深陷。 感情，是不会给人准备的时间的，当你发现时，已经身在其中。 女王对此无所感，一旁的近侍，红莺却明显的感觉到了。 不仅仅感觉到了女王对玄奘态度的变化，连她，也觉得这位大唐御弟，与其他男子，好像真有些不一样呢！ “陛下想听，贫僧自然可以说一说，贫僧自长安城走出，至大唐边界，尚有各地官府，驿站照护。 让贫僧第一次大感意外的，乃是到那两界山，那里与大唐各处不同，有人，有妖，有鬼怪精灵……” 玄奘稍稍梳理一番，理清念头后，便说起这一路上的经历。 听闻玄奘第一次被妇人骗去财物时，女王仿佛看见了那个刚刚入世，尚存纯真的僧人。 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笑容。 闻那浪荡子弟流连花丛，伤害纯良时，亦感气愤。 …… 悟空离开，白仙救命。 玄奘说罢，那斜阳已向西，红日近黄昏。 他所走过的时间，不过近十个年头，说起来，也没多少事，其中时间，多半都在赶路。 但是遇到那些事儿，想起时，便忍不住想多说些。 说到激动处，玄奘心情也难定，皆是所见所感，哪有那么容易一切皆空。 此时只觉口干舌燥，难以为继。 女王听的入神，玄奘声音已寂，她却仍沉入故事中难以自拔。 如此经历，可谓历经挫折磨难，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陛下，长老，走得久了，想来腿脚也乏，前面便是西江亭，不如稍歇，吃些茶水！” 红莺委婉说道，这和尚故事讲的精彩，引人入胜。 女王却是娇躯，平日里，哪里会如此走动。 现下不过是硬撑着…… “怪我……怪寡人疏忽，怠慢长老，就在那歇会吧！” 女王这才回神，赶忙说道。 递给红莺一个眼神，红莺当即会意，径直离开。 “长老稍后，我让红莺准备些热茶，点心，先容寡人垫垫肚子！” 女王轻笑说道。 手不自觉的便想拉着玄奘去那坐会，只是刚刚探出，她便连忙收回。 觉得一定是累昏头了，怎会有此动作。 行此孟浪之举。 “长老请！” 女王从容说道，却是一直注视着玄奘，看玄奘表情，应该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心下便松了口气。 至于是否真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从容淡定，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481章 以月寄相思，千里难相阻 养心殿中，猪八戒却是海吃海喝。 那上下朝臣，早已停了，在场诸人，只有他一个，依然未曾停嘴。 周围舞女早已退下，只是时而有些鼓乐声。 这次，他吃个顶饱。 待天近晚，黄昏渐逝时，玄奘与女王也再次出现。 走近时，猪八戒眼睛微眯，在二人之间打量，见老和尚神色从容，猪八戒嘿嘿一笑。 只是看那女王时，又觉古怪。 他怎么觉得，较之前出去时，女王身上，多了一些先前未曾展露的气质。 怎么像小女儿家的娇羞？ “寡人与御弟哥哥相谈甚欢，以至于忘了时辰，望诸卿体谅，今日宴会，便到这儿吧！” 女王平复心绪，脸色恢复如常，平静说道。 众女官起身行礼，应声称是。 只是皆在暗自打量玄奘，这声御弟哥哥？ 到底有何用意，一帮人又揣摩起了女王的心思。 “长老比寡人年长，经历也胜我不知凡几……寡人这样称呼，御弟哥哥不会介意吧？” 女王弯眉浅笑，负手抬眸问道。 玄奘微微怔神，自觉不妥，却也不敢拂了女王面子，殿中诸人当面，他怎会让对方下不来台。 便微微合掌，轻轻点头。 “陛下，宴会结束，贫僧也该回去了，那些孩子调皮，若是在此闯祸，便是贫僧罪过！” 玄奘轻声说道。 朝八戒看去时，猪八戒却在挤眉弄眼，那贱兮兮的模样，摆明了要看乐子，让玄奘想给他一脚。 “不在这一会，他们吃了，寡人却是拉着你，转悠大半日，只是吃些茶水，点心怎够，不如稍歇，与寡人一道用宴！” 女王眼有秋波，双眸若水，娇声挽留道。 玄奘有些犹豫，看了看天色，时候已是不早。 有心想要拒绝，只是又怕对方借此不给他倒换文牒，又生他事，到时亦是不美。 “红莺，拿本王印玺来，我这就为御弟哥哥照验文牒，若是哥哥不愿久留，寡人必不强留。” 女王抬抬手，沉静吩咐道。 “师傅，只是吃个晚斋，在哪都一样， 你就不要拒绝了，这个时候回去，他们多半也吃了，还要麻烦人家！” 猪八戒轻揉肚皮，眯眼说道。 女王都这么干脆了，他们再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男儿姿态。 吃顿饭而已，又不是侍寝，说得过去。 “既如此，贫僧多谢！” 玄奘合手拜谢，欣然领下。 少顷，女王便执御笔，教玄奘拿出通关文牒，为其照验放行。 打开关文，她也认真细瞧。 那自大唐始，经一国又一国，观其印，及其上所书，她也能领略几分他国风采。 加上玄奘之前所说，亦有更深的感触。 一道一道看过去时，女王执笔的手微滞，不知如何落笔。 眼帘轻抬，迎上玄奘的目光，那心中已然有了涟漪。 她西梁女国，也如那些国家一般，会成为玄奘人生中的匆匆一过客嘛？ 朝玄奘微微一笑，女王心中却是自感悲伤，不敢教他人察觉。 良久，终是落笔，又拿了御印，端端正正印了。 便让红莺交还与玄奘。 玄奘再次拜谢，有了文牒，明日便可西行。 好在这女王是个好说话的，念及此处，玄奘明显轻松几分，那眸间，更添几分平和。 四下油灯被点亮，那长廊各处，灯笼高挂，一盏接一盏亮起。 为这深邃的夜，添了几分光亮。 “猪长老，你能舍下娘子，护御弟哥哥一路西进，这份情义，寡人钦佩，这杯酒，当敬你！” 女王淡笑道，举起玉杯，遥敬猪八戒。 殿内，已是略显空荡，那诸人退却，此刻，便只有伺候的宫女，以及玄奘师徒，女王与其近侍几人而已。 猪八戒闻言微微错愕，随即幽怨的看向玄奘。 觉得这老和尚也是个大嘴巴，拿他的事与女王取乐，哄人家开心，叫俺老猪伤心。 “陛下莫要胡说，怎么能叫舍，俺老猪喜功德，却更爱娘子，此行不过是保师傅一路，这事了了，还要回去与娘子团聚……” 猪八戒哼哼说道，护其西行，是他不想欠人家的。 贪求功德不假，可要弃了娘子，那万万不能。 只是忽然被女王提及此事，猪八戒忽然间又觉得惆怅，如今已有八个年头，奔着九个去了。 他那爱妻，独守空房，日子怕是难过。 这一想，更觉难过。 谁家的好丈夫，会让娘子一个人生活八九年。 “俺老猪真不是个东西！” 这么想着，猪八戒眼泪吧嗒吧嗒便掉了下来，抬手便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那声音清脆，响亮的回荡在殿中。 女王闻声眼中浮现惊愕，不明所以，怎地突然如此？ “陛下勿怪，贫僧这徒儿，想必是久未回家，有些想家了。” 玄奘眼波流转，心下了然，及时解释道。 想来是八戒突然想到妻子，顿感愧疚，生了亏欠之心。 “原来如此，寡人听猪长老有腾云驾雾之能，既如此，为何不常回去看一看？” 女王有些不解道。 赶路耗费时辰，可猪八戒不是普通人，有那神通本领，为何不回去探望。 “你说的轻松，那腾云儿，不也要时间，这来几日，去几日，有几日功夫，俺师傅都能有时间投胎了！” 猪八戒白了一眼女王，没好气说道。 他有本事，可惜本事有限，何时有歹人，何时有妖魔，他哪猜的准。 万一一个不留心，玄奘就得见了佛祖， 更何况，他要是见了娘子，少不了要温存几日，哪有见一面就回的。 他更怕，见了，他就不想回来了。 玄奘苦笑，知是八戒担心他出事，这才一路上从未走开过。 这西行路上，苦的，不单单是他。 “长老果真是真性情，你的妻子既然许你西行，想必也是温良贤淑的女子，必能体会你的无奈与辛苦。 虽未同在，却在同一片天地之下，她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女王放缓语气，温和劝慰道。 “正是因为她开明，温柔，落落大方，善良……俺老猪才心疼啊，呜呜呜……呜哇……” 女王不劝还好，这一劝，猪八戒更觉难过。 那泪如泉涌，他对不住自家媳妇啊！ 猪八戒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不忘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吃一边哭着，捶胸顿足，那副模样，让女王心中涌起一抹无奈。 哪里还有吃饭的兴致。 “八戒，切莫人前失态。” 玄奘无奈提醒道。 “师傅，你与女王聊的开心，怎地就不允许俺老猪哭了，你这心儿，多半也是偏的，媳妇啊，俺委屈啊……” 猪八戒抹了把眼泪，又是一声嚎啕。 只觉撕心裂肺。 “也罢，也罢，是俺老猪打扰了，俺走，俺走！” 猪八戒将那桌上饭菜吃净，这才起身拍拍屁股，甩着袖子作势要走。 这般举动，让玄奘扶额，无言以对。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自己这徒弟，还是个事儿精。 “猪长老说笑，何谈打扰，寡人与御弟哥哥，聊的也不是私密之事，长老要是心情不痛快，尽管哭便是。 但能少些惆怅悲伤，也是好的，寡人的殿内，没那么多规矩！” 女王微笑说道。 猪八戒听了，也不应声，只是晃着身子，来到那殿门口，自顾自坐下。 遥望明月，以寄思念。 今时见月思亲人，有那良人，亦在家乡，睹月念君好，愿君安。 身别两地，难斩情丝。 只愿同携手，共白头。 第482章 桃花劫泛滥成灾，玄奘临劫两不知 月辉洒落，有树影摇曳，风动身姿。 晚膳用罢，夜已深，也感清凉，玄奘起身告辞。 “陛下，贫僧该回去了！” 玄奘合掌说道。 “御弟哥哥何时西行？” 女王收敛心绪，端正仪态，轻声问道。 “明日天明便行！” 殿中，玄奘话音落下，女王睫毛轻颤，眼神也为之黯淡。 未曾想过，只得一日欢喜。 “为何不多留几日，寡人之国，也有些值得去走一走，看一看的地方，御弟哥哥多了解些，也不是坏事！” 女王忍不住开口道，眼底有些希冀。 可是在俩人目光交汇时，看到玄奘的眸子，是那般平静，深沉。 女王心口微滞，霎时间满是酸涩。 是啊！ 唐王御弟，是要去那西天取经的，怎会因此逗留。 她亦是奢求了。 “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贫僧意不在此，只盼早日到那灵山，得经回朝！” 玄奘拜谢道，随即再次行礼告退。 女王怔怔出神，轻轻点头后，便不再言他。 乃至玄奘没了身影，她亦未挪动半步。 微风吹来，透着些许凉意，浸染身躯，红莺为女王披上衣袍，便在一旁静候。 “他明日就要走了，你说，我是送他，还是不去送他？” 女王眼帘低垂，看着身上华丽的锦衣袖袍，莫名的有一股失落感，灯火在其眼中若隐若现。 烛光在跳跃，或明或暗，那双凤眸，也抹上了一抹愁意。 “陛下心中所想，已非送与不送，既然心中有念，舍不得圣僧，何不将他留下？” 红莺眼睛微动，轻声说道。 女王陡然回眸，继而皱眉，那青丝长发随风而动，向红莺投去询问之意。 留下？ 如何留下，她岂会不知玄奘之意，对方心不在此，求取真经，眼中，是那生灵众生。 哪里会答应留下。 “圣僧是上国高僧，又是唐王御弟，这身份，与陛下相配，强留定然不行，不如招他为夫，坐南称孤。 我王让位为后，辅佐与他，成就千古奇缘，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红莺微微上前，隐晦提点道。 女王闻言一惊，双眸微微放大，连忙摇头，这如何使得。 御弟哥哥是那唐朝圣僧，为的便是取经。 她若留下，且不说御弟哥哥答应与否，叫那唐王得知，又是一桩祸事。 如此，岂不是给御弟哥哥招了祸。 “陛下，这天底下的人，终究是有阴有阳，女子逃不过嫁人之数，男儿么，就没有一个不想当帝王的…… 你若以此条件许他，可让他知你心意，又能堵住这满朝文武悠悠众口！” 红莺眸光浮沉，不着痕迹的看了女王一眼，柔声道。 此举，对谁都没有坏处。 玄奘虽不能取经，却得了帝位，自此执掌一国，或许能让西梁女国更上一个阶梯。 而他普渡众生的愿望，也可以更进一步。 以他的见识与德行，完全有资格坐这个王位。 亦能了了女王心愿，可谓和和美美。 女王闻言，也是禁不住羞红了脸，耳根处染了一抹殷红。 “红莺，你怎地说这胡话，御弟哥哥是出家人，如何能娶妻，且我国自开朝以来，都是女子治国，哪有此先例！” 女王轻轻吐息，只觉脑袋发热，脸颊也有些滚烫。 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是有些快了。 她与御弟哥哥，不过才有一面之缘，认识的时间尚短，纵使她有此意，也要看御弟哥哥有没有那个心意。 女王一时间杂念纷飞，患得患失。 可红莺的话语，却是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陛下，和尚是不能娶妻，可佛祖，也管不了僧人还俗，至于祖宗先例，陛下英明神武，如今贵为国主…… 这规矩，时过境迁，有些改动，也是理所应当，那历代先王有灵，也感欣慰。” 红莺幽幽说道。 不过几句话而已，却让女王看见了那抹希望，打开了情欲大门。 好像……真的不是没有可能。 风吹烛火动，夜色也朦胧，有人情意浓，欲缠绵，诉心语，与君安。 玄奘与八戒归了驿馆，见孩子们无恙，心亦稍安。 明日启程，早早离了西梁女国，便不会再有女子虎视眈眈，这帮孩子，也能安全些。 否则，小小年纪，要是被拐去，做什么人种，那还了得。 玄奘沐浴后，也觉舒爽，神清气爽。 已是春日光景，也无须穿那厚重衣袍，开了窗户，望那长街古树，银河繁星，也是心中起念。 那街上人影稀疏，已经有人休歇。 好在此处是驿站，昼夜灯火通明，虽不热闹，却也别有风味。 咚咚咚~ 先有脚步声，后又响起敲门声，玄奘不由得扬眉，离了窗户。 这深夜时分，来的会是谁？ 自己人要是过来，可不会敲门。 “长老，可是已经安歇，下官有事通禀，不知是否方便？” 闻声，是那驿丞女官，玄奘便开了门。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找贫僧何事？” 玄奘见对方手里捧着一个箱子，眼中闪过讶异，随即问道。 女官闻言，心有苦涩，却不敢言语。 只是笑笑，向里面看了一眼，玄奘见此，也是连忙让开身子，请对方进去。 他是一出家人，这要是金银之物，怕是要收回去了。 “这……这个，长老，下官不是有意叨扰，实在是推脱不开，这才来求见！” 女官躬身见礼，无奈说道。 说罢，便在玄奘面前，打开了那箱子。 “这封，是当朝太师，嘱托我亲自交给您的，这封，是太傅的，这是太尉的，这是司徒的……” 女官不敢遗漏，将一封封信件摆在桌前，硬着头皮解释道。 那一封封的手书，背后都有一个她惹不起的人儿。 官大一级压死人，而这些信的主人，大了她不知好几，随便动动手指头，她就得脱了衣服，丢了性命。 “还有些是那金银珍宝，下官不敢随意挪动，皆在后厢房的仓库当中，也是一些贵人们送与长老的，若是需要，下官叫人……” 女官欠身道。 话未说完，却是被玄奘赶忙叫停，就是他，再怎么心无波澜，此刻也有些慌了。 这信，肯定不是问他吃喝，佛法教义的。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为难我，这些东西，还是原路返回的好，请施主拿走吧！” 玄奘摆摆手，合掌道。 他是出家人，可看不得这些，至于那些金银珍宝，就更收不得了。 “长老，恳请您一定要看看，那些大人吩咐了，要是您不看，下官的小命，乃至一大家子，可就没了好日子过了…… 你发发慈悲！” 女官苦着脸，亦是合掌作揖，连连哀求道。 若是看都不看，人家怕是会扒了她的皮。 “什么好东西，让俺老猪瞧瞧？” 猪八戒探头探脑，在门口眨巴眼睛，仰头问道。 说着，已经是进了屋子，还很自觉的擦了擦手。 “不少啊，这事得俺老猪来，你让俺师傅拆，那不是折腾他老人家么，俺来就行了！” 猪八戒慢慢悠悠，目光闪动，歪头说道。 可着打趣老和尚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 言语间，已经是拿起一封信，取出了纸张，这迎着烛火细瞧，一时间不由得咧嘴直笑。 “师傅，这位叫百花韵的姑娘，说与你情投意合，要与你朝朝暮暮哩，呀，还有这个，云悦玥，说是想与你比翼双飞，鸾凤和鸣。 这个要百年偕老，这个是天作之合，这个想一夜春宵……” 猪八戒看的眼花缭乱，嘴角已经压抑不住，那一个个，咬文嚼字的，说到底，还是看上了老和尚的身子。 这是迫不及待啊。 那字里行间，情意绵绵，相思难解，这是求爱啊。 玄奘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那些字眼，哪里是出家人该听的，偏偏猪八戒念的非常起劲，有声有色。 他感觉这猪头，还是摆案桌上好些。 起码清静。 “师傅啊，少说也有三五十封，依俺老猪，不如明日办个招亲大会，你从中择取，不说三宫六院，也能……哎哟！” 猪八戒话未说完，屁股上便结结实实挨了玄奘一脚。 不疼，而且心情莫名的爽。 他没想到，老和尚还有这一天，真是要笑死人。 忍不住，一点都忍不住。 哈哈哈…… 第483章 红莺问人也问心，小和尚初心不改有始有终。 “师傅，你说，咋回，这可都是姑娘们的心意，眼巴巴的等你回信呢？” 猪八戒挤眉弄眼道。 这不过一日，怕是还有许多观望的，时间一久，怕是会只多不少。 老和尚的样貌，对女子通杀啊。 “八戒，莫要取笑为师，咱今晚收拾妥当，明天一大早，便小心离开！” 玄奘颇感头痛，叹声说道。 若是凡夫俗子，得佳人倾心，自是良缘。 说不定也能成就一段美好圆满的姻缘，只是，如此状况，应在他一个出家人身上，只能是劫难，祸端。 再三思量，也只能早些离开，绝了她们的念想。 “施主，这些信，贫僧已是看了，她们当不会再为难你，若无其他事，贫僧也要歇息了！” 玄奘合手道，神色平和，眉间却存忧思。 女官连忙回礼，应声告退。 此事她本该回避，如此已是冒犯，哪敢久待。 诸位大人的托付已经完成，她也算尽职尽责了。 女官离了房间，玄奘眉间愁相愈浓。 “八戒，你把这些信都拆开看了，叫为师难办！” 玄奘又叹一声，无奈道。 若是不看，他也就让其退回了，如今皆是瞧了，他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都是当朝大员，总不好得罪。 “师傅，不难办，有甚难办的，她们倾心于你，那是见色起意，这是动了妄念，你若是只顾己身，便不用回应……” 猪八戒乐呵呵道。 女官离开，他也不再打趣老和尚，没了嬉皮笑脸。 “若是不忍她们受那情欲之苦，便回上经文，叫她们常听常念，也能修持己身。” 猪八戒继续说道，觉得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玄奘听罢，也觉有理。 他讲那佛法，念诵经文，尚且能行，可要涉及感情牵绊，那便是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下手了。 八戒在这方面，懂的总是比他多些。 玄奘当即研墨执笔，写那经文，待写完后，可塞进那信封中，以做回应。 猪八戒瞧的无趣，便也离去。 玄奘只是反复写那一小篇经文，待写完三五十篇后，也觉手指酸累，心感疲乏。 微微靠着椅子，便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全然没有察觉到，屋里，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立在玄奘身后，两只细手却是落在玄奘面部，指腹轻轻揉动。 一瞬间触碰的冰凉，细腻感觉，让玄奘身子一僵，便想睁开眼查看。 “别动，是我，长老劳累，便由奴婢为长老解解乏，这法儿好用的很呢！” 声音自身后响起，玄奘听着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心里冒出一个人影儿。 “红莺施主？” 玄奘惊讶出声，有些奇怪，对方为何会出现在他房间里。 房门未开，窗户也被他关了，哪有人进来，不被他发现的。 “你不是人？” 玄奘连忙起身，看向这位女王身边的侍女，惊疑不定道。 当然，也许还是人，只是本领高超些。 脱口而出的话语，不过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长老说笑了，若不是人，还能是妖精不成，不过长老的记性果真不差，连奴婢的声音也记得住，这一想，有些小开心呢！” 红莺笑意盎然，俏皮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这么晚到访，可是有事？” 玄奘合掌见礼，正色说道。 眼前女子乃女王近侍，深夜打扰，不会是与他闲聊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避着众人。 “无事便不能来了，说不定，是奴婢私自偷跑出来的，只为见长老一面，好叫长老知晓奴家的心意呢！” 红莺负手，围着玄奘转了一圈，轻启红唇，吐气如兰道。 水灵灵的眼睛对上玄奘那深邃的眸子，红莺在对方眼眸中，看不到半点情欲。 便略感失望。 “红莺施主，世间生灵本无贵贱之别，贫僧是出家人，你我交谈，不用称那奴婢、奴家之类的……” 玄奘坦然对上红莺的目光，轻声说道。 “既然没那贵贱之别，那称奴婢，奴家有何不可，长老这样，是不是也算着相了呢？” 红莺眼波流转，抿嘴轻笑道。 “非也，纵使贫僧眼中无，世人眼中却有，故有此言，倘若有一日，世间生灵眼中皆无，那称呼什么，便不重要了！” 玄奘从容开口，倘若只是他一人以为，那便毫无用处。 他现在做不到让所有生灵都不分贵贱，那便只能从细微处去改变，如红莺这样的，先让她自己不觉得她低人一等。 若是有所改变，他亦感心喜。 红莺闻言一怔，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个和尚，甚至有些傻了。 可不知怎地，她却是不敢再那般坦然的对上玄奘的目光。 莫名的硬气不起来。 “长老既然这样说，那我便不以奴家自称了，如何？” 红莺将目光移开，扫向屋里他处，淡淡说道。 “施主此来，所为何事？” 玄奘轻轻点头，而后问道。 “我……我么，乃是替我家陛下说亲的，今日陛下与长老交谈，不知不觉中，陛下已是倾心于你。” 红莺忽的转身，仰起头，笑眯眯说道。 那语调拉长，稍顿后，便又开口。 “我家陛下想与圣僧缔结姻缘，她甘愿让位为后，让圣僧坐南面称孤，荣登帝位，一掌江山！” 正是一言激起万里浪，语不惊人死不休。 红莺话音刚落，玄奘如挨了重击，呆滞当场，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是什么惊人之言。 继而脸色顿变，玄奘觉得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女王陛下今日之表现，俨然是一国之主，当不会有此女儿家姿态，莫不是红莺施主在与他开玩笑？ 可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 见玄奘被她惊到，红莺掩嘴轻笑，觉得这事可成。 她就说么，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有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 如今江山与美人俱在，无上的权力，绝世之容颜，三宫六院，帝后嫔妃…… 她不觉得有人会拒绝。 “阿弥陀佛，施主切莫开这玩笑，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 见红莺神情认真，笑而不语，玄奘连连摆手。 只觉惊恐。 那些话儿，简直是晴空霹雳，让他毛骨悚然。 “长老，当真使不得么，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万世难求的姻缘，我家陛下品德，容颜，俱是无双，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红莺走近，站定在玄奘身前，软声轻语道。 “你佛法高深，见识多广，又心怀慈悲，纵是去了西天，取了真经，也不一定能普渡世人…… 那唐王，对真经未必有你想的那般重视，你就是取来真经，是珍宝是敝屣，尚未可知啊！” 话语声传入玄奘脑海，使得玄奘眼帘低垂，默默诵经。 红莺靠着案桌，见玄奘仍不为所动，顿时坚定了要成全女王与玄奘的心思。 这般的人儿，走了，可不一定就能遇到第二个了。 “长老，你若留下，亦可实现你心中愿景，有此慈悲之心，何不先度一国，这也是渡人，也是功德。 一国百姓的力量皆为你所用，助你成事，你甚至可以派人继续西行，取那真经，何乐而不为？” 红莺悠然开口，面有娇媚。 那眼波流转，无比动人，怕是有不少男人为之倾心。 玄奘若有普渡世人，求取真经之念，亦无不可。 她觉得，这样的条件，总是能打动人的。 “若是无权无势，纵有真经，那帝王一朝令改，长老的真经，一切，顷刻间便会化作乌有，经文也只会是废纸而已。 长老，你登帝位，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闻听此言，玄奘已是眼眸紧闭，自念经文，红莺所说，并无虚假，甚至，更贴近于真相。 人间各道，皆是苦之所在。 似他所求，才是不切实际。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确实令人心动，可我只是个出家人，贫僧所求，不过是尽一人之力…… 我若就此答应，赌上的便是一国。” 玄奘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沉静答道。 万千生灵的生死，这个担子，他担不起，他觉得，他生来，便是适合当个和尚。 无所谓佛法高低，身份贵贱。 只为一僧人而已。 其他的，不是他所求，荣登帝位，一掌江山，岂是那般容易。 他所言所行，愿随心走。 唐王有所嘱托，他亦有所求，便已足够。 其他的，不重要了。 “还望施主代贫僧回话，陛下贵为一国国主，关注的，该是民生大事，有些事，一厢情愿不如早做了断。 国家大事，不可儿戏，须三思而再三思。” 玄奘坦然说道。 情情爱爱，难长久，不过是一日起念，待回头，便是风轻云淡。 何必执着！ 第484章 两眼空空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难道在长老眼里，就真的是过眼云烟？” 红莺眼中有些诧异，注视着玄奘许久，忍不住问道。 酒色财气，总归有爱的，和尚如何，心中也有欲念，也有所求。 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 这样的利益，真有人能不动心？ “说是过眼云烟，未免虚伪，只是陛下的情意，贫僧不能承受，许是此处少有男子，这才让陛下生了误会。 贫僧并非良人，不敢叫陛下有所挂念！” 玄奘神色肃然，沉静道。 “陛下还是懂你的，倒是我，低估了长老，长老取经之心，比山石更坚，难以撼动啊！” 红莺神色复杂，幽幽说道。 她来之前，觉得这样的条件，没人能不答应。 没想到还是小看了玄奘。 “罢了，陛下知你不会答应，故让我来寻你，她不求你留在这里，只是今夜，想与你聊一聊……” 红莺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扬。 “陛下就在外面等候，只是是以寻常女子的身份，如长老所说，并无高低贵贱之别，是去还是不去，长老自行决断！” 红莺说罢，躬身行礼，而后开了窗户，猫着身子，一瞬间就消失在窗户前，那窗子也在无声间关闭。 玄奘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女子的身手，甚至于是不是人，他都不是特别在意。 只是对方离开前的话语，让他眼眸中，那烛火明灭不定。 几经思量，玄奘终是轻叹一声。 月色幽幽，风动草木。 那老树下的身影，伫立良久，闻脚步声临近。 两只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足以说明她的不安与紧张。 “我以为，你不会来！” 女王柔声说道，有惊喜，有意外，也有一丝无措。 月色下的那张脸，依然美艳异常。 “贫僧该来！” 玄奘从容说道。 若是避着不见，是何道理，再一个，他也摸不准对方的脾性，这要是明天突然找个理由，不让他离开。 到时生了间隙，起了冲突，更是不美。 不如把话说开，反而好些。 四目相对，借着月光，女王依然难以看透玄奘那深邃的眼眸，玄奘却看到了女王那清澈澄亮的凤眸。 那其中的点点秋波，一缕情丝，他如何会看不到。 “陛下陪我走走？” 玄奘伸出手，请道。 女王默默点头，一个跋涉而来的御弟圣僧，一个独掌一国的女王，走在那平坦小道上，也未入城，走向林间那抹幽深处。 “就真的不能留下来吗，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就算给不了，我也可以为之努力……” 女王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指甲已经是深陷手心。 “陛下，情，两情相悦才为情，这最重要的一点，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了，贫僧若应你，不因爱，不因情…… 只是因你许重利，有那权势，美色，财富，就是应了，陛下真的会开心吗？” 玄奘踱步，沉静说道。 让一个贪求利益之徒，取代自己，拿走自己一切，而自己沦为附庸，如此卑微的活着，女王陛下，所求为此吗？ “贫僧若是贪得无厌，执掌江山，今日因利留下，他日亦可因利废后，另娶他人，这样的结局，不是没有可能。” 女王看着始终平静异常的玄奘，微微苦笑。 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可我觉得，御弟哥哥，不会是那样的人！” 女王轻咬嘴唇，坚定说道。 她看中的人，不会有错的，若玄奘真是那样的人，又怎会出来。 又或者早已应下，正是因为她知道不可能，所以才尽量去争取，如果能让玄奘留下，那对她，对西梁女国。 都是极大的运气。 “可人是会变的，贫僧未出长安之前，妖怪一词，只是书上所见，认为妖魔，皆是穷凶极恶，替天行道，也是理所应当。 然一切皆为臆想，贫僧也见妖救人，也见人吃人……” 玄奘径自说道，想法会变，观念会变，理念会改，这世间，一切都在变化当中。 感情而已，如何变不得？ 便是他，也不敢说自己初心依旧，一如既往。 明天的自己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除了时间，没人会给出答案。 所有的保证，不过是一句空言。 “可我觉得，你不会变！” 女王眉目含情，痴痴的盯着玄奘的眼眸，坚定不移的说道。 她想，只要玄奘愿意留下，定是可以厮守一生的。 她相信玄奘。 “陛下，你动情了，情丝缠绕，会让你少了理性，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前，你所在意的，是哪些事？” 玄奘视线不移，也不躲闪，而是认真说道。 女王掌一国江山，独揽大局，该有的才气，胸怀，大局观…… 该有一定的理性。 “你见贫僧，使你眼有所见，耳有所闻，意有所动，故心有所感，从而生情，这本是人之常情……” 所谓情动，无非是他身上的一些东西，恰巧引动了女王的心弦。 女王如此，那些朝中女子如此，街头妇女亦是如此。 “如那朝中女子，大家萍水相逢，不过几面之交，却因贫僧样貌，而心生欲念，欲同床而眠，陛下以为，你与她们的差别，在哪里呢？” 玄奘轻声问道。 是占有，是得到，是索取，是贪求。 心动而欲生，而念难得清静。 “贫僧走过诸国，未曾见有如此疯狂的，想来是贵国恒阴少阳所致，贫僧的样貌，谈吐，认知，或为你所喜。 可那各处，在许多人眼中，也是普通，陛下以为的特殊，其实乃心中妄念作祟！” 玄奘说罢，与其沉默对视许久，他希望，自己说的话是有用的，如此，啰嗦些，也是值得的。 风吹，叶动，虫儿鸣叫，月无影，人心动。 女王凝望着那个与白天又有所不同的玄奘，只想把他深深印在自己脑海中，那容颜，神态，一丝一毫，她都不想放过。 她知挽留已是徒劳，便想尽可能的留下一些东西。 “可这些妄念，不就是情，爱，喜的根本嘛，父母生儿育女，若生而弃之，便没有父母之情，兄弟不一块长大，朋友不产生交流…… 如此，便无情无爱，人本就是因念活着，只是，御弟哥哥不喜欢我罢了！” 女王低下头，柔声言语道。 “陛下，那世人来来往往，念起念落，本是应该，有些东西，很难长久，我若侵占你的帝位，他日以我意志行事…… 你喜爱的臣子，施行的政策，若因我而变，难合你意，那时的你，或许依然情意绵绵，可久了，少不了权衡利弊。 陛下不妨往深了想，细思量，情爱固然重要，可人的一生，亦是有其他，你如今已拿起，何不试着放下？” 玄奘注视着女王，似是一汪清泉，浇灭了女王心中的情焰。 女王目光灼灼，她知道玄奘说的有理，可感情，本就没有道理，她不想听玄奘讲道理，她多希望，对方也可以不讲道理。 哪怕一次也好啊。 “我今日为你心动，御弟哥哥却能无动于衷，无非是我不是哥哥的良人，他日御弟哥哥若是遇到心动之人…… 我就不信你两眼空空。” 女王眼神幽怨，直直盯着玄奘说道，她很想看到玄奘表现出别样的神情，又或者，躲避她的目光。 可偏偏玄奘不为所动，目光依旧，屡屡是她生了娇羞，紧张，躲了开去。 她心里是他，他心里却没有她，故眼有所见，心无所感，两眼空空。 说话间，二人已是在林中深处，那月影稀疏，四下少有光亮。 玄奘停下脚步转身，欲往回走，这才发现，四周已是起了幽雾，朦胧一片，很快，便不见天上月，漫天星辉。 忽有一阵狂风起，玄奘心神大紧，那风急速，他只来得及挡在女王身前，便没了知觉， 待幽雾散去，哪还有二人的身影。 第485章 好哥哥，来耍耍 “师傅呢？” 天明时，一行人齐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满是茫然。 猪八戒摸了一把床榻，无一丝余热。 “师傅不见了，还是很久就不见的！” 猪八戒眼皮微跳，摊手说道。 当即便喊来女官询问，这才得知，老和尚昨夜夜深时，便独自出去了。 “你确定，俺师傅他说是一个人走走？” 猪八戒狐疑道。 那看守的小厮点点头，应声称是，便让猪八戒犯了难，老和尚自己出去的，这能去哪里，人生地不熟的。 “你们先待在这里吧，我和猪老二去找！” 悟尘眸光微沉，当即说道。 听猪老二昨夜之言，师傅怕不是自己出去走走，多半是有人相约……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师傅顶着那张脸出去，想不出事，难呐！” 猪八戒一边往出去走，一边叹气道，要是像他这个模样，无论什么时候出去，多半是安全的。 说着便沿着道，一路进了城，向皇城那边找寻。 他觉得，老和尚多半不会走不熟悉的道儿。 不过一两天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熟悉的地。 这边，御弟圣僧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 瞬间激起一片浪花，让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谁将圣僧给弄了去。 昨日天晴，今日却云层密布，日光难见。 有风直来，吹得人面紧。 街上的人裹紧衣裳，正是春也寒。 城外密林山峦处，却有一老洞。 洞中清幽，尘网处处结，蛛网也密布，不是个人居之所。 一地尘土，毒蛇虫蚁也盘踞。 待玄奘昏昏沉沉，睁开眼眸时，便见此番景象。 此时头疼，身乏无力。 也感身前一片温暖，女王，也晕倒在他怀里。 “陛下，陛下？” 玄奘强打精神，轻喊两声，见无动静，玄奘伸出手指，在其鼻间一探，尚有出的气儿，又按在脖颈间，有脉跳动。 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是哪里的妖魔，将你我掳来，又有何意图！” 玄奘微微叹息，这洞中幽暗，少有光亮，不是敞亮地，有妖魔作祟，肯定不是个心善的。 一时间愁眉苦脸，暗自叹息。 那女王，抱着不合适，扔下也不合适，让玄奘两难。 “此间大王可在，不知掳我们来，是何打算，可否出来相见？” 玄奘高喊几声，声音传了出去，却没动静。 除了回声，再无其他。 见此，玄奘便拿出了他珍藏已久的照明符，往自个脑门上一拍，那符纸便燃烧一空。 