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假欺真?我送侯府全家进地狱》 第1章 重生 齐安五年早春。 鸡鸣报晓,驿站外面的世界却依然像夜晚一样沉寂。 慕渔坐在床边,大口喘息,汗水湿透了衣衫。 突然,一股如刀锋般凛冽的寒风破窗而入,没等慕渔回过神,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刃已贴上了她细腻的颈项,随之而来是一阵针扎似的痛感。 “别喊,我无意伤害你!” 慕渔温顺地点头,黑夜里,她的双眼清澈,不见一丝惊恐。 慕渔未曾料到自己能死而复生,并且回到了初回侯府的那个节点。 当时,她由外祖父派人接回,正踏上前往上京认亲的路途,夜宿驿站,不料一个受伤的男子破窗入室,刀剑相胁。 前一世,慕渔吓得浑身颤抖,根本不敢相信对方说的不伤她,只能低声哭泣,乞求放过。 那男子被她的哭声扰得心烦,干脆将她敲晕。 后来,是随行的老嬷嬷在外面呼叫,见她不应,让小厮强行闯入。 慕渔躺在床上,床边血迹斑斑,老嬷嬷吓得连忙找郎中。 慕渔在郎中到来之前就醒了,讲述了经过。 老嬷嬷安抚她,待郎中确认血并非她流的,才放下心来。 回到侯府以后,慕渔逐渐淡忘了此事,却未想到,有一天,这件事会令她声誉扫地! 刺骨的冷风像冰锥穿透衣物,直扎肌肤,慕渔声音微颤:“我能关上窗吗?” 男子同意,但剑尖仍贴着她的颈。 慕渔起身去关窗,男子虚弱而冷漠的声音传来:“我手中的剑会比你的动作更快。” 言下之意,只要她稍有异动,即刻毙命。 慕渔轻轻应声,关窗隔离了寒气,屋内因炉火重获温暖。 她搓揉着几乎冻僵的手臂,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房间,比窗户开着时更加呛人。 按照这种失血速度,此人恐怕撑不了多久! 慕渔不想惹麻烦,却也不能让他一直留在房里。 前世因此事被恶意中伤,重生一次,她不能再次被动。 必须在嬷嬷来之前说服他离开! “壮士,我包中有止血药。虽然看不见你的伤口,但那血腥味告诉我,你伤得很重。” “给我!” “药可以给你。”慕渔紧握手中药瓶:“但你得在止血后立即离开。我对你无害,屋内昏暗,我见不到你的面容。但若因此杀我——” 慕渔停顿片刻,续道:“我是上京平阳侯府的嫡女,若是我有恙,侯府定追查到底,你将无处藏身!” 要知道,平阳侯世子与楚王交情匪浅,而楚王的生母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贵妃家族乃开国元勋,与皇上共打天下,圣上都要敬三分。 况且,平阳侯还曾救驾有功! 黑暗里,男子听见“平阳侯府”时眼神微变,没想到误入的竟是平阳侯府千金的居所。 春风带刃,割裂寒意,慕渔裙裾飞扬之际,一影已至眼前,快如闪电,不容她片刻迟疑。 下颌骤然被握,那声音不再冰寒刺骨,倒添了几分漫游戏谑:“哦,这不平阳侯府的掌上明珠么?” 心弦轻颤,未及平复,男子又启唇:“你说,侯府真会为一个在外漂泊数十年的女儿兴师动众?” 冷气自足底窜升,如墨之暗将她重重包围,惊惧交加,危机四伏。 此人何方神圣,竟识得她的身份? “主上……” 窗外低吟打断思绪,男子松手夺瓶,跃窗而出,留下的只有那句“慕小姐,后会有期”,随夜色一同消散。 曙光撕破黑夜,晨曦初现。 慕渔早把屋舍整理一新,立于窗边,任凭春风如刀,切割着她雪白的肌肤,眼底的寒意比冰雪更甚。 往昔归心似箭入侯门,满目是父母的琴瑟和谐,兄弟间的手足情深,家的温馨和睦,她曾以为那是属于她的温暖巢穴,甜如蜜糖。 谁料,这一切与她无关。 慕渔,堂堂侯府千金,却要为那鸠占鹊巢十一年的慕嘉和让路,看着慕嘉和享用了父母的宠爱十一年,夺去了三位兄长的偏爱…… 那些,本该属于她! 重返侯府,慕嘉和依然占据着属于她的偏爱,无论是爹娘还是三位兄长,都对她说:“阿渔,嘉嘉身世可怜,其父暴虐嗜赌,离开侯府她无处容身。是她陪伴爹娘和兄长度过了十一年,成了家中一份子。你懂事儿点,外人问起就说嘉嘉是你孪生姐妹,这些年你身体不好,在怡州老家调养。阿渔,我们不会偏心,对你们姐妹一视同仁。” 慕嘉和泪眼婆娑,拉着她的手哀求:“姐姐,我知道我占了你的位置,我不会跟你争,我只求留在侯府,就算做牛做马也要守在爹娘兄长身边……姐姐,别让我走,好吗?” 慕渔念及养父母家的冷言冷语,心生怜悯。 看着爹娘兄长期盼的眼神,她想,多个妹妹又能使家人高兴,何乐而不为? 然而,这一念之善,却将慕渔推向了无尽深渊…… “小姐,都收拾好了吗?老身送来了早餐,夫人吃了咱们就能继续上路了。” 屋外轻轻的敲门声让慕渔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收起了眼神中的冷漠,先仔细关好窗户,才出声应道:“嬷嬷请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精瘦而干练的老嬷嬷捧着饭菜跨步进来,她的背后还跟着一个面庞青涩、满脸不快的小丫鬟。 “小姐,这里离京城只剩半天的脚程了,如果走得快些,大约中午就能到京城。这一路的颠簸实在是委屈了小姐,等回到侯府,就能好好休息了。侯爷、夫人还有小少爷们,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府里急切地等着咱们呢……”老嬷嬷边摆弄饭菜边絮叨着。 “急切地等着?”慕渔心里冷笑,上辈子她回侯府,可是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大家都围着慕嘉和转,忙着安慰他。 表面上,她却是笑得温和:“这一路上有嬷嬷的细心照顾,哪有什么委屈,反而是嬷嬷不辞辛劳来接我,辛苦了。嬷嬷吃过早饭了吗?要是还没,就跟阿渔一起吧?” 江嬷嬷本是冯氏的陪嫁嬷嬷,慕渔自小除了乳母之外,就是她照料得最多。 听说慕渔走失时,她比冯氏还要伤心;知道慕渔被找回,更是主动提出要来接慕渔回家。 原以为,无论小姐被教导成了什么模样,她都能趁这一路好好教小姐侯府规矩。 谁料,小姐却被那户人家调教得温文尔雅,落落大方。 那小丫鬟站在慕渔背后,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忙活的江嬷嬷。 第2章 侯门深似海 刚才她端着小姐的早膳上来迟了,江嬷嬷只是说了句“伺候得太慢”,就直接把饭菜接过去了。 她从小姐进入韩家起就在身边服侍,这些年来,小姐从未责罚过她。 何况昨晚如果不是被侯府派来的两位姐姐硬拉去喝酒,她就不会起晚了。 “夫人,眼看就要到侯府了,老身多嘴一句,您别介意。” 昨晚的事,江嬷嬷是清楚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摸透了这小丫鬟的脾性。 心直口快,忠诚无比,但却缺乏防范之心! 慕渔抿了一口白粥,没了食欲,放下碗说:“嬷嬷但说无妨,阿渔初回侯府,虽然一路上嬷嬷教了很多规矩,可心里还是紧张得很。” “侯府毕竟是大户人家,虽然不像其他府第那样后院争斗不断,但也绝不能过分单纯善良……” 说到这里,江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慕渔背后的丫鬟一眼,没有继续。 她相信夫人聪颖,自然能明白言下之意。 “小姐,用饭吧。” 江嬷嬷走后,那小丫鬟终于忍不住了,把昨晚两个姐姐拉她喝酒,以及早上江嬷嬷训斥她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慕渔。 慕渔这才恍然大悟,上一世江嬷嬷明明告诫过,要把恶人闯入房间的事保密,可最后还是被慕嘉和知道了并利用,问题显然出在两个丫鬟身上。 知书是从韩府带来的,小时候哥哥看她太沉默,特意为她找的伴儿。 离别前的那一夜,哥哥和她聊了很久,还允许她尝了期盼已久的桂花酒。 哥哥酿的桂花酒甘甜爽口,一饮而尽,满口都是桂花的芳香。 哥哥叮嘱,如果在侯府受了气,就给他写信,他哪怕是豁出命也要接她回家,桂花酒随她喝个够! 然而上一世回到侯府后,为了那些薄情寡义的亲人,为了那个不择手段的所谓爱人,她慢慢地和怡州的联系就断了。 就连知书,也被慕嘉和害了,只因她誓死保护自己。 慕渔搂着气息渐弱的知书,心痛中竟夹杂着一丝庆幸。 幸好,她早已断了与家中那位兄长的牵绊,否则以苏离然和慕嘉和的心狠手辣,阿兄恐难逃一劫。 “小姐,我们回怡州吧……” 知书的啜泣让慕渔从思绪中抽离,她轻柔地用丝帕拭去知书脸上的泪水,内心默默发誓,要守护这份纯真,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江嬷嬷并非恶意,这一路上她教会你许多,侯府不比韩家,处处规矩,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是非。” “但江嬷嬷提过,侯爷与夫人情深意笃,后院无妾无宠,公子们也是手足情深,远比韩家安宁。” 若非亲身经历过,慕渔或许也会被这表象迷惑。 背后的污浊,实在令人不堪! “你心地太纯,别人说什么都信。”慕渔目光灼灼地看着知书,认真叮嘱:“进了侯府,除了我的话,别人的话半分也别信!” 知书虽天真,却不愚钝,见慕渔少有的严肃,连忙点头答应。 二月春风吹得依旧如冰刃,体质虚弱者难以承受。 慕嘉和便是如此,她一病不起已五日,冯夫人日夜相伴,人消瘦一圈,眼下青黑,看起来竟比病床上的慕嘉和更为虚弱。 冯夫人对慕嘉和疼爱有加,初始是怜其身世,后发现她比儿子们更贴心聪慧,京城贵妇皆赞赏有加,为冯家赢得不少光彩。 多年相处,冯夫人早视慕嘉和如己出。 得知慕渔寻回时,冯夫人喜极而泣,可一听说慕渔是在商贾之家成长,不由自主地与慕嘉和比较起来。 慕嘉和,京城上下赞誉有加,温婉贤淑,才貌双全,世家贵族求娶者络绎不绝,甚至皇亲贵胄也对她刮目相看。 而商人养大的慕渔,怎能相比? 怕是拘于小节,礼数不通,更不用提诗书琴画,教她规矩恐怕也难以调教。 “冯家究竟怎么想的,这人丢十几年了还找回来,嘉嘉这次生病还不是因为她,这些年没她我们也挺好。” 这抱怨来自慕庭樾,侯府三公子,终日游手好闲,与朋友饮酒作乐。 他仅年长慕渔一岁,近日因慕渔的回归,慕嘉和愁眉不展,他从嘉和身边侍女口中得知,深夜时分,嘉和常常暗自垂泪至天明,本就体弱的她…… 就算他怎么安慰,慕渔回到侯府的事实也无法抹去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阿爹阿娘更不会因为有了慕渔就冷落了她,但嘉嘉还是哭个不停。 “三哥,其实是嘉嘉占了姐姐的位置,我应该让出来的。只是想着以后再也看不到阿爹阿娘,见不着哥哥们,我就心痛得喘不过气来,三哥……我好自私,只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慕嘉和抽泣得厉害,最后在慕庭樾怀里哭得晕了过去,这把慕庭樾心疼得不行。 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慕渔回来,她在怡周好好的,干嘛要来打破他们幸福的日子呢? “别说傻话了!阿渔也是咱们的妹妹。” “什么妹妹,当初是她贪玩走丢的,阿娘因此病得差点没了命,是嘉嘉陪着阿娘,逗阿娘开心,阿娘才一点点好起来的。嘉嘉才是咱们真正的妹妹!” “嘉嘉是妹妹,阿渔也是妹妹,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侯府要接回在怡州的嫡女?你这些不分轻重的话,以后别再说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喝了酒就胡闹,别怪大哥对你不留情面!” 慕庭言一边劝一边警告。 “阿娘……”慕庭樾望向冯氏,平时冯氏最惯着他。 “你大哥说得对。” 慕庭樾冷哼一声,对这位还没回来就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妹妹,心中充满了怨愤。 上京虽然不及怡州那般宜人,却胜在繁华无双,处处显露出国家的强盛。 马蹄声在喧闹的街道上显得不那么清晰,慕渔回头透过车帘一角向外望去,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她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没错,她重活一世了! 前世刚到上京就被这儿的繁华震撼,回到侯府后又急于和兄弟们拉近关系,常求他们带她出去,换来的却是责备和训诫。 第3章 偏爱 大哥哥慕庭言说:“阿渔回到侯府,成了侯府的人,就要记得身份,作为嫡女,一切以侯府的利益为重,嘉嘉可不像你这样不懂事。” 可转眼他就带着所谓的“懂事”的嘉嘉出游。 二哥哥慕庭轩道:“慕渔你哪有一点侯府嫡女的模样,粗俗浅薄,带你出去我只怕会被同窗笑话,颜面扫地。” 然而私下里,他又在同窗面前夸耀慕嘉和才华横溢,连他自己都自愧弗如。 三哥哥慕庭樾从一开始就对她厌恶有加,仿佛她犯下了滔天大罪,别说带她出去,就连和她说句话都觉得恶心。 但转身他就能满脸笑容地跟着慕嘉和后面,一口一个妹妹地哄着。 前世的慕渔不解,明明自己才是亲生的,为何要如此待她,明明她没做错什么,明明她已经尽力去讨好,甚至放低到了尘埃里。 重活一世,慕渔懂了,人的心总偏向一边,他们接纳了慕嘉和,便不可能再接受她。 即便她才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 不…… 慕渔眼睛微眯,长长的睫毛下藏着几分冷笑和悲哀。 上辈子,在慕渔回光返照的时候,慕嘉和屈尊俯就,贴近她耳畔,透露了一个足以让侯府翻天覆地的秘密…… 正午,马车停在平阳侯府门外。 慕渔一步步走下台阶,眼睛死死锁在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金边朱红大门上,自从重生以来,他心里的波澜和恨意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江嬷嬷,您总算平安归来了,家里的小姐已经病了好几天,夫人日夜不息地照料,您若再不回来,谁也劝不动夫人休息啊。” 慕渔刚从马车踏出,一名丫鬟就急匆匆地迎上来,满脸的焦虑与担忧,仿佛没看见慕渔一般,拉着江嬷嬷的手就开始唠叨不停。 慕渔认得这个丫鬟,冯院的一等侍女倩雪,除了江嬷嬷,就数她在冯氏那里最受信赖。 但慕渔清楚,此人与慕嘉和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江嬷嬷一听,脸色微变,“侯爷呢?” 倩雪回答:“侯爷这几天政务繁忙,只派了小厮回来传话,说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府。”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侯爷会忙到夜不能归,这么多年,这规律从未改变,江嬷嬷自然知晓。 “真是胡闹,大少爷和小少爷怎么也不知道劝劝,夫人的身体哪能经得起这样连轴转!” 江嬷嬷焦急地往府内赶,刚跨过门槛便猛然顿住脚步,回望间,正对上慕渔那双盛满泪水、委屈交织却强忍不发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揪痛。 这一路上,她不断地对大小姐说府里上下都盼着她回来,等她归来的那天,侯爷、夫人还有少爷们必定会在门口热切期盼。 然而现实却是,既没有喜笑颜开,也没有殷切期盼,更不用提…… 江嬷嬷心中暗自明了,除了侯夫人以外,两位少爷此刻定是在嘉嘉小姐的金玉院里。 嘉嘉小姐是江嬷嬷看着长大的,虽然和夫人没有血缘之亲,但江嬷嬷偶尔会察觉到,嘉嘉小姐私下里并不像在夫人面前那样天真无邪。 她曾委婉地向夫人提过,可夫人并未放在心上。 出门前,夫人特意交代她,回家时别太招摇,免得伤了嘉嘉的感情。 虽然嘉嘉从没说过,但夫人心里清楚,嘉嘉总感觉自己是寄居他人篱下,所以行事总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江嬷嬷对夫人这番话不以为然,刚想开口劝解,就被夫人抢先一步拦下了话头。 “孩子当年走失,不是我们的错,是她贪玩。就因为她走丢了,咱们家差点儿支离破碎。如果不是侯爷后来带回了嘉嘉,我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嬷嬷,那孩子虽说是我生的,却不是我亲手带大的。嘉嘉虽非我亲生,却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要说感情深,我和嘉嘉更亲。叫我怎么舍得,又怎能舍得了呢?分离的痛苦我已尝过一次,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江嬷嬷还想再说什么,见夫人一脸痛楚,嘴唇泛白,生怕再刺激她会引起旧病复发,只好默默咽下了剩下的话。 自从渔儿走丢后,夫人伤心过度,病倒了好一阵子,虽然慢慢调养恢复了不少,但每天还是离不开汤药调理。 那些年很少犯的老毛病,近半年来不知怎的,频繁起来,差不多隔几个月就要折腾一回。 “嬷嬷,阿渔和您一起去看娘亲。” 慕渔藏起眼里的痛楚和哀伤,乖巧地走到江嬷嬷身旁。 如果渔儿这时候闹上一闹,江嬷嬷心里或许还好受些,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想为夫人开脱,也想安慰渔儿,可没等她开口,慕渔便先说了:“嬷嬷,阿渔知道,这些年都是嘉和妹妹代替阿渔陪伴在爹娘身边。她虽然是爹娘收养的,但这些年的亲情,割舍不下。” “嬷嬷以前教过阿渔,身为名门嫡女,应当知书达理,举止娴雅,阿渔一直都记得。” 江嬷嬷强忍着眼中的酸涩。 渔儿何尝不希望爹娘能出门迎接,何尝不渴望全家人热切的期盼呢? 现在的懂事和小心,不过是这些年在养父母家中处处留心、察言观色养成的习惯罢了。 由此可见,渔儿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 夫人嘴硬心软,见到渔儿,一定会比她更加心疼,更加怜惜。 平阳侯府,这地儿从前是个大官儿——中书侍郎家宅。 那时候的皇上糊涂,下面的大臣也尽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那么个三品官儿,家里头的排场愣是豪得跟王宫贵族似的。 院子里头,亭子啊,走廊啊,小桥流水啊,样样儿齐全,精致得不行。 可慕渔上辈子呢,却住在那儿最不起眼的角落——沉香小院。 虽说大小和她在韩家那院子差不多,但比起慕嘉和那富丽堂皇的金玉院,可真是差了一大截,里头的摆设装饰,更是没得比。 上辈子,慕渔傻乎乎地信了他们的鬼话,以为他们会更心疼自己,以为他们对慕嘉和的好只是为了侯府的面子! 心疼?呸!那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编出来的瞎话! 第4章 无情无义 真要是心疼她,哪会让一回家就看见所有人都围着慕嘉和转? 真要心疼她,能让她住那么远的偏僻地方? 真要心疼她,又怎么会口口声声说在乎,转身就伤她心? 真心疼,就像娘和大哥那样,在那个钩心斗角的地方,还拼命护着她那份纯真。 慕渔跟着江嬷嬷和倩雪,往金玉院那边走。 这一路上,倩雪老偷偷瞅着这位失散了十余年的侯府正牌千金,心里头五味杂陈。 慕渔长得和主母有六七分像,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温柔又灵动,带着点妩媚,鼻子小巧如水滴,眉毛却英气勃勃,和几个小少爷一模一样,这长相,非但不突兀,反而让她整个人光彩照人,特别打眼。 倩雪心里难免有点慌,不过很快又把这情绪按了下去。 嘉嘉小姐虽说是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算不上侯府的亲骨血,但和老爷总有些关系,这些年主母和几位少爷对她的照顾,那可是真心实意的。 就算今天真的亲骨肉回来了,嘉嘉小姐一生病,主母和少爷们还是只惦记着嘉嘉小姐。 多年的情谊,岂是血缘能轻易比得了的? 再说,嘉嘉小姐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 “走什么,你能走到哪儿去?真要走,也不该你走……你才是京城上下都知道的侯府大小姐,你才是咱们的亲妹妹……血缘亲?真要说起来,你和我们也是一脉相连!” “嘉嘉,你别怕,她回来又能怎样,又不是咱们找回来的,我和哥哥们才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现在都十四了,再过一年就要成年,到时候让娘随便帮她找个远点的人家嫁了就是……” “大哥,娘,你们劝劝嘉嘉吧,别真让她搬出去吧?” 快到金玉院正屋的时候,屋里的话一字一句,冷冰冰的,像是锋利的刀,直戳慕渔的心窝子。 哪怕告诉自己别往心里去,可听着还是难受。 说出这些话的,是她的三哥,侯府的三公子,和慕嘉和最亲,慕嘉和说啥是啥,慕嘉和一掉眼泪,错的就成了她慕渔。 慕渔以前总觉得自己不够完美,达不到爹娘嘴里的乖巧贴心,达不到大哥心中的温婉贤淑,比不上二哥口中的才华横溢,也没法像三哥那样慷慨大度。 于是,她拼了命地想通过努力赢得他们的赞许,结果却是南辕北辙,反而让自己在他们眼里变得越发讨厌。 