四下里，在他眼中，已是无比清晰。 “得罪！” 玄奘起身，合掌念了一声，男女有别，本不该轻易接近触碰，可此时，情况非同寻常，他也只好得罪了。 不知道那妖魔将他们扔在此地是何意，他总是要寻个出路的。 再不济，也得找到那妖怪，问个明白。 死，也不能死的稀里糊涂的。 玄奘手触碰到女王的身子，那本沉寂的心也是有了涟漪，他是和尚不假，可也是个男人，也知世俗观念。 此刻，终究不像是往日那般平静。 随即扶起她，将其放在背上，背负起来，便沿着洞中道路，寻找出口。 玄奘留心四周的蛇虫，并未过多关注身上的人儿。 只觉得，那紧贴自己脖颈的脸，越发烫了。 有些不明所以，玄奘以为是发烧了，便加快了脚步，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 他是男子，又西行多年，身子自是硬朗，可女王与他不一样，一个女儿家，又不经常走动，若有个病灾…… 怕是劫难。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走过那蜿蜒小径，玄奘来到洞中宽敞处。 那有幽灯几盏，厢房几处，是石桌石椅石亭，皆为石头所造，这洞府简陋，模样也粗糙。 好似一个未曾打磨过的粗胚。 玄奘小心翼翼的打量各处，又过折转，见了前堂。 忽闻声响，连忙找个角落，挺直身子，藏了起来。 “奶奶，你昨夜捉的人来，要做什么受用，那和尚俊美，身子又强壮，不如先赏我们几夜，让我们开开荤！” 有那女妖怪妩媚，娇声说道。 “对啊，待我们受用后，还可将他做成人肉馅的馍馍，再做受用，此可谓物尽其用也！” 另一女妖怪出声娇笑道，玄奘听的心惊，不由得僵了身子。 他不是那不谙世事的雏鸟，经历的事也不少了，哪里不懂她们言语之意。 若是落到对方手里，怕是要泄了真阳。 破了佛门大戒，又得身死，做那人肉馍馍，可谓遭罪。 心中惶惶，玄奘屏息凝神，不敢叫她们发现。 “自是如此，不过，奶奶我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可人的和尚，今夜，当是他来侍奉我，待明夜，再来侍奉你们！” 那妖怪悠声道，所言话语，听的玄奘心中发紧。 更加不敢有所动作。 “奶奶说的是！” 待话音消散，又闻脚步声远去，玄奘神色稍松，鼻间传来女王身上的芳香，玄奘又念一声阿弥陀佛。 便探出脑袋察看。 迎上的，却是一双桃花眼，一女子，赫然就立在一边。 “好哥哥，怎的到此，莫不是着急了，来来来，咱这就去耍耍！” 这女子，正是那妖怪，却是早已发现玄奘的踪迹，让那小妖离去，自己则在这守着。 女妖笑盈盈，面若桃花始盛开，春波荡漾，爱欲盈盈。 长老惊吓顿失神，心头猛跳，只觉天昏地暗，难逃妖魔手掌。 “阿弥陀佛，出家人持身受戒，修真养性，妖施主莫要为难贫僧！” 玄奘提起心神，径自说道。 那男女爱欲，宁死不受。 “这简单，好好哥哥还俗便是，待做个归家之人，再与我耍耍！” 女妖笑道。 “贫僧一心向佛，破不得戒！” 玄奘坚定道。 “好哥哥，这也不难，你有向佛之心，我有我的手段，到时自可让你受用！” 女妖笑容更盛，妩媚答道。 “贫僧恕难从命！” 玄奘肃声说道。 “欸，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好哥哥不知其中乐趣，待你尝尽我的手段，食髓知味，那时，你怕是比我还心急哩！” 女妖身姿妖娆，贴近玄奘，那薄唇轻启。 热气萦绕，眼有迷离，身子便向玄奘身上靠去，好似软绵绵，娇滴滴，一副妖媚相，一身弱柳姿。 “好哥哥，咱俩来耍吧！” 那声音有酥骨之感，女妖的气息已是迷乱。 玄奘却是挪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妖施主为情欲所迷，不如让贫僧念一段经，与施主静心！” 玄奘一本正经道。 “你这臭和尚，要是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待我强了你，看你有何话说！” 那女妖变了脸色，气急道。 第486章 破戒与破戒 驿站，从外面寻个来回的师兄弟，半日光景后，再次碰面。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猪八戒伸出两根手指，沉声说道，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不等悟尘开口，猪八戒就给出了答案。 “坏消息，师傅真的不见了，好消息，女王也不见了！” 悟尘闭口不言，有些无语。 这算什么消息，哪里好了，全是坏消息好么。 “大师兄，答案显而易见啊，老和尚与女王脱离世俗束缚，双宿双飞，私奔了！” 猪八戒耸了耸肩，摊开手说道。 老和尚舍下他们，女王弃了王国，情投意合，情意绵绵，这才相约，齐齐离开，嗯，很合理。 “大师兄，咱也分了行李，各回各家吧！” 猪八戒调侃一通，乐呵呵说道。 “三天，小僧只给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师傅若是被人拿的，我希望你们交出来，主动交与被我找到，是不一样的！” 悟尘凝视在场女官，淡淡说道。 “猪老二，你去附近，看看这方圆数百里内外，有没有什么妖怪洞府，都拜访拜访！” 悟尘视线微移开，对猪八戒说道。 师傅去了何处，总是有迹可循，动手的，不是人便是妖怪，要是都没有，那就是把地翻一遍，他也要找个痕迹出来。 不过片刻，悟尘的神情便有些淡漠，与人为善是一回事，恶意相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猪八戒笑容不变，乐呵呵的跟孩子们挥挥手，这才纵身上了云头，而悟尘的身影，却是笼罩了整座城。 那身体拔地而起，恐怖气息散发，白日黑云聚，雷电生。 悟尘之身形，转瞬间便有百丈之高，双眸似幽月，呼吸如雷震。 见者，心惊惧，身自软。 街上的人儿，一个个腿脚发软，心中悸动，脸色陡然间没了血色，苍白一片。 若非有那袈裟在身，一城百姓，都能被吓丢了魂儿。 “小僧师傅乃大唐玄奘法师，如果谁有他的消息，告诉小僧，便是小僧一生的恩人，如果是谁使那手段暗害我师…… 便是小僧的仇人，小僧必当拜会！” 雷音滚滚，传遍城内外，卷起一阵阵狂风，黄沙漫天。 待风沙消散，悟尘的身形也恢复如常。 只是先前那骇人的景象，早已深深印在众人心中。 那滔天的威压，惊人的气息，非她们所能抵挡，只是一会，众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大汗淋漓，身子发冷。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煞星啊。 “李叔，大师傅生气了吗？” 陈耳扶着栏杆，看着突然变成那样的大师傅，不禁有些担忧。 长老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没有的事，他就是吓唬吓唬这帮人儿，要是有那心思不纯的人，带走了长老，她们此刻看见，肯定就会有忌惮……” 李虎故作悠闲，缓声说道。 有一个词叫投鼠忌器，他觉得用在此刻，也算恰当了。 “长老有慈悲心，运气也是逆天，这走过这么些路了，断不能折在这里，放心吧啊，他还要带你们上西天，见佛祖呢！” 说着，李虎摸摸陈耳脑袋，示意小家伙们安心。 山峦翠绿，那红一片，黄一片，有那花开，有叶嫩黄。 石洞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和尚，逃命都背着她，你是喜欢她呢还是善心泛滥，见不得生死，又或者，觊觎她的美貌，不喜欢我这样的？” 女妖的神色有些病态，已是将俩人背靠背绑在一块。 那细长的手指，划过玄奘的下巴，胸膛，乃至小腹…… “若是这样，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让她一块，咱一同云雨，或者，我变作她的模样，与你交合，如何？” 女妖贴近玄奘，双眸要喷火，那气息迎面，玄奘却是脸色不变，平静异常。 “妖施主，你既然在意的是贫僧，不如将她放了！” 玄奘淡淡开口，眼睛眨也不眨，就那么盯着女妖。 至于对方说的那些，皆为淫邪之念，难登大雅之堂，入耳难入心。 “哟，那就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过你错了，我在意你，她却也有用，就是将肉剁碎，做那馅饼，那也是上佳……” 女妖舔舔嘴唇，媚态十足，那小嘴上，泛着水嫩光泽，鲜嫩欲滴，眼有星波，能勾魂儿。 玄奘见希望不大，也就住了口不再言说。 女妖见玄奘不为所动，眼中更无半点情欲，不由得微微皱眉，那眼睛瞥了玄奘一眼，心中又有计较。 抬手微动，一旁的丫鬟便奉上茶水，又解了他们身上的绳索。 “这有两杯清水，一杯有毒，一杯无毒，你要是与我耍耍，那娘子我也放得，你也不用做那人肉馅饼…… 若是不耍，你便挑一杯，又或者，将两杯都与那女子喝了，我也可放你离开！” 女妖眼眸闪动，诱惑道。 那眸子紧盯着玄奘，她想看看玄奘如何选择。 生死之间，人心最是易变，虎毒可食子，人亦可吃人。 什么原则底线，都会如脆纸一般，一捅就破。 玄奘看着端到身前的两杯水，不假思索，随手便推了出去，打翻在地。 “妖施主，何必如此作态，贫僧怎么选，不称你心，哪里走得出去，不如直接些！” 玄奘沉静说道，看似有得选择的选择，最没选择。 实无必要。 一个妖怪，怎么还玩起人那一套了。 “好哥哥，既然你这么不乐意，那就无须多言了，来啊，把这女子，剁了今晚包馅饼，我要与好哥哥快乐……” 女妖说着直接倒入玄奘怀中，玄奘欲躲避，只是被其手指轻点，便动弹不得，那身子柔若无骨，手更是在玄奘身子上游走。 这一会，已经是探了个遍。 “且慢！” 玄奘心一沉，眼看躲不开这灾劫，不得已出声道。 “哥哥还有吩咐？” 女妖媚意浓，情欲涨，吐出热气，攀上玄奘脸颊，幽幽说道。 “你修行不易，害人性命，容易结那恶果，不如将她放了，也算修一功德。” 玄奘无法看着女王死在当前，忍不住说道。 “那也行，不是不能放，你与我交欢，我便放她离洞，如何？” 女妖幽幽道。 话音落下，玄奘却是沉默良久。 目光变换，几经纠结，终是暗叹一声。 “你且将她放了，我自与你交欢！” 玄奘无奈说道。 ”那不行，我若放了她，你不与我缠绵，那时，叫我奈何，先与我交合，我再放她！“ 女妖眼睛闪烁，挑眉道。 “你不放了她，我与你交欢，又怎知你事后会不会反悔，你先放了她再说！” 玄奘也不让步，坚定说道。 一人一妖，皆不知对方话语真假，此刻目光碰撞，互不相让。 一个要先放人，一个要先交欢。 这没了信任，什么话都难分真假。 “你这和尚，先前不与我交欢，如今又要与我交欢，莫不是早就想了，只是嘴硬，如今借坡下驴……” 女妖突然一笑，戳着玄奘胸膛，娇滴滴道。 “任你怎么想吧！” 玄奘淡淡说道。 “看来不是，那就是因为她了，那你还挺在意她的么，为了她，甘愿破戒？” 女妖与玄奘面面相对，好奇问道。 “若是一戒能救一人，那是贫僧命好！” 玄奘坦然道。 若是因己，破戒，那是劫，若是救人一命，那是德。 第487章 是缘是劫 女妖目光闪动，直视玄奘，似是要读懂玄奘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后突然转身，已是没了先前的娇媚之态。 “你这和尚狡猾，说话不着四六，我岂能信你，小的们，把他们绑了，送到我的床榻上，男人我要，女人……我也要！” 女妖嘴角轻扬，说罢，却是看也不看，便离了此间。 玄奘不能动弹，只是在听到对方那话语时，脑子还是有一瞬的失神。 什么叫男人要，女人也要？ 这脑袋中不禁浮起大大的问号，对方的话，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施主，出家人从不打妄语，你何不信上贫僧一回！” 玄奘高喊道。 随即难掩失落，他不笨，这女妖也聪明，压根没有放他们任何一个的心思。 这要是逃出去一个，他那徒儿都能得到消息，说不定有活命的机会…… 如今么，希望不大了。 “你这和尚，睁眼说瞎话哩，就莫想着跑了，先侍奉好我家奶奶，我们也等着与你云雨，你长得可真喜人！” 两个小妖架起玄奘与女王，往那厢房走去，笑嘻嘻道。 “妖施主，这男女交欢，要的你情我愿，似你们这样强硬，传出去，这名声也不好，你们难道不想遇到一个相互喜欢…… 可以厮守一生的人儿么，再者，这要是以后遇到了，他知道你现在所作所为！” 玄奘一本正经的开口，循循善诱。 成功让两个女妖皱起眉头，似乎觉得玄奘所说，有些道理。 “似我人族，女人不出闺阁，其用意，就是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那个厮守一生的人。 你们也该珍惜爱护自己，可不能作践了！” 女妖的脚步渐缓，低下头思索起来，时不时又看看玄奘，有些狐疑。 “妖，也能遇到与自己心意相通，执手一生的人吗？” 那女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自是能的，也不一定是人，也许，是某个地方的另一个妖，也许，是其他生灵也说不定！” 玄奘镇定答道，见两只妖精能听他说话，心中也是微松。 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怕是危矣。 “那怎么才能知道，那个人，是我想执手一生的人呢？” 女妖眉毛微扬，目不转睛道。 玄奘一时间沉默不语，这感情方面的事，乃是出家人的大忌，他如何会知道。 这绞尽脑汁，也不知如何作答。 “大概……是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很开心，无论与他做什么事，你都乐在其中，他的每一个动作，神情，你都会格外留意…… 他喜，你亦喜，他悲，你也悲，快乐时，如吃蜜枣，悲伤时，痛彻心扉！” 玄奘念一声阿弥陀佛，心头犹觉沉重。 总之，肯定不是见面，就想与他交欢…… 有些人，只是想睡他罢了。 “和尚，你遇到过这样的人？” 女妖眼睛睁大，忍不住问道。 怎么听他说的，这么有道理，难不成这和尚心里有人？ “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如何会有，我说的，是我的爹娘！” 玄奘思绪如潮水，不由得苦笑一声。 “那他们厮守一生了？” 小妖心有好奇，眨巴眨巴眼睛，侧面道。 玄奘闻言，脸色一黯，微微摇头，心情突然沉闷，随即不再说话。 小妖见玄奘这般模样，晓得此事，怕是和尚的伤心事，也是知趣，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将两人架到房间，两只女妖贴心的将玄奘放到床榻上，又把他衣物整理整齐，让女王与他同眠，还非常体贴的为二人盖上被子…… 玄奘眼皮狂跳，此间，却是个女子住所。 那陈设也华丽，香味扑鼻，肯定是那女妖的住处。 “妖施主，男女授受不亲，可能将女王移的远些，不如将贫僧放在那座椅上，不可坏了女儿家的清白。” 玄奘挤出一抹笑容，讨好说道。 说话间，女王的睫毛轻颤，却是一个转身，顺势将手放在玄奘胸膛，玄奘脸色一僵，再次向女妖投去求助的眼神。 那女妖施了咒术，让他动弹不得，可没限制女王。 “和尚，你就莫挣扎了，奶奶她可没我们这么好忽悠，你就是不与我们云雨，也躲不奶奶那关的，还想什么清白！” 两个女妖说着，便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玄奘见状轻叹一声，盯着帐顶，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既然醒了，就该想着怎么活命才是，莫要占贫僧的便宜！” 玄奘感受到胸膛上轻颤的细手，不由得说道。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醒的，但刚刚，肯定是醒了，那手都颤成什么样了。 那街上的老奶奶，应该也没这么抖。 话语一出，女王身子一颤，眼眸却是紧闭，不敢睁眼。 一张俏脸通红，连带着那脖颈，也是红透，各种念头在其心间交织，碰撞。 最终，却是感性战胜理性，那仅存的理智，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女王身子翻转，那小半边，皆是压在了玄奘一侧，手非但没挪开，反而搂的更紧了。 将头埋进玄奘脖颈间，感受到那男子身上独特的气息，女王双颊绯红，娇躯更是微微颤抖。 想做出这一步，不知道她心中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只想着，也许过了此刻，便再无这样的机会，或许，她只能仰望着这个男人。 玄奘见状，有些无可奈何，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不说的好。 “陛下，贫僧知你对我有好感，可你也明白，你我并无可能，你是女王，有一个国家在你手中，而我……” 玄奘并未责怪女王的逾越之举，只是客观的陈述利弊得失。 他们两个，是走不到一块的。 出家人固然可以还俗，可他的念想，不在男女之情，故女王之意，只能辜负。 他要西行，要见佛祖，要拜求真经。 他的眼光，始终在这世间生灵身上，而不局限于一个人，一件物。 “别说了，我知道，寡人都知道！” 女王不敢睁开眼，更不敢去看玄奘，那紧闭的双眸，留下两行滚烫的泪水。 正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才格外贪求，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光阴。 不求其他，她只想抱抱这个男人。 若无此劫，这一刻，恐怕是她奢求一生，也无法实现的。 她喜欢的男人，与她同床共枕。 这样的画面，多一刻，都是奢求，若是可以，她希望，这一瞬，便是永恒。 “情由心动，念从心起，却因时间而变，多少痴男怨女，可以因爱生恨，爱而不爱，只在一个变字。” 玄奘脖颈已被对方泪水打湿，玄奘却依然平静，从容。 他的经历，总算有些深度，见的人，妖，鬼怪，也是不少了。 女儿家的喜欢，他琢磨不透，可也看了太多，也算有所得。 “陛下，想必是那天上的月老闲来无事，把你我那红线牵了一牵，与你我开了个玩笑，这对你我而言，是劫，不是缘！” 玄奘轻声说道，女王闻言，扑哧一笑，不由得睁开眼眸，为玄奘言语所动。 “不……是缘，不是劫！” 女王靠着玄奘的肩膀，轻轻摇头。 玄奘不是她的劫，哪怕只是短短几日，那也是几世求来的缘。 有此，已足够。 “你挡在寡人身前的那一刻，这便是天注定的缘分，你西行，取经，要做什么，我都不拦你。 只希望，御弟哥哥在日后那千千万万的日子中，仍能记得我这个过客……” 不求日日思念，她只希望，玄奘在想起她时，不是皱眉，而是展颜。 “陛下，你是女子，那时，不管贫僧身旁的是何人，我都会是一样的反应，当然，我那俩徒弟除外！” 玄奘淡定说道，若是悟尘与八戒在，他肯定是要躲后面的。 “我知道，可那一刻，站在你身边的，是我，所以，这是我的缘，不是别人的，不是么！” 女王泪也无声流，声音微颤，爱而不得，当真痛苦。 玄奘暗叹一声，没有言语。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若这缘，是女王的缘，那此劫，便是他的劫。 第488章 大摇大摆 “陛下，你看贫僧，对我感觉与他人不同，恰如你看他人，他人看我，其实我本没什么特殊…… 那种感觉，不过是一种错觉！” 玄奘眼睛微动，小心说道。 天下的人儿，有美丑，有善恶，各自不一，似观感，也是不一样的。 “当你舍去这种感觉后，贫僧，其实也就是一普通和尚，那姻缘一事，想来也是上天赋予生灵繁衍的本能。” 玄奘尽可能的给出他的理解，情爱是什么东西，他是不大了解的。 他要西行，自然不能让女王对他倾注感情，便只能试着往其他方向引导了。 “再一个，咱们现在在妖精窝，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玄奘幽幽道，此刻的女王，哪有帝王风度，多的是小女儿家姿态，便是女子，也是大胆女子。 那寻常姑娘家，哪有向和尚身上靠的。 “寡人跟你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女王吸吸鼻子，抽噎道。 “贫僧觉得，还是可以活一活的，不一定非要死……” 玄奘吃力的抬起手，那种不能动弹的感觉，在慢慢消失，手臂也可以弯曲，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在恢复。 深吸一口气后，一个翻滚，玄奘直接下了床，与那地面，来了一个无距离亲密接触。 一片凉意传遍全身，他也是顿感清醒。 “御弟哥哥，你……” 女王轻呼一声，眼角泪痕尚未抹去，便见玄奘轻嘘一声，示意她噤声。 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让玄奘暗自念了好几个阿弥陀佛。 美的东西，总是无法忽视，更容易动人，凄美也是美，美人挂泪珠，说不让人觉得揪心，那是假的。 “咱只要逃了这妖怪洞府，找到贫僧那徒弟，定能安然无恙！” 玄奘整理衣容，穿的好鞋子，小声说道。 “你有一个国家，若是就此消失，王国动乱，便是祸事，陛下，个人情感固然重要，可你忍心，看着子民受难？” 女王面色复杂至极，玄奘说的，她都明白，正因为懂，所以更多时候，她想糊涂一点。 人糊涂些，没什么不好的。 看的太清楚，太明白，又违心去视而不见，那才痛苦。 “御弟哥哥，当真对我，没有半点情意？” 女王强颜欢笑，自作镇定问道。 “陛下，贫僧是否是出家人，你我都没可能的，说其他的，还重要吗？” 玄奘脸色不变，从容道。 不论何等身份，他都是要去西天灵山走上一遭的，中途会路过许多风景，但他不会停留。 待他日回头，便是错过。 女王执着于此，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还能走得动？” 玄奘问道。 目光也清澈，此刻的玄奘，在女王眼中，就是一个木头脑袋。 念及此处，女王掩面，擦去了那点点泪痕。 整理仪容，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女王姿态。 那目光莫名，却不像刚刚那样，直抒胸臆。 随着玄奘来到门前，玄奘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便悄悄开了门来查看。 先前，他听得那女妖与几只妖怪言语，这洞里的妖精，好像并没多少，之前那地方也是尘土满地。 要逃走，说不定还是有些希望的。 玄奘扯着女王衣袖，两个人悄悄出了房门，便四下找寻出口。 死，他是不怕的，但是要和妖怪云雨，他是不愿的。 女王看着生死间，依然如此坦然的玄奘，那双眼睛，始终不想在对方身上挪开。 这喜欢的人，看多久，都是看不厌的。 两个人，一个一心找寻出口，一个眼里再无其他，却都没多少，对生死的担忧。 自是一个死也从容，一个与他死一块，自从容。 靠着洞内岩壁，玄奘小心翼翼前行。 走起来，却是轻车熟路。 “御弟哥哥，你来过？” 女王忍不住问道，她看着玄奘，不止说话，这做什么，都有一份从容。 每逢岔路，玄奘也是不停，走的十分自信。 要不是知道玄奘是从东土来的，她都以为，对方之前就住这妖怪洞中。 “贫僧时常被妖精捉，也时常遇到妖怪洞府，这见的多了，总能瞧出些门道，你若是我，也能这般！” 玄奘留意着四下的动静，轻声说道。 他这一路，大大小小的妖魔，遇到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善的恶的，各种各样的。 那洞府，自然也见的不少。 总能摸出些规律的。 他也不是当年那个，见到妖怪，就会吓一跳的和尚了。 如今想来，他觉得那个年纪的他，也是稚嫩。 人这一生的缘分，说来也是玄妙。 玄之又玄啊！ 俩人离了洞里明亮之所，行走多处，皆是幽暗。 那风浸身，凉意不散，也感阴寒。 渐渐的，除去那脚步声，便只有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声。 待转个大弯，洞里又是一片宽敞之所，那有石头所刻屏风，青灯几盏，自放光明。 过了屏风，却是石门阻路，一旁，更是有一妖怪，耷拉脑袋，抱着一根长枪儿打盹，鼾声四起。 女王何曾见过妖怪，瞧见那驴儿一般的唇鼻，人不像人，驴不似驴，已经是变了脸色。 身子发紧，不由得靠近玄奘，抱住了玄奘的胳膊。 这次，却是真的怕了。 有妖精堵门，这怎么逃的出去？ 玄奘知她心慌，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其一个安心的眼神。 当即上前，朝着那怪的脑袋，一巴掌拍了下去。 “你这惫懒货，就是这么守门的，快快开门！” 玄奘语气严厉，好似不耐烦道。 “不是……你，你谁啊？” 妖怪身子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尚有一丝茫然。 脑子更是蒙蒙的，不知什么情况。 “看清楚了，贫僧是你家奶奶的郎君儿，今日已是应了她要成婚，缔结姻缘，却没个喜蜡烛，红衣裳…… 打开门，你与我一道，去采购一些！” 那妖怪迷迷糊糊，话却是听清了，记得好像是捉来了这么一个和尚。 只是，和尚也能成亲？ 小妖摸摸脑袋，哦了一声，便把那石格子往里一摁。 那石门应声而开，女王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不是，你就这么给开了？ 这就信了？ 她都做好了打晕妖怪，然后赶紧跑的准备了，愣是没想到，玄奘是这样让妖怪开门的。 “什么情况？” 守门的妖精看洞门忽开，不由得回头问道。 玄奘看了外面的两只妖怪一眼，嗯，长的都挺别致。 看来是那女妖，把长得好看的，都放在里面当丫鬟了，这别致的，都留外边守门。 “你，跟着他，随本郎君下山，要是耽误了，有你们好果子吃，还有你，可千万守好了门，精神点！” 玄奘微微皱眉，面色不悦道。 这般举动，彻底让俩妖怪愣了神，有些摸不清玄奘的底细。 “不是，哥们，什么情况？” 守门的妖绕开玄奘，凑到那开门的小妖身旁，小声问道。 “奶奶择了个郎君，说要那红衣服红蜡烛……让咱陪他下去，买些上来，奶奶大概是要成亲了！” 小妖说着，也是有了喜色。 奶奶许久未曾来过洞中，这一来，就要成亲，好事啊。 “那她呢，跟着做什么去？” 守门妖看向和尚身边的女人，买东西就买东西，带着女人做什么。 “咳咳，没有女子，怎么知道那红衣服合不合身，她身架子与奶奶差不多，我便让她一道了！” 玄奘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随即一本正经道。 “还不快些，奶奶正在梳洗，要是耽误了时辰，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玄奘昂首道，女王一脸紧张，两只手拉着玄奘胳膊，指节已经是捏的发白。 她心里已经乱作一团，御弟哥哥就不怕露馅吗? “是，是！” 那妖恍然，也没生疑。 这消息，他也听了些，是有这么回事，奶奶先前，好像确实要与这和尚交欢，云雨。 这些七七八八的要求，想来是这和尚提的。 也就不作他想。 玄奘气定神闲，就这么大张旗鼓的，领了两只妖怪，一道离了妖怪洞。 第489章 你的心思我的心思 青山有雾，涌入一抹白。 玄奘的身影已是渐行渐远，女妖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 目光幽幽，直至玄奘彻底消失在自己眼中，这才收回视线。 “奶奶，你费这么大劲把他捉来，为何……” 丫鬟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 捉都捉来了，为何又假装疏忽，将那和尚给放了，否则的话，别说到洞口了，就是那厢房，和尚也是出不去的。 “你听见他刚才说什么了吗，他说自个是奶奶我的郎君，今日要与我成婚哩！” 女妖嫣然一笑，欢喜道。 那扬起的嘴角，有一抹小得意。 “出家人不打妄语，他要是回不来，便是他负约，我怎么着，也得喊他一声负心汉！” 女妖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只有丫鬟不理解，这跑掉了，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对了，待会他俩回来后，便不用到洞口值守，都进洞来，紧闭洞门，小心某些冲动的家伙来此撒气！” 女妖说着，便转身回了洞府。 丫鬟应声，只是依然不明白，那和尚能放俩家伙回来，不是说他有两个妖怪徒弟么。 不傻的话，多半都是直接打杀吧。 却说山中，玄奘走的从容，等回头时，再也瞧不见那山洞，心中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么久都没追过来，他们活着的几率更多了。 “两位可有名字，如何称呼？” 玄奘神色自然，淡淡问道。 他瞧这两只妖怪，一只，像是野驴妖怪，一只，像那大山鼠。 穿着的，皆是些胡乱改的衣裳，那粗布发白褪色，年月瞧着也久了。 “驴在野！” “鼠于山！” 两只妖精走在前头，大大咧咧道。 “怎么样，好听吧，奶奶给我们取的名儿，不过她说人族的人儿，可会取名，取的名字，比这还好……” 驴在野摸摸鼻子，随口说道。 只是，奶奶也说，给他们要是取那好听的名字，既是浪费，说出去了，也惹人笑。 便取了两个不那么好听，但还算好听的名。 “你们奶奶，叫什么？” 女王神色一怔，一瞬间忘记了害怕与慌张，不由得出声问道。 玄奘有些意外的回眸，以为她胆子大了，这才发现她的神情有些异常。 只是不知，为何对妖怪的名字有这么大的反应？ “奶奶的名字，岂是我们能知道的，你这小女子，莫胡乱打听！” 鼠于山这才回头，盯着女王看了好一会，幽幽说道。 “她去人族的地界待过是不是？” 女王面色发紧，忐忑问道。 玄奘见女王情绪不对，投去询问的眼神，这女王，与那妖怪有恩怨吗？ “对了，这次去买那东西，花费的银子可不少，你们两个可带足了，要是不够，贫僧可向我那徒儿借一点！” 玄奘不动声色，打岔问道。 此刻要紧的事，是先逃出生天，其他的，都往后放一放。 “够的吧！” 鼠于山有些不确定道，便从怀中掏出两块沉甸甸的金子，那金光闪耀，其大小，比那鸡蛋还要大些。 玄奘嘴角微抽，本以为那样的妖怪洞，这小妖手下不富裕，不是，你揣这么两块金子，就穿这样的？ “够吗？” 鼠于山朝玄奘问道。 觉得两块不保险，便又掏出一块，玄奘眼皮子忍不住跳动，将目光放在鼠于山腰间的布带上。 那腰间一圈鼓起的地方，合着全是金子。 玄奘面不改色，轻轻点头。 心中无奈，想着这西梁女国真是富裕，就连守门的小妖，也就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宝。 既然带着金子，必然是知道，这些金银的用处。 这不起眼的妖怪，也是个土财主。 两人两妖一路行进，一个多时辰后，身形终于临近都城。 那俩小妖却踌躇不前，停下了脚步。 将那三块金子塞到玄奘手中后，鼠于山看向玄奘。 “我俩修行不够，进去实不方便，就在这等了，你买好了，找些人儿，都搬出来，我们再一道带回去！” 鼠与山想了想说道，驴在野也是没有反对。 他俩的模样，被人瞧见，只会当妖怪喊打喊杀，这次他还奇怪呢，奶奶怎么让他们来。 原来是只是当个搬货的，还是鼠于山聪明。 那三块金疙瘩，就那么明晃晃的，出现在玄奘眼前。 便是玄奘，也忍不住多看了这俩妖怪一眼。 不是，你真给啊。 鼠于山直接放到玄奘手里，随即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去。 “妖施主，你就不怕贫僧是忽悠你的？” 玄奘没忍住，问了一嘴。 女王闻言，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虽然离街市不远，可妖怪要是突然发难，她们两个，大概率，也是跑不了的。 “你忽悠我作甚，奶奶要与你巫山云雨，你这和尚，垂涎奶奶美色也是正常，你要是不从，那才古怪！” 鼠于山想当然道。 驴在野也是认同的点点头，不觉得这和尚会跑，奶奶那般美貌，见了的，都恨不得往她床上爬呢。 这和尚，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听说那人，过的又穷又苦，日子惨哩，连金疙瘩都没几个。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玄奘念一声阿弥陀佛，觉得自己，逃命是必要的，这对不住两个小妖怪，也是真的。 不拿，容易让他们瞧出端倪。 便只得拿了，与女王一道，朝那街市走去。 两妖怪见他们回头，连忙招手。 “这和尚，怪老实的嘞，太老实可不行，在咱们那一块，混不起来！” 驴在野看着玄奘三步一回头，以为是和尚不放心他们，幽幽开口道。 “不是什么大事，和尚老实，咱奶奶精干，正好！” 鼠于山搓搓手，不在意道。 就等着和尚买了那红衣裳红蜡烛等，回去喝那喜酒了。 那街道上，玄奘与女子一道出现时，属实瞩目，一道道视线投来，街上的妇女，各自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眼珠子不停的在玄奘身上打量，觉得这和尚也是个不老实的。 之前那么正派，这才多久，就沦陷在温柔乡里了。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哟，这不是东土的御弟圣僧么，这是去哪了，早上没见你出去过嘞，该不会……一夜未归吧！！！” 有女子吹一声口哨，那语调拉长，稍稍停顿，故意调侃道。 是嘲弄，讽刺，讥笑…… 周围的人笑声不断，觉得已经猜到了这和尚出去是办什么事的，瞧那女子样貌，果是绝世之姿。 这样一想，只觉得玄奘也是个好色之徒。 无非是喜欢更好看的罢了。 “这和尚不是失踪了么，怕不是出去春宵一夜，这才回来，他的徒弟，好大威风哟！” “恭喜圣僧，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哎呀呀，和尚就是玩的花噻，这房间里不尽兴，还要跑出去，这是去哪里了，是田地里，树林中，还是山……” “圣僧的宝贝厉害哇，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体验体验！” …… 那声音大些的，一想不堪入目之言，浪荡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玄奘脸色如常，不为所动。 女王却是脸色渐冷，她的子民，都是这般么！ 有大胆的，更是搔首弄姿，那屁股，扭一扭，舌齿相碰，作那挑逗状。 有女子展露自身沟壑，有女子发出浪荡声音。 一时间，街头淫靡之音不绝。 玄奘目光始终平和，毫不在意那些举动，只是牵了女王衣袖，走的快了些。 “师傅，老猪想死……你……真私奔了？” 猪八戒飞奔而来，要扑倒在玄奘身上时，及时止步，转而看到女王的身影。 登时凑到耳边，小声问道。 “去，给她，她，她，还有她……一人一个嘴巴子，为师要她们起码两天张不开嘴！” 玄奘沉静说道。 嘴巴臭不自知，没了礼义廉耻，口出伤人之语，实乃道德败坏之徒。 若是放纵，实为他之过！ “好嘞！” 猪八戒眼睛一亮，咧嘴直笑。 老和尚好像又生气了，这次生的气还不小，都要他动手了。 没有不做的道理。 啪…… 猪八戒胖乎乎的身体在人群中穿梭，却是飘逸的很。 一时间响亮的耳光跌宕起伏，如那乐声悠扬，声声入耳。 惊怒声，喊叫声，痛呼声…… 只是片刻，只剩下呜呜声。 第490章 人种香 “你们眼不曾见，耳亦未听，便口出恶言，不积口福，死后当入拔舌地狱！” 玄奘不见喜怒，只是安定开口。 渡人，哪般算渡？ 他觉得，给她们几个嘴巴子，也是渡得！ “你这和尚恶毒，我们不过是猜测几句，又没说有什么，竟然教唆恶徒打人，没有天理，没天理啊！” “就是，我们说了，你可以不接受嘛！” “说你几句而言，这很正常的啊，你不听不就行了！” “亏你还是高僧，就这心态，你心态就不能好一点，别人说你两句怎么了！” “正常人都不会在意的吧！” …… 玄奘本欲抬起的脚微顿，看着一个个横加指责的人儿，眸光微沉。 