现在她明白了,问题根本不在于她! 侯府那些人,从没真心希望她回家,更别说主动找她回来。 要不是外祖父挂念着她,坚持派人四处搜寻,她可能这辈子就留在韩家了,而慕嘉和则会顶着侯府嫡女的光环,风光无限。 这一切,到底凭什么? 她哪里有错? 错的一直都是他们,无情无义,不分黑白,不辨善恶…… 他们错把沙砾当作了珍珠! 这一世重来,她不再在乎侯府那些人的看法,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嫡女形象,什么家族共荣辱,都随风去吧! 正思绪万千,江嬷嬷推门进来,打断了屋里的低语。 小少爷向来心直口快,平时最护着嘉嘉小姐,真怕他又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来。 慕渔回到侯府无人问津,心里已经够不是滋味,小少爷的话更是像针一样扎心。 “夫人,老奴把渔小姐接回来了。” 江嬷嬷拉着慕渔的手走到冯氏面前,“渔小姐听说您和嘉嘉小姐身体不适,不顾旅途劳顿,硬是要老奴带她来看看。” “夫人,渔小姐心里时刻记挂着您和嘉嘉小姐呢。” “娘。”慕渔轻轻唤了一声,抬头望向冯氏,姿态从容,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慕家人面前总是低头缩颈,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说话了。 上辈子回来时,慕嘉和也生病了,但慕渔没有直接被带到冯氏那里,而是被安排到了沉香小院。 那时候,她心里是有些不满的,嬷嬷一路上说爹娘兄弟多么盼她回家,结果回到侯府,却是冷漠和忽视。 她以为自己闹点小脾气,家里人就会来哄她。 可笑的是,慕渔孤零零地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冯氏才让人叫她过去。 见面之后,没有关怀,没有安慰,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备。 “终究是在商贾家里长大的,格局太小,嘉嘉都病得起不了床了,你竟然都没来看一眼。怎么,当年你贪玩走丢,现在回来还想让我们围着你转,哄着你吗? “我们宠着嘉嘉怎么了?别忘了,这么多年是她在替你尽孝,是她维持着侯府嫡女的颜面。你不感激就算了,还学起那些后宅女人争风吃醋的勾当。” 那次的责骂,让慕渔满腹委屈,从此以后,她再不敢有任何小情绪。 不只是冯氏,慕庭言、慕庭樾,还有依偎在冯氏怀里的慕嘉和,都在打量着她,尤其是慕嘉和。 单看慕渔的模样,就能断定她是侯府血统无疑,那张和冯氏有六成相似的脸庞,绝非巧合能解释的,要知道,冯家的两位千金当年在上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佳人! 尽管慕渔回来的那天穿着一件质地粗糙的淡蓝裙子,甚至比不上府里丫鬟的衣裳,但这丝毫不减她的姿色,反倒是把她白皙的肌肤和美丽的容颜衬托得更加出众。 她的眼睛又大又细长,流露出勾人心魄的柔情,看上去就是个擅长魅惑的狐狸精。 慕嘉和心里的石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在慕渔回来之前,她还心存侥幸,以为可能是冯家那边弄错了人,毕竟当年那个被远远送走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找回来? 然而,慕渔实实在在地站在了面前。 慕渔的归来威胁到了她拥有的一切——作为嫡女的地位,上京人们的关注…… 一旦那些本来就对她心存不满的贵族女子知道她慕嘉和其实是侯府养女,还不知会怎么嘲笑她,将来她如何在上京的贵妇人圈子里立足? 她必须牢牢掌控侯府上下,绝不能让真实身份泄露。 依靠在府中十一年的经营,慕嘉和有信心让所有人都嫌弃她,让慕渔名声扫地,让她只能一辈子蜷缩在侯府不起眼的角落。 第5章 偏不如你意 正如慕庭樾所说,只需一年时间,就能随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把慕渔嫁出去。 就算冯氏不愿意,父亲也会说服她!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 冯氏轻柔地拍打着慕嘉和的背,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嘉嘉病成这样,自己却被慕渔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心绪。 不过,慕渔那张脸确实太吸引人了,至今还记得当初接生婆连口称赞的情景。 接生婆说,她这么多年接生,见过无数小娘子降生,但没见过像这位小娘子出生时就如此精致甜美的,和自己如此相像! 为此,冯氏还赏给了接生婆一大块金子。 从那时起,她对年幼的慕渔更是疼惜有加,看着那张和自己酷似的脸就满心欢喜。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慕渔竟然出落成了这样,虽然和自己有六成相似,但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冯家特有的气质,就像她上面的三位哥哥一样。 一回忆起往昔,她以绝食为要挟,硬是要嫁给那时尚是崭露头角的侯爷时,冯家人脸上那无奈又决绝的表情,总让冯氏心头五味杂陈,满是伤痛与愤懑。 自那以后,她暗自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让冯家上下都懊悔——阿姊挑的夫君固然好,她的选择也毫不逊色! 幸运的是,这些年来,侯爷步步高升,机缘巧合下在圣上登基前夕为其挡下一剑,以生命为赌注,换来了侯府今日的显赫。 更难得的是,侯爷待她始终如一,没有违背婚时的承诺,家中未曾纳妾,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成了京城人人口中的佳话,令人称羡的侯门夫人。 相比之下,阿姊虽贵为丞相夫人,但府内妾室环绕,何谈幸福? 想到此,冯氏心中的旧事翻涌,不自觉地将对往事的怨怼融入了拍打慕嘉和的动作里,力道不由加重,惹得原本假意咳嗽以引人注意的慕嘉和真的咳了起来,白皙的脸蛋陡然泛起了红晕。 冯氏这才惊觉,连忙停下了手。 “妹妹为何病得这样重?”慕渔目光紧锁着她,语气诚恳地说:“姐姐认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若是你需要,我立刻修书请他来京,定能让你药到病除。” 慕渔见识过真正的病人,并非慕嘉和这般虚弱模样,她那过分的苍白大半是刻意抹上的脂粉所为。 除了冯氏和慕家的几个兄弟外,旁人都看得真切,未免太过盲目信从。 “多谢姐姐关心,我的病,爹娘早已多次请宫中太医诊治,皆说因体质而来,难以根治,只因这些年家人的呵护才稍有好转。” 说到这里,慕嘉和意味深长地瞥了慕渔一眼,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挑衅,“近来却不知为何,总感胸闷难舒,恐怕是受凉了……” 慕嘉和声音细弱,看似纯良无害,字字句句却如锋利的刀尖,直刺慕渔心窝,告诉她,即便自己取代了她的位置,在侯府依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慕嘉和那张脸天生就带了几分楚楚可怜,这些年在侯府的熏陶下,更添了几分京城贵族小姐的高雅气质,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尊贵。 她柔弱地依偎在冯夫人的怀里,脸色苍白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由让人心里生出一股想要呵护的冲动。 在前世,慕嘉和正是利用自己那副纯真无邪的外表,把慕渔牢牢压制在脚下,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她,轻蔑地说:“看吧,你费尽心机渴望的亲情,对我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掌控的东西。” 然而,慕嘉和哪里知道,重活一世的慕渔,对这一切根本就不屑一顾! “哪是什么着凉,分明是自找上门来扰乱侯府平静的不速之客。” 慕庭樾冷笑一声,“还说医术高超?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太医院当个首席太医呢,难道是看不上那份荣耀?” “老三,住嘴!”慕庭言厉声喝止,“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阿渔也是一番好意。” 慕庭樾小声嘟囔着,“哪有什么好心,不过是猫哭耗子。” 慕庭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温和地看向慕渔,“阿渔,别怪你三哥,他这人就这样。” 相比之下,慕渔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慕庭言这个人。 他简直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满嘴的仁义,表面上对作为嫡亲妹妹的她关怀备至,一旦慕庭轩或慕庭樾对她有丝毫不敬,他就会摆出兄长的姿态教训他们,但实际上,他的言语之间无不透露着对他们的维护。 在前一世,慕渔曾被慕庭言那虚假的温柔和表象迷惑,言听计从。 即便后来被慕嘉和囚禁虐待,她仍对慕庭言抱有一线希望,认为他是最疼惜自己的大哥。 谁知道,这个大哥,最后却公开宣布,他慕庭言并没有慕渔这样一个悖逆的妹妹,他唯一的妹妹,自始至终只有慕嘉和一人。 而侯府这么多年,对慕渔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真是讽刺,仁至义尽? 慕渔收敛了眼中的冷漠,柔和地说道:“阿渔不会责怪三哥,阿渔知道三哥是因为太担心妹妹了,才会口不择言。” 她转头望向冯氏怀里抱着的慕嘉和,一脸诚恳:“虽然妹妹是爹从外面带回来的,但这么多年来,的确是妹妹陪在爹娘和哥哥们身边。姐姐明白,妹妹心里有顾虑。” “妹妹怕姐姐回来后,会夺走以前属于妹妹的一切,怕被赶出侯府。” “妹妹放心,姐姐不会那么狠心的。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谁也不能欺负你,不会让外界对你说三道四!姐姐会好好保护你。” 慕渔的话差点让慕嘉和气得吐血,她不要慕渔这种悲天悯人的姿态,她需要的是慕渔的嫉妒、慕渔的失控、慕渔的崩溃…… 只有那样,侯府里的人才会讨厌慕渔,才会下决心彻底放弃慕渔!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一直沉默的冯氏惊讶地看着这个在商贾之家生活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难以置信她能如此宽容大度,“你真的愿意让嘉嘉成为你的妹妹?” “娘,嘉嘉本来就一直是阿渔的妹妹。” 冯氏试图从慕渔脸上寻找一丝破绽,却发现自己的女儿眼神清澈,满脸真诚,全然没有预期中的争吵和哭泣。 第6章 把她赶出去 这本是冯氏期待的局面,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空落感。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既然如此,以后你们姐妹俩要互相扶持,共同成长。只是嘉嘉从小身体不好,这些年虽然用药调理有了好转,但仍需细心呵护。阿渔作为姐姐,要多关照妹妹。” 冯氏顺理成章地说着,“等你爹回来,我会和他商量挑个日子宴请京城的贵族,让阿渔见见世面,也正式宣布你们是孪生姐妹,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怀疑嘉嘉的身份了。” “嬷嬷,让人把知春院整理好,阿渔以后就住那里,离我们近点,感情也能更亲近。再去锦衣阁请人来给嘉嘉和阿渔做几套衣服。” 冯氏觉得,既然给阿渔做了安排,就不能偏心,这样做才公平。 走出金玉院,西下的夕阳正好洒在慕渔身上,将她紧紧包裹。 二月的夕阳应该带点温暖,但慕渔却觉得格外刺眼,格外寒冷,就像穿着单衣置身于冰雪之中,让她不禁颤抖了一下,下台阶时差点没站稳。 知书察觉到主人的不对劲,连忙扶住她,忧虑地轻唤:“小姐……” 慕渔眯着眼睛对向夕阳,似笑非笑,似泣非泣:“知书,又冷又饿。” 是啊,她从早上喝了点稀粥就开始赶路,中午到侯府后就被江嬷嬷领到了金玉院,没人问她旅途是否劳累,也没人问她吃过饭没有。 在金玉院这么久,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上。 她的生母冯氏一个劲地叫着嘉嘉长嘉嘉短,那个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的养女,宁可让她受委屈,也要维护慕嘉和的名誉,给予她应得的尊重,舍不得让慕嘉和受一点点苦。 而她的两位哥哥,在她走进金玉院的那一刻起就在提防她,生怕她对慕嘉和不利。 她这辈子算是开了窍,终于看清谁才是真正心疼自己,那些虚情假意的家伙,倒是贴心得跟膏药似的! 真是活生生把自个儿贬低到尘埃里! ...... 从静雅阁到盈秀阁,脚程快也要小半时辰,慕渔跟着江嬷嬷一路行来,院内一切已打点得井井有条。 “小姐奔波劳累,老奴已安排厨房备下饭菜,您先用膳,随后好好休息,院中若有不周,尽管差遣丫鬟来找我。” 江嬷嬷对慕渔满眼疼爱,无奈身份所限,除了偶尔在主母面前提点建议,只能尽力让小姐日子舒坦些。 这一路,她已为那些老爷少爷说了不少好话,现在真不知道还能怎样圆场。 或许是小姐刚回府,他们还没适应,时间长了,总会好转…… 老爷知道小姐找回来了,乐得像个孩子,等他回来,定会对小姐百般呵护。 “嬷嬷费心了。”慕渔抿嘴,挤出一丝苦笑。 江嬷嬷见状心疼,转过身匆匆离去,在院中叮嘱丫鬟们细心侍奉,不可有丝毫怠慢,随后不久,热腾腾的饭菜就送到了。 看来是江嬷嬷特意关照,菜肴丰盛至极。 慕渔简单梳洗,坐在桌前,一改先前愁眉苦脸的模样,大口吃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知书目瞪口呆。 “小姐,您没事吧?”知书问道。 慕渔嘴里满满当当,只摇摇头继续吃饭,直到一碗饭下肚,才端起汤碗,细嚼慢咽,“放心吧,我好得很。” “可刚才……”知书话到嘴边又咽下,她不愿再提那事,若非忌惮侯府的规矩,真想给那位做作的女子点颜色看看。 那女子比怡州韩家后院的姨娘还叫人反感。 慕渔拉知书近一些,低声说:“刚才不过是演戏,阿兄临行前怎么交代的,忘了么?” 晌午,慕嘉和只喝了碗清粥,她精心煮的燕窝也没动,生怕慕嘉和饿着,便让盈秀阁的丫鬟悄悄温了饭菜送去。 慕庭言和慕庭樾也陪在一旁用饭。 餐桌上,慕嘉和埋头小口喝着冯氏特地为她熬制的鸡汤,似乎食之无味,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抽泣。 “嘉嘉?”三人同时放下筷子,担忧地看着她。 慕嘉和急忙抹去泪水,故作轻松抬头笑道:“娘,大哥,三哥,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混账!”慕庭樾猛地起身,踢翻椅子,怒气冲冲地说:“老子这就把慕渔赶出去!” 他抬脚就往外走。 “站住!” 冯夫人和慕庭言同时发出责备之声。 “三哥,你这是干嘛呢?”慕嘉和连忙扯住慕庭樾的衣袖,“姐姐并没做错,她本来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她能接受嘉嘉,嘉嘉已经很感恩了,刚才我只是因为太高兴才哭的……能留在家里,能陪在爹娘身边,还能和哥哥们一起成长,嘉嘉很开心。” “嘉嘉知道三哥是为了我好。” “你谢她干什么。”慕庭樾怒气未消,可对着慕嘉和,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她哪里是真心好意,你听不出她话里有刺吗?你是爹从外面领回来的又怎样,哪轮得到她指手画脚?还说我胡言乱语,她算老几啊!” 慕嘉和原本略显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多了几分对慕庭樾的埋怨。 果真,就算在侯府十一年了,他们还是忘不了她是爹从外面带回的,心底里还是看不起她! “既然是冯家找到的人,那就让她回冯家去好了,反正她身上也流着冯家的血……” 慕庭樾越说越激动,冯夫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慕庭言连忙呵斥起来,“慕庭樾,你是祠堂跪少了还是觉得家规对你太宽松了?” 见大哥生气了,慕庭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慕庭樾这公子哥,仗着家世什么都不怕,连父亲都敢顶嘴,可一碰上大哥,他就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慕渔是我们亲妹妹,无论你接不接受,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在商人家庭长大,那样的环境能培养出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她见识浅薄难道你也一样?就凭你今天的行为和言语,如果传出去,不仅会毁了嘉嘉的名誉,还会让慕府陷入不义,侯府今天的尊贵,是爹和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换来的,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别怪大哥不留情面!” 慕庭言身为正八品监察御史,负责监督百官,巡查地方,修正司法,虽然官位不高但权力广泛,又深得皇帝赏识,加上慕侯当年的救驾之功,将来在朝廷上必定能更进一步。 第7章 柔弱可欺 他向来仁义正直,性格温和谦虚,大臣对他好评如潮,都认为他前途无可限量。 慕侯对自己的长子尤为满意,侯府的事务慕侯一般不过问,只吩咐管家遇到事情找大少爷商量,连弟弟们也归他管束。 “行了,嘉嘉刚恢复,别再让她为你操心了。” 慕庭言训斥过后语气转柔,这是他的习惯,除非慕庭樾真的太过分,否则他不会轻易动怒或动用家法。 “慕渔那边你别冲动,我想办法让她待在知春院里,不随便外出,总共也就一年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 慕庭言私下认为,像慕嘉和这样温柔懂事,才华横溢的才是适合做他妹妹的人。 晚餐后,冯夫人反复叮咛慕嘉和的贴身丫鬟,要她们好好照看主子,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即汇报给扶风院,又安慰慕嘉和好好休养,别多想,然后才由倩雪搀扶着缓缓离去。 初春时节,天黑得早,侯府早已点亮了走廊两旁的灯笼。 扶风院和金玉院仅一墙之隔,但走过去还是要点时间,再加上冯夫人这几天一直在金玉院照顾慕嘉和,自己也没休息好,身体虚弱,脚步不由得放慢了许多。 “你刚才过去看了没,知春院子里的事都料理好了吧?” 一迈出金玉院的门,冯夫人这才开口询问起慕渔,对这个年幼时便失散的女儿,虽说感情不深,但血浓于水,总归心里有个疙瘩,尤其是想到当初孩子丢失,多少是因为自己疏忽。 冯夫人心想,做娘的心,操劳就没个完。 倩雪回话说:“主母要是不信那些偷懒的小丫头,难道不相信江嬷嬷吗?她对渔小姐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临走前还狠狠训斥了知春院里的一众丫鬟,生怕渔小姐受半点委屈,这待遇,连嘉嘉小姐都没享受过呢。” 说到这里,倩雪不禁为府中的小姐暗暗叫屈。 冯夫人沉默片刻,说道:“阿渔从小就是江嬷嬷带大的,她偏心些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嘉嘉,江嬷嬷对她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倩雪的手腕微微发疼,连忙说:“是我多嘴了。” 她的眼神比夜色还要幽暗几分,满含不甘。 自从主母嫁进侯府,她就跟在身边,一转眼都二十余年了,她明明是扶风院的一等大丫鬟,许多事主母还是选择背着她与江嬷嬷商量。 江嬷嬷那个老糊涂…… “主母,您回来了。”冯夫人刚踏进扶风院门槛,江嬷嬷就迎了上来,“倩雪,去烧些热水,准备给主母沐浴。” 在江嬷嬷面前,倩雪不敢展露丝毫野心,连忙应声带着院里的婆子去准备热水。 一如往常,主母沐浴只让江嬷嬷侍候,倩雪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嬷嬷,有你在身旁我才安心。” 冯夫人倚在浴桶旁,任由江嬷嬷服侍,满身的疲惫仿佛找到了出口,声音透着疲惫,“嬷嬷,我们这样做,嘉嘉会不会暗自伤心?