眼帘低垂，心中认真计较一番后。 “那就请诸位施主心态好些，宽宏大量些，不要计较，正常人么，都不会计较太多的，八戒，再给她们几个嘴巴子！” 玄奘十分有礼，合掌说道。 “不过是疼几天而已，你们不会在意吧，就是脑袋掉了，左右也就是走一遭鬼门关，没什么大不了的……” 玄奘一本正经开口，眸间冷漠异常，都是些什么人啊，张口闭口将责任推脱的干干净净。 他心态不行，不是正常人，就得让人说两句？ 不好意思，一句都忍不来。 玄奘说完，周围为之一静，他的话，让众人对他的形象有了改观。 本以为那种说什么都可以忍一忍，受一受的性子，没想到这个和尚有些不一样。 女王看着玄奘的模样，眼中冷意渐消，多了一抹笑意。 御弟哥哥，好像总是有出人意料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后来聊天，夜间相会，妖精洞里，以及现在…… 都很不一样啊。 猪八戒搓着手，准备上去让她们感受感受老爷们的巴掌，一群人却是赶忙跑开。 她们有看热闹，起哄的心思，可没有上赶着挨巴掌的。 以往只是说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今要挨巴掌，谁还敢再嘴硬啊，当然，要是只有玄奘一个，她们铁定要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玄奘走过街道，那听到消息赶来的女官，瞧见女王，当即便要拜见。 女王一个眼神递过去，让其硬生生止住。 只得奉迎玄奘回驿站。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驿馆，红莺急匆匆赶来，说着便要跪下，女王却是直接搀扶起来。 “无事，寡人好好的，何来的罪过！” 女王谈笑自若道。 那目光在红莺身上停留一会，没瞧出什么端倪，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陛下，贫僧还要出去一趟，告罪一声！” 玄奘说着，女王便直接点头，要出去做什么，她最清楚了，怕是为了那两个妖怪。 哪怕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可那两个妖怪，还没刚才那些人给自己的感觉坏，相比之下，她竟然有一种妖怪也挺不错的感觉。 一张嘴，可以让人生得无尽好感，也能败尽她对其的观感。 嘴上也有福祸，只是有些人，未曾在意罢了。 “八戒，你与为师一道吧！” 玄奘想了想，与八戒说道，一帮孩子在二楼过道中，眼巴巴的看着玄奘，见玄奘看来，连忙挥手。 有女王陛下在，还有护卫女官，他们实在不敢放肆。 那可是女皇帝，这帝王的威严，不可冒犯，已经深入人心，他们也许调皮捣蛋，可绝不会找死。 “陛下，先前陛下失踪，圣僧也不见了踪影，他那徒弟没找到圣僧，却……” 红莺谢了女王免罪隆恩，便上前，将之前城里的事一一告知。 猪八戒与悟尘将城里城外翻个遍，虽没找到自己师傅，却发现了别的事，一座府邸之下，竟有暗道连通城内外。 地下，也是极其宽敞，而其中，属一巨大的水池最令人心惊。 里面泡着的，是大大小小的男女。 男女呈交合状，一对对没在水中，将死未死，面露微笑…… 那番场景，吓煞了许多人儿。 最后据里面的人交代，这些，正是制作一种东西的原材料。 “查，彻查，所有牵扯其中的人，斩！” 女王神色怫然，冷声说道。 对玄奘的那点情爱，登时抛到脑后。 此等惨绝人寰之事，竟然有人做得出来，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那绝美的面容上，亦是有了雷霆之怒。 “是！” 红莺领旨应声。 “对了，那些人，可有救活的可能？” 女王脸色不大好看，亦感头疼，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有人做得出来。 “陛下，控制他们的，好像是一道邪术，一旦中招，其心中之念，便是日日交合，不能停歇，能救的，只有一个月之内被下了咒术的……” 红莺如实说道。 就是这些人，以后，能活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剩下的，多是一道道壳，更像是养料，而不是人了。 早就醒不过来。 “能救的全力救活，无能为力的，给家属发抚恤金，补偿吧，不在那点钱上面！” 女王揉着眉心，淡淡说道。 “陛下，这次牵扯到的朝中大臣，可能有些……” 红莺犹豫着说道。 “呵，还真是寡人的好爱卿，她们不是天天嚷嚷着要为寡人效忠，为国民谋福，与罪恶不共戴天么！ 寡人成全她们！” 女王眸光冷冽，冷笑说道。 “微臣担心生乱，消息尚未传出，只是要彻查，恐生祸乱，需要调动禁卫军，城防军，千羽卫！” 红莺轻声说道。 那般规模，不是一两个达官显贵就能促成的。 背后的影子，不知道有多少。 其中阻力，可想而知。 她怕是一动手，上面就有许多命令下来，要彻查，不能只靠一句话。 女王眼帘微抬，从腰间取出一面令牌。 有此令，可调动都城各处军队。 别说彻查，造反都可以了。 红莺小心接下，当即便大步离开。 这一日，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日，一日之间，圣僧失踪，女王消失，群龙无首。 黑市上流行，上层人士痴迷的一种香物，被人揭开了庐山真面目。 迎来的，又是多少腥风血雨。 城外，两只妖怪等着无聊，便靠在一起打起盹来。 睡梦间，眼前却是出现一个大猪头。 “咦，真丑啊！” “是丑！” “比我还丑！” …… 呓语间，两个妖怪有问有答，说着，便感到有些不对。 刹那间，两双眼珠子瞪的滚圆。 这才发觉，那猪头不是梦中的，竟真的在他们面前。 “嘿嘿，师傅，是有些不聪明，怪不得能给你大金锭，只是这嘴巴，俺老猪觉得，还是割了好！” 猪八戒哼哼道，他长什么样，他能不知道么。 怎么一见面，就躲不掉了呢。 第491章 人心有祸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回吧，这些金银之物……” 玄奘坦然说道。 之前为了逃离妖怪洞府，编造了些空话。 这俩妖怪就这么信了，他十分感激，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谎言只能是一时之谎言。 “听清楚没有，俺师傅就不想跟你家妖怪成亲，赶紧滚蛋，不然老猪收拾你！” 猪八戒一瞪眼，咋咋呼呼说道。 两只小妖愣了好一会，这才知道，和尚不回去了，也不买红衣裳，红蜡烛了。 看着手里的金疙瘩，两只妖怪亦是瞪大眼睛，恶狠狠瞪了回去。 “你这和尚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是个奸猾之辈，不行，你一定要回去与奶奶成亲！” 驴在野气呼呼说道。 起身便想强行将玄奘给带回去，鼠于山亦是同样的想法。 上前不过几步，猪八戒的身形便拦在他们身前。 笑眯眯的朝两个家伙看了一眼，随即出拳，邦邦两拳，打在妖怪腹部。 一时间，地上多了两只抱着肚子打滚的妖怪。 眼泪更是狂飙。 “再不走，俺老猪就送你们去黄泉路见小鬼，你家妖王无故捉俺师傅，这笔账还没算呢，要是不识好歹，俺老猪就打进门去……” 猪八戒狠厉的模样吓呆了小妖，好像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一般，呆呆傻傻，眼里不由得冒出恐惧。 “真想死在这里？” 猪八戒啐了两口唾沫，提了钉耙，作势要打。 两只妖怪才慌了神，连滚带爬的逃向远处。 “师傅，真不去把那个妖怪洞拔了，要俺老猪说，一钉耙一个，破了那洞门，砸烂那洞府，好叫她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惹的。” 猪八戒尚有些火气，很是不爽道。 让他苦找啊！ “为师无碍，等过些时候，你上门吓唬吓唬她们，警告一下，让其莫再作恶，也就是了！” 玄奘想了想说道。 那妖怪是个贪图美貌之辈，说的话倒是吓人，可手下妖怪却不算太恶。 若非必要，实无必要交恶。 猪八戒甩了甩膀子，没有言语，他哪有那闲工夫，去吓唬什么妖精。 “对了，师傅，要说起来，那妖怪只是捉你，却是算不得恶，这都城里，才是有坏人在哩，俺与你说……” 猪八戒想起一事，转而又向玄奘说道。 这世间千恶万恶，不过在心之间，这人心，恶念大无边啊。 他虽不懂药术，可见过的东西也不少了，像这样直接用人炼制，以此来满足自己欲望的，还是头一次。 “师傅你不知道，在黑市上流出来的，都是些边边角角，就这些，都是要不少黄金白银，那纯的，千金难求！” 说着，猪八戒就直摇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是他们着急找老和尚，什么角落都不放过，还真难发现那样的地方。 “啧啧，那其中壮阳的，滋阴补阳的药材，都是极品，再以人的精气神做主药，男女合欢之念做引…… 怪不得有些人趋之若鹜！” 猪八戒咂咂嘴，不由得说道，这事，也算开了眼界。 总是能碰到新奇的事儿，让他们为之咂舌。 “阿弥陀佛！” 玄奘轻唱一声佛号，心有悲悯，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却遭此劫难，实为不该。 而这些，不过是满足某些人的欲念。 听起来，何其可笑。 却又无比真实，只觉悲上心头，难以为继。 “我们回去吧！” 玄奘有些疲倦神乏，脸上现了一抹苍白，轻声说道。 “师傅，你也不必太难过，换个角度想想，要不是你消失大半日，这些生意要被发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猪八戒劝慰道。 说起来，也是功德一件。 那些泡在池子中的人，精气神以及肉体，全部亏空，其中有些，都是各府失踪后找不到的人。 上到千金小姐，下到平民百姓，皆有之。 那些人网罗的范围，也是真大。 阴暗的下水道没被揭开之前，谁也无法知道里面有什么。 能发现，其实是一件幸事，毕竟，祸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祸事了。 玄奘到驿站时，各处城门已经封禁，大把的禁卫军队封锁要道，女王也已经回了宫城。 悟尘又将事情细说一遍，便等着玄奘做决定。 他们已经拿了通关文牒，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只是到底要怎么选择，还要看玄奘。 “等等吧！” 玄奘最后说了一句，便回了房。 悟尘向猪八戒投去询问之意，猪八戒只是摊开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老和尚这次也是真伤心啊，救人一命，难上加难，害人一命，好像就真是再简单不过，良心呢，道德呢，法律呢？” 猪八戒叹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讥讽。 随即无奈摇头，这样的事，天下间多如牛毛，看着糟心，管起来更糟心。 “大师兄，你管是不管？” 猪八戒目光一转，好奇问道。 他粗略算了一下，这笔不能见光的生意，背后的势力纵横交错，错综复杂，少说，也将半个朝堂牵扯进去。 女王手段再决绝，也不可能有那魄力，一下子清空一半的人吧。 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有些事，帝王做不得，他们这过路的和尚，却是做得。 还能做得悄无声息，不声不响。 “要是俺老猪，俺就不管，这样惹人嫌，讨人厌的事，既没有什么好处，又是脏活累活，可不好干！” 猪八戒随意靠着墙柱子，悠悠说道。 都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师兄弟闲聊间，那金銮殿内，王位之上，女王托眉沉思，俏脸上满是冷光。 女官一条条奏禀，每说一事，那脸上便添几分寒意。 “寡人是做了笼中鸟，井底之蛙啊，当了这么多年的国主，像是一个笑话，你们可真是会给寡人找惊喜！” 女王的声音淡淡传出，眸光扫过上下朝臣。 这满朝文武，要说让他们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她自知不可能。 故有些事，她当作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她没料到，一帮人能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想起之前，她们时不时还犯点小错，让她惩戒，小罚…… 拿她当狗一般戏耍，这般玩弄，这些人，应该得意洋洋，很开心吧。 殿内，寂静无声，气氛压抑。 女王看着一份份陈词，也是气急而笑。 嗯，很合理，要么府上管事，贴身近侍，要么是有仆人偷其私刻，冒用身份…… 总之，这些人犯的都是什么失察之罪，失职之罪，管教不严，用人有失。 “既然如此，那便是寡人误会众位爱卿了，寡人之过啊，就这样，依法处置吧，退朝！” 女王说罢，便起身离开。 眸子已是冷淡至极，不再看她们一眼。 众朝臣见陛下就此作罢，不再追究，心中却是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492章 得罪!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那消息也不胫而走。 传出时，举城哗然。 无论如何，拿活人炼制香物，都不是大众能接受的事。 更何况，既得利益者，不在平民阶层，掀起的浪潮，亦是愈演愈烈。 而最后官府的处置，众人也没有太意外，但这个结果，也没人愿意看到，更多是，是一种习惯。 驿馆，一帮孩子看着站在窗前的玄奘。 有些不明所以。 “师傅，确实是雷霆手段啊，你是没看见，那砍头台上，脑袋滴溜溜满地滚，跟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 猪八戒推门进来说道，见老和尚黯然。 也是说出了一个大家都不意外的消息，大小官员，涉事的除了他们发现时当场被拿的，其他的，一个也无。 那些人证，物证，皆被对方以合情合理的方式推翻。 也不算推翻，毕竟，顶罪的人都有了，人家也认了，怎么能叫推翻呢。 “这帮当官的真坏，就不怕生儿子没屁眼，嘴里流脓，烂肠子……” 陈耳义愤填膺，骂骂咧咧道。 当所有人都是三岁小孩啊，这么忽悠，三岁小孩也不信的好么。 “这不是常态么，要不然谁去当官，要的不就是权势，利益，高人一等嘛，说什么为国为民，那说话，还不如老猪放屁呢…… 起码听个响！” 猪八戒司空见惯，不紧不慢道。 官官相护，主打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出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土里是个什么情况，一清二楚。 可偏偏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把眼睛一闭，就开始说瞎话了。 千百年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已经没指望他们有什么出息了。 “师傅，这水烫脚，要不咱们溜？” 猪八戒试探道。 有心不掺和，那好处没有，麻烦一堆的事，如何插手。 就老和尚那御弟圣僧的身份，人家认，你就是上朝贵客，不认，只能是个和尚。 完全没必要啊。 玄奘目光始终停留在那街道，那来来往往的人儿，似乎与往日，也没什么变化。 与自身无关的事，人多是漠不关心。 刀子没捅在自己身上前，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正因如此，他更感失望。 “收拾行李，然后上路！” 玄奘叹息一声，收回目光，沉静道。 一帮人应了一声，李虎等，也赶忙跑去收拾东西。 养心殿，女王御笔朱批，看着一道道奏折。 凤眸凝起，其深处，藏着的，是一抹幽深。 “御弟哥哥走了？” 听着红莺的禀陛，女王轻声问道，眼中，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终究还是奢求的多了些。 可转念一想，要是她，处在玄奘那个位置上，也很难给自己助力。 一个天朝上邦的圣僧，哪怕是唐王御弟，也没有插手他国政务的理由，这样的事，一旦牵扯进来，就是无尽麻烦。 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的连锁效应，不容小觑。 或许离开，才是正确的。 “是，刚刚驿丞来报，圣僧师徒一行，与那些孩子，都已离了驿站，离了城门，向西去了！” 红莺小声回道。 “陛下，是臣无能，没将圣僧留下，请陛下责罚！” 红莺低着头，自责说道。 若是玄奘留下，与女王陛下成婚，对她们，有利无害，就是那些涉事的官员，也不会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红莺，谢谢，寡人可有些日子没听你讲几个小妖怪的事了，那什么鼠于山，驴在野的故事，还挺有意思！” 女王眼波流转，笑着说道，说的却是不相干的事。 红莺心神一凝，随即苦笑。 这点事情，终是瞒不住的，女王心思玲珑剔透，迟早会有知道的一天，她也是借这个机会，与其坦白而已。 “陛下，你见到的那位，是微臣的……姐姐！” 红莺坦诚答道，一句话，女王便什么都明白了，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这城，向来没闹过什么妖怪。 这御弟哥哥一来，就被捉进了妖怪洞，弄了半天，原来是她身边这位搞的幺蛾子。 女王眼帘低垂，思及洞内光景时，也是嫣然。 “三年，三年之内，寡人要让这些人，从她们的位子上挪下去，寡人只能忍她们三年，这期间，你帮我找些堪用的人……” 女王目光明灭不定，声音低沉。 要是一次性把这些刺全拔了，她这一国，怕是难活。 红莺点点头，随后拿出一封简信，奉上案前。 “这是圣僧走时，让驿丞转交的，请陛下过目！” 红莺奏道。 女王有些意外，她意外，玄奘那样的性子，既然要走，必然十分决然，怎会留下书信。 御弟哥哥所留，十有八九，不会是儿女情长。 那就是其他的了。 拆开一看，女王目光一凝，不由得怔住。 其上所书，只有两个字： 得罪！ 一时间，她有些不理解，不知其中深意。 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因为先前的失礼之处，还是因徒儿撞破拿人炼制邪药一事…… 女王思量良久，随后将那纸张递给红莺。 红莺接过来一看，也是一怔。 “陛下，或许，我们不用等上三年。” 红莺微微沉吟后，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那眸子微微亮起，觉得以圣僧的性子，不大可能是为了之前所做之前道歉，而专门让人送来。 那么，很大可能，是为了即将要发生，且让女王预料不及的事了。 “你是说……” 女王瞳孔猛然一缩，随即直接摇头，觉得不大可能，她知玄奘德行俱高，见多识广，对一些事情，极有见地。 可这样的事，压根没什么好办法。 她若是施铁血手段，这城里，都有可能哗变，玄奘是有两个妖怪徒弟不假，可若是让他们直接动手。 那一个滥杀的恶名，是洗不清了。 她不觉得玄奘会这样做。 而且这样做，说不定会误杀许多无辜之人，妖怪行事，总是没有那么多顾忌，很有可能就弄巧成拙了。 御弟哥哥不会不清楚的啊！ 二人思索间，却是大日从西落，红霞近半天，与那星辉相争，随日渐西去。 那日西隐，那月当空。 那清辉点滴，让山朦胧，让翠色如墨，失了颜色，染了人心。 “我玄奘，知天地无情，晓人道沧桑，先贤有言，人当有四心，无此四心者，非人也。 今日，玄奘不求天地，不求大道，只求人道，感念世人慈悲，敬弱也敬生，扬人道至善，去人恶……” 一道人声于山巅响起，却是玄奘，跪于山巅，开口祷告。 天地无情，故不求天地，大道无名，故难求大道。 生而为人，当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恭敬之心，是非之心。 无此四心，是人也非人。 当灭之。 “这样有用吗？” 李虎挠挠头，有些疑惑道。 有时候祷告天地，神明，都很难有回应，长老这求的什么人道，人道是什么道？ 只是话音刚落，心中突然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自心间荡漾开来。 玄奘双眸已闭，恍惚间，有一道声音苍茫，自心间响起。 其话语只有一个字： 准！ 第493章 杀和尚 “咦，有人引出人道之念，这是判恶还是扬善？” 天庭太白殿，太白金星轻咦一声，稍作推演，胡子便抖动不已。 干脆双眼一闭，两腿一蹬，躺地上装死。 这又开的哪门子玩笑…… 太白金星脑瓜子嗡嗡响，觉得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人道之念是什么，他很清楚，三界中，儒释道声名远扬，却只有儒家不成仙神，其中缘由，他亦是清楚。 今日，一个和尚，向人道求道……合情合理，可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论身份，自然是人字当先，先为人，后为僧。 可佛家理念，是五蕴皆空，六根清净。 怕是有人要跳脚。 两界山，悟空忽有所感，而后微微一笑，已是知晓其中缘由。 玄奘的路，终是不再守规守矩。 挺好。 “玄奘可为我道之友！” 禅房中，不开悟眸中精光一现，有了笑意。 “既是求道之念，我当助你！” 僧人低喃一声，随后双手合十，念随心动。 人道，非人族道，乃天下万灵之及念，说是人间道，或许更为贴切。 只是如今，人族所占比重比较多而已。 同一时间，或有先后，诸多仙神，西方佛国，皆有所感。 向那西梁女国投下目光。 山巅处，玄奘睫毛轻颤，眼未睁，却见十方，耳未闻，亦聆听诸物。 只是一刹那，他便脱离了身体的束缚。 那种感觉，不再是风吹来，拂面，才有所感，四方景，眼有见，耳有闻，才为所动。 各处生灵，他可以很清晰的感知其情绪，念头。 上一次有类似的感觉，是在在此城中。 而这次，明显范围更广，更多，更深。 “想你所想，做你所做！”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心间传来，玄奘微微讶异，便见身前出现一把黑白相间的尺子，亦真亦幻，光彩流转。 “有非人者，以伤人害人之心奉为上道，上行下效，以足私欲，以权势压人，以名利迫人，法网有漏，律法难惩…… 贫僧玄奘，决意除之，愿担生杀！” 玄奘心意坚，心念定，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过是执法者给自己扣上一顶理想的帽子。 天下间总有所疏，总有所漏，西梁女国，出此骇人之事，被惩戒的，不过是几个八九品的小官。 以及那些达官显贵府上的管事，小厮，仆人…… 这律法一物，犹显可笑。 他玄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真少年，有罪，当咎其源。 念动间，手轻轻握住那尺子。 玄奘一步跨出，便达念想所在，已是来到都城。 好像一念间，他也可以回归身之所在。 好玄妙的感觉。 “贫僧有念，善者不赏，恶者必惩！” 玄奘轻念一声，那尺子光芒四溢，亮了一城，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却不感玄奘所在。 不见其人，不闻其声。 而他，观诸人，其顶有三气，黑，白，红。 黑色为恶果，白色为善果，红色乃杀业果。 有念，便可跨过诸多障碍，无视空间距离，此时，他是借道而行。 玄奘不敢耽搁，不再探究其中妙处。 身形晃动间，已是出现在王宫中，烛火间，女王依然坐于案前，孜孜不倦，处理奏折。 那尺子离手，没入其身躯，其上三气，不断变化交融。 却是以白气为最，其他二气犹弱，玄奘见状，心中稍松，女王对此无感，若知她的御弟哥哥，第一个先盯上的人是她，恐伤心神。 “非恶者，不可杀！” 尺子飞回，玄奘心中了然，朝女王微拜，今夜，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他玄奘，得罪。 玄奘踱步，每走一步，眼前便是一道人影。 “小恶，可杀可不杀！” “无有善，无有恶，杀不得！” “大恶小善，诛！” …… 玄奘怔神，那念头传来的瞬间，身前那人，顶上三七皆消，随之消逝的，还有她的性命。 其一生经历，为玄奘所感。 一个太尉府前的看守小厮，竟也恶果累累，叫人心惊。 小厮倒下，没了气息，引起了一旁人的注意，任她跑过来查看，呼喊，那小厮已是魂魄离身，鬼门大开。 有那阴差缉拿，带入地府。 玄奘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一旁，却不为其所见。 顺手，玄奘将尺子送入一旁小厮身体。 砰！ 有恶无善，诛。 那小厮随声倒下，两个阴差回头，眼有惊异。 “哪般情况，怎么又死一个？” 阴差诧异道。 没瞧见她有阳寿将尽的情况啊，真是邪门了！ “管它呢，一并带走是了，其他的，不该是咱操心的。” 另一鬼差没所谓道。 拘魂而已，多一个少一个没区别，出事了，也不是他们能管的。 玄奘抬眸，看向那太尉府，下一刻，便走入其中。 “有恶有善，可杀可不杀。” “大恶，诛！” “大奸大恶，受诛！” …… 府中，有人应声倒地，有人面露惊慌，急急尖叫。 死一个，是意外，死一堆，那是什么？ 这一夜，太尉府中鸡飞狗跳，死者随风逝，活者心亦慌，惊惧难安，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恐怖。 太尉府，太师府，太傅府，各国公，郡王，将军府…… 山巅，清晨露水压弯了小草，滴落而下。 朝阳冉冉升起，霞彩照人，暖意临身。 “长老枯坐了一夜，莫不是睡着了？” 李虎困的打盹，眼皮沉重，纵是日光照来，他也没什么精神。 一帮孩子身前的火堆，也将燃尽。 “待师傅醒来，便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悟尘微微摇头，目不转睛道。 师傅的状态很奇怪，如果不是紧盯着，很容易像山林间的草木山石而忽略。 很难引人注意。 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现在看来，这种状态，应该是好的。 “我玄奘，斩人族极恶者十七人，大恶者一百六十三人，恶者，两千零二十四人！” 玄奘身子一颤，眼眸睁开，却是泪水直流。 这一夜，他感生灵之悲，之伤，有怜悯，同情，生憎恶，动杀心。 却不后悔。 “什么斩人，长老，你睡糊涂了，你搁着坐了一夜，没动嘞！” 李虎揉揉脸颊，清醒清醒说道。 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听的是云里雾里。 “师傅，真杀了？” 猪八戒脸色古怪，忍不住问道。 他虽然不明缘由，可还是能猜测一二的，老和尚昨夜的举动，他瞧的一清二楚。 虽然身与魂魄俱在，可人体内，还有性灵二字。 之前的状态，便是性灵离身。 加上老和尚的祷告，他不难猜出，其中发生了什么。 “贫僧却是个杀和尚了！” 种种感觉，如潮水般退去，玄奘起身，看那山峦绿林，轻声说道。 第494章 曲响人终 “八戒，为师先前有那念头，便能行走四方，不费一丝一毫气力，也能感人善行恶行，你可知是何原因？” 玄奘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的感觉。 他只觉有人相助，却不明其理，多有疑惑，故有一问。 “师傅，这个俺老猪倒是知道一些，你所求，非天地大道，亦非四方神明，乃是人道之念，它的存在，本就是无尽生灵搭载起来的……” 猪八戒见玄奘有心了解，便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了。 生灵有念，玄奘有求，人道有应。 那种状态下，只要有生灵的地方，玄奘都可以在一念之间，抵达想去的地方。 至于善行恶行，其中定义，本就是人道先贤从心而发，才能引起生灵的共鸣，见善，能感其悲悯，见恶，便厌其所行。 生灵天生有着共情的能力，无论是人是妖，都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自然会为其所感。 人道定善恶，本就是从纯粹的情感出发。 在其面前，一切善恶，无所不显，为其所量。 “师傅，你也不必介怀，与其说是你杀了他们，不如说是人道不容，为其所弃！” 猪八戒见玄奘脸色不定，宽慰说道。 那是生灵内心深处最不容易触及的地方，老和尚能引动，其实也是少见。 并非是个人，诚心祷告两句，就能为其所感的。 这样的情况，比生灵成仙成神，还要少见嘞。 “原来如此！” 玄奘眼帘轻抬，恍然道。 “为师总算是轻松一回，世人寻求超脱，成仙成神，不是没有理由的！” 微风徐徐，树声摇曳，玄奘眸光流转，之前他为其所引动，好像没了一切束缚，所有的限制不再是限制。 时间，距离，空间，人心，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 不会为其所迷，为其所骗。 这样，便无须去思考，对方话语是真是假…… 这种状态，不得不说，很妙。 那人是善是恶，观之即明。 “这么厉害的么，说的我都想试试了！” 李虎听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听长老说完，觉得玄之又玄，妙的很，难免有好奇之心。 “你梦里说不定才有，似这种事，要求，比那成仙更苛刻，打个比方，同样的道理，一模一样的话语…… 山林猎户，私塾先生，一方县令，当朝帝王，身份不同，说出去引动的效果是全然不同的！” 猪八戒斜了一眼李虎，没好气道。 猎户说破天，也不会有人应一声，而帝王一言，便能传遍天下，或许，千古流传也尚未可知。 玄奘能借念而行，其中缘由，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 其大唐高僧，唐王御弟的名号，份量就不会轻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号，其中承载的份量，或许难以想象。 这一路西行，老和尚所见所感，哪一个是简单的了…… 别的不说， 今天过后，谁还敢小看老和尚。 不是你拳头硬，法术高超，就敢说比老和尚厉害。 师傅的底蕴，深得很啊！ 李虎似懂非懂，觉得有些可惜，他还以为谁都行呢，原来还是要厉害的人，才能做厉害的事啊。 白高兴一场。 “走吧，为师觉得，或许……灵山不远矣！” 玄奘突兀说道。 虽然没了那股莫名的力量，他看这世界，却又有些不一样。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他，看到的更多了些。 那种冥冥中带给他的感觉，让他少了些迷茫与彷徨。 “师傅，你又说胡话，此处离那灵山，还远，还远！” 猪八戒闷声闷气，幽幽说道。 他就是驾了云，也还得好些时候，遑论徒步了。 老和尚的体力，在普通人当中，确实算是独一份了，可再牛叉，那也是两条腿赶路。 就是飞毛腿，也是望山跑死马。 要真正走到灵山，还是有些费劲。 “也许吧！” 玄奘微微一笑，也不争辩。 那师徒人马向西，追风也逐月，过山过水。 西梁女国，女王却是坐于案前，有那斜日夕阳，洒落余辉。 几缕阳光入室，尚存余温。 “陛下，城里初步安定，只是……尸检后的结果，很怪！” 红莺小心说道，脸色亦是古怪。 女王稍有意外，却也不意外，既是御弟哥哥做的事，古怪些也不奇怪。 要是正常，那才不正常。 “哪里怪了？” 女王漫不经心道。 脑海中，频频出现玄奘的身影，那音容，深深拨动她的心弦，世间再无一男子，能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无伤无病无毒，死得……毫无征兆，就像是寿终正寝，很是安详！” 红莺心有震撼，如实说道。 当听到一道道加急奏折，各府的人急匆匆来报时，她便有预感，结果却比她想的更为严重。 一夜之间，死的人，死的吓人。 本以为，是那和尚疯了，派了徒弟，大行生杀。 这样的事，一旦有了线索，不说线索，就是怀疑，那也能直接将玄奘一行拦下，拿回审问。 真要是他们做的，女王也保不住啊。 一夜而已，朝堂人人自危。 就怕再过几个晚上，西梁女国，就灭国了。 可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 噗哧~ 女王轻笑一声，随即白了红莺一眼。 “红莺，寿终正寝，你说的冷笑话也太不好笑了，那五十多，六十的，你扯个寿终正寝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这三四十岁的，甚至有二十多的……你与他们的亲人说，是寿终正寝？” 女王幽幽问道。 她信，其他人怎么信？ 一夜之间，两千多人一样的死状，然后说是寿终正寝，这消息传出去，你就是说闹鬼了，也比这理由强些。 “陛下，尸检官给出的结果，微臣只是如实禀报，这至于如何与臣民解释，还请陛下定夺！” 红莺躬身说道。 女王眉头微挑，觉得虽是个麻烦事，可也难掩笑容。 御弟哥哥的那句得罪，哪是得罪，分明就是泼天的恩德，就这么替她解决了一件笼罩在心头的难事。 让她欠了好大的人情，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死了，就什么阻碍都没有了。 而且还是死的干干净净，连个余孽都没有。 “去，张贴榜文，就说这些人坏事做尽，人不收，自有天收，把她们所作所为，一应告知臣民…… 就说，是惹怒上神，天罚！” 女王淡淡吩咐道。 她知是玄奘所为，其他人可不知道，只是这种事情，是功也是过，若真让人知道是东土圣僧所为。 怕是好坏参半，不如不说，一切推到莫须有的神身上好了。 是神，或能接受，是人，怕是难容。 第495章 有客来 殿中，红莺领旨离去。 女王注视着殿门，渐渐的，又走了神儿。 自是心绪难静，有人难忘怀。 思及时，频频面生笑，心又觉伤悲。 终是二人缘分浅，相知难相守。 “帮寡人解决这么个大难题，御弟哥哥，你想让人家忘怀，也难哩！” 女王咬着嘴唇轻笑，目露光彩，心下欢喜。 这个留在心中的影子，不知道时间……能不能抹去呢。 白云飘飘，那青山色渐深，春尽夏悄至。 有花争香，有幽潭清凉。 这日，瑞气临尘，有祥云霭霭向东来。 “悟空道友，更进一步，可喜可贺啊！” 声音传来时，那庭院外，有客自来，却是一道身影现，院内，悟空有感，出门迎接。 却是天尊元始当面。 “逢此喜事，怎能缺了我，不请自来，勿怪勿怪！”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有流光飞至，须臾间，便已至山间，正是灵宝天尊。 “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吧！” 那云自天边落，片刻已至东，镇元大仙笑声传来。 “这么热闹，可不能错过！” …… 一时间，各方仙老接踵而至，庭院外，头一次聚了这么多人。 悟空神色不变，面也从容，只是目光渐凝。 要说镇元子他们来，他尚能理解，那么其他的，他确实有些搞不明白了。 彼此间并无多少交集。 至于喜事，什么修为更进一步，如他们这样的，哪时哪刻修行没在进步。 此刻，却容不得他多想。 “各位道友，有失礼之处，多多包涵，小舍简陋……” 悟空一一还礼，而后微笑道。 毕竟与他们各自的道场比起来，他这地方，确实简陋，没眼看。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仙山名府，今日都跑来此地，就是悟空，也是不得其解。 只能在将人迎进去的同时，看向几位天尊与镇元子。 毕竟是他们先来的，总该知道其中隐情吧。 “道友无须担心，就当是一场小聚会，你可不能扣扣嗖嗖的啊！” 镇元子递来心念，笑眯眯道。 悟空闻言，压根不会信，这样的说辞，完全没有半点可信度。 “镇元道友，你还是直说吧，就别打哑谜了！” 悟空无奈道。 他这地一向清闲，少有人来，平日里，也见不到几个人，今日扎了堆，要说无事，说出去也没人信。 那各方仙老，进了院中，也是自来熟，各自寻个地儿坐了。 