她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我能感受到,她一定觉得阿渔回府,我们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她了。” “明明是父亲非要我与冯家断绝往来,还说再也不管我,这些年冯家对我不管不顾,为什么偏偏在寻找阿渔的事情上要横插一脚?” 江嬷嬷按摩肩膀的手停顿了一下。 “主母,您不担心渔小姐会难过吗?她满怀喜悦回到侯府,却发现娘家人对另一位姑娘百般宠爱……主母,您给予嘉嘉小姐的爱,本该属于渔小姐的……” “嬷嬷!”冯夫人睁开眼,严厉地说,“你逾越了!” 或许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冯夫人轻轻拍了拍江嬷嬷放在她肩上的手,柔声说:“阿渔终归是我的亲骨肉,我自然对好好待她的。” 慕侯是在慕渔回府三天后到家的。 这几天,慕渔安静地窝在知春院子里,除了第二天锦衣阁派人为她定制衣物外,几乎没人打扰。 听说慕嘉和的病情反复,冯夫人和府中的公子们都围着她转,还专门差人传话,让慕渔安心留在院子里。 慕渔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这三天,她把时间都花在书房里,不是在纸上涂涂写写,就是在焚烧这些文字记录。 她梳理了前世的记忆,哪些人能结交,哪些人要提防,哪些人最好避开…… “小姐,管家来消息,老爷回府了,让您过去一趟。”知书轻敲书房门。 慕渔应声,等到盆中的纸张燃尽,才缓缓出门。 因为是侯府的订单,锦衣阁加班加点,隔日就送来了新衣,慕渔和慕嘉和各五套。 今天阳光明媚,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知春院的枯枝也冒出了新绿,生机勃勃。 慕渔身着淡湖绿裙,外搭绣着海棠的白夹袄,皮肤显得更加水嫩,秀发挽成少女髻,灵动的双眼透出几分俏皮,仿佛回到了韩家时的纯真活泼。 但这瞬间又恢复了沉稳内敛的模样,知书见了不禁眼眶微红。 到达前厅,其他人已齐聚。 慕渔一出现,原本热闹的气氛立刻变得安静,除了下人,五位主子各有心思。 慕渔假装不知情。 刚回侯府立足未稳,她不能硬碰硬,即使重活一世,也无足够的底牌去抗衡,她需要扮演的是柔弱可欺的形象。 “阿渔来了,快去见见你爹。” 冯氏招呼道。慕嘉和的病让冯氏日夜操劳,尽管江嬷嬷劝说休息,冯氏仍难以释怀。 每当有空隙,她就会想起慕渔,还有江嬷嬷的忠告,内疚如野草疯长。 尤其看到慕渔,想到即将说的话,内疚更深,眼神充满宠爱,语气温柔:“你爹原计划过两天回来,但他特意提前完成了公事。” 慕渔望向主位上的平阳侯慕峰,即便年岁增长,仍难掩风采。 单凭外貌,他与冯氏确实相配,此刻正满眼慈爱地看着慕渔。 若非前世经历,慕渔或许会被慕峰的表面迷惑,在这个将她视为异类的侯府,慕峰偶尔流露出的善意总让人轻易卸下心防。 然而,在那温柔英俊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自私、尖酸、固执和自卑所催生的冷酷无情。 慕渔上前施了一礼,轻声唤道:“父亲。” 第8章 伪善的臭味 “真是个好孩子。”慕峰亲自起身,将慕渔搀扶起来,“这些年来你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是我们侯府对不住你,以后父亲一定把你当作掌上明珠,再不会让从前的不幸重演。” 慕峰心里明白,慕渔必定是出落得极为标致。 当年他与冯夫人成亲时,京城上下谁不称赞他们是才子佳人一对。 即使心中早有预设,真正面对慕渔时,那份由衷的赞叹还是难以掩饰。 慕渔不同于慕嘉和那般温婉小巧,她的美貌足以倾城倾国,柔美中蕴含着几分飒爽,飒爽中又透露出几抹柔情,只消一眼,便令人难以忘怀。 这样的女儿…… 无论是对侯府还是对他自己,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只要慕渔乖乖听话,侯府权势必将如日中天,到时候,谁还敢背后议论,说他慕峰的成功是靠裙带关系,靠的是有个守卫西梁边疆的岳父。 慕峰眼中那一抹惊艳迅速被深沉所取代,不经意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让慕渔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茫然地望着他,“父亲?” 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慕峰懊恼地说:“一想起当年那个该死的人贩子,我就想将他碎尸万段。如果不是他,怎会遭遇骨肉分离之痛,我的女儿又怎么会流落在外,成了商家之女!” 抹去挤出来的泪痕,他又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回了你,让你重回我们身边。” 说罢,他放手回到上座,侧头看向冯夫人,眼神温柔:“阿渔刚回侯府,衣食住行各方面还需夫人多多费心,还有日常伺候的丫鬟……嗯,就从嘉嘉那儿挑几个过去吧……还有……” “侯爷。”冯夫人笑着打断道,“我知道你挂念阿渔,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阿渔也是我的女儿,难不成我会不放在心上吗?” 慕峰连忙安抚:“对对,夫人考虑得总是比我周到。” 慕渔微微垂着清澈而略显冷漠的眼眸,乖巧地站着,只觉前厅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是伪善的臭味。 慕峰的这副面具,早已与皮肉融为一体。 只不知,当这表面上和谐温馨的家庭得知那个惊人秘密时,会是何种反应。 是悔不当初,抑或感叹得知太迟,还是冷漠视之? 慕渔暗自思量,他们如此疼爱慕嘉和,想必对此并不会在意。 毕竟,前世也未曾在意过! “阿渔。”慕峰唤了一声。 慕渔抬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她身上。 她心中明镜似的,脸上却是一片懵懂。 “昨晚你母亲一直在耳边夸奖你,夸你懂事、善良,心疼妹妹嘉和的遭遇,愿意让她作为双胞胎妹妹留在侯府。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宴请的日期就定在下个月三月初三,那天正好是上巳节,京城的权贵来侯府做客。到时候,我和你母亲会隆重地向他们介绍你。” “将来,大家都会知晓,平阳侯府有两位美丽非凡的明珠。” 见慕渔没多大反应,慕峰的声音沉了下来:“阿渔有什么顾虑吗?” 慕渔顺从地答道:“阿渔听父亲母亲的,只希望往后,父亲母亲能像疼惜妹妹一样疼阿渔就好。” 慕渔的温顺和乖巧,令慕峰颇为满意。 在他眼里,府里的女孩们仿佛是他通往权力道路上的棋子,只要她们听话,能为他铺路搭桥,他就会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作为父亲的关爱。 当然,慕嘉和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存在。 慕渔回到府中数日,全家才真正聚在一起吃了顿象征团聚的晚餐。 整个过程中,慕渔安静得出奇,对慕峰和冯氏的每个问题都毕恭毕敬地回答,眼神里流露出对父母关怀的深切渴望。 餐桌上,一家人看起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派和谐景象。 “阿渔,这是咱家庄子里饲养的羊,肉质特别鲜美。” 冯氏温柔地给慕渔回夹了一块羊肉,眼含笑意。 在一旁侍立的知书刚想提醒,接触到主母的眼神,便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内心焦急如焚——小姐羊肉过敏啊! 这还是小时候一次不经意的接触,当晚就发起烧来,全身起了红疹,多亏老爷及时请来了大夫,才逃过一劫。 从此,家中餐桌上羊肉就成了禁忌。 阿渔是在三岁那年走失的,主母怎会忘记? “嬷嬷,嘉嘉最受不了鹿肉的气味,厨房是怎么回事?”冯氏语气略显沉重。 江嬷嬷随即让人撤走了鹿肉。 慕渔低着眼帘,淡然自若地嚼着碗里的羊肉,心如止水。 冯氏记得慕嘉和不喜欢鹿肉,却不记得慕渔对羊肉的忌口,更不知道她其实偏爱鹿肉。 前世的餐桌上,羊肉几乎是常客,冯氏为了表现母爱,常常让她吃羊肉,仅仅因为慕嘉和喜欢吃羊肉,就自以为慕渔也喜欢。 甚至在得知慕渔吃羊肉会过敏后,冯氏依然故我,而慕嘉和则会假意关心地说:“娘,姐姐不能吃羊肉,以后就让厨房别做了吧。” 冯氏对慕渔投去一记冷眼,转而安抚慕嘉和:“她若真不能吃羊肉,以后就别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哪有那么金贵,也不能为她一个人改变府里的规矩。” 同时还不忘教训慕渔,“嫁人后可不能这么任性,我们当娘家人可以容忍你的脾气,耐心教导你,但婆家可不会这样。你要是个性太大,太挑剔,会被嫌弃的,做女人要温婉懂事。” 慕渔感到委屈,就去找一向和蔼的大哥慕庭言倾诉,没想到大哥却显得不耐烦,言语尖锐,“娘这么做没错,阿渔,你很快就及笄,要考虑选夫了。你是侯府的嫡女,未来的夫家必然是非富即贵,你若再这样不懂事,以后丢的就是侯府的脸。” “阿渔,大哥虽然宠你,但也希望你好。这方面,你应该多向嘉嘉学习。” 当时,慕渔不敢发脾气,只能躲到沉香小院默默哭泣。 不久,冯氏送来了套精美的首饰,说是专门为了安慰受委屈的她。 慕渔的心情因此好转。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那套首饰其实是慕嘉和挑剩下的,冯氏这么做,是想稳住她的心,让她嫁去老夫人娘家的那个侄子。 一个与慕峰年纪相仿,前不久刚丧妻的秀才。 第9章 保命的唯一法子 回院子的路上,慕渔感到皮肤开始不对劲,整条手臂瘙痒难耐,她强忍着,直至迈进知春院,关紧房门后,才急忙抓挠起来。 “小姐,您明知道自己对羊肉过敏,怎么还吃呢?” 知书心疼得泪水涟涟,边说边用湿布轻轻为夫人擦着,“我这就去找大夫。” 她见识过夫人过敏的严重,生怕有什么不测。 慕渔拽住了她,因瘙痒声音都有些颤抖,“现在还不是时机,等我发烧昏迷时,你再去扶风院张扬,务必叫所有人都知道。” 知书惊呼,“小姐,您这不要命了!” “正因为要保命,才这样做。”慕渔的手臂已被抓出了血痕,“侯府里的人根本不在乎我,既然回到了侯府,想彻底摆脱谈何容易,但也不是没办法。在此之前,我得在他们面前装成温顺听话的样子。今天别说羊肉,哪怕是冯氏递来一碗毒药,我也得看情况喝两口。” 知书欲言又止,本想说既然侯府这么难待,不如回怡州韩家,却听小姐说:“哥哥在韩家本就举步维艰,何况韩家只是商户,怎能与侯府抗衡。如果我们逃回怡州,只会拖累哥哥。” 慕渔望着知书,含泪的眼里满是温柔,“知书,让你跟我受苦了,我们再忍忍,等我找到机会,我们就离开侯府,回怡州或者和哥哥一起去个无人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 知书泪如雨下,“小姐在哪,知书就在哪。” 要想扳倒侯府,慕渔心中自有算计,现在的关键是找到退路,一条能让自己不受侯府拖累的退路。 夜深时,慕渔高烧不止,全身布满红斑,知书心急火燎地奔向扶风院,半路上不慎摔倒,赶到时已是一副狼狈样。 慕峰多日未归,与冯氏缠绵后刚入睡,门外的喧闹让他不禁皱眉,“这么晚了,谁这么不懂规矩。” 冯氏轻哼了一声,慕峰拍了拍她的背,准备起身,“夫人先休息,我去看看。” 刚拉开门,差点与急匆匆的江嬷嬷撞个满怀。“嬷嬷,你也跟着失态?” 以往江嬷嬷定会行礼,此刻却顾不上许多,急切地说:“侯爷,渔小姐那边的侍女来说,小姐高烧不起,全身都是疹子,现已昏迷。” 慕峰脸色一沉。 江嬷嬷接着说:“老奴已派人去请府医,但心里不踏实,特来禀报侯爷和夫人,是否要动用令牌,请宫中的太医?” “嬷嬷。”冯氏在房内唤了一声。 江嬷嬷连忙绕过侯爷进屋,点亮蜡烛,没等她开口,冯氏已带着几分责备道:“嬷嬷平时稳重,怎会被一个小病乱了阵脚?” 江嬷嬷跪倒在地,解释道:“夫人恕罪,老奴无意冒犯,只是渔小姐……” 不知怎的,一提慕渔,冯氏就心烦意乱起来。 她一到家,嘉嘉那孩子就病得反反复复,连一向向着她的江嬷嬷心思也偏向了别处。 不过是场普通的高烧,肯定是那丫鬟小题大做了,家里又不是没大夫,竟然敢打扰她和侯爷的安宁时光,毕竟是外面带来的丫鬟,没个规矩,这种丫鬟该直接打发走。 慕峰和冯夫人刚踏入知春院,慕庭言和慕嘉和紧跟其后也到了。 屋里正忙着让大夫给慕渔看病,慕峰和冯夫人就没进去打扰。 冯夫人拉过慕嘉和,见她斗篷里只穿了件单薄的裙子,瞪了慕嘉和身后丫鬟一眼,“怎么给她穿这么少?” 慕嘉和连忙护住丫鬟,“娘,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听说姐姐高烧昏迷,急着过来看望。” “外头天冷成这样,你病刚好,跑来做什么。” 冯夫人嘴上虽责备,眼里却满是疼爱,一边给慕嘉和紧了紧斗篷,一边搓着她冰凉的手,“她生病有府里的大夫,你要冻坏了,让我怎么活。” “大哥你也是,不知道拦着妹妹,还带她过来,万一传染了病怎么办。” 慕庭言苦笑着:“娘,您还不了解……妹妹的性子您还不懂吗?” 很快,府里的大夫出来了。 “渔小姐的状况是过敏,是不是误食了什么?”大夫说:“我开几服药,渔小姐的高烧退了就没事了,疹子要想全消,可能要等几天。” 冯夫人随即吩咐江嬷嬷派人跟着大夫去抓药。 当看到床上,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红疹的慕渔,冯夫人心里一紧。 即便刚才大夫说是过敏,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亲眼见到,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怎么会这么厉害?! 冯夫人这才想起,慕渔从小就对羊肉过敏。 小时候有过一次,当时只是淡淡的红疹,还没到高烧昏迷的地步,可冯夫人当时心疼极了,下令厨房以后别再出现羊肉。 这么多年,冯夫人自己都忘了,何况宝贝嘉嘉最喜欢的就是羊肉,就算冯夫人闻着羊膻味会不舒服。 内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冯夫人眼圈都红了。 “知书,听说你从小就伺候姐姐,难道不知道姐姐什么不能碰?”慕嘉和问道。 知书跪倒在地,“奴婢知道,主子一点羊肉都不能碰。” “你知道,为什么不劝阻姐姐?哪怕当时告诉我们,姐姐也不会昏迷不醒。” 慕嘉和心疼得直掉眼泪,“姐姐怎么想的,明知道自己不能吃羊肉还要硬吃。” 这话让冯夫人和慕庭言眉头紧锁。 明明知道不行还去做,大半夜把人都折腾起来,冒着寒冷赶到这里…… 心机如此深沉! 冯夫人心中的内疚逐渐被愤怒取代,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眼神也冷了下来。 十多年过去了,不记得慕渔对羊肉过敏很正常,难道这么点事儿她都要耍脾气? 因为她,大家都跟着疲惫不堪,怎么这么不懂事! 侯府后院干净没有勾心斗角,慕庭言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不喜欢后院里那些玩弄心机的女子,他认为女子都该如同嘉嘉妹妹那样纯洁无瑕。 毕竟是在那污秽的后院长大的,即便回到了侯府,心还是那么肮脏,对自己的亲人也用上手段。 慕庭言表面平静,心里对慕渔的不悦暗暗又添了几分。 知书感到屋内氛围微妙,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可一想起小姐昏迷前的交代,她压下惶恐,轻声道:“回程路上,奴婢问小姐,明知道自己吃羊肉过敏,为何还要吃,小姐说那肉是您给她夹的。这么多年,尽管您忘了小姐的饮食禁忌,对她的关爱却未减分毫。” 第10章 手段高明 知书没敢抬眼看冯氏的反应,继续说道:“老爷,夫人,您二位不知,小姐在韩家的日子并不顺心。韩家老爷宠妾灭妻,夫人没了养母,又因养女身份常遭姨娘欺负。小姐终日提心吊胆,时常拉着我的手流泪,说若在父母身边,定会被万般宠爱。” “如今苦日子总算熬出头,小姐渴望得到您二位的疼爱,不愿让你们失望。其实午后小姐就发起高烧,但她不让小婢打扰您们,说睡一觉就好。若非晚饭时叫不醒小姐,奴婢怎敢打搅二位的安宁。” 接慕渔时,江嬷嬷早送信回家,冯氏对怡州的情形了如指掌。 韩家在怡州数一数二,后院那些腌臜事儿用点银子就能打听清楚。 冯氏对女儿所受的委屈感到愤慨,但毕竟韩家有养育之恩,纵使心中怒火中烧,也不能借着侯府的名头欺人,以免双方撕破脸,丢的是侯府的颜面。 慕渔未归时,冯氏就想好好补偿她,就算当年是因其任性被拐。 知书的话如同一记记耳光,火辣辣地打在冯氏心上。 慕渔归来后,她全神贯注于嘉嘉,确实忽略了慕渔。 罢了,是自己疏忽。 “爹娘,大哥,你们回去吧,嘉嘉在这儿陪姐姐。” 冯氏欲言又止,慕嘉和忽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很可怜,这些年我得到的宠爱本该属于姐姐,我感到很不安。” 慕嘉和圆圆的脸上满是泪痕,病情未愈,显得有些虚弱。 “别胡说。”冯氏心疼地擦去慕嘉和的泪水,柔声哄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又吹到冷风,快跟大哥回去休息,姐姐这里有娘呢。” 慕嘉和不同意:“娘前几日旧病复发,刚好转,哪能再熬夜。嘉嘉没事的,嘉嘉要留下来陪姐姐……” 母女相互心疼,情感深厚。 “胡闹!”一直沉默的慕侯终于开口,“身体不好,在这儿逞什么能?慕渔旁边有丫鬟照看,哪轮得到你们?你们都回去休息,她懂事,知道你们身体不好不能照顾,不会怪你们。” “庭言,先送妹妹回金玉院再回去。” 慕庭言应了一声“是”。 临走前,慕侯严厉地看着知书:“好好照顾着,若再让我发现你怠慢,定将你驱逐出府。” 慕渔睁眼时夜已深沉,窗外风声紧,呜呜似泣。 屋里散落几束微弱烛光,映衬着空间的幽暗。 她支起胳膊,半倚床沿,脸上红斑密布,却无一丝波澜,即便在昏暗中,这景象也足够惊心。 知书携药入门,一阵凉风趁机溜进,烛焰随之摇曳,慕渔的轮廓在这光影交错中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 “小姐,您醒了?”知书喜出望外地搁下药碗,忙着欲增添灯火,“奴婢估摸着时间,猜您该醒了,就提前去厨房煎了药来。” 众人散后,知书悄悄取出随身瓷瓶中的药丸,轻轻送入慕渔口中。 这些药是郎君特意请金娘子配置,自知夫人将返侯府,郎君竟一夜未回,次日递来满满一包药瓶,装着各式药丸,说在那错综复杂的大家族里,预防总是好的。 “知书,这样就好。”慕渔轻声阻止,“别让人看出破绽。” “是,小姐。”知书贴近,吹凉药汤,递至慕渔面前,“正如小姐所料,主母本想留宿照看您,却被嘉和小姐几句话说服了。” 言罢,知书满腔不忿,“那嘉和小姐手段高明,连姨娘都不是对手。” 慕渔吞下苦涩胜过黄连的汤药,轻蔑一笑,“哪是手段高强,不过是慕峰跟冯氏心里没我。若真在乎,任嘉和如何使计也是徒劳。” 知书闻言心疼不已,慕渔却笑中带着温柔,抚了抚她的脸颊,“他们不在意我,我也不必在意他们。早晚我们要离开侯府,现在要做的是消除他们心中的戒备,让人觉得我单纯易操控。” 慕峰多疑,虽非善类,但在官场这个名利场,慕渔不得不承认他如鱼得水。 仅凭此事无法完全消除慕峰的猜忌,但却能让慕峰以为她是重视血脉亲情之人。 前世,正是因此,慕峰一步步利用她,对外宣称对冯家权势无意,私下却怂恿她亲近冯家。 目的达成后,他又成了第一个站出来,伪善地批判冯家的人! 而慕庭言,那个看似正直、重情的男子,也不过是第二个跳梁小丑。 无情自私,仿佛是家族遗传的诅咒。 …… 侯府的老太太孙氏,于三月初回归。 冯氏对老太太的孝顺远胜于与她断绝关系的亲生父母,闻讯老太太归期,令江嬷嬷从私库中取出不少珍品。 那些是冯家陪嫁的遗物,多年以来为补贴侯府,讨老太太欢心,所剩已无几。 慕渔随冯氏、慕嘉和立于侯府门外,恭迎老太太。 慕侯与慕庭言因公繁忙,约莫傍晚才能归家。 “姐姐别紧张,祖母和蔼可亲,对孙儿们尤为疼爱。” 慕嘉和安慰道:“祖母此行至弘安寺,全是为了姐姐,愿你一生平安。” 慕渔面纱遮面,红疹未褪,听罢,笑容勉强:“妹妹这话何来?祖母乃我亲祖母,何谈惧怕?” 孙氏和蔼可亲? 若非孙氏,前世她怎会差点成为那位暴虐自身正室,仅为一秀才之名便趾高气昂,生命即将凋零的老翁之妻…… 在外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老夫人孙氏所坐的马车,才慢悠悠地露了面。 冯氏主动上前,搀扶着孙氏下马车。 孙氏身穿一件抢眼的墨绿袍子,里头配了件淡青色的小褂,外披一件纯白狐狸毛披风,满头珠光宝气,虽然年逾半百,这打扮却显得格外扎眼,可孙氏对此装扮却是情有独钟。 那件纯白狐狸披风,其实是冯氏的陪嫁之物。 “这就是渔丫头吧。”孙氏慈祥一笑,这笑容与她平日里的严厉颇有些不符,“真是个乖孩子。”