有说有笑，有那么一瞬间，悟空觉得，好像跟家里来了亲戚一样的感觉。 看这样子，跟约定好了一样，都在同一天来拜会，这不让他多想都不行。 “那金蝉子……不，玄奘，玄奘法师，有些吓人啊！” 镇元子笑道。 西行之事，孙悟空跟西天佛老有约定，不再插手。 可这西行，自那水陆法会前后，好像就已经有了胜负。 玄奘见了弥勒，却逢孙悟空随行。 而后一桩桩一件件，皆因此而变，孙悟空离开了又如何，一切事情，已经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场西行，从一开始，西天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可他们，到此时，才看出来。 玄奘西行，那个结果已经不重要，可他们来，也是为了那个结果。 “玄奘所做之事，与俺老孙，说不上有什么关系吧！” 悟空想了想说道。 这事，他还真没掺和。 再一个，就因为玄奘，至于来这么多人吗？ 他觉得不大可能。 “关系大了啊！” 镇元子长叹一声，幽幽道。 和尚不求佛，不求经，却明善恶，了是非，这般人儿，去不去西天，还有何意义。 如来要是不顾及形象，他觉得，肯定要拍桌子跳脚骂人。 这罪魁祸首，你敢说不是孙悟空。 就是他，也也觉得，西天这次惨了些。 真惨！ 镇元子咧嘴直笑。 “那这与……” 悟空不明所以，看向院内诸仙神，转而问道。 就这，与各方仙神来此，有什么必要联系么。 玄奘路走偏了，找玄奘啊，找他作甚！ “这个么，我觉得，你听他亲口说，或许更好些！” 镇元子眯眼笑道。 随即看向西方，天边，已是祥光隐隐，雷音滚滚。 有佛自西来，降落此间。 却是西天如来亲至。 悟空眉毛轻扬，要不是看着这些家伙笑容满满，未藏敌意，他都以为，这些人是准备弄死他了。 “佛老！” 各方仙老见如来也至，便也见礼。 天尊颔首。 “老僧有礼！” 如来还礼，舍利佛光隐去，便也作一老僧模样。 “道友有礼，老僧不请自来，不知是否欢迎？” 如来与众仙礼罢，这才走向悟空，面露微笑道。 众仙不约而同，将视线投来，霎时间，周围为之一静，今日，他们都是作个陪衬，一切，都看孙悟空与如来，谈的如何。 三界未来的走向，怕是就在此间。 如来面容祥和，唇齿含笑，看孙悟空时，亦如老友。 “俺老孙说不欢迎，你能不来？” 悟空淡淡说道。 这老僧，莫不是忘了，昔日是谁，一口一个妖猴，一句妖魔，就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的魂飞魄散了。 如今难如意，还能露出这般笑容，真是难为他了。 如来闻言，笑容如常，脸色不变。 悟空抬手，将其请进堂内，也没刻意为难，双方的交情，全在动手上了，就这点渊源，让他笑脸相迎，难。 让他处处为难，也不大可能。 “老僧也就不与施主言虚了，你我恩怨，因劫而生，先前道友占了先手，略胜一筹，今日此来，望与道友再成一约……” 如来言明来意，目光灼灼，便等待孙悟空的回应。 玄奘经历种种，一般劫难，已经对他无用。 不说轻易跨过，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之前，他觉得，是小瞧了孙悟空，后又觉得，是小瞧了玄奘。 现在，才发觉，二者，皆是不可小觑。 “老僧愿设一劫，此劫过，佛法真经，尽与玄奘，若不过，老僧也愿择人，前往东土大唐，弘扬佛法，传那经文！” 如来合手说道。 玄奘的成长，已是出乎意料。 再任其西行，如果灵山诸佛无法插手，那么，这世间或许会多一座佛，可这佛，却不是灵山的佛。 玄奘之念，已经与西天逐渐偏离。 他纵是给了经文，也是在成全玄奘，而非灵山。 悟空眸光深远，似笑非笑，视线从如来身上扫过，然后看向众仙。 如来的意思他哪里不明白，此劫，玄奘要过，只能成为西天之佛，若是不能，怕是世间会少一个叫玄奘的和尚。 这是宁可毁了他，也不愿让其多一份可能。 “这事，与俺老孙有何干系？” 悟空淡淡问道。 “此劫，请施主全程旁观，不能插手！” 如来道。 如若孙悟空插手，那便不成劫，无所谓劫。 这，便是他今日来此的用意了。 第496章 观与观 “如来，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先前各不干涉是你提的，如今倒好，要俺老孙旁观，你打的好算盘！” 悟空嗤笑一声，不想言他。 这脸皮是什么东西，西天的佛老怕是不知其为何物。 一而再，再而三，他不翻脸，不是没脾气。 “你的佛法，你的真经，于我无益，与粪土无异，传世与否，跟俺老孙有半点关系吗，开口之前，动动脑子！” 悟空声音肃然而冷冽，少有情绪。 他以为他天真，未曾想，有人更天真。 这净占便宜，没有损失的事，怎么敢想的，噢，摆明了要为难玄奘，还想使些出格的手段，还不想他插手…… 这佛祖当的，天下无二。 “施主，吾之佛法，教义，并非一无是处，流传南瞻部洲，也算济世良药，施主先前所作所为，不也是怜那苍生！” 如来沉静回道。 孙悟空使那最简单，最粗暴的手段，让大劫硬生生的止住。 然劫难劫难，待来日，依然会来临。 生生不息，万物如此。 无不如是。 拦，是拦不住的，他们拦不住，孙悟空，也不能。 这点，眼前的猴子，明白的不会比他少了。 “若施主答应，我西方佛国，愿入世三百载，不为渡人，只行善渡恶，不受香火，不求功德！” 如来斟酌道。 诸佛入世，却不显世，不为积累信众，不为庙宇香火。 只为扬善去恶，如此，便与孙悟空所行所想贴合。 这样，难道还不能答应？ 如来言罢，在场的仙神，却是神色各异。 几位天尊只顾着品茶，似是没听见双方言语，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不感外物。 “我想，你是弄错了一件事，你们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同样，我想做什么，你也别瞎操心了。 约定可以被打破，规矩可以改，天地也能变，你哪里来的哪里去！” 悟空随意说道，看也不看如来一眼。 之所以有约定，是双方都不想承受失约带来的代价。 一旦那个代价可有可无，那约定，就是废话一句，若是玄奘合了如来的意，此刻哪里会来找他。 怕不是心里偷着乐，现在找来，也是事情有了变化。 想找一个最有利的局面罢了。 可他为什么要顺着对方来呢？ “你在这里指点乾坤，张口一劫，闭口一劫，你拿玄奘当什么，你拿众生当什么，你拿俺老孙当什么！” 什么狗屁劫难，什么佛法真经，那些东西，在玄奘眼里或许重要，在他眼里，无有轻重。 悟空讥笑一声，不留情面，这灵山大佛，怎么这副面孔。 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垂怜世人。 好似施舍一般，眼里可有其他？ “你给玄奘设一劫，你配吗？” 悟空闲庭信步，走到如来面前，幽幽问道。 “佛老，你不觉得，玄奘法师，才是你的劫吗，你之佛法，你之真经，你那无量法力，除了让你超然物外…… 教世人敬仰，拜求外，有甚用处？” 众仙神听闻，神色微微一滞，顿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也是有些多余。 西方佛老，被毫不留情的怼了。 他们来此，不管是劝哪个，好些都不太合适。 “施主，当真如此不留余地？” 如来心中微沉，也没了好脸色，他好心来商量，妖猴着实无礼。 “何来不留余地，你我本不是一路人，哪能投机，俺老孙看玄奘，他是僧人，是法师，有良心，懂慈悲…… 你看他呢？” 悟空面无表情，沉声道。 想来世间万灵万物，不过是其眼中衡量利益得失的工具而已。 有利，便取，无利，便舍。 大家都不觉得对方所为，是那对的，如此，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可约定的。 “如此，老僧告辞！” 如来已然得到答案，想要让孙悟空答应不插手，那是不可能了。 那离去的身影，却显寂寥。 “佛老慢走！” 诸仙神起身，却也礼送。 如来离去，元始，灵宝依然老神在在，便是其他仙老，也都复坐，不见离去的迹象。 镇元子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下，悟空是真摸不着头脑了，他可不觉得是他人缘好。 可他也瞧不出个一二，便只好微笑以待。 “孙道友，佛老设劫，对玄奘，未必是坏处，其实，你答应他，也无不可！” 太乙救苦天尊微笑道。 这祸福劫难，最是难定，有时，福非福，祸非祸。 似玄奘，其实临劫，说不定可堪破世间诸般因果，成那正法。 慢有慢的好处，快也有快的好处。 “天尊，有些事，俺老孙想做，便做了，如来一句我不能出手，俺老孙就得旁观，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悟空拱拱手，淡笑道。 他如今也清静自在，你不来说，他也不一定管。 “那如果，佛老就等着道友出手呢？” 太乙救苦天尊笑盈盈道。 此行，孙悟空答应与否，如来难道会不知道吗，那他来的用意何在？ 有些事情，还须深思。 悟空闻言，目光微动，已然明白天尊所言何意。 他要是真出手了，对西天诸佛来说，定然不是好事，可对玄奘来说，恐怕也不是好事。 那帮家伙在赌…… 其中算计，怕是颇深，跟一帮老狐狸斗智斗勇，确实脑袋疼。 “多谢天尊提醒，不过，俺老孙出手，他们应该不希望看到的！” 悟空想了想道。 毕竟，他不擅长斗智斗勇，什么谋划，算计，实在不是他所长。 他这样的，就只会掀桌子。 玩不了，就都别玩了。 “道友性子依旧啊，哈哈哈，确实没差！” 镇元子打个哈哈，笑着说道。 如来此举，本来就走了下乘，孙悟空不答应，意料之中，答应了，才是怪事。 这边，悟空暗自问及几位天尊，乃至镇元子，到底有什么事。 几位却都是笑而不语，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不说为什么而来。 云雾间，如来乘那莲花宝座，眉头紧锁，却是佛也难展颜。 玄奘西行，在悄然间，已是有了变化。 其行，难合佛陀道，亦不合菩萨道，罗汉道。 纵至灵山，也难成佛。 若不设一大难捶打，取经一事，恐为水中泡影。 所谓气运功德，怕是尽去矣。 怎地就贴合了人道，这千算万算，棋差一招啊。 诸般想法尽取，如来眼眸渐定，无论事情结果如何，这一劫难，已是注定。 孙悟空出手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甚至，妖猴出手了，玄奘才有成佛的可能啊！ 念头已定，如来渐有笑意。 此乃阳谋，接下来，便看玄奘如何抉择了。 第497章 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偌大的院子中，悟空独自站定。 送别一众仙神，天尊后，他还是没看出来，对方到底为何而来。 就是镇元子，元始他们，也是不肯说明来意。 将心中疑惑压下，悟空才看向一旁，哪吒缩着脑袋，探头探脑，莫名让他觉得有些滑稽。 “走了？” 哪吒鬼鬼祟祟问道，见悟空点头，才松了口气，翻身而过，大摇大摆的来到悟空面前。 突然来这一遭，他觉得，与孙悟空做邻居，好像也不全是好事。 这要是时不时来上一次，谁心脏承受的住啊。 “都说什么了？” 哪吒赶紧问道，眼中难掩好奇。 “你就没偷听，这不像你风格啊！” 悟空露出一抹古怪，挑眉道。 以哪吒的性子，不能这么老实吧。 “哪敢呐，你也不看看来的是谁，本太子岂能如此没有礼貌，那是我该干的事吗？” 哪吒眨巴眨巴眼睛，瞪大眼睛说道。 悟空笑笑，原来是因为来的人不一样，他以为，哪吒天不怕地不怕，来谁都一样呢。 “你问俺老孙，我也是糊涂蛋一个，如来倒是说了一事……” 悟空摊手，坦然开口。 一帮家伙肯定不是闲着无事，来这打发时间的，要说看戏，那也没必要。 能让他们出来动一动的事，人家不说，他也不好深究。 至于猜，那更猜不出来了。 悟空便将如来来此，希望再与他形成约定一事，大概提了一嘴。 哪吒听着直皱眉，随即有些狐疑。 “你不会答应了吧，之前还说各不插手，这要是让人家设劫，那这正确答案不就捏在如来手中了？” 哪吒盯着悟空看了半天，这种事，正常人都不会理睬吧。 他就怕孙悟空突然发癫，然后应了。 如来要是插手，那所谓的劫，怎么来，还不是如来说了算。 到时玄奘，堪忧啊！ “俺老孙不答应，他难道就不设劫了？” 悟空眼睛一转，淡淡回道。 想来，是他点头更好，不点头，也不会影响对方的决定。 到了那个层次的人，怎么会因为他的想法改变自己的决定。 哪吒神色微怔，随即便认同的点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你？” 哪吒扯扯嘴角，随即又想到一个难题，就是大弟是出手呢，还是不出手。 这其中的道道，值得深思啊。 “看情况了，我是挺希望，玄奘找到适合自己的路，然后走下去，路，到最后，还是要自己走的！” 悟空眼帘低垂，想了好一会才说道。 外力的干涉，对一个人，一件事的影响，很深，很远。 是命，是运。 如今，如来坐不住，打算一劫定乾坤，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玄奘，已经走到了很了不起的一步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高兴的。 “出去走走？” 悟空随意说道。 哪吒应声，孙悟空还能待住，他是一点也待不住的，这成天不出去逛一逛，他浑身就不舒坦。 当然要转悠转悠。 两道身影就此离了庭院，却是在山中小道上行走，看那雾气氤氲生紫意，老叶勃满显生机。 一片蓬勃之象，便是哪吒也咂舌。 怪不得什么萝卜紫菜都有成精的，这片地方，简直了。 “大弟啊，你老实说说，自己往里面贴补了多少，这可不是堆什么天材地宝，就能有如此底蕴的！” 哪吒感叹，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要是在一片地界当中，找些拔尖的生灵，那贫瘠之地，也会有几个。 而要提高一方地界生灵的下限，太难了。 没谁愿意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一块黄金，给了一个人，一家子说不定都能过个温饱，将其分成千万块，便丝毫不起眼了。 “其实也没什么，总归是积少成多，今儿做一些，明儿做一些，时间久了，便能看到些成效！” 这方地界，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他都记得清楚。 福泽天地，万物生灵，所谓福，命，运一说，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这些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 可当你回首，其实，其来的，也不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也有痕迹可寻。 “你的一些，可能是别人一辈子也难企及的事！” 哪吒摇头感叹道。 不是他夸张，孙悟空的随手为之，是许多人一辈子寻而不得的。 这两界山的山神土地，怕是能笑得合不拢嘴。 有孙悟空这样一尊大神在，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就能一飞冲天。 水涨船高，几乎不用费任何力气。 可谓是白捡的便宜。 不知不觉，悟空也是与哪吒走到了在此城前。 那城外的街道，屋舍，也是延绵，已是一寸土，一寸金。 当一个地方生灵汇聚，周围，必然会减少许多，这也是势的影响。 街道的吆喝声，各族生灵来来往往。 有常客，也有新人。 那身形各异的生灵，在各自的眼中，也早就没了大惊小怪，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孙叔，哪吒叔叔！” 入城没多久，一小姑娘便小跑到悟空面前，眉眼弯弯，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小兕子啊，这又长高了，你这个头再窜，怕不是要与我一般高！” 哪吒笑嘻嘻说道，伸出手在其脑门上弹了一下。 看着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小姑娘，感觉这时间过的也是快。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新朋友，兔阿三！” 兕子使劲招手，见她不过来，便又跑过去，硬拉了过来。 那红宝石般的眼睛中，莫名的存了一丝胆怯。 怯生生的朝悟空与哪吒行了一礼后，便有些不安的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那小手，更是紧紧抓着衣角，将那一块捏的皱巴巴的。 “三儿啊，叫叔叔！” 哪吒弯下身子，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这个头，比兕子矮了一大截，看起来，还以为是没长大的孩童呢。 “叔……叔叔！” 小姑娘低头，又小声说了一句。 那低声细语，哪吒要不是耳朵灵光，怕是都很难听清楚。 “还有个叔叔呢？” 哪吒笑意更浓，指向悟空道。 小姑娘见状，只得再喊一声，那眼睛空灵又纯净，悟空笑着应了一声，便让两个孩子去玩吧。 有他们在，这小姑娘已经很不自在了。 “顺风耳福气不小啊，师傅没当成，多个干女儿！” 哪吒看着那欢快的身影，幽幽说道。 “要不，你也认一个？\" 悟空随口说道，哪吒却是连忙摇头，他还是看看别人家的好些，真要摊自己身上了，指不定怎么烦呢。 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第498章 生灵好坏 街上，盛景如画。 哪吒便是闲逛，也是耐不住性子，这里瞧瞧，那里晃悠。 又觉得悟空话少，是个闷葫芦，待一块更没意思，打了声招呼后便找妖妖鬼鬼玩去了。 只余悟空一个，漫步在这长街。 这些年的变化，尽在眼中。 忽然间起念，悟空的身形便已消失在此间。 一念而随心动，乘风扶摇而上九霄，看天下山河湖海，云起云落，日月轮转。 须臾间，便已是至花果山。 那有花香，是诸色漫山野花开，红一片，紫一片，那白黄相间，那粉与橙也归一处。 老藤搭老树，也有老猴独卧。 “你是哪里来的猴子，面生，面生！” 有猴子看到悟空的身影，从身后绕到身前，上下打量，瞧着是个生面孔。 便出声问道。 “也是这花果山的，只是离开已久，今日想念，便回来看看！” 悟空坦然道。 瞧那猴儿，也是年轻，其毛发油亮光滑，眼睛有神，阳光映射下，宛若金丝。 “原来是离山的老猴儿，失敬失敬，是该回来看看，听说外面日子有好有坏，只是我不曾出去过…… 老猴你说说，是怎么个好，怎么个坏？” 那猴儿用手扫去石头上的落叶与尘土，示意悟空坐一坐，便躺到一旁好奇问道。 悟空笑笑，便也坐下，想了想，要说好坏，确实有很多可以说。 “说不上好坏，倘若你出去，便遇到热心的人为你忙前忙后，引你吃饭住宿，让你对那地方有所了解，你说他是好是坏？” 悟空惬意的躺下，沐浴阳光，眯起眼睛问道。 “那自然是好的！” 猴儿不假思索道，觉得定是自己运气好，否则怎么能遇到那样的人。 “对啊，他处处和善，又对你笑脸相待，如兄长亲友，想你所想，忧你所忧，请你吃好的喝好多，四处玩耍，是好是坏？” 悟空轻声言语道。 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看那日光，其轮廓也清晰起来，周围那一圈，似有七彩流转。 风吹动，猴儿想了想，便回道。 “还是好的！” 这如果不是好的，哪还有什么是好的。 “有一日，他说愿与你共患难，同富贵，有那挣大钱的机会，邀你同去，你去不去？” 悟空闲适的晃动尾巴，悠悠说道。 “当然要去，有这活，为什么不去！” 猴儿不假思索道。 这人，可能就是先生所说的贵人，遇到一个，要珍惜嘞。 “他将你引至一处深宅大院，那地看着也奢华，你以为好日子就在前面，结果，他却将你献给大户…… 他得了金银，要享富贵，而你，要被剥了猴皮，食你脑浆，你说，他是好是坏？” 悟空转头，指尖轻动，淡笑道。 “那可坏，坏得很！” 猴儿身子一麻，毛发竖起，连连摇头。 要吃他脑子，哪能是好人。 “你逃了出去，恨他不是个东西，准备报仇，可寻到他时，他已悬梁自尽，留下书信一封，全为忏悔之意。 这样，是好是坏？” 悟空说完，猴儿拧了眉头，开始纠结起来，那这算好，不是，算坏，好像也不是，咦，好难定论。 猴儿犹豫许久，看向呼吸悠长的悟空。 “那这算坏，只是坏的不彻底？” 猴儿试探问道。 “那就是好，只是不小心起了贪心，做了一次错事？” 见悟空不答，猴儿有些不确定问道。 “所谓好坏，其实也是一种感觉，你感觉好，就是好，感觉坏，也是坏，只是一人，对你的好坏，都难下定论…… 而这世上，比这复杂的事，有很多！” 悟空轻声说道。 一个很好的人，对其他人都好，唯独对你不好，那他对你来说，就是坏人。 一个恶事做尽的，独独对你好，算好算坏？ “他要将你卖给别人的念头是真的，可过往，对你的种种好也是真的，单独拿一件事，可以说好坏，可你要说一个人……” 悟空摇头，声音也沉，有时候，有些问题，答案不是唯一。 “老猴，你不会就是那个猴吧？” 猴儿狐疑道。 这没被卖过，哪来的这种感悟。 见悟空不答，猴儿心中更确定了，怪不得说得像模像样。 “没想到你还被卖过呢，那你可惨，听你这么说，我看外面危险！” 猴儿摇头晃脑，觉得外面的世界真不好混。 “那你呢，要不要出去看看，看看那些好的，也看看那些坏的。” 悟空侧过头，笑着问道。 评判别人好坏，好像简单的很，可当自己遇到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这世道，何尝不是一样。 “我……说不定！” 猴儿挠挠头，想了想道。 听到别人说的稀奇事，那些动人心的遭遇时，他是想出去看看的，可一想到出去后，有贼人要害他，有许多麻烦事儿…… 他就不那么想出去了。 待在这个熟悉的环境当中，他起码可以自在些，虽然是有限的自在，可也不用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就像对你好的人，哪天起了念，也许是有心，也许是无意。 可都会给人带来莫大的伤害，甚至丢了性命。 悟空躺了小半时辰，又与猴儿闲聊一会，便起身拍拍屁股，走向花果山他处。 猴儿看着地上的字，甚是欢喜。 以前，他问那出去过的人，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坏，各有各的想法。 遇到的情况也是不一。 今日遇到的老猴，更有意思，原来好坏，都是需要去感觉的。 一人之好坏，都难定义。 那一个家，一个城，一国，就更难说了。 好的感觉，是对的，坏的感觉，也是对的，凡所经历，皆为真相。 由心而动，随念而起。 猴儿觉得老猴的话，有些深奥，他似懂非懂，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原本有些灵光，感觉要懂了的话语，也不大懂了。 渐渐的，那些话，就只是话了，再无一点感觉。 悟空走过一条条熟悉的山道，那碧波潭，深水涧，石窟窿…… 有些地方，尚有当年打闹时留下的痕迹。 此时看去，也只余感慨。 一切都在变。 他这心，是不是也很难热起来了。 不过，当看到山中宁静祥和之气象时，悟空也为之心喜。 不管怎么说，花果山没毁于他，败于他。 比当年更好。 这个结果，他是乐于看到的。 悟空脚步轻盈，自山中行走时，也无生灵注意，只当是一只普通猴儿。 这山间，能认识他的猴儿，也没多少了。 第499章 满盘皆输 却说悟空思旧，游四海，晃八方。 于各处辗转，有时逢故人相见，有时也物是人非。 这日头东升西落，只道寻常，那和尚西去取经，却不安然。 灵山，大雄宝殿。 诸佛诵那无尽佛音，绽放万千舍利光华。 是金殿金辉不尽，焰彩绚丽。 如来端坐，聚菩萨，金刚，罗汉，亦召三千揭谛，十一大曜，十八伽蓝…… 殿中排列，是诵经不止，雷音不息。 “今有玄奘，虽跋涉山水，历苦经难，欲取真经，却害命杀生，私心私欲，造下无边杀孽……” 如来开那怜悯之口，音气传遍内外。 众佛诵经即止，听佛祖言说。 “我欲使他皈依，洗净尘垢，圆满正觉，故欲设一劫，去其愚昧，化其执迷，明心见性，得见真如！” 如来言罢，诸佛，菩萨等，皆有异色。 佛祖之言，自是明白，只是……这劫，怕是难成。 西天灵山，本就与孙悟空有约定在先，这取经路途，皆不对玄奘横加干涉。 若是暗地里搞些手段，他们尚能辩解，就是不承认，也无人能说什么。 可如来之意，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那就有些难了。 是故各自眼神闪动，却不敢多言。 这西天大众，虽悟得一个不增不减，无来无去，修得那无量佛身，却也难抵消亡。 任谁，挨上一棍子，也是难抵挡。 怎敢轻易与那猴子起冲突！ “我佛，我等曾与那猴子有约定在先，取经人之事，若要干涉，须得先安抚好那猴子，才好行事！” 文殊菩萨细思片刻，这才向前礼拜道。 若肆意设劫，能不能渡了玄奘两说，要是再引得猴子下场，起了纷争，便是祸事。 那猴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敢探究。 佛门本就与他有旧怨，如何敢赌。 “是了，我也观那玄奘心性不定，离了本道，恐生变故，可由我等设劫，若那猴子借故阻拦……” 虚空藏菩萨面有难色，未敢往下言说。 可其中之意，西天大众已是明白。 只要给那猴子找到由头，怕是不等他们给玄奘做什么，那猴子就先对他们做什么了。 这灵吉菩萨，到现在还没回过他道场呢…… “取经为三界头等大事，那猴头虽说神通广大，可事有变化，且他已不在天庭任职，如今不过是一个闲散人等……” 如来目光平静，悠然开口。 先有玉帝封其为两界使者，行走人间，有身份倚仗。 故他们干涉劫难，对方出手，是名正言顺，使他们不得不低头。 从中求和。 而现在，却是另一番局面。 他觉得，只要不是太过分，孙悟空出手的可能性很小。 猴子的每一次出手，对玄奘轨迹的干涉，都会极大。 “我曾细细回想过，那猴子行事皆有度，其目光长远，所观所想，不在当下，以他之能，无论是建一座好道场…… 亦或者开新教，纳徒众，改天换地，皆有可能，然，他却少有干涉世间诸事之时！” 如来镇定开口。 纵为敌手，可孙悟空的性子，称得上一个淡然，宁静。 并不是说他心性淡然，而是行事。 孙悟空始终谨小慎微，有福而积福，有德而广布德。 花果山乃孙悟空源头之地界，如今依然在三界内籍籍无名，不入世人之眼，是其底蕴稀薄，无福无运？ 非也，皆因孙悟空横压在头，使其福厚德深，运如潜龙。 厚积而薄发。 一旦孙悟空离开，花果山迎来的，不是衰落，而是一飞冲天，直上云霄。 仙神难挡，此为其之运，也为其之命。 有多少王朝，教派，洞天福地，亦是出了不少惊才绝艳之人，却是盛极而衰，一朝败落。 那猴子反其道而行之，生生为花果山改命改运。 有他在，花果山无恙，无他时，花果山必放光芒，倘若其中再出孙悟空这样一个人物，未必不能盛而再盛。 故他以为，以那猴子的心性，只要玄奘道路未绝，那么是向这边偏一点，还是向那边偏一点，对孙悟空来说，不是不能接受。 他要的，就是其中这个度。 “这取经劫难，终是玄奘之劫，我为他设劫设难，先有取巧之意，惹那猴子不喜，然此劫，却是冥冥中合了他意…… 众位且听我细细说来！” 如来庄严肃穆，大开雷音之口。 西天大众听其之言，眼睛渐亮，佛光熠熠。 如来手掌开合，演化诸劫，细说其中奥妙，又摘取其中可用之处，合之聚之，是以假逢真，演化真劫。 又作推演，心如细发，观其一毫一厘。 那菩萨罗汉，听之目光愈发明亮。 此等劫难，佛祖亲设，用心推演，可谓世上头一遭。 是为助玄奘功成。 “只是如此，我等耗费心力，代价是否大了些？” 有佛出声，有些迟疑道。 只为玄奘一人，而布局如此，摒弃先前种种弊端，只为成劫，若是功亏一篑，西天之功德气运…… 其中代价，不敢深想。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等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如来轻声问道。 一言出，四方寂。 “是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有老佛轻启口舌，叹声道。 大众沉默，知晓佛祖所言，算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个办法了。 便思量其中代价，可能，细作推敲。 “我等谨遵佛祖法旨！” 最后，西天大众齐声拜道。 如来静坐，轻唱佛音，大雄宝殿，诸佛退却，菩萨金刚，罗汉比丘，各洞天大小圣僧，尊者，于同一刻，齐出灵山。 入世，渡劫。 此为度化劫难，以身成劫。 “说假说真，见明真假，论无论有，无有有无，玄奘，该到了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如来端坐莲座，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终是响起一声叹息。 是劫祸福难，两说两说，难说难说。 是有金身一座，独镇灵山。 宝殿难明，光芒不显。 那宝阁渐生尘，廊道也生灰。 佛道之兴隆，却不在此间。 天庭，是清气朗朗，光辉不尽，云雾也悠悠，那有身影亭间立，细看却是玉帝颜。 其目有神采，兀自向西方。 “老君，你说这一劫，怎么论输赢？” 玉帝负手，骨节分明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气定神闲道。 那亭间，老君蒸茶煮茶，闻听此言，神色也无变化。 “这世间哪有输赢，不都是满盘皆输么！” 老君不假思索道。 何曾赢过，何时赢过。 第500章 看山 西天道险，人心难定。 欲各生欢，无有私心。 玄奘引众少男女，徒弟，随者，老国君，一道向西，逢春夏，过秋冬，又是一载。 行走间，高山不止，流水依旧。 那荆棘丛生，藤蔓缠绕，青苔挨老树，遍山石，绿意深浓，风雨皆存。 复明大道，却有村舍。 玄奘一行站而望之，有青烟起屋舍，袅袅入云霄。 小溪耳边过，翠鸟也清鸣。 山中有此景，得个宁静幽深之气象。 “老人家，此地是何去处？” 有老农与牛，自小道而来，同归一道，向那村舍行。 玄奘见状，连忙合掌问道。 “什么去处，你这和尚说的话深，老汉我听不懂嘞！” 老农扛着农具，咧开嘴儿，是那一嘴黄牙，没听明白，玄奘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俺师傅问你，这地方叫啥名儿，你这老头，连这个也听不明白！” 猪八戒闷声闷气，揣着手儿道。 这地儿偏，有个人烟，老农却是个耳朵背的。 “哦，问地名啊，这山前山后，山里山外，老汉我知道的地儿，都叫做十方界，称个十方。” 老汉磕了磕烟干，吞云吐雾，将那最后一口吐出，悠哉悠哉道。 “俺们那村，叫做舍儿村，你们是外来的吧，不知在外边做的什么营生？” 牛儿哞声山间绕，一同向道行，这相谈间，老农也边走边说。 玄奘知晓地名后，又合掌谢过。 这才来得及打量老农，看着那背上的农具，心又生惑。 “老施主，那牛身上轻快，你为何不将这些物件放它身上，一路扛着背着，岂不是累人！” 玄奘说着，便上手拿下一些，为其分担。 只是犹不明白，有牛不用，这样背着，他瞧着，老农的身子骨，也是常年劳作下，已经变了形。 那背佝偻，瞧着也吃力，为何不让牛儿分担些？ “老汉命贱哩，这牛儿，一大家子都指望着它，天天耕种，累着呢，这耕完了，不得让它歇一歇！” 老农悠悠道，在他眼里，那牛命贵，家里人指望其过活。 “要是它有个好歹，老汉我耕不得地，也拉不得活，日子咋过活？” 老农又道。 玄奘这才明白，这是怕牛累死。 “老头，咋不多养几头？” 猪八戒扬声问道。 觉得这么小心，累人又累牛，倒不如多养几头，各自轮换，不比这样轻快。 “养不得，养不得，只此一头，吃得便多，草料都难寻，且养的多了，人家要的也多，怎敢多养？” 老农连连摆手，觉得这和尚说话没个腔调。 “你这老头说笑，这山里哪里没草，哪里没料，难不成，还不够几头牛吃的？” 猪八戒翻翻白眼，没好气道。 觉得此方的人也是懒，连这点活都不想做。 愣是拉着一头牛使唤。 “那草是草，却不是老汉的草，莫说让牛吃，就是我们进去走一走，瞧一瞧，也是不行的，进去要钱哩！” 老农轻叹一声，无奈答道。 这般言语，却是让玄奘一行不明白。 这漫山遍野，四下里，草木茂盛，几头牛，能吃多少，要什么钱。 老农见他们不明所以，也是一道说了。 原来，这山林，都是有主的，却也是无主的，有主，是有个叫十方主的，将这地儿上的一切东西，都当作他的。 什么山川草木，猛禽异兽，是人是物，总之，一切都是人家的。 做什么，也都是要收钱的。 自打娘胎里，就已经开始了交钱，说什么你出生在世上，活在这方地界，便是负担，拖累，得交钱。 而一出生，要吃喝，穿住…… 总之，一切，都不是你的，连你自己，也不是你的。 你只是暂时有了自己的想法，活在这个地界，可这一切…… 是人家的。 如这山川草木，那里的东西，任其腐朽，生灭，是没问题的。 但你要动一丝一毫，都是要交钱的。 老农说了一角，玄奘一时半会儿，没挑出什么毛病，可又觉得哪儿都不对，心中疑问更多。 一帮孩子脸色古怪，觉得真是荒谬，荒大谬！ 可一时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那这十方主，是个什么人？” 猪八戒抽动嘴角，忍不住问道。 是哪里来的厉害人物，这般行事，他就说这世道稀奇，可稀奇更稀奇，总能给他些新的稀奇。 “俺一老汉哪里晓得，不过听说对方，管的地儿，可大，不知道有多少个国度，多少大山大水哩！” 老农空闲间，掏出烟袋，填了烟杆，摁吧嗯吧，燃起后，便又吞云吐雾。 很是舒坦。 那浑浊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猪八戒没好气笑了笑，得，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白问一嘴。 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家伙管着，什么都要收费，这什么地儿！ 玄奘随老农行走，那地上的牛屎，也被老农一一铲进背篓中，经玄奘闻讯，得知这路上的粪便，也是按钱论的。 自家的，也只能铲自家的。 看向那村舍时，玄奘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心情。 “你们这些外来的，也小心些，就这衣袍，料子，还有那猪，那马，那熊，都藏着些，由得你来，可不一定由得你走！” 老农看着玄奘帮他拿了重物的份上，好心提了一句。 行走间，也终于到了村舍前。 那各道小路，也都是农忙的人儿，有回来的，也有尚在劳作的。 “那老施主，此地是个什么国度？” 玄奘好奇问道。 也等知晓后，好去那都城，倒换文牒，继续西进。 “不知啊，俺生下来，就在这片山里，这山，叫十方山，这界，叫十方界，你要问俺是个什么国，俺却不知！” 老农摆头，一些事物，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 其他的，他哪知道。 “老头你就没出去过？” 猪八戒诧异道。 活了这把年岁，总该出去走走吧。 “倒也出去过，年轻时，仗着力气足，挑了粮食，走个几天几夜，也到那镇子上走过几遭，听说这里归属四奉县…… 你要再往上说，俺就不晓得了！” 老农有些感慨，说起年轻时，也不禁挺了挺背，可那被岁月压弯的脊背，哪里是努力就能挺直的。 四奉县？ 玄奘微微扬眉，心也微松，既然有县，那这里，想来也是一国。 待休息一番后行走，总归可以探听消息的。 便也不再着急了。 “老施主，高姓？” 玄奘礼貌问道。 “姓赵，村里人都喊俺看水，你要是不介意，也这样喊俺便算！” 老农随意道。 “那你岂不是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叫看山？” 猪八戒眼睛一动，忍不住问道。 “你这家伙聪明，确实是有个哥哥，正喊作看山，只是年幼时，家里粮食少，俺那哥哥跑山里偷些野果子…… 有一回被巡山的人发现了，便吊在梁上，用鞭子活活抽死了！” 老汉坦然回道。 好像没个所谓，可气氛，终究沉默些许。 人命，还没那树上的野果子值钱。 第501章 活的艰难 “老头，你看见我们是妖精，怎么不怕？” 猪八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悟尘，闷声问道。 这老汉一路言语，也随意的很。 不是装镇定，是真不怕啊。 “这话说的，他们不怕，我就得怕？” 老农瞥了一眼玄奘与那些孩子，随意道。 再者，他这一把贱骨头，就是掰碎了，也弄不出几两肉来，野兽来了，都不一定瞧他一眼。 何况妖怪乎！ “俺的牛儿也不怕。” 老农摸了摸下巴，乐呵呵说道。 “对了，你这长老带着的，又是妖精，又是娃儿的，到这里来作甚？” 老农烟杆里的烟丝又快燃尽，便忍不住多嘬了几口。 人嘛，总得给自己找个快活的事做。 不然难过活啊！ “阿弥陀佛，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奉唐王谕旨，去往西天灵山之地，拜佛取经，这才途径贵地！” 玄奘合手答道。 “那是什么地方，可远，可有十方主？” 老农好奇一问，可转念一想，大抵是没有的，要不然也不会问他了。 “不近，贫僧赶路，已有近十个年头，这才行到此间！” 玄奘从容道。 世界浩瀚广阔，光靠脚力，行的路虽多，可也难走尽。 这佛祖难见，真经难取。 少有容易二字。 老农点点头，不由得多看了玄奘一眼，走十个年头，去西天取什么经，不是傻的便是有真把式的。 不过干啥，都与他无关了。 “进吧进吧，这院子里就俺这一个老头子，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们取些水来！” 老农将农具放到院子角落，又关了牛圈的栅栏门，这才进了屋子。 取了水，粗粮馍馍来招待玄奘一行。 玄奘只是扫了一眼，便暗自叹息一声，这地，要说值钱的，可能真就那头牛了，那院墙坑坑洼洼，好似一推，就能倒下。 茅草屋也是歪歪斜斜，桌子板凳儿，坐上去，便是咯吱咯吱响。 待老农端来馍馍时，悟尘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玄奘会了意，就是那四五块馍馍，已经是老农全部的口粮了。 “吃啊，怎么不吃，你别看这样子丑，可能顶饱……” 老农说着，这才硬塞到孩子手中几个。 陈十五与陈十六，看着这手中叫馍馍的东西，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下口。 这老人家，显然是不怎么富裕的。 关键是摸着硬邦邦，很是粗糙的口粮，他不确定自己的牙口，能不能咬得动。 “老施主，你这平时都吃些什么？” 玄奘面色如常，轻声问道。 “嘿嘿，吃的么，还能吃些什么，有粮食时吃粮，没粮食了……吃啥都行！” 老农干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 他们这地儿，穷苦人家多些，吃不饱，没得吃，是常有的事。 “我看你们这地方的地也肥沃，种的作物长势也不会差了，怎么会没有粮食吃？” 李虎皱眉问道。 这一路过来，他看那些地，都是好地，数量也不会少了。 这庄口也不算大，不说一个庄口，就是再来几个，也能吃得过来吧。 “你们是外面来的，不知道也正常，这地里的粮食啊，种归我们种，收也是自己收，可等收的时候，有人看着呢！” 老农心里苦涩，叹了一声道。 “我年轻时，还好些，这种个十石粮食，到手能有个三四石，一家人节省些，也是够的，后来来人说十方主护佑我们不易…… 说了一大堆，就是要粮食，我们就只能得个两石，现在么，不到一石！” 老农幽幽说道。 眼睛中已是没多少光亮，玄奘等众心惊不已，一石粮食，那如何过活？ 十不足一，这样种粮，你就是再种多少亩，怕是也难济事，更何况，人力有限，这地，也不可能没限制。 “这叫什么日子，你种十石，人家拿九石，你愿意忍？” 猪八戒忍不住嘬牙花子，咂舌道。 给地主家干活，也没这样的啊，这要遇他手上，不得给那些家伙筑成泥酱。 “不愿意忍的，手脚不干净的，偷拿多拿的，呐，都挂村口示众了，那扛着锄头的老百姓，哪能斗得过有长枪大刀的……” 老农翻翻白眼，靠着门槛没好气道。 不听话的，早就长坟头草了。 人家有刀有枪，还有护甲，他们呢，就几副农具，种地倒是可以，干其他的，不太行。 “这山里，本来不止这些村的，那些想法跟你一样的，人没了，村子也没了，这一村，有一个反抗的，灭一户…… 有十户闹事的，就灭一村！” 老人满脸沧桑，有些麻木的说道。 人家才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有没有参与，不服气的，死的那叫一个快啊。 骨头硬怎么了，再硬都能拍个粉碎。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玄奘眼皮轻颤，深思时，心中也是难平，只得不断诵经，这般遭罪的日子，非常人能想象。 他知老人穷苦，可没想到这么不好过。 那几个馍馍，已经被孩子悄悄放了回来，他们见过的穷地方，苦地方，也不少了，可这么糟糕的，真不多。 不是收成不好，不是人懒事多，就这样的情况，你就是把自己累死，也得不到多少粮食。 “老头，我们的日子还行，这些银子你拿着，买些吃穿用的，说不定过些时候，这日子就好起来了！” 猪八戒扔下碎银几两，不忍心道。 这种地的给当官的纳粮，交税，哪里都有，可这么过分的，不多。 若这老者的话为真，那这地方的官儿，可不是个东西。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银子，你就是给了我，也落不到我手里，你这妖精可不能害我！” 老农脸色一变，连连说道，已经慌了神。 银子那种东西，是自己能拿的？ “那顾家村的顾老二，从自家祖坟里寻出一贯铜钱，便被当差的了了性命，定了一个祖上私藏财物的大罪…… 那祖坟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个遍啊！” 老农着急忙慌解释道，这要是给了他银子，他哪里解释得过来。 “长老，你们行行好，发发慈悲，千万别跟人说你给过俺银子这事！” 老农拉着玄奘的手，跪求道。 “老施主，你也没收，何须如此，反而是我等叨扰！” 玄奘连忙搀扶起来，不解道。 “你不懂，我收没收不重要，只要被他们寻到由头，这没收，也是收了，求长老万不能提起此事，否则，老命休矣！” 老农重重说道，玄奘只得以答应，做了保证。 没想到一个老人，会因为几两银子，惊吓至此。 这各地皆有不平事，此地，怕是也不会少了，这世道，果真是苦海一片，教人难说。 “我等能否留宿一晚，稍作停歇？” 老者起身后，玄奘小心问道。 若是有那不能留人的规矩，他还是走的好。 与自己方便，却也要与人方便。 “这个不妨事，不妨事！” 老农连连答应，笑着说道。 玄奘这才谢过。 第502章 十方 却说玄奘一行，得了老农首肯，在此停歇一夜。 这晨曦未放，四下仍寂之时，玄奘一行却也收拾好行囊，别了老农，又向西行。 过小半时辰，已是离了村舍。 待朝阳袭背，一行人已经是在大道上行走多时。 那早间草色青，枝叶茂，鸟声也脆耳。 玄奘思及老农话语时，也感悲凉。 一国之策，取其上者得其中，甚至难得中，偌大的世间，岂非个人之力改之变之。 独感自身之渺茫，世界之浩瀚。 便是这一村之福祸，他也难改。 “师傅，有声儿，是那马蹄声！” 猪八戒头一仰，耳朵微动，便开口说道。 少顷，玄奘等也是听得那马蹄声，路尽头，人声也渐近，是尘土飞扬，激起一片黄土。 转眼间，便瞧见了骑马的人儿。 双方视线交汇，玄奘早早的站在路边儿，欲等他们过去，再向前行走。 ”吁！“ 来者十数人，却是一队兵士。 那目光在玄奘一行人身上扫了几眼，便停了下来，下马到了玄奘跟前。 “哪里来的和尚？” “东土大唐！” “什么地儿，没听说过，这里是官道，无官家允许，不得乘马，念你是初犯，罚银子五两，扣留马匹！” 那为首的人锦衣秀袍，一抬手，有两人便已经走向后边，去牵那白马。 那人却是伸出手，示意玄奘交了银两。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确实不知有此规矩，你看是否行个方便，若是需要什么手续，容我等去补办，可否不扣留马儿……” 玄奘合手见礼道。 “十两！” 玄奘话音未落，那人便打岔道。 “官爷，你通融通融，这马……” 李虎笑着拿出十两银子，塞到对方手中，又取出五两纹银，暗戳戳放到对方袖口里，使了个眼色。 觉得都是混口饭吃，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你小子倒挺懂事儿，得，贿赂官兵，罪加一等，把他们都拿下，随后一道带回衙门发落！” 男人邪魅一笑，脸色陡然一变，冷冷说道。 这变换的面容，让李虎愣了神。 这么铁面无私的么？ 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怎么到此地就不行了。 “施主，我等也无得罪之处，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说拿就拿，讲的是那般道理？” 玄奘无奈道。 这上来就说道上不能乘马，要扣留马匹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人都不让走了。 这行事，何止嚣张啊。 “什么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儿么，在这里，我这身衣服就是理，我说的话就是理，再多嘴，我让你像狗一样趴着……” 男人点了点自己身上的衣服，肆无忌惮道。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猪八戒那一身凶煞气唬的止了声。 “怎么，想动手不成，敢打官差，你知道什么后果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妖精就能放肆了，把那凶器放下！ 放下！” 男人抽出大刀，厉喝道。 十数人当即动了刀兵，将玄奘一行团团围住。 “快快束手就擒，我现在怀疑你们涉嫌走私，拐卖，行凶害命，人妖勾结，伙通外族……” 男人熟练无比，张口便是数条罪名。 便是玄奘听了，觉得有一条，都够他们的了。 见八戒那态度，不由得使了个眼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是要去一遭的，便让八戒不要计较。 “师傅，你心善，他们未必能体会你的心思，呵呵！” 猪八戒笑着将钉耙扔到了一边，任由他们往自己身上捆绳子。 从那老农口中，对此地的风气，便可见一斑，他可不觉得，这帮人是为国为民，正义感爆棚。 怕不是见财起意，动了歪心思。 把他们当成了无权无势的外来户，要吃干抹净嘞！ “废什么话，赶紧的，跟上！” …… 不多时，玄奘一行，却是跟着官差，折返回村舍。 那官差问了玄奘昨夜停留之所，便到了门户跟前，开始砸门。 “大哥，里面没人，可能是下地干活了！” 那下属翻了墙进去，搜寻一番后禀告道。 “他妈的，说了多少遍了，在外称职务，职务，你耳朵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山匪呢。 再说一遍！” 男人眼睛一瞪，大喝道。 “捕头！” “嗯~” ”去，到地里把老人家请来，咱要问话！“ …… 看到这一幕，玄奘哪能不知对方是来找麻烦的，想着昨夜老农说的还真不是虚话。 “施主，我等都是行善的良家，不是个恶的，也未做过什么坏事，若是有什么误会……” 玄奘说着，却是被男人抬手打住。 “和尚，你们是不是善的，自己说了不算，我……我说了才算，明白？” 男人指了指自己，认真说道。 那眼眸，幽冷，阴狠，蕴藏着对生灵的藐视与戏谑，玄奘看懂了那种眼神。 便也住了口，不再言语。 面对这样的人，如何解释，说的再多，也抵不过一句我以为。 多说也无用。 “穿个僧衣，剃了头，便觉得自己是和尚了，瞧，还带着一头猪，一头熊，你说你一头熊披什么袈裟…… 不伦不类的，什么玩意儿！” 这捕头刀在肩头，斜着眼，蔑视之情溢于言表。 “到了我的地盘，还不是都得低下头做人……哦……是做熊！” 男人嗤笑一声，见这熊没个动静，便觉没趣。 本来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没想到，一帮软蛋，真是捡着了。 便站定，等那老头过来。 “捕头，赵老头带到！” 只是一会，那官差押着老农，到了近前。 玄奘刚刚对老农露出笑容，那抹笑容，便僵在脸上，连带着心跳，也漏了一拍。 刀光闪过，老农那神色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永久地停留在那一刻。 脑袋滴溜溜滚下，眼珠子尚在转动， 玄奘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看向那捕头。 “赵老汉伙通外敌，泄露机密要事，逃离未果，拒捕反抗，被本捕头斩杀，去，把那伙通外敌的证据搜出来！” 捕头淡定说道，便一脚踹开了院门。 “施主，你这般行径，当真就不怕遭天谴，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你如何能三言两语就定了性，下了结论！” 玄奘深吸一口气，依然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对方出手毫无征兆，阻止也是来不及，玄奘只能暗念经文。 怒目而视！ 这般诬陷，构造，哪里是人干的事。 畜生都不如！ “天谴，什么天谴，就是有这东西，那也劈不到老子头上来，你这和尚，要是想活命，到了县衙，就依着我的意思来！” 捕头面不改色，气定神闲道。 “我只知道有财，有权，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与这老汉互通，贩卖军事机密，被我当场捉住，这便是证据！” 捕头让下属打开玄奘包裹，随手拿了文牒，在玄奘眼前晃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些，都是向上晋升的功劳，业绩。 不这么干，还怎么干！ 第503章 送老农一程 “找死！” 李虎冷喝一声，绳索应声而断，大步上前，刀鸣声现。 那身旁官差手中刀却是已经入了李虎手中，押解李虎之人心中一惊，便要动手阻拦。 砰砰！ 两道声响，却是连看也没看清楚，便被李虎随意两脚，踹飞出去，滚下路旁。 李虎眼中，已是冷意交织。 他与唐王奋战沙场时，也没有这般不讲道理。 战争残酷，所以天下百姓更苦，军伍者，不是山上的土匪，街头流氓，为官者，当差的，不说体贴爱民。 但也绝不能做那颠倒黑白，贪求名利的恶徒。 只为功绩，捏造证据，肆意生杀者，死！ 眼中杀意迸发，不过一个呼吸，李虎手起刀落，迎来那钢铁碰撞之音。 ”你……你！“ 捕头眸子瞪圆，死时仍有些不可置信。 好快的刀！ 他挡了，可对方，连他的刀也斩断了，脖颈间只感一阵冰凉，而后，他便看到了自己失去脑袋的无头身体。 那手中刀这才断裂，在地上滚动几圈后，迎上的，便是那老农死不瞑目的眼睛。 四目相对，捕头最后终是有了一丝后悔。 他要是不杀了这老汉，不贪求那点功劳，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惜，时间已经不会给他答案。 李虎动手时，便有官差惊怒，此刻已是抽出刀兵，向李虎身上砍来。 “贼人受死！” 大喊时，惊惧之余，尚有一丝喜色。 捕头被枭首，他们若是劈了这人，也算头功，本以为李虎会反抗，没想到突然傻立在此。 几人脚步更快，便冲了上来。 执刀便劈。 嘭嘭嘭~ 三道闷响，一道钉耙之影闪过，三人被其筑飞出去，砸在那石墙上，摔成了酱。 却是猪八戒笑盈盈，心念微动，那钉耙便从另一官差的手中离手。 那三人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然身死。 拿钉耙之人，心神大惧，只觉胯下一热，便已经湿了裤子。 ”为捕头报仇，捉拿逆贼！“ 一官差高喊一声，十数人脚步刚有所动作，那人便拼命向马儿跑去，骑了马便逃。 见状，其他人哪还敢动手。 十多个人砍死一个人，他们还有有信心的，可那一旁，还有两只妖怪，又会驱使钉耙。 瞬间便杀了他们三个好手，哪里打得过。 当即学了那人，骑上马儿便走。 那先前之言语，在此刻，便显得无比可笑。 玄奘没有理会逃走的官差，见老和尚没理会，俩徒弟也就没理会。 倒是李虎，怒意未消，冷冷扫了那帮人一眼，终是按捺住想杀人的心，换做十年前，他必杀光。 一帮小家伙脸色煞白，有些紧张与不安。 妖魔他们也见过，可那当差的随意杀人，实在是太无理，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这当官的，比那土匪都吓人。 毕竟，土匪就是土匪，干的就是恶事，哪里像这当官的，打着正面口号，干的却是害人的烂事。 实在是无耻。 “阿弥陀佛，口中是律法规条，心中为贪欲无边，怎可称人，怎能称人，似尔等，死便是度！” 玄奘抱起老农的脑袋，在其面上抚过，让其瞑目。 无视了那捕头的尸首，便缓步向老农的无头身走去，玄奘心中悲苦，谁能想到，前一刻还说去请这老农，见面却是挥刀。 他以为只是为难，想多要些银两，哪晓得，对方是这般丧心病狂。 什么律法规条，遇到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执法者执法如匪徒，一口便定了人的生死，权力让他们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了。 若一国上下皆是如此，百姓怎活？ 生灵如何度？ 真有那真经，能让人消了恶念，去恶存善，心向慈悲吗？ 玄奘跪在老农身前，将脑袋与那脖颈贴合，却怎么也对不齐，一放手，那脑袋便歪了。 “长老，我来吧！” 李虎眼中有些复杂之色，自包裹里取了针线，轻声说道。 他在战场上待的时间最多，为死去的兄弟缝合尸身，是他最不愿意做，却必须要做的事。 有李虎开口，玄奘才放开那头颅，缓缓起身。 “师傅，却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他见面便砍，俺老猪没来得及拦住！” 猪八戒见老和尚伤心，主动揽下责任道。 他也是没想到，对方行事是这样的。 本以为是那守规矩的，这才连贿赂都不收，谁知道是这么个东西。 要是有所防范，哪里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这老农，死的不该！ 且还是因为他们死的，他这才明白，为何昨夜，老汉连银两都不敢收。 没收，都算伙同外敌了，要是收了，那岂不是铁证如山。 “没事，为师只是没想到，这里当差的，能这般胆大，人之生死，在他们眼中如草芥一般。” 玄奘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不平气。 佛说要四大皆空，可若空，便无黑白善恶，对错是非，正邪慈悲，又如何渡人济世。 “把赵施主好生安葬了吧，至于他们，也都寻个地掩埋了，莫要惊扰到此地村民，阿弥陀佛！” 玄奘合掌，轻唱一声，心神为之而动。 “不知道世间，还有多少像这样的事，正在发生，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人施救！” 李虎神色专注，认真缝合尸身。 此刻听玄奘这般说，知玄奘是因为这一幕伤到了。 似他这种战场上厮杀习惯了的，死个人，虽然生气，那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可越是良善，心存慈悲之人，越是在意。 有人杀人，心里开怀，长老杀人，却是伤心伤神。 慈悲，也有好有坏。 “长老，这世间的恶人么，就如那室内的尘土，垃圾，时时清扫，还能少些，你若一直不扫，那没多久，就全是垃圾了！” 李虎随意说道，所以恶人不尽，也要斩之除之。 杀不完又如何，起码有一刻轻快。 李虎缝合尸体，八戒刨坑，悟尘从屋子中取了老农的棺材出来，玄奘这才想起，昨夜老农的那些话语。 人生时哭闹，很不体面，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走时，总要体面些的。 故平时少吃些，少用些，也攒下了一副棺木。 只是没想到，昨日之言语，今日便用上了，人生境遇，真是难言说。 片刻功夫，一行人看着那新起的坟墓，心情复杂。 “赵施主，一路走好，贫僧无酒在身，便以水代酒，送你一程，人间公道难寻，去那幽冥，贫僧为你写状纸一张……” 玄奘敬献薄水，燃起香烛，写下状纸一张，说明因果，与其一道烧了，又诵往生经文，助其投胎转世。 一切从简，妥当之后，又归大道。 “李叔，你刚才神威大发，一刀劈了那坏种，真是厉害，这刀法有没有名字，我也想学！” 陈耳凑到李虎身前，期待说道。 “你学这些做什么，怎么，怕我们护不住你？” 李虎眉毛微扬，转而问道。 “不是不是，你看这里的人可坏，要是沆瀣一气，官官相护，那些人回去通风报信，说不定都有人来捉咱了。 我也学个一招半招，到时也砍死两个贼人！” 陈耳眉飞色舞，摩拳擦掌，已经在想自己手起刀落的场景了。 李虎给了陈耳一记板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当杀人是件很好玩的事儿，多少人是被逼无奈，这才动了刀兵，他们杀了人，心中难安，日日遭受内心谴责……” 李虎难得认真，与这些娃说起了此事。 看别人杀，与自己杀，那完全是两回事，刀上沾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精气神，意志不坚定的，迟早会因此疯魔。 便是意志坚定的，也不会好受多少。 毕竟，他们不是以杀人为乐。 “莫说杀人，我现在让你去把那路边的长虫剁成两截，把那兔子开膛破肚，你敢吗？” 李虎递出刀，淡淡问道。 “他们又没惹我，我砍他们做什么！” 陈耳脖子一缩，弱弱说道。 觉得残忍了些，这哪里下的去手。 “那人呢，他再坏，你看到了坏的一面，怒也只是怒一时，一时冲动砍杀对方，等你冷静时，你以为你就不会后悔了？” 李虎拍了拍陈耳的脑袋，不再多说，让他们自己去细想。 杀坏人也不是那么好杀。 那些行刑的刽子手，要说杀的，那也多的是大奸大恶的，可你要是去问，又有几个杀的心安理得的。 人啊，总归是个复杂生物。 情绪也是复杂的，不是简单的一和一，二和二。 要长大，该明白的事，多着嘞！ 杀人，为正义执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504章 县官 “当官的仗着自己手里有权，轻易便能定了平民百姓之生死，眼中无法也无理！” 走在道上，玄奘轻叹一声。 尽是无奈。 他不是官，也不是天皇贵胄，既管不了为非作歹的官差，也改不了诸般规则。 再者，就是改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了。 一条相对对的路，是用无数错误，心血，代价换来的。 而且那路，也不一定就一直对了。 如那树，那溪流，也会长歪，也会改道，并非一成不变。 任重道远，道阻且长。 只有心依旧。 “师傅，你们人族圣贤不也说了，自强不息，国须自强，否则便为强国所欺，族须自强，不然便被外族欺凌…… 这人啊，也须自强，不然，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什么国法，公道，正义都帮不了你！” 猪八戒哼哼道，把东西捏在自己手里，也比把身家性命交给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强。 毕竟，有时候，国法不是法，正义也非义。 当那大刀飞来时，除了脖子够硬，那就只有快他一步，先弄死他了。 当官的怎么了，你有权怎么了，你权势滔天，也就一个脑袋，说弄死你，就弄死你。 今日若是他们没点本事，下场不会比那老农好哪里去。 把自己的性命交付于执法者会不会徇私枉法，颠倒黑白，那就是赌，还是世间最大的赌徒。 人心，可信可不信。 但绝不能把自己弄成拔了牙，剪去利爪的老虎。 世间生灵，自该自强。 光靠吼，是吓不到别人的。 你能弄死我，我能弄死你，大家才能和和气气的坐一桌。 不然，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 “是这个理，二师兄说的明白，出门在外，不能单信什么法理，就他们嘴中的法，嘴中的理，要是信了，死的便是我们了！” 李虎骂骂咧咧道。 想起之前那一幕时，还是有些来气。 什么狗屁法理。 是非黑白全靠一张嘴，可谓无法无天，死有余辜。 “今日了了他们性命，其他人通风报信，这路上，怕是有人等着咱呢，师傅，你说见了他们，咱是束手就擒……” 猪八戒提着钉耙，闷声说道。 前面肯定没什么好事了，就是不知道老和尚如何应对。 本来就是过个路而已，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奈何对方不长眼，愣是闯下祸事。 他们这赶路的和尚，成了行凶之徒，有人要睡不着哩！ “且行且看吧，若是明事理的，当听咱们说清前因后果，若不是……” 玄奘说着，轻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 他也茫然，不知哪般是对。 日光渐盛，天边有云滚滚来，接天连地。 师徒一路行，却见城门，上有四奉二字，玄奘定睛一看，想来此城，便是那四奉县了。 大白天，四周安静，风动树影，无有鸟鸣。 那城门也是紧闭。 “嘿，师傅，这定是收到消息了，怕咱进去，搅他安生！” 猪八戒咧嘴一笑，幽幽说道。 他若是没放那些人回去，说不定，此刻又是另一番光景。 “你们稍后，且让为师上前看看，叫开城门，说清缘由，让他放咱们过去！” 玄奘整了衣容，轻声道。 此罪，非他之罪。 那当官的，管教下属不严，这才生此祸事。 若是个明理的，就该整顿吏治。 玄奘走近时，这才瞧见那城墙上有人站立，只是城门紧闭，兵士也于城墙上肃然以待。 俨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哪里来的妖僧，杀我捕快，还敢来此，真当本官不敢斩你！” 县官大喝一声，目光冷冽。 却是底气不足，只因手下来报，那和尚手下有几个厉害的。 什么钉耙会自己动，杀人无比厉害。 这才慌的他赶紧闭了城门，不让进出，能驱使妖怪的，自然是妖僧无疑。 “贫僧乃东土唐王驾下御弟圣僧……大人所言，实有因果，那捕头罔顾人命，只为争功……” 玄奘不卑不亢，说的有理有据。 论错，非他之错，过也非他过，故李虎出手，八戒打杀对方时，他也未曾阻拦。 “你放肆，本官下属，纵是有错，那也是押解到衙门，由本官查明前因后果，再做定夺，你这妖僧私自生杀…… 视律法何在，视本官于何物，还在此大放厥词！” 那县官面色一冷，沉喝一声。 “贫僧乃唐王驾下钦差，奉命西行，路经贵土，不求相迎，善待，却也不是肆意拿捏之辈。 若是我枉害人命在先，你再称我妖僧，我自不辩解！” 玄奘抬眸，从容自若道。 “那捕头又捉又拿，一口便断了一个人的生路，是非对错由他一张嘴胡说八道，你说贫僧私自生杀。 贫僧说他要害我性命，我杀他，理所当然，贵国待客之道若是此般，那贫僧就要说道说道了！” 玄奘合手，见礼，而后站定看向那城上诸人。 县官却是神色微怔，而后看向身旁捕快。 “他是他国使者钦差？” 县官脸色铁青，冷声问道。 从那和尚的态度，他便知多半不会假了，这帮狗日的，屁事不干，惹祸倒是好手。 他国使臣钦差，就是再弱，也不是他一个县官能惹的。 这国之间的事，就没有小事。 出了事，他可兜不住。 “大人，不知啊，之前他也没说啊，我们见他衣着不俗，仪态又不是乡野小民该有的，就想着要些过道费…… 谁知他竟会为了一贱民敢杀官差。” 捕快支支吾吾，闪烁其词，这道上的规矩，向来如此，不交些东西，怎么能让他们过去。 这和尚道士的身家，向来富足，他们索些，再正常不过的事。 谁知道是一条过江龙啊！ “大人，依我看，那东土大唐，听都没听说过的地儿，就算真是什么钦差，弄死了，谁知多，只要……” 捕快心一横，上前小声道。 死了，一了百了，别说查不出来，就是查出来了，异国他乡，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到时往别人身上一推，一干二净。 没什么证据，谁来都是干瞪眼。 “道长，你看？” 县官微微犹豫，便询问身旁道人意见。 降妖伏魔么，就是道士和尚的事，要不要做，还得看能不能打得过。 “只要是妖魔，都不好对付，那猪妖已经化形，只有猪头尚未化形成功，道行多半不深，至于御物的手段，也是小技……” 一旁，身着青衣道袍，蓄着长须的道人目光微定，逐步分析道。 那熊妖更未化形，想来本事不大，只是凡妖属，都是皮糙肉厚，动起手来，人终归是吃亏的。 “直接动手，那是最蠢的法子，不如将他们请来，待有所了解，再作计较！” 道人平静道。 县官闻言，眼睛微眯，心下思量一番，也是有了笑容。 “啊呀，原来是唐长老，得罪得罪，失迎，失迎啊！” 那县官当即换了一副脸色，笑容满面，朝玄奘所在连连拱手。 “是下官失察，都是误会，误会，打开城门！” 县官大手一挥，大声道。 “道长，若是他们发难……” “放心，本道自保你周全！” 一问一答，县官笑容更盛，那最后的担忧也消去，青什道长的本事，他是信得过的。 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505章 如此公道 县官一声令下，城门便被打开。 玄奘一行，入了这四奉县城，只是初进城门，衙门的人便已赶至。 “唐长老，唐钦差，唐使者，是这样，本县捕头或有那欺凌百姓之举，只是其犯罪，该由本官审理定案…… 你这未经审查便取了他的性命，这确实是违背了规矩，要不……先把行凶之人交与我？” 县官大步走来，依礼拜见，而后眼睛微动，笑呵呵道。 “长老放心，本官不是那不通法理人情之辈，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结果，只是，这案子还是得结案啊！” 县官抚须淡笑道。 他所提要求，合情合理，莫说是死了人，就是谁家的牲口丢了，谁的钱财被盗，也须记录在案，都是一个必走的流程。 “倒也不用交，我等行事，贫僧算是主事的，大人要结案，不如今儿便把案子审了！” 玄奘合手答道。 直接去衙门，做个定夺，要他交人，如何交的出来。 交了人，那岂不是还得下狱，候审，要是再拖一拖，怕是等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有结果。 道人的目光，在猪八戒与悟尘身上停留。 见两个家伙安静非常，也无太多动作，便觉得已经摸透了底细。 凡妖属，实力强劲的，无不傲气非常，若看他这般肆意打量，早就该有所不满了。 妖精，总是残留着动物的野性的。 这猪头与熊，就不是什么大妖的性子，实力自然不会强到哪里去。 更何况，谁家的妖精，愿意披一身袈裟。 妖族中，有些背景的，也都是寻妖族的靠山，悟尘的做派，只有妖族中毫无背景的小妖，才会干这样的事。 有此念头，道人更显云淡风轻。 “好，既然长老开口，那便今日升堂今日审案，诸位，请！” 县官不着痕迹的看了道人一眼，立马笑道。 便与玄奘一道，去往衙门。 这路上，县官沉吟一会，这才开口。 “唐长老，虽说你们是看不惯，怒而出手，可那捕头，所针对之人，乃是一老农，与你们并无干系。 这要是审起来，你们的罪过，也不轻啊！” 县官一本正经道。 此举，既不是对自身性命受到威胁时做出防卫，也不是制止他人杀生害命，如此，只能单纯的归为怒而杀人了。 “更何况，你们还非本国臣民，不过长老放心，正因为你们不是本国百姓，这才有周旋的余地，待会，你先看本官审理一案如何？” 县官拱手，轻声言道。 脸上笑容始终如旧，其话里的意味，玄奘已是明白。 对方审理案件，怕是有什么门道。 “依大人所言便是！” 玄奘合手道。 他也想看看，对方是如何判案的。 说话间，众人穿梭街道，拐了一个弯后，又行进百十余步，便至县衙。 县官升堂，衙役列两旁，衙门院中，玄奘等众，却是旁观。 “师傅，俺老猪一钉耙筑死好几个呢，这待会，是不是给老猪判一个斩立决？” 猪八戒凑近玄奘，比划着手势，作个抹脖子的动作。 想着，那县官怕不是要咔嚓了他。 “二师兄啊，你想简单了！” 李虎闻言，小声与猪八戒言语一番。 若是个寻常百姓，二师兄的想法是对的，可似他们这样的，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就弄死捕头那事，要是在大唐遇到，无论哪个地界，那也是捕头活该！ 要不是此地离大唐太远，他早就快马加鞭，奏报陛下了。 哪有这县官审案的余地。 几人言语之际，那犯人已经被押上公堂。 县官面容一肃。 啪！ 惊堂木响,那县官看过供词，状纸，一应流程过后。 “此案犯关是斐，奸淫有夫之妇三人，致一人自尽，一人疯癫，另外一人么……本该杖责一百，活，流放边关，死，入棺掩埋！” 县官说罢，轻咳一声，扫了一眼玄奘等人，这才继续开口。 “然你之父，对本县颇有贡献，捐款甚多，可免杖十，你之母族，出款修缮道观佛寺，大善大行，可免杖责四十……” 县官之言，让玄奘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法理。 有功，便能犯错，犯法。 此非法之道。 县官之意，是要他们也此般施为吗？ “你又愿赔偿各家，获得此案受害者家属原谅，今着案犯关是斐，回家闭门思过，三年内，不得外出！” 阿弥陀佛! 玄奘暗唱一声佛号，心中起了波澜，静静凝望那公堂之上人影，也是人模狗样儿。 判起案来，却是如此荒唐。 这是什么法，又是什么理，人命，当真如此儿戏。 未等他想太多，堂上又押一人。 “案犯关相沪，与母，与妹，与舅母通奸，毒杀其父，强杀其舅……本该斩立决，然，其有悔过之意，又有亲属原谅…… 判其照顾其母，其妹，其舅母一生一世……” 县官说了好一通，玄奘却只听得寥寥几句，便如遭雷击。 噗呲！ 猪八戒眼中难掩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官家这般判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岂有此理？ 他也知这世上当官的，就没几个不贪的，可似眼前县官，这么审案的…… 不多见。 搞了半天，原来是明着暗着向他们要好处。 转眼之间，又押上一犯。 “案犯关红杏，红杏出墙，谋害亲夫，与邻成奸，本该斩立决，然，念其尚有身孕，又愿捐出半数家产……” 县官正襟危坐，义正词严，宣之判之。 玄奘却是忍不来了。 “慢着，大人依的是什么法，怎能如此宣判，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玄奘忍不住问道。 这通的是什么人情，达的是什么道理。 猪八戒啧啧称奇，毕竟这么明目张胆的，不多了。 “唐长老何出此言，本官断案，自然是有法可依，本朝十三年，智圆和尚奸淫民女一百八十多人，因其为国消减罪孽，诵经礼佛…… 又献上佛珠一颗，陛下令他参禅诵经，以赎罪孽！” “本朝十五年，大将军之子凌志前当街纵马，致死伤者十四人，又强暴良家女子多人，更是搜罗各地貌美之人。 与兵士同欢……然，其在狱中，制造出破甲神器，使大将军大破敌军，歼敌首，此功可抵其罪孽。” “同本朝十五年，安陵郡守……” …… 县官细数一件件大案，无不遵循此例，他也是照葫芦画瓢，怎么就没有法律，没有公道了。 “那那些死去的无辜之人呢？” 玄奘感到心惊，沉声问道。 难道有功，就可以抵罪，如此，哪有人道二字！ “长老，你是出家人，不懂也正常，这些人虽犯了错，却也于国家有大功德，个人利益事小，国家利益事大啊。” 县官一本正经道。 “在家国面前，怎么还能计较个人荣辱得失呢！” 第506章 以利动人 “你这昏官，判的什么狗屁案子，要是这些人真犯下如此大罪，死有余辜， 你居然说什么功过……” 李虎眼里的冷意近乎形成实质，手中大刀逐渐紧握。 若不是有所顾忌，他先劈了这狗官。 天下之事虽难公平公正，可起码还分个对错，烧杀抢掠，奸淫偷人之辈，如若不惩，岂不天下大乱。 何时成比功绩，论得失定罪了。 “欸，这案子就该这么判，是好人如何，是善人又如何，你一辈子行善积德，累死累活，也抵不上别人一句话来的有用！” 县官不以为然，摇头说道。 “这人啊，得信命，就说出身农户，你种一辈子地，能给国家带来多少效益，就那大将军的儿子，一捐，就是十万两！” 十万两啊，一普通百姓，辛苦一年，也许就那么几十两银子。 两相比较，孰重孰轻，显而易见么。 有敌进犯，大将军能歼灭敌军，护卫国民，那几个平民，又能做什么。 既然如此，他们的死活，是最无关紧要的。 犯些错而已，莫说朝中大员，就是一个村的村正，晚上寻个貌美女子，共度春宵，难道还要问对方愿不愿意？ 这一村的官，就要村里面最好的。 这一郡的官，就要郡里面最好的，这一州，一道，一国…… 皆是同理。 你手中的权重大， 自然就可以为所欲为。 普天之下，无不是如此。 只不过，有人善伪，而他们，明着来罢了，有什么区别！ “有些国家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一视同仁，要真有一视同仁，这世上，就不会有一视同仁这个词了。” 县官说着，起身踱步，又看向玄奘一行。 “我们，只不过是把本来就该如此的事，就这么判了，不像有些地方，说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结果呢，就县太爷他老表犯了法，还能找出几个顶罪的呢！” 县官幽幽说道。 自古以来，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大公无私的事，愚民于世，他们就不像其他国家，遮遮掩掩，明明是为当官的服务。 嘴上非要说什么以百姓为重。 千百年来，都是当官的各处巡查，百姓迎接。 何时有百姓巡查，当官的相迎的。 人家跟你握个手，那帮蠢东西就说官老爷平易近人，是青天大老爷…… 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哩。 你要有事，人家肯见你一面，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人呐！ 就是贱。 谁是仆谁是主，嘴上说什么没用。 要从事上见分晓。 “要想要公道，你也捐款修缮，你也参禅诵经，成那大德高僧，又或者上阵杀敌，不说大将军，就是得个先锋…… 本官立马能为你翻案！” 县官大手一挥，淡定说道。 有本事，做什么都行，没本事，就别要什么公道正义了，那玩意，现在哄小孩都不管用。 “阿弥陀佛，那不知，大人要判我们一个什么罪？” 玄奘轻出口气，合掌问道。 听其言，他已知这里是个什么光景。 本以为，是一锅好粥里钻进去几个老鼠，才有那捕头肆意杀人之事。 没想到，是自己走进了臭水沟。 这里面就没一处干净地儿！ 只剩下恶心与更恶心了，遇到这些人，就连讲道理，都已经没必要了。 人家的道理，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这个简单，你们是外来的长老，不熟悉这里的律法规条也是正常，又无贡献功绩，这样……” 县官瞥了眼道人，故作沉思。 于堂前走了两步，这才抬头，好似有了主意！ “捐款一百两，可免死罪，捐款五百两，可代受刑罚，捐款一千两，罪罚皆消，长老，你也知道，这上上下下都要打点……” 县官丝毫不在乎脸面，笑盈盈道。 他要坐稳这个位子，既得安抚好下属，又得跟上面打好交道，也难啊。 “这天下，终究逃不过利益二字，于国无利，一国不为，于族无益，一族不为，不说其他。 就是你爹妈不养你，不对你好，有几个人会以德报怨啊！” 县官觉得，这和尚能走到这里，许多事，肯定早就明白的，而这世上之事，说的再多，也在利益得失之间。 所有关系，皆逃不过此间。 而利益，最直接，最简单的，就是钱财了。 “若是没钱呢？” 李虎眸里冷意涌动，幽幽问道。 “没钱，立斩不饶！” 县官当即说道。 “若你们真没钱，把那马捐了，那猪头的兵器也捐了，本官可以为你们判个死缓！” 县官又正色说道。 那马他看了，毛色鲜亮，眼睛有神，不说他这一县之地，就是此间州府，他也没瞧见过这等品质的马儿。 跟着几个和尚妖精，实在是浪费啊！ “哎呀，不说一千两，一万两，俺老猪也是拿的出来，可人俺老猪已经杀了，钱俺老猪也没打算给…… 狗官，你说说，该咋办？” 猪八戒揣着手，气定神闲道。 此间公道，不是他要的公道，此间道理，也非他想讲的道理。 说功说过，也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现在，很想给对方一钉耙。 歪理，通通都是歪理！ “那就有劳道长替天行道，为国除害了，尔等来此，不安分守己，不做贡献，难留你们性命！” 县官摇摇头，可惜道。 连几百两银子都不愿意出，这就是该死的命啊！ 没钱，鬼都不乐意搭理你。 “如果这个世道，当官的说黑即黑，说白即白，堵上了生灵之口，那么……贫僧该来！” 玄奘眼帘轻抬，认真道。 有功该赏，有过当罚，如果是这样的标准，那么，立了功，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出去奸淫妇女，害人性命…… 是不是奸杀一个后，还可以余着一个名额，日后再来！ 他不敢往深了想，这是怎样一个地方。 他接受不了，这些人的心安理得。 “哼，死到临头，说什么废话！” 青什道人眸光骤冷，悍然出手，腰间细剑应声。 立时飞出，光芒乍现。 便要削了玄奘首级，那威压陡然临身，想让玄奘一行不得动弹。 “世道好不了，就坏在你们这些人手里，来来来，让俺老猪渡了你们，也捞个功德！” 猪八戒一脚蹬出，说话间已经是迎了上去。 哪里来的绣花枕头，这么看不起他，当他面要杀老和尚，真是没面。 那四周衙役，已是拿了棍棒刀兵，将玄奘等人团团围住。 “八戒，不要伤人性命！” 玄奘赶忙说道。 杀人并不济事，若此间皆是如此，那他们哪杀得过来。 说到底，还是其上不正，其下效之。 是那根烂了。 第507章 离开 “我来！” 悟尘轻言一句，一步跨出。 正是势大力沉，双掌一合，那道人威压便散于无形中。 掌中忽有雷音现，嗡的一声，除却玄奘这边外，那县衙上下，四方之人，便觉恍惚，身子绵软无力。 冲来的一个个捕快扑倒在地，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没了意识。 那眼皮已经是沉重的抬不起来，呼呼睡去。 顷刻间，便只余道人一人抵挡。 “嘿，看你猪爷爷拿你！” 猪八戒大笑一声，提了钉耙飞身跃起。 当头便筑。 那钉耙生烈风，显神光，搅得道人法力乱，心神慌。 一身难抵挡。 道人脸色一沉，眸光扫过四周。 “猪头妖切莫嚣张，看本道拿你！” 道人沉喝一声，摆出架势，手于胸前划过，一排符箓顿现，向前飞出。 猪八戒闻了此声，以为道人另有手段，不由得停了身形，举钉耙抵挡。 拿符箓爆开，却是道人忽悠。 乃几张小爆符，几张雷电符，几张掩道符。 须臾间，雾气四下遮行踪，有雷电声，辨不明道人去向，待雾散尽，哪里还有道人的身影在。 已是早早的逃了。 “呸，本以为是个有胆量的，没想到却是个怂货！” 猪八戒朝一旁啐了一口，呲牙咧嘴道。 他还以为对方有什么手段，结果却是跑路的手段。 不想让道人钻了空子，他也懒得去追了。 “师傅，这狗官乱判案，让那无罪的势弱无处伸冤，有罪的倚强肆无忌惮，使恶更恶，使善无依。 不如一钉耙筑死算球！” 猪八戒手中痒痒，任那县官说的歪理再多，只要他心生讨厌，就不想要什么理由了。 弄死对方，自己总归是舒坦的。 “算了吧，你杀他一人又何用，就是换一人来，依然如此，不过是倒掉一碗毒药，又添一碗……” 玄奘眼帘低垂，叹声道。 于他们，也许是出了口恶气，于百姓，其实并无多大变化。 规矩不改，想法不变，那此地的生灵，生生世世都会是这般，不是杀几个人就能杜绝的。 “趁着他们未醒，咱们早早赶路，去那都城！” 玄奘直接说道。 若是只是一县如此，自然可以改一县。 可要是一国如此，把心思耗费在一县之地，就是人心改变，再来个县令，朝夕之间便能打回原形。 这才是无力之处。 猪八戒见老和尚心情不好，也无兴致多说什么。 遇到这样糟心的事儿，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一行人出了县衙，看热闹的百姓，早已躲藏起来，对妖怪，他们还是做不到如县官那些人一样淡定。 如今见玄奘他们安然无恙的出来，顿时就觉得，这帮人更凶了。 果真不是善类。 “师傅啊，要俺老猪说，管什么闲事，这一国如何，一界如何，这做得不对，自该由那些受冤受屈之人拨乱反正……” 猪八戒念叨一句，他觉得，与他们其实没什么关系。 你自己受了冤屈的，不去想着反抗，为自己争命，就那么受着，他们没事操的哪门子心。 这天底下这么多人，操心也操不过来。 人啊，不能总是软弱可欺，也该有那软弱不可欺的。 “二师兄，似这种事，若是没有外力介入，想要起反抗的念头，其实很难的！” 李虎想了想说道。 “不往大了说，就是一个村，一个家里，也多是受气的永远受气，受欺负的永远受欺负！” 猪八戒听了，深以为然，确实是这么个事。 受欺负的习惯了受欺负，心里那容忍限度一再降低，只要没被弄死，别人再怎么欺负，也是能忍着的。 究其原因，习惯了，习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 “有些村里，总有些傻傻笨笨的，这些人，小时候伙伴嘲弄，取笑，欺负，长大了，同龄人背后说闲话…… 那些小辈，照样如他们的长辈一般，追着打，喊骂，凌辱！” 李虎想起些事，便多说了些，那些人不都以此来彰显他们自身的优越感，好像欺负一个傻子，他们便多高贵一样。 人性，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 欺负人的，习以为常，受欺负的，也习以为常。 若无光照向他们，那那些傻孩子的一生，永远是灰暗的。 他们的人生，从无希望。 人，有情时有情，无情也无情。 有情之人未必不是无情人，无情之人有时也是有情人。 “若是看不见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总该做些什么，不管结果如何，于本心无愧，可出门见人，便足矣！” 玄奘听他们说罢，轻声说道。 遇不到的，他没法管。 遇到的，不管，良心难安。 玄奘西出城门，又问了守门的卫兵，清楚了此间都城所在，一行人便又西去。 正值夏景，是那草木丰茂，密林绿意盎然。 玄奘过山过水，见广阔之景，白云扑地之象。 方见一国都城。 那城远望，方方正正，听那守卫所言，其东有四星观，西有玉华寺，一道一佛，为巫楼国镇国道观，佛寺。 如此远眺，也可见其香火之盛景。 那有青云直入霄，似闻道家言，佛音语。 玄奘目光宁静幽深，抹去额头汗珠，便领着人儿，向那都城走去。 他虽不通道家教义，却也颇明佛家之理。 故而欲往佛寺一行，见见此间佛教大法师，问个明白。 不知他守的是哪般戒律，持的是什么清斋。 “长老，这一道走来，消息听的倒是不少，听说那玉华寺，有无上宝贝，能消罪孽，还能度人超升……” 李虎挠挠头，他听着，跟那真经近乎一个效用。 是不是真快到灵山了，才有这样的宝贝流出来，不过要真是这样，这里就该是这般景象。 他倒是有些糊涂了。 “你我不曾见过，便难知其真假，是真有此物，还是谣传，都不可知，待走上一遭，自可见分晓！” 玄奘不假思索道。 这些时日，他眉头越发紧皱，身份低微的的，苟活度日，称不上一个人字。 操心的是那一日吃食，饥与寒。 可同样一个地方，亦有人流连于风花雪月之地，夜夜笙歌，美酒佳肴，锦衣华服，敢御马横行街头。 后面跟着的是那家仆，有被踩踏撞伤之人，便扔下银子。 神色也是倨傲无比，奴才也仗势欺人。 敢肆无忌惮，自是有底气支撑，而这底气的根源，说到底，就在这都城中了。 第508章 人也非人 六凡都。 为都城之名，其所书，也见飘逸，有力千钧。 那城门口出入之人，有僧有道。 玄奘一行至此，定睛看去时，却也颤了几颤。 “长老，那和尚搂着漂亮姐姐呢！” 陈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那黄袍僧人丰腴，肥而不美，面色红润，将那翘臀美人揽入怀，正是轻拢慢捻抹复挑，一双手游走其身。 可见其欢。 “这也是个念经的，师傅你不去问问，他念的是什么经？” 猪八戒咂咂嘴，咂舌说道。 酒色财气为僧人四不沾，那僧人倒好，腰间有酒，怀中见色，指间有金银，大耳朵上大耳环…… 一帮孩子面色涨红，有羞而掩目不敢看者，也有呲着大牙憨笑的。 玄奘倒也平静，顺势就走上前，与那僧人见礼。 “为僧，如何美人入怀，何谈色相皆空？” 玄奘合掌问道。 “为僧，就该美人入怀，有酒醉也欢，诸相皆存，这才有空。” 胖头和尚醉意朦胧，笑吟吟道。 言罢，也不理会玄奘，闻那香艳之气，触及肌肤，继那欢声笑语，入那俗世人流。 玄奘只是摇头，此地僧侣，行的却是另一理念之道。 如他，讲的是戒，持，修身，不沾。 而对方，好像是纵，放，皆沾，从有见无…… 是要什么都拥有过，从而见空吗？ 玄奘眸光微深，其他僧人如何行，与他无关，他这一路，修持的是己身。 一行人步入城中，才觉先前是大惊小怪。 僧人饮酒，吞云吐雾，与女子嬉闹，贴身，口齿相缠者，随处可见。 赌坊，烟馆，青楼…… 那长街处，富与贫，清晰可见。 “长老，她们不穿衣服欸，羞羞！” 一帮孩子耳根子通红，莫说男孩，就是女孩，也都紧抿嘴唇，低下脑袋，不敢去观。 街上女子，多少穿个布儿，抹了胸，藏了屁股蛋。 其他的，都袒露在外…… 这跟脱光了在外面跑有什么区别。 稍微步子迈的大些，屁股蛋就露出来了。 有那更甚者，竟然只是扯了块三角破布，隐了私处，连那屁股蛋子，都露出来了。 “想必是风土人情与其他地方有异，看着些路，莫要失礼！” 玄奘只是扫过，眸光依然平静，从容说道。 一帮孩子哦了一声，红着脸跟在身后，都是有些不自然。 他们也没有玄奘那般的心境，看着那白花花的胴体时，也会起念。 “师傅，这是哪里的风土人情，那些男子，穿得都算得体！” 猪八戒扯着嘴角，小声说道。 怕是有他们不知道的情况在，否则为何单有那部分女子穿得衣不蔽体，就是青楼女子，也不该穿这么少的。 这里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先寻个住所吧！” 玄奘轻声道。 这里的人习以为常，他们不说入乡随俗，却也难干涉些什么。 总得先了解一些。 不多时，玄奘一行，总算寻到一个看着稍微能接受的客栈。 “伙计，来几间客房，大间的！” 李虎拍拍案板，大声道。 那小厮见来的人多，只是扫过一眼，心下觉得这帮人气度不凡，便挂上了笑脸。 “诸位老爷里面请，里面请！” 小厮低头弯腰，陪笑说道。 看向玄奘时，更为尊敬，尽量让自己笑容更为真诚。 “我瞧着，外面有些女子，衣着……咳咳……甚少，伙计，你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李虎轻咳两声，而后一本正经问道。 只有那负于背后不断摩擦的手指，才晓得他到底有多尴尬。 小厮微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笑容不减。 “老爷们是外面来的吧，那些女子啊，大家都喊她们叫优伎，穿得少，自然是为了展露自身的价值……” 小厮坦然说道。 “那岂不是卖肉的？” 李虎瞪目说道。 好嘛，合着跟青楼女子一样，都是做皮肉生意的。 “老爷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她们跟妓院里的姑娘还是有区别的，她们做这个，价格是自己定的，也挑眼缘…… 像这位老爷，要是去谈，就是不要钱，也有不少人乐意的，要是这位……” 小厮先是看了一眼玄奘，觉得就是不论身份，只说相貌，外面的那些女子，求一夜交欢的，也不在少数。 要是这位长着猪头的老爷，当然也不是说不行，只是价钱多少罢了。 总有一个能打动人心的价格，只要有足够的钱财，你就真长一个猪样，也能让她们贴上来的。 当然，要是没什么钱，就只能望肉兴叹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舍得舍下颜面……” 李虎嘀咕一声，觉得这么自甘下贱，放下羞耻之心，做这生意，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位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慧觉大师说了，世间一切生意都值得被尊重，且都是自愿交换…… 你呀，着相了！” 小厮一本正经道。 他当小厮挣钱，付出的是时间与劳力，人家卖皮肉，付出的，也是时间与劳力，二者本质并无不同。 怎么能看不起对方呢，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合着，是我狗眼看人低？” 李虎嘴角微抽，忍不住说道。 “这可是老爷你说的！” 小厮讪讪一笑，小声回道。 “我看着都是些年轻的娃儿，她们为何不找一份正经……找一份其他工作，为何非要做这一行？” 李虎看向外面，不由得说道。 那些女子，又是谁家的女儿，父母亲看到了，又是怎样一种滋味。 “老爷，自然是做那行，挣的多呗！” 小厮不假思索道。 这人活着，都是为了钱，有来钱快的，自然要选钱多的。 要是皮肉生意不挣钱，那自然就没多少人干了，这多简单的道理。 “老爷要是想要，小的可为你喊来几个，保证容貌姿色都是上佳，一等一的，可不是外面街道上乱晃的能比的！” 小厮耐心道。 声音不大不小，李虎却是一慌，这种事，怎么也算私事了，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 “阿弥陀佛，施主为我们安排好房就好，其他的不需要了！” 玄奘有些听不下去了，便合掌说道。 他看了，这边是真不在意这个，可他们也是真在意这个。 他不是本地的和尚，实在是合不来。 “奴才，一间上房，十个人畜！” 玄奘刚刚说罢，身后便传来一道人声，十分阔气，回头瞧去时。 又是一大头僧，那浓眉细眼，油光满面。 “好嘞！” 小厮应了一声，却是直接绕过玄奘，先为对方安排起来。 少顷，十个穿着薄纱，身形娇好的女子，便被小厮领向那大头僧的房间。 玄奘这才明白，何为人畜。 原来，有人非人，原来，人也非人。 第509章 我要二十个 “施主，给贫僧来二十个……” 待小厮下楼，玄奘沉静道。 猪八戒扭过头去，把嘴角往下压了压，一帮孩子不知道长老突然怎么了，皆是有些诧异，惊讶的看向玄奘。 “老爷，不好意思，这想要二十个的话，似僧侣，起码得达到小禅师的级别才行，你看？” 小厮先是赔了礼，这才笑着说着。 其意思，就是想让玄奘拿出证明小禅师的东西来。 “老爷，因为您面生，小的需要确认一下，您下次来，便不需要如此了！” 小厮又解释了一句。 “施主，这所谓的级别，可能与贫僧说一说？” 玄奘面色不变，突然问起。 小厮愣了愣神，却也耐心解释了一番。 这人，身份有别，待遇便有别。 似平民百姓，是最普通的那一类，似进店，叫那人畜，也只能叫一位。 但只要有身份，如最普通的道士，和尚，便可以叫五位，由级别，依次可以叫十，十五，二十…… 其他的，基本上也如此。 级别越高，限制，约束便越少，吃喝住行，任何方面，都是这般。 “施主，那外面的叫优伎，这人畜又是？” 玄奘合手问道。 看情况，都是做这生意的女子，为何叫法还不一样。 “这个么，外面的，她们有自己择人，自己决定与谁做生意的权力，要是有人强迫，是可以请官府出面的。” 小厮笑容有些僵，心下已然明白，这帮人多半不是本国的。 要不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还是耐心说了一句。 “人畜，顾名思义，就只是有个人样的畜生而已，没有任何权利，你损坏，弄死，只需要按价赔偿……” 小厮一通言语下来，让玄奘沉默不已。 “那给贫僧来五个，还有他们……” 玄奘指向身后八戒，悟尘等众，八戒可以来五个，悟尘也五个，这李虎，吴季，还有十几个孩子，一人一个。 这么算下来，总是可以的。 “老爷要什么品质的，这人畜分四等，一等只有达官显贵，道门国师，观主，佛门住持，方丈，大法师才能用得…… 二等，那官家子弟，富商贵族……等可以受用。 三等……” 听着小厮说这些，师兄弟已经是云里雾里，并非听不明白，而是疑惑，玄奘为何要那人畜。 自己师傅什么性子，他们自然清楚。 就是叫了来，也不会是为了做那种事，那这原因，便有些难猜了。 玄奘却是一直等小厮说罢，眼睛微动，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只能从三四等中选择了。 当即便选了四等。 “老爷对下人真好啊，这样，您是新客，小的为你抹了零头，这人畜，便收您三十两银子，再加上客房……” 小厮见要的这么多，笑容立马就不僵了。 越发真诚起来，虽然他不明白，这女的也要什么人畜，不过，只要是赚钱的活，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了。 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 猪八戒眼神幽幽，付了钱，这老和尚一开口，他就没了五十两。 要是没个解释，他就要埋怨了。 把银子这样用，不经造啊！ “施主，把她们都送到贫僧的房间就行！” 玄奘从容说道。 小厮一副恍然的模样，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本以为是对下人好，没想到是对自己好。 这和尚，精力旺盛啊！ 一行人上了楼，李虎带着孩子们到了一间大通房，玄奘与悟尘八戒，便到另一间大通房。 “师傅，你不解释解释？” 猪八戒闷声说道。 心里在为自己的银子心疼，那是人吗，那是钱啊！ “为师这么想了，便这么做了。” 玄奘有头没尾，沉默后说了一句，他听到人畜这个词时，心里不禁一跳，当那小厮解释时，便只余悲凉。 她们是人吗，是人。 真是人吗，不是人！ 何其可笑的世道，掌权者可以决定什么人是人，什么人不是人。 这个世道，让他心里发寒。 “师傅，你救得了她们一时，难救一世！” 猪八戒罕见的沉默，莫名的说了一句，靠银子让她们活的像人？ 那得要多少银子，就是有几座金山银山，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为师先救她们一时，再救她们一世！” 玄奘抬眸道。 不久，小厮送来人畜， 进入屋中，排列开来，小厮说了一句听从老爷吩咐后，便离开。 那一个个人儿，容貌各异，神情却无多大差别。 只是在看到悟尘与猪八戒时，还是有了些许慌乱与不安。 “你们坐，八戒，多要些水杯来，为她们倒些茶水！” 玄奘轻出一口气，声音低沉道。 猪八戒应了一声，便去寻小厮，老和尚的慈悲，在这样的世道，对老和尚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奉我朝陛下之令，去那西天灵山，拜佛取经，一路有所见闻……” 玄奘见她们坐下，也不解释缘由，只是从头说起，从他出身，寺院生活，再到遇到一个人，夜入化生寺…… 从那里，他的人生有了变化。 一个个女子，先是茫然，后又生惑，毕竟在往日，她们来侍奉客人，做的事，通常只有一种。 虽然花样多变，姿势不一，可叫她们的人，也只是为了发泄。 今日，莫不是喊错了人，怎么像是来听故事的？ 一帮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相对，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解与困惑。 哪有人花了钱，就只是让她们听个故事？ 可见那容貌俊朗的和尚，就真的只是在讲故事时，这些女子眼中，也有了些变化。 和尚的故事精彩，声音有磁性，很吸引人。 故事也跌宕起伏，配上那语调，极具感染力。 她们大多数人，不说去过远地方，就是出过都城的，也少的可怜。 生下时，便已经是别人赚钱的工具。 又何谈自由与不自由。 众人的眼中，多了一丝对玄奘的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在经历这么多后，依然有这么一副心态。 她们没从那和尚眼中，看到高高在上，没有傲然，没有欲望，嫌弃，鄙视，憎恶…… 一切料想中，在许许多多人，扑倒在她们身上时，露出的各种各样的眼神，她们都没在玄奘眼中读到。 那深邃的眼眸，很像一眼清泉，清澈澄亮，没有一丝杂质。 在他的世界里，有善，有恶，有仙神，佛，妖魔。 是那样精彩，那样惊心动魄。 渐渐的，众人听那故事，听得入了迷，渐渐的，她们也不再关注，那个长得太好看的和尚的容颜。 他那故事，比那张脸，更吸引人！ 那故事中的猪八戒，与悟尘，她们不难猜出，只是，这里，并没有见到那个猴儿的身影。 期间，猪八戒与悟尘，时不时为众人添上茶水。 被长相凶恶的妖怪伺候，这可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平时，只有她们伺候人的份，像是底层的尘埃，何时有人关注过她们内心…… 于是那麻木不仁的心间，先是有惊慌，不安，拘谨。 而后便有了感激，羞涩，欣喜…… 原来，可以被尊重，礼待……这就是人的感觉吗？ 第510章 奴才 一夜光阴，玄奘径自说了一夜。 只是哪怕隔着墙壁，四下里，已然有许多叫喊声，呻吟声…… 众人也都明白，那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玄奘未曾见过那些场面，故面色平静，只是有些女子，已是面色发白，少了血色。 许多人的兴奋，激动，快感，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 待天明时，玄奘话语也止。 时间到了，他花的银子，也只是卖了对方一夜的时间。 房门开，看着这些人畜衣冠整洁，完好如初时，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皆是有些诧异。 毕竟人畜，就是用来玩的么。 “哎，你们，过来，留下，爷爷还没尽兴！” 刚出房门的姑娘们，被楼上依靠在栏杆上的和尚喊住，其袒胸露乳，瞧向那些女子时，心中欲念又起。 不由得眯起眼道。 “你要想要，可以再找！” 玄奘走出房门，沉静说道。 对方的那种眼神，他很不喜欢，他从其中看到的，只有淫邪欲念，并无其他。 “和尚，我说她们我要了，你听不明白？” 大头僧眼睛眯起，讥笑道。 要是寻常，他还瞧不上这些人呢，只是刚才看到那些女子不经意间流露的眼神，别有风味，惹得他心火躁动。 又起了火热，这才开口。 没想到还有不长眼的，敢跟他对着来。 “既是出家人，就应该修心持斋，你纵欲淫心，沉迷女色也就罢了，怎么，连道理都不讲了？” 玄奘与其目光相对，淡定开口。 说起来，这样的人，他是讨厌的，只是碍于此地律法规矩，不好发作。 “你是外来僧吧，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要优先本地僧人么，我说要她们，你没有权利阻拦，懂么，天真的和尚？” 大头僧掀起嘴角，笑呵呵道。 随即招了招手，在这里，他有优先权，一切优先，除非，眼前的和尚，是寺里比他级别更高的僧人。 只是这六凡都，就只有一座寺院，而里面的僧人，不说都认识，起码都是面熟的。 眼前和尚的僧衣，就不是寺里面的。 只是一念间，大头僧便起了戏弄的心思，毕竟遇到这么傻的和尚的机会，也是不多。 一帮女子，犹豫一瞬后，便低着头欲向楼上走去。 玄奘不知道规矩，她们却是知道的。 去了，还有可能活，不去，死定了。 “阿弥陀佛！” 玄奘眼波流转，却是大步流星，率先走向楼梯，拦在了她们身前。 “八戒，再付一天时间，让她们回房休息！” 玄奘不假思索说道。 “不好意思，老爷，这个确实是要优先这位大师傅的，所以这银子……” 小厮讪讪笑了笑，摇头婉拒。 规矩在那里，他们只是个干活的，实在是没办法。 “那八戒，你请这些姑娘回房休息！” 玄奘眸光一沉，淡淡说道。 呵呵~ 大头僧忍不住嗤笑一声，呲个大牙直笑。 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我没有听错吧，你管这些人畜叫姑娘，还请……哈哈哈，难不成你对她们生了慈悲，怜悯之心？” 大头僧说着，又是忍不住大笑。 笑声传遍内外，直至他笑得直不起腰，眼中起了泪花，才赶紧停止。 “居然有人对人畜同情，真是笑死人，你是打算笑死贫僧么，哈哈哈！” 大头僧捂着肚子，连连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心情。 “众生有众生相，有相也无相，她们也是人，如何同情不得，怜悯不得，佛讲慈悲，难不成还要论身份，阶级。 汝之言语，犹显可笑！” 玄奘平静开口，直视对方，他不觉得有何可笑之处。 猪八戒已是将女人们都带回屋子里，便靠着门口，悠哉看戏。 “佛确实讲慈悲，说菩萨心肠，然佛度之人，皆是有大智慧，大造化，大功德之人，似这些低贱之人……” 大头僧立起手指摆了摆，表示没可能。 “人畜，是不配有机会见佛的，她们就只能做这低贱的活，赎罪，减轻来世罪孽！” 大头僧微笑说道，只有身份地位不俗的，才有那机会，成为佛家子弟，参禅打坐，诵念经文。 似人畜，便是进庙烧香，心里有求佛之念，都是污染了佛家净地。 那是对佛的玷污，亵渎。 “你这和尚，念了几年经，便觉得参透了佛经，明悟佛理，似你这样的夸夸其谈之辈，我见的也不少了。 还是快快离去，尚可保你度牒，佛寺身份，否则，我让你连和尚都做不成！” 话罢，见玄奘不为所动，大头僧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如此不知好歹，那就怨不得他不慈悲了。 “奴才，把这野僧拖出去，送去官府，剔了佛籍，贬为贱民，不，贱奴！” 大头僧指向玄奘，冷声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直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就在小厮为难，愣神之际，玄奘已是一步步踏上了三楼。 那里有人，正在拖走一个个眼睛瞪得滚圆的女子……也就是他们口中的人畜。 他还是想的太好了。 玄奘脑海中传来阵阵轰鸣，脸色陡然一白，他以为……他以为这些人，只是寻些女子，只是交欢。 那被撕裂的嘴角，扯掉的头皮，遍布身体的勒痕…… 那眼神，到死时，都是麻木的。 她们……认命了！ 如此血腥的一面，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玄奘眼前。 有人拖洗地板，有人将那伤痕累累的尸体，就随意塞进一个个麻袋中，昨夜呻吟，喊叫时的鲜活生命。 没了。 “这便是你们修的佛？” 玄奘不由得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问道。 “怎么，伤心了，心疼了，生气了，佛说五蕴皆空，无有喜悲，生死本是寻常，和尚，你修行不到家啊！” 大头僧回头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她们本在苦海之中，受无尽轮回之苦，如今助我修行，是大功德一件，以后脱离苦海，还得感激于我！” 玄奘气血涌动，渐渐合上眼眸，只是任他如何压制，之前那一幕幕也存于他脑海，越是不想去想，便越发清晰。 只因他以为，一夜之间，便有数条人命，死在了此间。 都是因为他以为。 “若此为佛，便是邪佛！” 玄奘睁开眼眸，眸光渐深渐冷，他欲成佛，可尚未成佛，他也不是佛，度不尽无边众生。 可最起码，他是一个人。 一个以血肉铸就的人，有喜悲，见苦生怜，见恶有怒。 “贫僧以为，你该死，若有人奉行此道之理为正理，皆该死！” 玄奘怒目，脑子中的理智，让他冷静，不能动手，不能犯戒，不得贪嗔痴，他多年所修佛经要义，让他消怒，消杀…… 可骨子里，有那么一抹人性。 就那么一抹人性！ “师傅啊，别讲理，做就是了，俺老猪给你打个样！” 猪八戒说着，一手钉耙扔出。 轰隆！ 一声沉闷响声传来时，那大头僧，已是被镶嵌在墙里。 这天底下，就讲道理最没用。 也就玄奘，能忍得住，还说这么多。 还贬为贱奴，这张嘴，怎么敢的！ 第511章 护法 眨眼间，那大头僧已经是生死不知。 四下里，也传出一声声惊叫，难掩惊慌恐惧。 死人了。 众人心中冒出念头，在看向玄奘这行人时，脸色刷的就白了下来。 要是死的是人畜，那么死多少，都不会引起注意。 只是花些钱的事，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可是僧人就不一样了。 就是天天喊着公平公正的地方，你打路人一巴掌，跟打衙门里的一巴掌，也是完全不同两种境况。 更何况，这妖怪居然把和尚给杀了。 有人从乱叫中跑开，早早离开此地，不过仍有胆大的，想多留一会，看看后戏。 猪八戒也来到玄奘身旁，看着那些死去的人儿，沉默一瞬，便收了钉耙。 “去，把这些人好好安葬了！” 看着那凄惨的模样，猪八戒顿时明白，老和尚怎么这个样子了。 有的人不小心弄死一只虫子，都会自责，而有的人，犯下滔天大罪，也会心安理得。 那和尚眼中，是没把人畜当人的。 或许，也没当作畜生。 “老……老爷，她们是没有下葬的权利的，这以往都是被人拉走，将她们身子骨打碎，制成宠物，家禽家畜的粮食！” 小厮白着脸，弱弱的说道。 玄奘转了头，拳头又是一紧，这些人死后，连尸体都难保全吗。 “从今天起，就有了，要是让俺老猪发现，你们哪天还在做这样的生意，我手中的钉耙，就会落到这栋楼里！” 猪八戒哼哼说道。 “没人说不做这生意，你们就违了法，犯了罪吧？” 小厮闻言，苦着一张脸，不做，是不违法，可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么。 这事他也决定不了啊！ “还要俺老猪说第二遍？” 猪八戒挑起眉头，声音微沉，将人好生安葬，又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不听话，他可要发飙了。 小厮连连点头，只是他一个人，哪里挪得动那些个尸体，猪八戒往场中扫了扫，便又有几个小厮，硬着头皮上前帮忙。 “去玉华寺吧！” 玄奘暗自叹息一声，而后沉静道。 其所行所为，根本，在那玉华寺中，甚至不在玉华寺，而在那深宫当中，只是，他须先得去玉华寺一趟。 最起码，天下僧众，不能持此言行。 否则，为天下之祸害。 这边，玄奘一行行于长街，却无人敢阻，无人敢拦。 消息传开，百姓惊于外来的和尚何敢如此大胆，可当看到那几人高的黑熊，长相凶恶的猪头怪时，也都惧怕。 不敢靠前。 那京都衙门，亦是早早得了消息，连忙通传宫内，却也只是派了一小撮人马，暗暗跟随，并不拦截。 如此举动，亦未逃过师兄弟的眼睛，只是，他们也没在意。 凡夫俗子之力，终究有限。 要是来找死的，来多来少，并无多少差别。 玉华寺前，两个小沙弥行色匆匆，扯着衣袍就往寺里赶。 “住持，住持，大事不好，行色师兄被野僧打死了！！！” 小沙弥一路叫喊，心中犹惊犹惧。 “他们还往咱们寺里来了！” 众僧侣听闻，脸色皆变，却不明缘由，齐齐起身，朝那大法堂走去。 小沙弥见到住持，连忙说了前因后果，众人却犹不解。 “阿弥陀佛，又是外来的和尚，又是妖怪相随作护法，必是来者不善，且容老衲通禀，喊些护法金刚助阵来也！” 住持低唱一声，匆匆走进护法堂。 进去后，那护法堂内，排列金像数十座，皆是那妖魔相，其面目也狰狞，尖牙利嘴，毛发乖张。 住持伏地叩首大拜。 燃了清香，黄纸，这才合掌。 “诸位爷爷，今有外来僧携其护法，虐杀我院僧，暴虐无道，恐我寺有失，特求爷爷显灵护法，驱退邪魔！” 住持说完又连连叩首，那些妖魔石像，被那青烟萦绕，其形似兽非兽，似禽非禽，有犄角尖锐者。 有血盆大口喷张，利牙密布，透着阴寒，粗糙又冰冷的石像，在其祷告下。 一座石像前，那青烟被吸进些许，陡显灵动。 那双冷眸，好似活了过来，透着一抹幽深。 一股风起，将那青烟席卷一空，那一炷香，瞬间火光直冒，燃烧速度加快许多，好似有人在一旁使劲吹气一般。 却不见点滴烟雾生成。 住持大拜，心中微松，知道是有护法爷爷响应了。 起身又拜，恭恭敬敬退出后，再无愁云之相。 “无须惊慌，老衲已求得护法，护佑我寺，定要那野僧有来无回！” 住持神色淡然，悠然道。 “那野僧无礼，尽是假慈悲，我玉华寺僧众，皆是万里挑一，其性命何其贵重，那人畜皆为罪孽深重之辈…… 天底下哪有为罪犯说话的道理！” 一旁有黄袍法衣大僧，听闻此事后拂袖怒言道。 真是荒谬。 “想来，是借着那假仁假义之举，骗吃骗喝，搏慈悲之名，这种事，也不少见，只是，竟敢对我院僧人出手。 实为不知天高地厚！” 众僧对于玄奘为人畜出手杀人害命之举动，犹为不解。 佛法慈悲，普度众生，然这众生，人畜必然不能在其中的，人畜而已，岂可与人相提并论。 似那牢狱之犯，岂能给其自由，让其继续为非作歹，逍遥法外。 遑论人畜，人畜之罪，犹有过之。 罪犯，尚且有悔改的机会，人畜，却是没有的。 故那和尚为人畜说话，出手，简直不可理喻。 “走吧，随老衲会会那外来僧，出家人竟行生杀之举，残害同道，为佛所不容，佛祖也不会保佑他的！” 住持合手，正色说道。 僧众随住持去往寺门，那西边群山中，却是乌云翻滚，起于山间幽岭，升腾而上。 转眼间便已遮天蔽日，黑云压苍穹，自西滚滚来。 风起，行人掩面欲紧衣，沙石作响，叶也随风舞。 玉华寺前，却是宁静祥和之景象。 有沙弥扫道，清理落叶，灰尘。 古道幽幽，老树屹立。 待玄奘到那寺下时，乌云也已漫天，气息变得压抑。 四下暗淡难显光，只有那寺庙，尚有金光闪烁生辉，庄严，肃穆，静谧又空灵。 好似好道场。 “何方野僧，敢在此生祸，犯我大寺，速速从实招了，敢说一个不字，定叫你人头落地！” 云中雷声滚动，沉闷的声音响起。 好似天地皆怒，威压八方。 玄奘倒是淡然，闻听此言，却也不答，径自向寺门走去。 那石阶道也长，寺门虽可见，却也不近。 寺院众僧，已是在上边等候。 众僧俯览，高高在上。 第512章 都是虚妄 “你又是哪里来的泼魔，装神弄鬼，赶紧下来给你猪爷爷磕一个，好叫我饶过你的无礼！” 猪八戒甩着衣袖，叫嚷一声。 举目望去，那云雾朦胧，其中身影若隐若现。 却不是什么祥和气象。 “贫僧不是什么野僧，乃大唐王驾下御弟钦差，无有不敬，也未生祸，只是逢邪僧杀人害命，来此求教！” 玄奘步伐不变，沉静回道。 迎着那阶梯一阶一阶而上，观此佛寺，也为清静之所。 为何有那僧人，在外行那恶毒之事。 生灵有灵，其生不易，不施慈悲，也不该横加伤害。 身为僧侣，怎能残暴无道。 “既为唐王钦差，当是有德之士，知节守礼，你却害我行色师兄，纵容手下妖怪杀生害命，天理难容！” 有黄袍僧当即指责道。 其声也恨恨，目也瞪圆，欲定玄奘之大罪。 “那行色行淫欲，一夜之间便害了多少无辜女子，何来我害他，实为他害我！” 玄奘面不改色，淡淡道。 若这世道是好世道，他便起不了杀人之心。 “你放肆，何来无辜，她们皆是罪大孽深之人，你杀害大德高僧，却释放无边业障，罪责难逃，快快回头，尚能饶你一命！” 有僧人高喝道。 风吹衣袍动，悟尘与八戒紧紧跟着玄奘，此刻听到这般言语，也是嘴角微抽。 张口闭口罪孽深重，怎地一张嘴，就给人定了罪过。 “不曾放肆，贫僧眼所见，耳听闻，皆是无辜，尔等给她们定的哪般罪，她们又造的什么孽？” 玄奘抬头，看着那一个个面容慈祥，圆润之辈，他不由得问道。 僧众神容依旧，却是传出一道道冷哼。 “既是人畜，自是前生造孽无数，罪大过深，今为人畜，也是赎那前生罪孽，以善来世！” 有僧冷声回道。 “你看过，你知道她前生做了恶事？但能说出一件，贫僧这就将这人头，双手奉上！” 玄奘毫不留情道。 如果那些人真是前生罪孽深重之人，今生赎罪，那就是他玄奘错杀好人，今天就该把命丢在这里。 他可以自裁，一命偿一命。 “你这野僧牙尖嘴利，我等虽未见过看过，但她们既为人畜，前生一定是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此乃命数！” 那僧人坚定道。 “这么说来，是因为她们有了人畜的身份，所以前生才有罪，因为是人畜，所以有罪，因为是高僧，所以做什么都对…… 贫僧没有误解你们的意思吧？” 玄奘沉声问道。 只要是受害者，一定是有罪的，只要被欺负，凌辱，都是因为前生造孽？ “和尚，生灵有苦，不得超脱，所谓有漏皆苦，你着相了，要成佛道，便不应被诸想诸念困住…… 一切皆为虚妄，你还在执迷当中啊！” 住持淡淡说道。 所谓善，不外如是，所谓恶，不外如是。 都是生灵之杂念，出家人怎能被其影响，生灵之善非善，其恶也非恶。 一切如空，当有不动之念。 “入我寺门，我当渡你！” 住持见玄奘还在受诸苦折磨，慈悲说道。 “这世间喜怒哀乐，悲怨伤憎，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当觉当悟，当放下，如此，才可超脱！” 住持十分不理解，既然已经出家，怎么能被世间爱恨情仇束缚。 此为苦之源，当弃之。 “尔等所说放下，便是日日饮酒纵欲，荒淫度日，不把人命当命，肆意虐待，这是佛之道？” 玄奘声音终冷，厉声问道。 众僧侣看着玄奘，皆是暗自摇头，觉得这和尚当中愚且蠢。 “欸，你眼中世人有相，才觉得那是酒，那是色，我等意在渡人，消减其罪，眼中是没什么美人，荣华富贵的…… 你还是着相了！” 住持淡淡说道。 “既然无相，怎滴行的都是恶事？” 玄奘反问道。 “因为无相，所以无有善恶，那只是你眼中的恶罢了，行色为生灵计，欲渡尽罪孽深重者，你却是阻他道途！” 住持依然淡定。 “世人沉沦苦海，喜乐欢……等为沉沦之迷药，当去之，该教其受无尽苦难，方能脱离苦海！” 住持之言，引得一众僧侣深以为然，皆是点头。 唱一声住持大德。 若非如此，世人怎知苦海之苦，沉沦之痛，他们所做一切，都是在普渡众生啊！ 可怜了行色师兄，就这样被害了性命。 这野僧当真罪大恶极！ 一时间，众僧又是不善。 “我等以身饲妖魔，渡世间苦难之生灵，此乃大功德，行色已去西天极乐界矣！” 住持长叹道。 “你放屁！” 李虎大刀出鞘，飞起一脚。 那刀似箭离弦，呼啸而上，瞬息间便钉在那庙门之上。 李虎已是大怒，什么狗屁之言，将做孽的说的冠冕堂皇，如此言语，也敢大言不惭！ 心中怒意攀升，他已是想出手，弄死这帮杂碎。 “自欺欺人之辈，你又渡得了谁？” 玄奘冷笑一声，踏阶而上，与对方，已是只隔数十个石阶而已。 对方言语，毫无道理可言。 何时作恶的，杀生的，成了道德高尚之辈，行善的，除恶的，成了执迷不悟之人！ “你若执迷不悟，老衲便只好让护法渡你见佛，须知苦海无边，你虽杀生造孽，然我慈悲…… 不忍你沉沦苦海，渡你面见如来，你当感激！” 住持合掌，悠然说道。 面容十分慈悲，祥和的跟一个老爷爷一般。 众僧齐唱佛号，想送玄奘归西。 “大师兄，这帮老秃驴交给你，我去会会上面那玩意！” 猪八戒见乌云翻滚，有身影冲出，说话间便纵身而上，他本以为这帮秃驴只是骗骗人，没想到连自己也骗。 看那一副副尊容，分明就已经深信不疑。 真把纵念当成了修行，这也就说得通，为何城里的和尚，行事无所顾忌，这城里的各处，怕是有更恶心的事在上演。 悟尘静静立在玄奘身旁，有他在，自不会看着师傅出事。 玉华寺僧众，此刻却是脸色一变。 他们知外来僧有护法，没想到对方也有飞天之能，腾云之法，一时间都抬头看向上空。 “和尚，你远道而来，虽入歧路，修行却是不易，不如入我寺门，为你去五阴炽盛之苦，得见般若！” 住持慈悲善目，悠悠说道。 身为僧人，当不为外物所感，不被苦海所迷。 怎能生怜悯之心，同情之意。 如此，才可行走于世间，而不沾因果。 第513章 小雷音寺 苦！苦！苦！ 玄奘大步跨过石阶，几息间便来到住持身前。 气急而笑后，下一刻，便是一拳砸向对方。 “你们杀人是救人，你们害命是渡人，贫僧着相，有漏皆苦是吧？” 玄奘咬牙切齿，说话间已是一拳拳落在那住持面门。 砸的其口鼻血淋淋，门牙也飞落，痛呼声那个凄厉，惨叫不已。 待僧众赶忙上前拉扯时，玄奘膀子一甩，抬起脚便将人踹向一旁，眸中冷意泛滥，凡上前之人是一个也没放过。 “尔等眼中无相，既已超脱，当淡然从容，怎地一个个怒目相向，以尔等之言，该色、受想、识、行、五蕴皆空……” 玄奘拳头下去，顿觉一顿舒畅，这才冷笑连连。 “你放肆，你这邪僧，敢对住持出手，实为大不敬，罪孽难赎，若不悔悟，必将永世沉沦，不得超脱！” 僧众惊怒，指着玄奘怒骂。 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些人在此，这野僧还敢如此大胆，对住持动手。 更没想到，上前帮忙的僧众，除了挨了几脚，结结实实受了几个大嘴巴子外，全无半点用处。 这野僧蛮力惊人！ “合着对别人，与对自己，不是一套经文教义，你要是挨一顿揍不觉痛，贫僧说不得就信了！” 玄奘眼眸微动，目光幽幽，看着对方将住持扶起，却也没再有所动作。 只是嘲讽意味愈浓。 “你说贫僧着相，若佛无相，何来佛魔之分，若人无相，便无善恶，是非对错，可若一切皆是虚妄…… 所谓诸相皆空，尔等穿什么人衣，又说什么人言，一身皮肉，食五谷，有住所，你跟我说说，哪里空了？” 玄奘眸子幽深，冷冷问道。 标榜自己是得道高僧，所行所为皆是渡人，无有苦乐，怎么他一拳下去，就不是这般了。 “邪僧坏我佛门，快请护法来降伏！” 住持捂着嘴，防止漏风，面有愠色，目露憎恶，赶忙说道。 “哎！贫僧不过是以尔等待人的手段待你，怎么就成了邪僧，你们的道理，就这么无理？” 玄奘幽幽说道。 随即抬头看向天空，那里打斗之声亦是不绝，时有兵戈碰撞之音传下。 见悟尘一脸淡定，玄奘这才放心。 “邪僧法浅，我等身怀菩提心，一言一行皆是修行，因果不加吾身！” 有黄袍僧振振有词道。 他们做任何事，都是在修行，善事如何，恶事如何，都是渡人，都是救世，此乃超脱之法。 玄奘见状，已是不想多说。 所行理念不同，说了也是白说，有疑心者，便总觉得有人要害他，这些人，已经是漠视他人性命，以足私欲的邪魔了。 若佛如此，该当灭佛！ 咔嚓！ 厚重的云层中，有雷电陡生。 劈向临近山中，亮彻长空。 那声音刺耳，僧众不由得胆颤心惊，露了慌色。 “吃你猪爷爷一耙！” 云层中，猪八戒眸色凌厉，法力荡出，九齿钉耙随心意显化大小，其上白光溢出，交织在一起，璀璨而夺目。 瞬息间便向那妖魔筑去。 轰的一声炸响，云层被搅乱，四周显飓风，掩了日月天光，惊的妖魔胆寒，身难招架。 那神兵利器强横，破铜烂铁难挡。 咄！ 猪八戒缠斗许久，见那妖魔没个新花样，便使出全力，一声叱咤，手中钉耙变化，刹那间百余丈大小。 迎着那妖魔头顶筑下，唬得妖魔亡魂四冒，转身便逃。 “嘿，你猪爷爷要来啦！” 猪八戒怪叫一声，咧嘴一笑，却见一耙筑下，又是一耙，那钉耙瞬息千丈，将那云雾搅散。 当头劈下，一击便将妖魔砸下云头。 如流星坠地。 猪八戒大败对方，心中喜色难掩，也是纵身下了云头。 “师傅，这妖魔不禁打，是个没力气的样子货，老猪还没使真本事呢！” 几个大步，猪八戒便来到玄奘身旁，咂嘴说道。 很是风轻云淡。 那妖魔砸落之地，不偏不倚，正是寺门前。 “完了完了，护法爷爷败了！” 僧众中，有人惊慌，不由得呢喃道。 看向猪八戒时，心中又是一颤。 玄奘定睛瞧了，才看清碎石中的妖魔，是个人身狼首的妖怪。 此刻，却是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 猪八戒笑意渐无，生了狠厉，想着再补一钉耙，提了钉耙上前，护着恶僧的妖魔，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大胆妖孽，竟敢肆意行凶，伤我护法！” 骤然间，天空涌现一抹金光，上有人声传来，驱散了满天乌云。 地上的妖怪，也于此刻被祥光包裹，而后消失不见。 玉华寺僧众见状，皆跪地拜伏。 “是小雷音寺显世！” 玄奘听那僧众言语，目光陡凝，抬头看向长空。 只见那祥云中，隐显珍楼宝阁，七彩莹光不尽，朱兰玉户，钟声韵长。 寺院诸殿，一个个显化而出。 有那诸佛临世，菩萨，罗汉皆列座。 “玄奘，为何见佛不拜？” 那莲座之上，却显佛陀之像，高声问道。 “贫僧心中有佛，何须拜佛，今见诸佛，不知何为小雷音寺，请教诸佛！” 玄奘合手回道。 是不是佛，尚且未知，怎能跪拜。 “大胆，陈玄奘，你纵容妖徒行凶做恶，杀那凡人，伤吾护法，汝之罪孽，深矣，再不悔过，取经难成，西天无望！” 佛陀面容一肃，沉声说道。 “贫僧只听闻有大雷音寺，不曾闻小雷音寺，特意请教，何来大胆，我徒儿伤人杀生为救人，何来罪过！” 玄奘仰首说道，神色从容，不见慌乱。 因果罪孽，岂能任由对方言说。 “大雷音寺，乃西天之净土，难显于世，属超脱之地，我佛怜这众生，特设小雷音寺，显化世间，以渡世人…… 玄奘，还不跪拜？” 那佛肃声道。 “贫僧闻西天大雷音寺有如来，敢问小雷音寺是哪位佛陀坐镇？” 玄奘脸色如常，淡定道。 “本佛为小如来！” 那佛端坐，庄严肃穆，平静回道。 噗哧~ 猪八戒一个没忍住，掩嘴而笑。 随即正了正神色，揣着手立在一旁，只是肩膀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哈哈哈……俺老猪只闻如来，不曾听过什么小如来，师傅你可莫造人家骗了，这家伙笑死人！” 猪八戒揣手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光瞥到地上跪拜的诸僧众后，就更乐了。 一时间难以直腰！ “汝之罪徒，辱佛笑佛，对佛不敬，当罚！” 小如来面色平静，却是肃容。 言语之际，弹下一道金光。 “爷爷怕你不成！” 猪八戒冷哼一声，举起钉耙便挡。 却见那金光大放，瞬间便将猪八戒定在原地，待光芒敛去，原地，只现一小猪。 在那地上哼哼…… 第514章 诸佛之相 “佛爷爷，这邪僧杀我寺僧，又伤护法，对佛不敬，实难轻恕，求佛爷爷严惩！” 住持叩首，哭喊道。 僧人个个开口，横加指责，视玄奘如大逆之徒。 玄奘却是看也不看，听也未听，视若无睹，径自将那八戒化作的小猪抱起，安抚其眼中惊慌。 悟尘跨出一步，也不言语，只是护在玄奘身前。 任那诸佛凝视，不退一步。 “玄奘，你可知罪，你携妖众西行，擅行生杀，屡屡犯戒，为向佛者之大忌，今略施惩处，你当自省！” 小如来眼帘低垂，口吻严厉道。 是那雷音不尽，祥光万道，临世而显辉，照亮诸界。 “贫僧时刻自省，却不知何为擅行生杀，他们视人若畜，剥夺他人性命，纵欲无边，却妄言渡人，佛，看不见吗？” 玄奘轻声说道，手中动作却是没停。 不知猪八戒是被其施法打回原形，还是因那金光变成这般模样。 心中却有担忧。 他问诸佛，此间僧人所行之事，难道不为罪，不为过？ 不成罪孽? “阿弥陀佛，玉华寺僧众，未觉未悟，行事有所偏执，也是正常，待他日修行功成，自可领悟我佛道之大义！” 小如来轻启唇齿，淡淡说道。 “修行路上，有所过错，在所难免，玄奘你不该执着于此，当无我执，无他执……” 玄奘直视诸佛，心境难平。 面色愈发冷淡，漠然。 “那她们呢，那些被人划分了等级，终生不得自由，世间苦难临身，诸般绝望，不见希望，她们呢！” 玄奘怒而问道。 生灵何其无辜，因见诸般因果，而受无尽之苦。 生来便被定为人畜，不得自由。 其生也惨惨，死亦凄凄。 便是应该？ “你错了，生灵生来便有命数，运数，有人生于富豪之家，一生无忧，有人生于贫困人家，受尽劫苦，这是命！ 一家之儿女，亲人朋友长辈，尚有偏颇，这是运。 一国之法条，也难让有恶者尽诛，为善者善终，恶人逃离法网者有之，好人冤死也常有之，公道非公道，正义非正义…… 所谓善恶，不过生灵之念罢了，众生喜善惧恶，实为懦弱，寻求法度，皆是无能。 是以苦难，不成苦难。 当修四念……” 小如来平静说道。 是以玄奘所求慈悲，所求公道，自由，皆是虚妄，不得成真。 当正视之。 僧众所行之事，对这世界，并无多少影响，受尽苦难的，依然会轮回，既是苦海，苦难多少，并无区别。 “觉者，当忘我，无我，醒我，你见悲苦而起念，实为沉沦，玄奘，须悬崖勒马，及时止念，众生无相，当不为其所迷！” 小如来尽显庄严，凛声道。 诸佛唱善，玄奘却神色坚定，不为所动。 “生灵生来有无命数，亲人是否公正，善待，国法之正义如何，皆不是他们如此作为的理由…… 分下三六九等，剥夺人生存之权利，皆为邪魔之道，有僧灭僧，有国灭国！” 玄奘语气坚决，毫不退避。 如果说，连这样的惨状都可以无视，无感，不闻，此世，当无佛。 世间僧人不向善，擅行恶，以此为渡，造孽于当世，难为人所容，所容者定非人！ “玄奘，你所倚仗，不过一熊怪，猪妖，龙魔，以此横行，不知悔改，待吾收了他们，看你有何话说！” 小如来面色一厉，显其法相，佛手抓下。 嗡！ 骤然间，佛音大作，祥光璀璨。 此间地界皆沐浴在佛光之下，僧众张开双臂，欢呼，癫狂。 “佛爷爷发威啦！” 有僧神色振奋，难以抑制心中激动。 皆是得意又张狂，看向玄奘。 悟尘沉喝一声，长枪显化，激荡而去。 龙马一声嘶鸣，抖落行李背囊，化龙冲天，吐露光华，直面那佛手。 周身鳞片，闪耀银白之光，映出那诸佛身影。 其瞳深似渊，明若海，气势惊人。 却满是凝重，对上诸佛，他无疑是螳臂当车，可他西行，亦是护佑玄奘西行，未到西天，对方是妖魔是佛陀…… 敢对玄奘出手，他自奋力挡之。 白龙冲霄，黑熊身影崛地而起，其长枪在触碰到佛手瞬间，便寸寸碎裂，悟尘感极大势压临身，不由得竭力施为。 双掌频频拍向那佛手，欲挡其摧天之势。 那等法力，是佛陀无疑，碰撞之下，悟尘才知其法力之浩瀚。 那不是一个佛陀的力量。 乃诸佛之势。 “师傅，走！” 悟尘急喝一声，便也纵身冲天，周身祥和之光荡然不存，他虽向佛，却是个半路出家的妖和尚。 佛法尚浅，要以佛法抵挡，无异于螳臂当车，小儿写诗论道。 瞬息间，便显了妖相。 “镇！” 小如来十分淡然，轻飘飘再出一掌，那满天佛寺，宝阁光芒齐放，愈发耀眼。 玄奘看着对方镇压而下，目光微黯。 他虽不懂斗法，可其之势，超出悟尘与小白龙太多，此刻看去时，宛若蚍蜉撼树。 若悟尘他们难挡对方，他哪里走得掉。 轰隆！ 苍穹下，响起一阵阵轰鸣，嘶吼，咆哮。 有血染金霄，有龙也凄厉。 那金链于虚空中蔓延，收缩，骤然间便束缚住悟尘与小白龙，鲜血淋漓，玄奘喉结上下浮动。 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佛吟唱一声，他手中的八戒，也突兀的消失，出现在那云霄之上。 “玄奘，还不悔悟？” 小如来雷音滚滚，音荡乾坤。 其眸光直逼而下，好似山一般压下，要玄奘低头，俯首。 “贫僧无错，何来悔悟一说，倒是诸佛，既已超脱，得大乘正觉之道，行此手段，就算逼我低头，有何意义？” 玄奘轻声言语道。 他若低头，便是悔悟？ “尔等为佛，行径偏颇，他们生杀，作孽，你说未觉未悟，我当不为所感，不为所动，贫僧阻他罪孽，你却说我偏执…… 当悔当悟？” 玄奘眉头微挑，目有讥讽，无有畏惧。 他听着这样的道理，觉得犹其可笑，若无善无恶，无生灵相，今儿便不该有小雷音寺出现。 既然出现了，怎么作恶的不罚，要惩他这个阻恶的。 不阻，尚能说得上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阻他，当是有恶无善。 就是说，这帮佛陀，眼里有恶无善，说什么悔悟，笑人之言语。 “你这邪僧，还不叩首拜伏，佛爷爷宽宏大量，不降罪于你，你自当感激，跪下！” 有僧人大喊道。 “还不跪下，不可对佛爷爷不敬，快快跪下！” …… 僧众之声，不绝于耳。 玄奘好似未闻，神色依旧，也不争辩，只是看向那满天诸佛。 若佛非佛，便无有敬畏。 第515章 供品 “玄奘，你如此执迷不悟，虽有怜悯世人之心，却难成大器，该拿起时拿起，该放下时放下…… 方是大智慧！” 小如来眸有金辉，淡淡说道。 周围指责叫骂之声刺耳，宛若泼妇骂街。 玄奘目光与其相对，却无动于衷，何时拿起，何时放下，自该由他自己决定。 不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谁执迷谁难悟，现在言之过早，贫僧的路走成什么样，就不劳诸位操心了，只是尔等，不济世，不渡人，不慈悲…… 不知修的什么佛！” 良久，玄奘才沉静说道。 有人难全温饱，有人劳无所得，有人平造冤屈，有人难得自由…… 苦难犹盛，佛陀显于世，却是来斥责他之罪过。 教他难说。 “玄奘，此为世间道之运行，牵扯太多，非你所能想象，你此时认为的对，未必，对，错，也未必就错了！ 天下诸国，人分多等，有奴有仆，你何以单以此处而发怒，此亦是为国法所允。” 小如来目光平静，神色自然，轻声说道。 此间地界，规矩如此，国法如此，玄奘之行为，欲凌驾于国法之上，不可谓不天真。 在这样的时间，有这样的规矩，不算是错的。 “你们说我，可曾想过你们自己？” 玄奘缓声道。 说对说错，真有定论可言？ 国法便对了，诸佛便对了？ 别的也许不清楚，有一个道理，他却是明白的，从古到今，没有实力，光讲道理，全是空谈。 对方高高在上，无非是实力强于他，拳头比他硬罢了。 “他们皆为佛之信众，其有所求，吾自当有所应！” 小如来面色不改，淡然道。 如此讽刺的一幕，让玄奘无声发笑。 那这佛，还真是好佛。 信众有求便有应，哪里像他，任他千呼万唤，也不见有佛应他。 就算显世了，也不是来助他的。 “玄奘，你依赖妖魔太多，已迷失此道，你这弟子脚力，暂由本佛处置，待你醒悟，自当还你！” 小如来说罢，轻唱一声。 却是隐了金光祥云，天空恢复如常，再无一丝佛陀显化的痕迹。 见此情景，玄奘眸光黯然，涌起一股无力。 懂得再多道理又如何，实力不够，道便非道，有理也无理。 对方胡说八道之言，好似成了道理。 “长老，怎么办？” 李虎攥紧拳头，怒气难消，如此一幕，若不是为了护玄奘周全，他哪里能忍。 大师兄二师兄之力，不是人家对手，就连龙爷，也被捉了。 他们一行人，可谓断了臂膀。 “如果西天的佛都是这个鸟样，不如不取经，取来也不是什么好经，干脆回了大唐，奏报陛下，打他鸟国！” 李虎怒气难消，恨恨道。 “放肆，你敢辱佛，佛爷爷慈悲无量，不做计较，我们却不能饶了你，拿了这帮人，送去官府，该凌迟处死！” 住持厉声叫道，刚才佛爷爷显威，收了这邪僧妖魔护法，他们也不用再怕了。 嚷嚷着，一众僧人便冲上前，欲拿玄奘。 “佛爷爷今日显灵，救了我等，我等该奉上供品，住持，不如就拿他们做供品！” 一僧人看着玄奘一行，欢喜道。 众人眼睛骤亮，觉得是个很不错的法子，把他们献给佛爷爷，表表心意，佛爷爷肯定更开心。 “如此甚好，尔等能为佛爷爷贡献一份力量，也算你们的造化了！” 住持笑眯眯道。 玉华寺僧人，一个个涌出，将玄奘一行，却是团团围住。 要为佛爷爷献供，他们不能不积极啊！ 这一次，玄奘却是按住了李虎的手，遂了僧众的意愿，被其捉拿。 僧众将玄奘，李虎，陈耳等人一个个押入寺内，关进了寺院偏房中。 夜色渐浓，玄奘一行，却是被束缚手脚，各处一片漆黑。 “长老，这绳子不牢，不如咱趁着天黑逃出去，再想法子？” 李虎摸黑来到玄奘身旁，小声说道。 他觉得，就靠那些僧众，是拦不住他们的。 “逃了又有何用处，此地为人家国土，只要下令捉拿，又能逃到哪里去！” 玄奘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没了悟尘八戒，加上小白龙也被擒住，那些行李便难带走。 就靠着他们，能带着这帮孩子跑哪里去。 “只是连累了这些孩子，他们的命……” 玄奘说着突然沉默，这罪，是他造的，却要让孩子们一块承担，这不是他该做的！ “长老，我们好得很，没事没事，这帮人坏哩，那佛也坏，我们不怕死，要是跟长老死在一块，我们高兴的很！” 陈耳于黑暗中突然出声，认真说道。 怕死肯定是怕死，不过嘴上不能认，白天那天上出现大佛，可真唬煞了他。 就那威势，搁以往，他肯定是见了就跪的。 今儿个，见玄奘硬刚大佛，拜也不拜，跪也不跪，哪怕他腿软，没没什么力气，可也硬撑着没下跪。 他觉得自己，也算个硬汉子了。 哪怕就这一次，死了也是值得的，到了地府，他都能跟小鬼吹嘘，就是小鬼，见了大佛，也要叩拜的吧！ “李虎，你寻个机会，带着他们逃吧，能逃多远逃多远，我留下！” 玄奘想了想，轻声说道。 李虎的本事，遇上强大的妖魔，可能敌不过，可要从普通人手中走掉，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带上这帮孩子，不知道能逃多远。 他留下来，好歹能拖一拖。 “我不走！” “我也不走！” “我们都不走！” …… 李虎还未出声，一帮孩子已经坚定出声，使劲摇头。 死是怕的，可也不会走。 “我们乐意跟长老一块活，虽然不怎么乐意一块死，但绝对不会与长老分开！” 陈十六鼓着腮帮子，硬气说道。 “长老你要是有办法，就带着我们一起活，实在不行了，我们再一块死吧！” 陈十五小声说道。 说死，肯定是不想死的。 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死了，他们也不埋怨谁。 “长老，他们不想离开，我是没办法的，至于我，奉了陛下的令护长老西行，我必然是要死在长老前面的！” 李虎笑了笑，随口说道。 死在玄奘后面，那就意味着他护卫不力。 夜色深沉，风动树梢。 少有虫鸣鸟叫之声。 时间晃晃悠悠，便是过了三日。 玄奘一行，也被押出寺院，前往城中。 玄奘这才看到，被当成供品的，不止他们，各处都有浩浩荡荡的队伍，像是赶牲口一般，将那些人赶进了城中。 数千人身着白衣，剃光头发，眉心点上一抹红，走入一个巨大的场地当中。 玄奘心中沉闷，这般献祭，却是活人祭。 第516章 敬献 场地中央，便是祭坛所在，其由青石所砌。 却是染上一抹暗红。 立着的巨石上，篆刻着神祭二字。 那玉华寺住持携僧众，四星观观主领道童，巫楼国国主带文武百官齐至，上了阁楼，却是各自见礼。 “听闻小雷音大佛显世，降伏妖魔，降罪邪僧，可喜可贺啊！” 国君面带微笑，与住持合手见礼，淡笑道。 有外来僧闹事，打杀僧人，为的却是低贱人畜，此等消息，他早已知道，只是事关佛门，他这国君，便没想着插手。 后又听闻是护法莅临，诸佛显化，才降那妖魔邪僧。 他又庆幸，否则，靠几个官差捉拿，是没可能的，到时损兵折将，他该心疼。 “佛爷爷法力慈悲，广救众生，同喜同喜，陛下奉祭于天，功德无量，更是大德大行！” 住持还礼，回以微笑。 此等事迹，自当大力宣扬，如今得陛下夸赞，也是他玉华寺脸上有光啊。 那邪僧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如今成了供品，也算物尽其用。 “观主又献童男童女，此心赤诚，天地可鉴，必能佑我国土，朕不胜感激！” 国君又朝老道人说道。 道人拱手，微微点头，却是不言语。 “我巫楼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自当感念十方，聊表谢意，今日奉献，朕奉上阳男三千，阴女三千！” 国君大手一挥，阁楼钟声响起，那阳男玉女排列进场，到了祭坛下方后，站定不动。 有这三千男女，足以展露他的诚意。 “陛下恩泽四方，必得仙神护佑，老衲力薄，却也当敬上，特献人畜一万，阳男三百，玉女三百…… 另有东土僧人一行，不知悔改，难醒难悟，特此敬上，消他罪孽，教他皈依！” 住持微微合手，诚挚开口。 说罢，钟声又响，另一门开，有僧人押着玄奘等人，立于祭坛前。 “陛下，听说此人是东土大唐来的僧人，奉命去西天取经，有那通关文牒，若是在此出事……” 黄门侍郎点到即止，轻声奏道。 毕竟是外来钦差，又是东土上国，如果当作供品献给上苍，恐不妥当啊。 “侍郎多虑了，那邪僧强杀我院僧人在前，又犯佛颜，其手下妖魔已被佛爷爷擒拿，正该叫他皈依！” 住持微微一笑，慢悠悠道。 此乃玄奘之罪，纵使有人找上门来，也占不了理。 更何况，什么东土大唐，那等路途遥远之地，怎会因为一个僧人，几个妖魔，来此问罪，实无可能。 “无妨，不过是一个上邦来使，不敬我朝天威，触怒佛颜，该当奉上，且不说此地归属十方…… 这西山有小雷音寺，北有狮驼神国，朕之小邦得此护佑，不惧他矣！” 国君笑的开怀，心情很是不错。 却也没把玄奘放在心上，有小雷音寺，狮驼神国护佑，莫说一个国，就是十个国，也无所惧。 “这神祭大典，可以开始了！” 国君说罢，宣读祭文，拜告四方，一应朝臣，僧众，道人皆肃容整装，虔诚无比。 待国君宣读完毕，那住持，道人依次告读。 演舞，奏乐。 有那献官走上祭坛，向四方拜，净手，焚香。 玄奘抬眸观望，觉得这一幕无比滑稽。 拿自己子民，百姓之性命求神拜佛，换取安宁，何其讽刺。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义正言辞。 这一套套表面功夫，却是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请神！” 一声高唱，祭坛上便被押上九对男女，那黄袍僧，青衣道，轻声吟唱几句，手起刀落，轻易便割下供品脑袋来。 鲜血淋漓，以手沾血，抹在己身。 将那人首，奉于祭坛供案之上。 玄奘手中一紧，不由得撇过头去，以活人祭祀，这般残忍之事，实在让他心境难平。 只是他，亦被服了秘药，此刻不至于昏头昏脑，也感昏昏沉沉，虚软无力。 对于外界的刺激，能做出的反应少的可怜。 那献官燃了符表，又叩又拜。 不多时，便见风起，云来。 玄奘恍惚间，见那一排排人中，亦有熟悉面孔，好几个正是那夜听他讲故事的女子，心中不禁发笑。 却也只是笑笑，他的脑子，此刻也不容他往深了想。 天空渐显异象，祥云霭霭，光芒万丈。 西有佛国显化，有七宝池，八功德水，金沙布地，气象万千，所谓金银，琉璃，玛瑙珠宝之物尽放光华。 诸色诸光，演化不尽。 有禽鸟仙鹤，雅音啼鸣，见异象者，尽皆跪拜，伏地祷告。 无不神色激动，感激涕零。 千声千乐，万佛万法！ 天之北，又有云海翻腾，雾气滚滚。 是那赤霄不尽，云霄中似藏山峦，峰林，好似长碧空，生云根。 又有国度显化，一片猩红。 那岭似骷髅林若骨，尸积如山血如海。 城墙也狰狞，阁楼有妖无人迹。 此等异象，满城百姓皆拜伏，高呼狮驼神国，那神也癫狂，身也欢喜。 有那小仙小神尽藏身，小妖小鬼心胆寒。 西方神佛立，那个祥和慈悲，这个眉眼皆善。 老魔独于北，却是赤眉飘焰，呼吸如雷。 祭坛下，供品们神智难清，昏昏沉沉，难感外物，故皆站立，不曾拜伏。 其余官差，道人，僧众，一并跪了。 是敬也畏。 “佛爷爷，神爷爷，前日有功，降伏妖魔，今日敬献人畜，阳男玉女，恳请受用！” 国君，住持，观主等齐齐拜道。 那西方诸佛，吟唱一声，却是将阳男玉女划走半数，又将那童男女划走半数，再将那素供划走半数…… 这才消了，那有仙鹤凝了实相，叼着金珠三颗，绽放光华。 三人见之大喜，拜伏之后，将手举过头顶，各自接下宝珠一颗。 待仙鹤归位，那异象也消了。 老魔见他们恭敬，却也受用，微微颔首，应了一声，那衣袍轻挥，却是将剩下的供品一应卷走。 天色复明，又是一片清宁景象。 “送佛爷爷，神爷爷！” 三人又拜，是以演舞奏乐，鼓乐之声响彻四方。 众人欢呼，感念十方仙神。 “如此，我朝当得十年盛世！” 国君抚须而笑，悠悠说道。 此后，该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此乃敬献之功啊。 天色晴朗，国泰民安，众人心情大好，又寻他处，大摆宴席，饮酒作乐，欲尽其欢。 却说玄奘一行，被当了供品，许是有意无意，不得小雷音寺受用。 被那老魔，卷进了那狮驼岭，齐齐扔进了洞中。 第517章 诸方 “佛老这一手，金蝉子是立地成魔，还是立地成魔，难说！” 天庭金阙云宫中，玉帝静立仙池旁，那水面映射之景象，正是玄奘。 说话之人，却是王母。 那仙雾氤氲，彩光粼粼，有那鱼儿喷薄瑞气，掀起一点点涟漪。 “这不是有个变数，让佛老不得已而为之么！” 玉帝嘴角噙着些许笑意，淡淡说道。 西行取经之路，按照佛老原本的计划，自是一切妥当，玄奘成佛，本无意外可言，可谁让那猴儿跳了出来呢。 还恰好跳在了众人最紧绷的那根弦上，稍有所动作，后果便是不可预估的。 佛老想来是无力的。 否则也不会诸佛，菩萨，罗汉……等尽出西天极乐，化作那十方大界。 这亦是为了让孙悟空找不到出手的理由。 如此于世间走上一遭，要下的决心可不小，很容易阴沟里翻船的啊。 “如此施为，玄奘便能成佛？” 王母扬了扬眉，不解道。 她看的出来，是如来在逼玄奘做玄奘。 诸劫临身，孤立无援，他的信念，理念，当有一个取舍。 只是玄奘又有多大可能，走上如来所希望的那条路呢！ “只是有可能而已，而且可能性还不小啊，觉者，斩断尘缘是必然，人世间七情六欲，便须舍之…… 须有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物我两相往忘，于相而离相，觉悟于心。” 玉帝缓声道，指间轻捻，如来所做一切，旨在让玄奘舍了一切烦恼之根源，明悟其为佛者之拖累。 故有此一遭。 生死别离，苦，集，灭，道…… 知苦，断集，证灭，修道。 世间诸般苦难，皆有因果，最简单的，玄奘有慈悲心，见苦生怜，便不得超脱。 玄奘有师徒情，徒弟逢难，他亦伤神，便不得超脱。 当舍一切烦恼之心，断一切苦果，灭尽诸因，证道涅盘…… 世人修行，多走无情道，任那诸般有情人，到头来也不过是舍下诸般尘缘。 为何会舍，便是知其苦。 如那世间生灵，为情所伤者，多是不愿再次生情，有儿女夭折的，难再承其痛，便绝了生育儿女的心思。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觉。 当然，是正觉还是错觉，各人心中自有定论。 “所以佛老之意，旨在让玄奘见诸般磨难而生断集证灭之念？” 王母恍然，轻声说道。 这倒是不无可能，只是，风险不小。 毕竟，佛魔也在一念间。 证的，不一定是佛，也有可能是魔。 玉帝敛眸凝望，光芒流转，没再言语，王母却是轻叹一声，在大局上，玉帝看的总是比她透彻。 “玄奘还是没明白！” 良久，玉帝丢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独留王母在此间思量。 为何是玄奘没明白？ 池子中，莲叶郁郁葱葱，花儿含苞待放，有的也已盛开，粉嫩娇艳，倚世独立。 兜率宫中，老君静坐。 看着那八卦炉火，映射跳跃，增添灵动，蕴藏无尽生机。 修行修心，是顺是逆，无不为道。 诸念起落，老君起身，却是拂尘一扫，那八卦炉火倾泄而出。 明霞幌幌亮天光，入了人间一抹红。 “哎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童儿，快，帮我把炉子扶正！” 老君叹叹幽幽，很是无奈道。 金银童子嘴角一扯，却也没多说什么，上前扶正。 那炉火这才止了。 “我日！” 山岭古洞中，涌现一抹金光，一声惊叫。 洞中老牛，突感心神不静，眉心涨的厉害，又跳的飞快，骤然起身，待闪出洞时，便见倾天之火。 这火落下，此地妖魔便得个荡然无存的下场。 那燎天大火，威势煌煌，诸空皆燃。 老牛惊的是魂也颤身也颤，那火光森森然，由不得他多想，径自扯下身上衣袍，叱咤一声。 便遮了天光，拦了那倾天之大火。 他知那火灼热，法袍难阻，却也感熟悉，毕竟天上来火，他就没几个不熟悉的。 情急之中，却感火中有一奇物。 “老爷昏了眼，定是那看守小童不力，倒了炉火，他奶奶的！” 老牛骂骂咧咧，施法将那物件摄来。 入手时，乃是一圈子。 老牛却显喜色，随即呲牙咧嘴，连忙撤了法袍。 “着！” 伸手一抛，那圈子明彩，也不放光华，也不显异象，就那么一套，将无尽之明焰，收得个点滴不尽。 老牛又收了圈子，暗道一声晦气。 这才清闲几日，他又成了耕地的牛了，愣是要干累人的活。 “老爷子不干事，要我这老迈的牛儿跑东跑西，苦嘞！” 嘀咕一声，揣摩了一番老主人的心思，老牛便纵着身子，没入那古洞中。 随即将圈子扔了桌上，暗自愣神。 就连袍子上的焦味儿，也都忽略不提。 那红焰火像，盖了千万里，惊了无数生灵，神妖鬼怪皆发虚，此刻见火消了踪影，又察看一番，见没有异样，才感安心。 往东处，万寿山中。 诸峰顶云中，观却隐光华。 镇元子眯着眼儿，看着那天火入人间，突兀显了一抹笑容。 这人啊，总是静极思动。 “清风明月，今儿是天光好时辰，山中气闷，你带着师弟师妹们出去走走罢！” 镇元子悠然道。 “啊？” 清风明月于观中，听到师父之声，不由得神色一怔。 大眼望小眼，皆是不解。 什么山中气闷。 这里是万寿山五庄观好么，一等一的福地之所。 哪有什么气闷，再一个，昨日今日明日，在他们眼里，哪有区别，分什么好天气好时辰。 师父的理由，都不叫理由了。 “哦！” 虽有疑惑，清风明月却也没有多问，成天照顾师弟师妹，他们也不容易啊。 出去逛一逛，自然是可以的。 几个孩童挂在清风明月身上，拽衣角的拽衣角，啃耳朵的啃耳朵，抓头发的抓头发。 属实是乱糟糟。 给这些家伙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才消停了些。 清风明月整理衣容，这才寻到镇元子，拜了师父。 “师父，既是带他们下山，可有什么吩咐，徒儿下山后也好施为！” 清风躬身道。 这事，须得问清楚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该有个限度。 小师弟师妹，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这下去了，还不知道要闯什么祸事呢，要是给师父他老人家惹了麻烦，这个锅，他们是不想背的。 镇元子一脸平静，十分淡然，好一会，才轻声开口。 “百无禁忌！” 第518章 三魔 清风明月听了师父之命，当即收拾行囊，带着那师弟师妹，早早下山去了。 镇元子拂尘微动，却是生了紫气氤氲，化出云海，掩了山川峰峦。 那个朦胧。 十方大界中，山峦不尽，大小国度无量。 却见那一山中，佛寺兀自放光。 四处雷音尽作，阁楼高立，宝殿错落，其悬崖峭壁之上，有三字绽放金光。 却名小西天！ 一处立了三根巨石大柱，各有身影一道，细瞧时，正是那悟尘，猪八戒，小白龙。 被锁链所缚，悬挂于石柱之上，那晒得日月，吹得风雨。 俱是萎靡不振。 “这地真是邪了门，没个如来，偏偏有个小如来，不是灵山，非弄个什么小西天，哼哼，老和尚怕是要遭罪哟！” 猪八戒闷声说道。 眼珠子不停的乱瞟，瞧见那沙弥，也能怪笑两声。 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 那劳什子小如来，法力倒是深厚，怪他师兄弟本事不济，没打过对方，被擒了来，想着以老和尚的脾气…… 这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小白龙虽被束缚，却也时时挣扎，想要挣脱开来。 弄得锁链作响，龙吟吼叫之声不断。 四下里，却是无人注意。 谁也不觉得，那锁链是挣扎几下，就能拽断挣脱的。 “我说小白脸……啊不，小白龙啊，你也莫挣扎了，人家连个看守都不留，摆明了是不觉得你能挣脱…… 你还是消停会，让俺老猪静静！” 猪八戒扭动身子，甩甩耳朵，这才不觉痒痒，没好气的开口道。 那叽里呱啦，咣当咣当的，吵的他心烦。 猴哥他是在心中呼了千万遍，可就是没个响应，大抵是背后又跟老佛做了什么交易，唉，害惨了他。 “大师兄，你倒是开个口，吱一声啊！” 见小白龙停了动作，猪八戒又朝悟尘说道。 心中有些郁闷，这大师兄被擒了，一言不发，也不放什么狠话，也不求饶，更不商量着怎么逃了。 是一句话也没有，这算怎么个事嘛！ “我说千百句，能逃得出去？” 悟尘瞥了一眼猪八戒，淡淡说道。 随即不再搭理他，沉下心细细思量起来，对方捉了他们，也不杀，更无其他动作，就这么挂着。 不说千百年，十年八年，肯定是没什么事的。 事情显而易见，不是针对他们的，是针对师傅的，他只能想个办法出来，能不能离了此间，再去帮师傅…… 指望猪八戒？ 看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悟尘觉得没什么机会。 至于小白龙，恩，天真小子一个。 净想着靠蛮力了。 束缚住他们的锁链，也非同寻常，材质倒是普通，只是内部烙印着诸多经文，对他们多有克制。 悟尘静下心神，径自探查其中奥秘。 找到诀窍，总是有机会破开的。 却说另一处，狮驼神国所在，有那狮驼城，狮驼岭，狮驼洞…… 那老魔自巫楼国归来，将那供品，与南岭小妖分一分，又与北岭小妖赏一赏，东边丢下一些，西边舍下一撮。 复归洞时，尚存一半。 洞内，三个老魔齐聚，在那供品中，挑挑拣拣，各自受用。 那血口大张，将那人脑袋往口中一嗦，便是一个骨肉脱离，进口是时，完好无损，只余头骨。 似那眼睛，鼻子，嘴巴，舌头，皮肉等，一概也瞧不见。 老魔随手又是一弹，敲开了头盖骨。 食其脑髓，只觉美味异常。 吃干抹净后，随手往那骷髅堆中一扔，便又取了一人受用。 不过几个呼吸，便有人儿把命丧，把魂消。 “这人啊就该吃个人味，味足，舒坦！” 那老魔受用三五十人，拍拍肚子，十分惬意道。 取了一截人骨，便塞进嘴里剔牙。 “那是，吃么，吃的就是一个鲜味，亏得大哥想了一个法子，让这供品啊，一个个迷迷糊糊…… 弟犹记得，那时无知，捉了人来，却吓丢了魂儿，食其肉，那个腥臭，酸苦！” 二大王嘴下正欢，腾出空来后笑道。 这吃东西，也有讲究，要的，就是一个精气神俱存，少了一个，滋味都不美。 还是老大哥想法多，才有这等美味。 吃下去，也觉欢喜。 那等滋味，层次感丰富，且味道不一，一个，就有一个的滋味啊。 “小的们，将这些，剥了皮，剐了肉，做个腊人肉干，待咱煲汤时享用，再将那些个，分好肥瘦，挂到洞里，做个烟熏肉…… 还有那儿的，拿盐裹了，去了水分，来年咱包饺子用！” 三大王招手，将那供品一个个分了细处。 皆是各有用处，一点也没有浪费。 那众妖应了声，个个欢喜，只因他们干活时，也都能捡些零嘴，只要不太过分，大王们是不会管的。 这活也做了，肚子也饱了。 如何能不快活。 于是乎，持刀的持刀，系绳的系绳儿，搭架的搭架。 架锅的，烧水的，添柴的…… 满山是那欢声语，喜气洋洋。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便有得，得失之道，正在其中。 三位老魔受用罢，松了松裤腰带啊，抚摸着肚子，颇为畅快。 “大哥，这次倒是舍得，竟送了和尚来，这和尚，是怎么个吃法？” 那二大王眼尖，瞅见了场中的玄奘，不由得说道。 僧人向来不在此列，今儿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莫不是那些个家伙开了窍。 “果真是个和尚，大哥，莫不是你眼花，误拿了，那些个和尚惜命，怎会送上门来孝敬你我？” 三大王挑了挑眉，诧异道。 以为是老大哥心糙，没怎么注意，把那场中的和尚也摄了来。 “有小雷音寺在，吃个僧人，得不偿失啊！” 三大王摸着下巴，微微沉吟道。 将那和尚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不是不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说什么误拿，我岂是粗心大意的，去时，特意瞧了，那地的人儿，说什么降伏有功，想来是那帮秃子做的……” 老魔摆摆手，悠悠说道。 那场中的，谁是供品，谁不是，他瞧的清清的，怎么可能误拿。 “那如来与我有旧，吃他信众，终是不妥，不如松了绳子，轰他下山得了！” 三大王又道，这种沾亲带故的，传了出去，坏他名声。 不好，大不好！ “松什么绳子，一并受用了，吃到肚子里，都是个果脯的，该他有此一遭！” 二大王没个所谓，随口道。 总归的到了嘴边的，不好浪费。 “等我想想，他是个和尚，这小雷音寺的秃子，不会看之不见，却也留下了他……” 老魔锁了眉，觉得不对。 便往深了想。 第519章 放的利落 “大哥何必苦恼，把他带过来问上一问，有什么自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二大王说着，直接朝小妖招了招手。 “去，把那个和尚带过来！” 老魔目光一转，觉得老二说的不错，有什么事，问了不就清楚了，他动这脑子干什么。 三魔眼睛微动，将目光投向那好似鹤立鸡群的和尚。 不说其他，单是那份气度，和那挺拔的身姿，就与别人大不相同。 这等和尚，就是去了庙里，也是少见的。 玄奘脑子昏沉，尚能思量一二，已属不易，在这妖魔洞中，见那大生杀之景。 只能勉强诵经，送他们一程。 妖怪们处理供品的场景，像极了屠宰场的屠夫，又是宰杀，又是清洗，热气腾腾，好不热闹。 只是这个热闹，他却是开心不起来。 不知何时，李虎他们的身影，却也瞧之不见，没有悲伤，没有难过，甚至连点情绪都感觉不到。 直至被带到三魔面前，那老魔看出玄奘的不凡，却也没当回事。 再如何不凡，也是凡夫俗子，不是个会法力的。 当下就蘸了一滴酒水，屈指弹去，解了玄奘身上的药性。 见玄奘目光恢复清明，妖魔这才开口。 “和尚，哪里来的，做了甚事，因何沦为供品，细细说来，若敢隐瞒半点，呐……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老魔声音沉沉，十分威严。 那眸子直透人心，不容玄奘说半句虚言。 玄奘立时清醒过来，却是先将目光转向那些人群，他们仍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被抬走，被架起，被剥皮…… 仍是不见个喜悲，苦恼，又何来惊惧。 一时间，玄奘不禁感到悲从心中来，无语凝噎，流下两行清泪。 人之命运，当真悲苦。 这般大好年华，却被送入了妖怪洞中当成了供品，成了妖怪的口食，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地方…… 为何啊？？？ “哎，和尚，莫不是被吓破胆，问你话呢，怎么没个言语？” 老魔有些不耐烦，一巴掌下去，拍的那桌椅晃动，其眸闪现锐利，睁大的双眸中，有着冷意涌动。 这和尚哭哭啼啼，掉什么水珠，看着糟心。 白白坏了他的心情，烦得很！ 妖怪们干的热火朝天，玄奘见之愈发悲苦。 许久，这才收了目光，不忍再看。 那一片凄惨之景，不是言语所能道尽，就是下了地狱，十恶不赦之人，也莫过于如此受刑了。 “三位大王，容贫僧开口，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去那西天之地拜佛取经，路过此地，逢那玉华寺僧人纵欲荒淫……” 玄奘与三位魔头合手见礼，这才开口。 细说了前因后果，来到此间的缘故，却也从容镇定，没个慌乱。 死亡，从来不是结束。 三魔听了玄奘言语，交换眼神，交流一番后，又看向玄奘。 细细打量了一番。 东土来的，取经人，还与那玉华寺起了冲突…… 一切明了了，他怎么说没到时候，就有人敬献，原来是这个缘故。 且那小雷音寺捉拿了和尚的徒儿脚力，却不拿他，这其中的道道，值得琢磨啊。 老魔皱起了眉头，吃个和尚，是不划算的，可不能吃，他也不想放。 若是放了，有损他的威名。 一时间，老魔摇摆不定，不知如何是好，便看向两位兄弟。 “和尚，若是我们吃你，你有何话说？” 老魔突然问道。 “贫僧也想反抗，也想逃生，只是四下里，都是妖怪，怕是没有活路，虽不愿意，却只看见死路一条！” 玄奘无奈答道。 说活，他是想活的，可是眼下，瞧不见半点可能。 他走不出去，有那逃走的想法，这里的任何一个妖精见了，都能捉了他，要了他的性命。 “哈哈哈，你倒是想得开！” 二大王闻言大笑几声，觉得这和尚不算无趣的。 看的很明白。 “说出个我们不杀你的理由，我们便放你离山！” 三大王直接开口，也不废话。 一个理由而已，任谁，都能想得出来吧。 他们在此快活，不想招惹什么取经的和尚，取经人的前身，他们几个清楚的很，是那佛祖座前弟子金蝉子。 可不是什么好货。 又牵扯到取经之事，老魔几个目光交汇，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过去了。 小雷音寺都不拿，他们又操什么心，拿这和尚。 “贫僧沦为供品，实无理由，若要理由，只能是贫僧想活……” 玄奘不觉得对方会言出必行，多半是起了戏耍的心思，不假思索就开了口。 “好，你走吧！” 三大王直截了当，挥手道。 想活着，这就是最真实的理由了，不由得高看了玄奘一眼，起码不说虚的。 玄奘被这番操作弄的猝不及防，呆滞好一会。 指向自己，这是放他走？ 老魔点点头，又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许是不信，玄奘试着走出一段距离，却见几个老魔不再看他，又再说些其他言语。 周围的妖怪们也各自忙活，纵是看见了他，也没个动作言语。 玄奘不信邪，又走出一段距离，已经看不见那老魔。 周围的妖精们，依旧没个动作。 再走，再停留…… 直至他出了洞口，那看守的小妖，也是瞥了他一眼，就不再关注了。 玄奘心中惶惶，离了洞口，路上又遇到妖魔，对方还是不予理睬。 这才确定，那魔头是真要放了他，让他离开。 见老魔来真的，玄奘垂下眼帘，看向脚上的鞋子与衣衫，那里，已被血液与泥水的混合物浸湿，一片猩红。 这时，他才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儿，充斥着鼻间，挥之不去。 洞中那一幕幕场景，尽入他脑海。 宛若地狱之景象，叫人升起难以言喻的寒意，彻骨，也冰心。 阳光照射，他却无感，察觉不到丝毫暖意。 玄奘眼中，尽是空洞与迷茫。 抬头，看向那空中大日。 良久，直至眼睛泪水直流，玄奘才缓缓低头，转过身，复向妖怪洞走去。 “怎么又回来了？” 两只看门的小妖狐疑的看了一眼玄奘，那宛若行尸走肉的身影，就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无视了他们。 “许是个不聪明的，管他呢！” 一旁的小妖打个哈欠，伸着懒腰道。 管他出去还是回来，反正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贫僧要走，你们怎么不拦我？” 玄奘恍惚回神，来到烧水的 妖怪身旁，不解问道。 “你这癫和尚，莫要扰咱做事，一边去一边去！” 小妖没好气道，瞪了玄奘一眼，继续烧着水，拦锤子，狮驼洞中，没大王允许，还有人能走来走去？ 当他傻啊！ 玄奘愣了愣神，没个所以然，便又往前走去，不多时，又见了三魔的身影。 “大王，贫僧来时，带了个随从，十几个孩子，要走的话，想带他们一块走！” 玄奘合手，试探问道。 三魔看着去而复返的玄奘，不由得有些诧异，更觉稀奇。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跟他们讨价还价。 “ 你要是找得到的话，就带他们走吧，我不拦你！” 三大王微微皱眉，迟疑一瞬，随即沉声说道。 左右十几个人，不妨事，给了也无妨，还不够他一顿饭的数儿。 玄奘难免错愕，这个结果，连他都有些意外。 合手谢过，玄奘连忙回身去找。 刚走出十几步，却又骤然转身，又回了来。 “大王，贫僧不忍他们皆在此丧了性命，不如你将他们一并放了，其中功德无量！” 玄奘看着那些性命尚存的人儿，忍不住说道。 老魔闻言，神色怔了一瞬，随即沉下脸来。 “和尚，你莫要不知好歹，全放，你以为你谁，放你离去，那是我们仁慈，把你与那随从，孩子一并放了，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何敢出此言语？”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个人敢教他们将这供品全放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这和尚若不是疯癫了，就定是个有脑疾的，不然怎么能说出如此言语。 第520章 却是心上劫 “阿弥陀佛，大王，世间可供果腹之物繁多，生灵之性命弥足珍贵，不该被……” 玄奘赶忙开口道。 都是人儿，活生生的，前日尚且都在过活，今日就要被当作血食，供献妖魔，怎能如此。 怎么可以如此。 “你莫不是疯了，要说那些个跟你一块的，尚且有些交情，那他们，既没交情，也无缘分，认识都不认识…… 你替他们求情作甚！” 老魔沉着脸问道。 这和尚不知好歹，竟然想虎口求食，岂能如愿。 “虽无交情，却是同族，也活有性命，也为人家儿女，生之不易，求大王给他们些活路！” 玄奘扑腾一声，双膝跪地，合手求道。 他出家为僧几十载，自认为见过了大苦难，大萧条，什么磨难，劫数，生死，都能看的开了。 出长安时，他是这么想的。 他有他的骄傲，什么佛法，经文，他看之不忘，领悟起来，也比寺里师兄快上许多。 是以年轻时，便独树一帜，无人敢与他辩法论经，出尽了风头。 日子何其风光！ 又得陛下赏识，开坛讲法，东出长安，一路西行…… 也逢魔逢难，遇那诸般艰险。 却都过了。 而今日之光景，人之性命不如草，那草木尚且苟存，人却奈何！ 此等劫难，任他使尽浑身解数，也难救一二。 只能求之。 “你这和尚说的差了，同族又如何，要论道理，他们乃小国之民敬献，奉上的供品，就该我等受用！” 二大王没好气道。 论什么同族，这帮人儿，可都是人家的孝敬，他们同意，那帮小民也同意，怎么这和尚就不同意了。 多管闲事！ “说起来，那也是自愿的！” 二大王说完又加了一句，毕竟他们可没强求，这供品，也不是他们强拿来的，如何能轻易就放了。 都放了，他们怎么过活。 “大王说什么自愿，若能活着，有哪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做个供品，入他人口腹！” 玄奘摇头道，这种事，岂有自愿之理。 “和尚，我们保他们风调雨顺，年年无灾，他们为我们点香供奉，这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到你这里，就不情不愿了？” 老魔有些动怒，厉声道。 “你就是去那里问了，那些个小民，也是说个愿意！” 老魔哼哼道。 他来去时，那些个人儿，无不欢呼奔走，拜伏祷告。 怎地就不自愿了。 “这种自愿，乃是那些人得了好处，却不用付出代价，他们自是愿意的，可这些人，哪个愿意了？” 玄奘面对妖魔的冷眸，也不躲避，坚定说道。 牺牲他人利益，让自己有所得，日子过的安稳，那些人肯定是乐意的。 被送来当供品的不是他们，自然欢呼。 “这种交换，甚不合理，贫僧以为，若要敬献，他们也该是将自己献上，那才叫自愿！” 玄奘一本正经道。 敬献别人，如何说得上自愿。 “不过是吃些人儿，你这和尚讲什么道理！” 老魔怒而拍桌，顿时就想把玄奘拍成肉泥，他岂是好哄骗的，那把愿意的都吃光了，剩下的不就成不愿意的了。 “你说生灵性命弥足珍贵，却是嘴上的道理，单说人族，是那恃强凌弱的多，乐善好施的少，虽有人让那三尺巷……可更多的，是为了几尺之地争的头破血流！” 老魔怒而转笑，幽幽说道。 “那时，性命可曾珍贵？” 老魔换了个坐姿，身子微微靠后，决心要与玄奘唠叨一番。 便扬着脑袋，想了想人族的那些事儿。 “说国，两国动个刀兵，一战，就得死多少人儿，因何起兵戈啊，千百年来，皆为利字而已。 多少尔虞我诈，一个个机关算尽，说的再多，再大义凛然，哪个逃得过一个利字了？ 你们人族，讲起道理来，是好听，可也就只剩好听了。 就这周边的小国，那些个城镇小民，说日子不能过活，怎么怎么难过，却也吃得饱穿得暖。 当官的说民难教化，日日亏空，却都过得滋润。 那税收层层加码，都想给自己留一手，最终的结果，你可看见了？” 老魔讥笑一声，淡淡说道。 喊着日子不能过的，也在过，说当官的辛苦的，日日操劳，多苦多难的，也没见从那位子上下来。 独独那些耕种的农户，苦了一年，粮食给了公家，什么都不是自己的。 一年下来，饿死了不知道多少户啊！ 人命，这个时候，可曾珍贵过？ 见玄奘沉默，老魔又想起一桩趣事，坐起了身子，眼睛一转，看向玄奘。 “这山下，我也走过几遭，那些个县官，为了不落后于人，往上报的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离谱，好似地里真种了那么多粮食一样…… 可哪怕我们保他风调雨顺，那麦子也长不出拳头大的来，偏偏他们还都如数交上了，得个夸赞，便欢天喜地，你猜，粮食哪里来的？” 玄奘闻言，眼光顿黯，他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在庙里念经的和尚，哪里不明白。 自然是农户耕种，农户收，收完之后，却是农户最后分那一点剩下的。 这才有那老农说的，分到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了…… “我曾在夜里瞧了一眼，一个百十人的村子，就有七八个小队长，说起来，都不算个官儿，就那些，家里的粮食也是成袋成袋的…… 可那村子，一年就饿死了一半的人儿，这个时候，人命哪里珍贵了？” 老魔说得风轻云淡，玄奘听得大汗淋漓。 心口宛若遭了重击，好一会，都没喘一口气，其神也飘忽不定，恰似行尸，恰似走肉。 “你觉得是我们这些妖精害了人，伤了人的性命，人怕妖，那些个自诩正义的，说我们这是魔窟，可我说，你们那里，才是魔窟！” 老魔坦然道。 “我们说起来，也不过是与那些小民交换，让他们无灾无祸，得个丰收，换一口吃食，给的多少，也没计较过！ 你们，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啊！” 老魔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玄奘心窝子，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吃人不吐骨头的，不是妖，是人。 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便已经成了人家嘴里的肥肉。 那些人儿，吃的理所应当，吃的安逸自在。 吃的好生快活。 “和尚，你现在与我说什么感念同族之情，这冷笑话，也太冷了些！” 老魔幽幽道。 人哪有情，看到利益，可以父子翻脸，弑父弑兄杀子。 说什么伦理道德，精虫上脑，男人可以睡母，睡姐，睡妹，女人可以与父兄共眠，亲人通奸…… 朝夕相伴的，也能把你剁成肉酱。 几两金银，些许权势，便能让有罪的免去牢狱之灾，逍遥快活。 也能让无罪的掉了脑袋，一代代背负骂名。 人之性命，哪里珍贵了？ 第521章 求与应 “看着你是个和尚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赶紧找那些个与你一道的，下山去吧，做人别太天真！” 老魔翘起二郎腿，轻轻敲打着石椅，慢悠悠说道。 这和尚天真的可怜，敢在他们跟前开口要人，就不是多聪明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大王，贫僧知这世间苦难无尽头，也那通天的本事，管上太多，只是今日，他们这些人，贫僧看到了！” 玄奘神色一肃，诚挚说道。 他若眼不曾见，耳不听闻，自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可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和尚，你太天真，我们放你不是因为仁慈，更没个慈悲，不然，为何不放他们，独独放了你？” 二大王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 这和尚实在是没个脑子，他们不吃玄奘，无非是不想沾惹麻烦，说来说去，对方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吃他不如放他。 “这世上可有求来的慈悲？” 随着老魔的声音响起，玄奘瘫坐在地，不知如何言语，说的再多，他一没有让对方忌惮的实力。 也没有能力给出让对方心动的东西，如何能让他们放了这些人。 哪怕有求来的慈悲，那也得求对了人。 “你走不走？” 二大王见此情景，微微皱眉，直接问道。 觉得这和尚烦人，唠唠叨叨的。 “大王若是将这些人一并放了，贫僧即刻就走！” 玄奘存了一丝奢望道。 “那就别走了，来人，把这和尚一道蒸了煮了。” 二大王招手，随意道。 玄奘见状，心中却是一松，死亡在此刻，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祸事。 让他独活，不如一块赴死。 这一刻，莫名的觉得有些轻松。 小妖带走了玄奘，那种惨象在继续，四下里的瘆人景象，玄奘知道，这不会是结束。 以后，还会一幕幕上演。 只因其之根源，不在妖，在人，在人心。 几位妖王说的话，玄奘不知怎么反驳，皆因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能，他自己也知道，他之所求，本就是黄粱一梦。 “我知人性如此，可若我不言，谁言，若我不怒，谁怒？” 玄奘被小妖扯着拽着，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心神中，低声喃喃。 他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此世道，如果连他都躲进那个阴暗角落中，冷眼旁观，不为所动，何有希望？ 不该全是绝望，可怕的是，此间，连那绝望也无。 玄奘闭了眼眸，想要再次找到在西梁女国时的那种感觉，他想救人，人之性命是珍如贵宝，还是贱如草芥…… 他都要救。 别人的以为，不是他的以为。 可几番尝试，皆是没有动静。 “真要把他煮了？” 三大王看了一眼玄奘的背影，不由得问道。 这和尚留下了是个麻烦，偏偏又死活不愿意自己走，叫他们为难。 “不然呢，难不成把他当菩萨供在这里？” 二大王翻翻白眼，摊开手道。 他们又不是什么善类，干脆弄死了算球，什么西行，什么取经，玄奘要能死，那这劳什子取经，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这样吧，咱也不能求着他离开！” 老魔深渊般的眸子中，闪过光芒，幽幽说道。 那和尚是个痴和尚，好多管闲事。 换做别人，能留得性命，怕是欢天喜地了。 就他，好像死了爹娘，非要试着救下所有人，真是朽木不可雕。 就这样的性子，就算真到了灵山，取经也是空谈。 不如死了拉倒。 三魔有了共识，也就不再关注玄奘去留。 洞里，各处都有妖怪忙活。 将一个个人儿，做着各种处理，热水池子中，那长得像螳螂的妖，半截身子立在水中。 划开一道又一道人皮。 将那皮与血肉分开，又拿竹竿捞起，挂晒。 玄奘不经意间抬头一瞥，脸色陡然间失了血色，只剩惨白，一旁，陈十五与陈十六，被拿铁钩子挂起。 眼珠子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身上插了大刀小刀。 那鲜血顺着脚趾滴向地面，一滴，一滴，砸进了玄奘心头。 噗呲！ 玄奘心神难稳，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整个人便无力倒了下去。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那生死一念间，玄奘不禁有些后悔，他若听了老魔的话，寻到他们，然后离开，这些孩子，当不会有此下场…… 怎么办？？？ “这和尚，也忒不禁吓，流个血都能吓成这样，这肉的滋味，定然差了，放到最后处理吧！” 两只小妖嫌弃的将玄奘扔到一旁角落，便也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毕竟食材太多，一个和尚，真不值得上心。 玄奘昏死，心海深处，念头却是不断交锋，他既没救下所有人，也没救下跟着他的那些孩子。 这一刻，玄奘只觉自己无能到了极点。 恍惚间，玄奘不禁想到一个人儿。 不，应该是一个猴儿。 “悟空，我求神不得，求佛不得，此身死得，道也消得，只是不忍那一道随我来的孩子…… 你若是能听到，就应一应我吧！” 玄奘于心底起念，不知为何，他还是很相信那个随自己走了半道的猴儿。 那几次开口，孙悟空都应了他。 只是这次，怕是不会有人应他了，玄奘知自己是晕过去了，此刻眼中所见，皆是一片虚无。 说不上黑白，瞧不见颜色。 心里更是着急。 若是他醒了，一定还有活着的人儿，他不求别的，那些跟自己一道来的，让他们活着离开…… 最起码，让还活着的，可以离开。 “你醒过来，给我醒过来啊！！！” 虚无中，玄奘有些崩溃，他多晕死一会，那些孩子，可能就会多死一个，他此刻，只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玄奘死命捶打，却无法带来一丝疼痛。 他绝望了。 他之罪过，也在一念间。 “悟空，你神通广大，求求你，帮帮我吧，贫僧没办法了啊！” 玄奘捶胸，失声哭喊道。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不过一个凡僧，没有妖魔的力量，没有仙神的法力，不可能从妖魔洞中带走那些人。 就算带走了，还会有下一波供品，那些个国家，僧众，权贵，依然会网罗供品。 这些事，他一件都不能阻止。 蓦然间，玄奘想到了孙悟空，想到了那个在大唐边界上，各族生灵混居，却难见纷争的大城。 那不是虚妄，不是幻想。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有希望，还有希望…… 第522章 走下去 “悟空？” 玄奘只觉无助，无能为力时，那虚无处，却有声音响起。 泪眼婆娑中，涌现的是模模糊糊的一道猴儿身影。 玄奘赶忙抹了眼泪，眼前却又空无一人。 刚才那点喜意瞬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奘沮丧，难过，更不知所以。 他的意识明明是清醒的，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他想醒来，却压根不知如何醒来。 “法师，许久不见，怎地在此哭起了鼻子，叫人看见，恐生笑话！” 一道打趣声响起，玄奘忽的回头。 身后却是立着一道身影，不是悟空，还能是谁。 “真是悟空？” 玄奘不敢置信，生怕是自己幻听，又或者臆想出来的。 久久怔神，伸出手想要触碰。 悟空眸光流转，隐含笑意，将玄奘的手拍向一边。 “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俺老孙？” 悟空调侃一声，笑吟吟道。 这世间还能蹦出假的孙悟空不成，他不过是来的晚了些，就看见一个哭哭啼啼的老和尚。 “不是三岁小孩了啊，这哭鼻子，可没人来安慰你！” 悟空拍拍玄奘的肩膀，随意说道。 “悟空，你快……快救一救他们……快！” 玄奘确定是悟空无疑后，好似看到了救星，连忙扯着悟空，想让他救上一救。 以悟空的本事，说不定还能救活那些人。 再不济，活着的，一定能救下来。 玄奘神色激动，急急开口道。 悟空却没个动静，玄奘拉扯不动，不由得怔住，再一次看向悟空。 “法师，能救他们的是你，不是我！” 悟空轻声开口，坦然说道。 看着玄奘急切的眼神，他却是微微摇头，他救得了一次，救得了两次，甚至十次百次，可终有一日，他会有救不了的一次。 “怎么会……我连一只小妖都不一定打得过……我怎么可能……” 玄奘觉得孙悟空在开玩笑，他要是有救人的本事，早就使出来了，如何会等到现在。 “法师，跟我来！” 悟空微微一笑，他看到了玄奘眼中的无助，悲恸，空洞与迷茫。 却没有出声安慰，只是让他跟上。 那一片虚无中，玄奘虽有不解，却紧紧跟踪孙悟空身后，走着走着，已经不再是一片虚无，那山川湖海，皆入了眼。 走着走着，那些景象越来越熟悉。 这是大唐？ 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衣着，服装，熟悉的口音…… 随着一步迈出，周围场景变换，玄奘与悟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街道上。 玄奘惊的不能言语，觉得他是做梦。 他们向西行进多少路程，走过了多少山山水水，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重回大唐境内。 又回在此城中。 “法师可知道她？” 玄奘听悟空言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街角，是两个小姑娘，一个明显是人族女孩儿，另一个，却是立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显然是化形的精怪，玄奘看着轻轻摇头。 他在在此城逗留的时间也不长，如何认得那女孩。 “你是唐王御弟，说起来，她还是你侄女呢，她有个名儿，叫小兕子，还有个名，叫李明达！” 玄奘一脸错愕，却也不觉得悟空会拿这个骗他，只是他不明白，这个时候提及她，有何意义？ “你可知她病重，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断言她活不过十二岁，她爹找到此间，请俺老孙出手……” 悟空语气平静，好似在说一件平常事。 “俺老孙出手了，却也没救她，我只是出手，短时间内隔绝了她对自身一切病痛的感知，让她离了皇宫而已！” 对上玄奘不可思议的眼神，悟空点点头。 玄奘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觉得悟空在开玩笑，毕竟，怎么可能呢？ 一个病危的人，若是无人解救，面对的必然是死亡。 断然不能平安无事。 ”当然，还加了一句，她的病已经好了！“ 悟空淡淡说道。 然后，这个小姑娘，病确实好了。 “法师看她，现在可有病重的模样？” 悟空笑着问道。 玄奘目光落在那小姑娘身上，微微摇头，对方的气色极好，眼睛有神，他不觉得这样的人有什么不治之症。 “悟空，我还是没明白！” 玄奘皱眉，有些不解道，这与他求悟空救人，有什么关系？ 他自己的本事，有多少斤两，他清楚的很。 就是拼了命，也难救一二。 此事，方是悟空出手，才能稳妥。 “法师，俺老孙只想说，人本身，就有这世间无与伦比的力量，那小姑娘的病疾，不是假的，可她痊愈，也是真的！” 悟空坦然说道，他从中确实起了作用，可却不是最关键的。 从根本上来说，兕子的病，是她自己治好的。 之前他做的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诚然，他自有治好她病症的造化手段，可他，也没出手。 玄奘目光黯然，轻轻摇头，来不及了，就算他身上真有那么逆天的力量，可想要运用，太难。 时间不会等他，那些人不会等他。 等他学会时，什么都晚了。 “悟空，你救一救吧，就当我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我用这一生去还，一世不够，那就生生世世……” 玄奘祈求道。 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入了妖魔的肚中，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法师，救他们的法子，一直都有，只是还是你救，并非俺老孙去救，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悟空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愿意愿意，贫僧愿意，只要有救人的法子，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玄奘闻言，难掩激动，连忙拉住悟空说道。 那眼中瞬间亮起了光芒，他明白，悟空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的。 悟空低眸，轻出一口气后，指尖向前划过，一切场景飞快后退，逐渐不可见，再次归了虚无的空间中…… 亮起了一束光，绵延无尽，出现在玄奘脚下。 “俺老孙说了，他们，只能是你去救，你不知道如何救，那俺老孙就为你指一条道，沿着这束光亮……走下去！” …… 悟空的身影于玄奘面前消散，只剩下一段话语，深深的印在玄奘脑海。 走下去，不管不顾的走下去。 只要能走得动，那就一直走下去，舍弃一切，走下去。 如果你想救人，就必须走下去。 能救多少人，就看你能走多远…… 如果你觉得走的距离，足够救下那些人，便可以停下来，但是能救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贫僧能救人吗……如果能……那我会走下去！” 玄奘低声喃喃，眼中的坚定逐渐取代了迷茫与无助，如果走下去，能救人的话，那他便走下去。 玄奘迈出一步，没有想象的那般困难。 “悟空……多谢！” 玄奘虽不解其意，可悟空既然这样说了，那救人之法，必是在此间无疑。 说完，玄奘合掌微拜。 而后迈步，坚定的朝前走去。 那洞里有许多人儿，他想救的，不止是与自己一道的孩子们，还有许多许多…… 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算够。 因此，这条路，他会一直走下去。 他玄奘，在路上。 直到看见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