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轻轻移开,落在慕嘉和身上,不满地瞪了冯氏一眼:“这么冷的天,怎么也让嘉嘉出来,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 “祖母……”慕嘉和撒娇地上前挽住了孙氏的另一只胳膊:“是嘉嘉自己要出来迎祖母的,不关阿娘的事,祖母去了弘安寺半个月,嘉嘉每天都想祖母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步入了侯府,仿佛慕渔成了个局外人。 第11章 这侯府,一个嫡女就够了 慕渔愣怔片刻,才失落地跟了上去。 冯氏为尽孝方便,特意将净思居安排在了离扶风院仅几步之遥的地方。 “净思居”这名字是孙氏入住后让侯爷题写的,她觉得这名字能体现出自己的高雅气质,让自己在京城贵族老妇人的圈子中独树一帜。 她是平阳侯亲生母亲,就算从前是农妇,现在谁见着了不恭敬地喊一声“慕老夫人”?就像刚才,郡和王府的老夫人还特地下马车与之攀谈一番。 一进净思居,孙氏便卸下披风,脱鞋袜躺在了软榻上,冯氏连忙前前后后地侍候着,“母亲在弘安寺吃了半个月的斋,媳妇特意吩咐厨房炖了您最爱的猪肘。” 孙氏淡淡瞥了毕恭毕敬的冯氏一眼,“难为你费心了。” 将军府的正房小姐,到头来还不是得伺候她老太婆。 随后,她朝慕嘉和招了招手,那张挑剔的脸上流露出真实的慈爱:“这几天祖母不在,也没个人护着,有没有人欺负你呀?” 她的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的慕渔,“如果真有人因为你是嫡出就欺负你,尽管告诉祖母,这种仗势欺人的,祖母绝不容许。” 慕嘉和依偎在孙氏肩头,“祖母,没人欺负您的孙女,倒是姐姐,前几天不小心吃了些羊肉,竟然过敏了,现在脸上还有疹子呢……” 说着,她起身来到慕渔身边,把她拉到孙氏跟前,“祖母,您别光疼嘉嘉,也心疼心疼姐姐,姐姐也是您的宝贝孙女啊。” 孙氏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她不喜欢冯氏,当然也不待见冯氏的女儿。 本以为慕渔早就客死他乡,没承想竟然活着回来了。 要不是峰儿反复劝说,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绝不会答应让慕渔回家。 这侯府,一个嫡女就够了! “瞎说,祖母怎么会不关心阿鱼?只是你从小就身子骨弱,祖母多问问罢了。” 孙氏拉着慕渔的手,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给慕渔戴上,拍拍慕渔的手背,继续说道,“你们都是祖母的孙女,祖母怎会不心疼阿鱼呢。” 慕渔眼圈泛红,强忍着不适趴在孙氏的膝上,抽噎着唤了声“祖母”。 “真是好孩子。”孙氏应了一声,目光却停留在慕渔手上的镯子上。 虽然在马车上已经换了不那么贵重的,但吝啬如她,心里还是有些肉疼。 冯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幕,眼眶也红了。 只要慕渔听话、懂事、服从管教,她愿意请来教养嬷嬷好好教导她,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她对慕渔的一番心血。 长公主的府邸内,平阳侯府送来的请柬被漫不经心地搁置在旁边的矮桌上,长公主正自得其乐地玩着黑白棋,独自对弈。 一阵微风拂过,轻轻摇曳着她搭在榻边的裙摆,突然一道身影悄然落座于长公主的对立面,一把夺过了她捏在手中的白子,不消片刻,长公主败下阵来。 她随手扔开黑棋,没好气地斜睨了身旁之人一眼,“今日是什么风,竟然把你这位世子殿下吹回了家。” 楚予策站起身,一脸谄媚地替母亲揉捏肩膀,“娘亲,棋输了人不能输气势嘛。” “去你的……”长公主对儿子的心思了如指掌,“说吧,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我这位母妃大人了?” 楚予策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娘亲,儿子只是单纯地想念您了。” 长公主不屑地啐了一声,“难不成又是惹怒了皇舅,想让我去皇宫替你求饶?” 楚予策故作受伤状,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 长公主给了个白眼,对这个顽皮的儿子无可奈何。 他总仗着母亲的宠爱和皇上的歉意,时不时与皇上顶嘴,以至于常常被罚,甚至皇上曾放言“楚予策与犬不得入内”。 楚予策随手拾起矮桌上的请柬,随意翻看:“娘亲,您不打算去平阳侯府赴宴吗?” “去干什么?”长公主嗤之以鼻:“一群贪图回报,不知感恩的东西,看着他们我都觉得眼睛疼。” 近年来,平阳侯府因救助皇上而私下获得不少好处,那位皇帝哥哥出于亏欠感而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颇为不满。 “嗯,娘亲说得对。” 楚予策临走时,顺手牵羊带走了那张请柬。 …… 三月三,上巳节,京城一片欢腾,平阳侯府也不例外。 慕侯爷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在府门外迎接宾客。 二公子慕庭轩昨晚宵禁前才匆匆赶回,今早又被早早唤醒,满脸倦意,偷偷打着哈欠却被大哥严厉的眼神制止,只好强打精神,勉强挤出笑容。 其实他并不想回来,本想让随从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回就行,谁知礼物未到,大哥的书信已先至书院,打乱了他与同窗游湖的计划,还得罪了朋友。 慕庭轩把这一切不快都归咎于刚回家的慕渔,仿佛一切麻烦都是因她而起。 此刻,在静雅院,慕渔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冯氏安排的人为她梳妆。 她脸上的疹子已消,淡妆更显五官精致,大而狭长的眼睛清澈明亮,小巧的嘴唇涂上淡淡的口红,如同精致的甜点,引人垂涎。 身上的衣服是冯氏特地从华锦阁订制的,慕渔和慕嘉和各有一套,慕渔的是深绿色,而慕嘉和的是鹅黄色,知书在领取衣服时见到,心中颇有些不平衡。 面对这种看似公平实则偏向的行为,慕渔只是淡然一笑,不做任何评论。 慕侯在上京的权贵圈里算是个人物,他的夫人出身不凡,是冯将军最小的女儿。 当年为了嫁给慕侯,侯夫人不惜与冯将军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断绝了父女关系。 可血浓于水,那份亲情哪是轻易能割舍的。 侯府里,三个儿子各有千秋。 除了三少爷慕三郎尚未有所建树,大少爷慕大郎和二少爷慕二郎的前程都是一片光明,平阳侯府的好日子还在后头等着呢。 这次宴请的帖子一送出,几乎是无人不至,就连没收到邀请的官员也纷纷硬着头皮,提着丰厚的礼物上门,慕侯也不忍心拒人门外。 今日的侯府,真是热闹非凡。 第12章 落水 就连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秦王爷也大驾光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秦王爷这趟其实是冲着大郎慕庭轩的情面来的。 他和慕庭轩一向交情深厚,两人相处从不遮遮掩掩,这种坦荡的行为倒让那些想借着“党争”之名打小报告的老顽固们无从下口了。 慕庭轩领着秦王爷往侯府深处走去,一路上二人谈笑风生,其实也没什么国之大事,就是那种一碰面就聊个没完的亲近感。 “听说庭轩前不久得到了郑先生的手迹真品,能不能也让本王开开眼啊?” 听了这话,慕庭言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都躲不过王爷的慧眼,本来打算等您生日时作为贺礼奉上,如今庭轩又得另寻佳作了。” 秦王爷笑着拍了拍慕庭言的肩,“咱俩之间,哪需要这些虚礼。” 两人一路走向慕庭言的墨韵院,边走边聊,步伐不自觉加快,为避开迎面走来的一位女子,秦王爷还后退半步。 反倒是慕渔,因为急匆匆的,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幸好知书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慕庭言的脸色顿时沉下来,跟着语气严厉地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慕渔额头上渗出了细汗,连忙向慕庭言和他身边的人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和慌张,“哥,我不小心迷路了。” 迷路? 慕庭言觉得这理由太离谱,侯府虽大,但到处都是仆人,随便找个仆人问问就知道女眷区在哪里,怎么会迷路呢? 他目光在慕渔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吩咐一旁的小厮:“白义,带鱼小姐离开。” “谢谢,哥。”慕渔行了个礼,随后跟着白义离开了。 秦王爷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慕渔的身影,直到慕庭言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眼中那份惊艳被他迅速掩饰,他说道:“这就是庭轩在怡州养的那位妹妹吗?” “是的。”慕庭言答道,“毕竟是在庄子里长大的,不太懂规矩,刚才可能冲撞王爷。” 秦王爷摇摇头,正要说话,却见慕嘉和从旁边走廊走来,圆圆的小脸上带着些温婉的笑容,声音也略带是甜滋滋的,“离然哥哥,你很久没来侯府了呢。” “嗯,最近府里的事情多。”秦王回答,“时间过得真快,嘉嘉妹妹好像又长高了。” 慕嘉和脸蛋泛起了红晕,“当然长高了,明年我就及笄了,离然哥哥别忘了给我准备礼物哦。” “胡闹。”慕庭言故意板起脸,“哪有姑娘自己开口讨及笄礼物的。” “王爷和大哥有正事要谈,妹妹我先去别的地方玩了。” 慕嘉和毫不胆怯,“离然哥哥又不是什么外人。” 临走前还不忘再提醒秦王爷一次,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显得格外开心,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在转身离开,远离了秦王爷和慕庭言的视线之后,那张看似单纯无害脸上瞬间布满狠毒。 慕渔先是想夺走侯府里所有人的关注,现在居然连她的离然哥哥也不放过! 慕嘉和快步追上了刚走出不远的慕渔。 “白义,你先回去吧,我和姐姐一起去。“慕嘉和望着白义,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白义应声退下,身影很快消失。 待白义离开后,慕嘉和靠近慕渔,两人身高相仿,但慕嘉和自感气场更胜一筹。 “姐姐,可真是耍了一副好手段啊。” 慕渔一脸茫然,“妹妹这话什么意思?姐姐不明白。” “不明白?”慕嘉和冷笑,“侯府就这么大,姐姐偏偏跑来哥哥们的院子周围,还差点和秦王撞个正着……” 她伸手托起慕渔的下巴,“说到底是商人家庭出身,骨子里尽是算计,连皇家的边都要沾。” 手指用力,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破那细嫩肌肤,“就不怕胳膊伸太长,最后小命都搭进去吗!” 慕渔眼中泛起点点泪光,“妹妹,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渔的皮肤细腻如蛋白,相比之下,慕嘉和的手触上去竟显得粗糙。 明明在侯府中她才是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可站在慕渔身边,倒像是她是从乡下庄子来的。 慕嘉和心中嫉妒如狂,从见到慕渔的第一刻起,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她清楚,不能这么冲动。 望着那张引得秦王瞩目的、狐媚般的小脸,慕嘉和真想一刀割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冲动,慢慢松开慕渔的下巴,拽住她的衣襟,贴近耳旁,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想在侯府安生,就乖乖待在知春院,别痴心妄想,不管是侯府,还是秦王,不然……” 威胁的话语似乎能实体化,让慕渔的耳畔感到一阵寒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好看。” 慕嘉和明显感到慕渔的身体在颤抖,只见慕渔抓住她的手腕,楚楚可怜地恳求:“妹妹,若是我有什么不对,惹你不开心,请你告诉我,我改,只要你能接受我……” “你这是做什么?”慕嘉和眉头紧锁,愤怒地甩开慕渔的手。 突然,噗通一声巨响。 “小姐……” 知书从远处奔来,大喊着“快来救我家小姐,她不会游泳”,随即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主仆二人均不通水性。 慕嘉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 紧跟其后的章小姐则迅速反应过来,立即命令身后的婢女下水救人。 慕渔吞了不少池水,脸色苍白,惊恐万分,在知书怀中连连咳嗽,许久才回过神来。 “嘉和,你为何要推我家小姐?”知书指控道,“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你这刁奴,胡言乱语些什么……” 慕嘉和望向慕渔主仆的狼狈样,脑中灵光一闪,尖声喊道:“你们这是陷害我……” 知书泣不成声:“明明是嘉和您亲手把我家小姐推进池塘的……” “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章小姐走上前,挡在慕渔主仆面前,气势毫不逊色于慕嘉和。 她本来就和慕嘉和不对盘,平日里慕嘉和在外面装得温柔无害,总显得她气势凌人,回家常遭兄长责骂。 如今抓到了慕嘉和的把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第13章 心术不正 “慕嘉和,竟然推自己的亲姐姐下水,真是狠毒至极。” 今天的太阳格外赏脸,高挂蓝天,春风吹过,带走了冬日的尾巴,添了几分温柔的暖意。 冯氏压根儿没料到长公主会驾临。 自从五年前的风波之后,长公主便极少露面,连皇上亲自安排的宴席也屡屡缺席。 说实在的,冯氏心里并不盼望长公主的到来。 她给长公主府送请柬,更多是出于礼节,免得旁人说三道四,也不想因为没有邀请而得罪这位尊贵人物。 毕竟,五年前的那些事情不甚光彩,如果不是皇上出手相助,长公主与世子可能早已与楚家其他人一样,或死或流放。 与那种污点扯上关系,冯氏担心会影响夫君和儿子的前程。 尽管内心一百个不愿意,但鉴于长公主的高贵身份,冯氏不得不收起不满,听到侍女的报告后,只是一瞬的愣怔,旋即堆起笑容迎出门去。 可令她惊讶的是,冯落凝竟然陪伴长公主同来。 她分明没有给冯落凝发请帖! 姐妹俩自从和冯家断了联系后,虽然表面上保持着闺中情谊,但实际上的裂痕在慕渔失踪不久,嘉嘉刚到侯府时就已经显现。 冯落凝当时直截了当地说慕峰这么快就带回一个身世堪怜且长相与他相似的女子,一定是预谋已久,指摘慕峰心术不正。 那次争执之后,两人几乎形同陌路。 冯氏曾试图在嘉嘉十岁生日时修补这段关系,特意给丞相府送来请柬,结果冯落凝不仅拒绝了,还让人打了送信的管家。 如今,她突然来访,难道是为了示好吗? 冯氏是不会领情的。 “臣妇参见过长公主。”冯氏轻轻扫了冯落凝一眼,随即转向长公主规规矩矩行了礼。 “侯夫人无需多礼。”长公主的语气冷淡:“本宫今日则是陪同落凝前来。” 当然,这仅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她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儿子,居然私藏了侯府的请柬,她此行也有抓人的打算。 不是因为自己的邀请吗? 冯氏的手紧了又松,脸色不由自主地起了变化。 “妹妹怎么这般消瘦了。”冯落凝突然开口,“慕侯不是最宠妹妹吗,怎地看上去倒像是妹妹更显得年长一些。” 冯氏再次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才勉强找回一丝冷静。 “姐姐说笑了。” 冯氏皮笑却肉不笑:“偌大侯府,哪样不是我亲手打理,自然要在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不像姐姐,总有姐妹帮忙分忧。” 冯落凝望着面前的亲妹妹,眉头微蹙,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听不进劝。 算了…… “阿鱼在哪儿?” 冯落凝不愿与她争辩,她今天硬着头皮来到侯府,全是为了自己心疼的外甥女。 以冯落瑶那不分轻重的个性,阿鱼回到侯府恐怕会有不少苦头吃。 她已经给父亲写了信,打算亲自把阿鱼接到丞相府。 当年阿鱼的失踪,怎么看都和慕峰脱不了干系,可惜始终找不到证据。 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若是再把她置于侯府这个是非之地,岂不是任人欺凌。 父亲却说,阿鱼有父有母,有家不回反而跑来姨母这里算怎么回事,一旦闹起来,受伤的到底还是阿鱼。 毕竟是亲骨肉,再狠心也不会对孩子下手,想来那年的事只是一场误会。 嘉嘉十岁那年,冯落凝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如今慕渔一回家,她倒拽着长公主当陪同,大摇大摆地来了。 冯氏心里直犯嘀咕,猜不透冯落凝葫芦里卖的啥药。 忽地,念头一闪,冯落凝可是唯一知道嘉嘉秘密的外人。 冯氏心里猛地一紧,生怕她搞出什么乱子来。 要是让人察觉到咱们侯府的血统问题,那可不仅仅是丢脸的事了,说不定皇上知道了,侯爷那过去的功劳都得翻篇…… 以及大郎他们的…… 一想到这儿,冯氏的脸色就难看了许多。 可到底是冯家出身,管了这些年的侯府,心里头风浪滔天,面上还得装得跟没事人似的。 “长公主,我能不能和我家姐姐说两句贴心话?”冯氏客气地问。 长公主瞅了冯落凝一眼,看她点头,便挥挥手让冯氏去了。 冯氏把冯落凝扯到了凉亭边。 “冯落凝,今儿个你要敢捣乱,别怪我翻脸不认姐妹。”冯氏眼睛瞪得像要吃人。 冯落凝一脸莫名其妙:“冯落瑶,你是不是糊涂了。” 突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非但没恼,反而笑了,嘴角挂着一丝讥诮:“哎呀……你怕我是要把慕嘉和的那些事儿抖搂出来吧……” 冯氏气得嘴唇直哆嗦,“冯落凝,我警告你……” “得了……”冯落凝没好气地打断她,“你们侯府那点破事,我懒得管。今天来,就是想看看阿鱼那孩子,这些年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毕竟亲姐妹,除了脑袋偶尔短路,眼神差点,别的也没啥大毛病。 想起阿鱼失踪后,妹妹几乎豁出命去,冯落凝语气软了下来,“妹妹,姐不是胡说的人。” 这点冯氏倒也承认。 她少有地没针锋相对,“谢谢姐姐。” 两姐妹相视一笑,多年来的隔阂仿佛在这瞬间消散了不少。 …… 眼看宴会快开始了,姐妹俩还不见回来,冯氏让江嬷嬷去看看啥情况。 江嬷嬷刚跨出院门,就见府里两位小姐正朝这边走,后面还跟着章家和郭家的小姐。 江嬷嬷远远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有丫鬟跑过来说厨房出了点差错,看几位小姐已经来了,她就带着丫鬟往厨房去了。 慕嘉和穿着鹅黄色裙子先进了厅堂。 她皮肤不算特白,但圆圆的脸蛋挺讨喜,平时穿戴得鲜亮,大家也就见怪不怪,反而更期待一直在怡州老宅的慕渔。 慕渔跟着章悦汐进来。 她穿着淡粉色的裙子,头发简单地扎成少女髻,头上只插了一支碧绿的玉簪,没其他多余装饰。 如果不是那张和冯氏相似的脸,还以为是哪家小家碧玉呢。 同样是侯府千金,待遇咋差这么多? 一个自信耀眼,一个低眉顺目,就算是老家养大的,也不至于这样啊。 宾客们的表情各不相同。 第14章 算计 冯氏自然也跟着注意到了慕渔,眉头不易察觉地锁了起来,眼里的不满藏都藏不住,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仪态,“不是特意给你们姐妹俩订做的衣服吗,怎么不穿?不习惯?”。 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把侯府的面子挽回了。 倒不是偏心,实则是慕渔她不习惯这排场。 说到底,毕竟是乡下长大的,跟京城的自然没法比。 而且这位侯府小姐身子骨弱,才被送到怡州调养,估计门都少出,怯生生的样子,比府里那些旁支的女儿还不如。 幸好这是侯府,换作别家,哪还会这么大张旗鼓,接回来便是了。 “娘,别怪姐姐。” 慕嘉和上前向冯氏行礼:“是姐姐自己不慎掉进池塘,衣服湿了,只好换上平时的衣裳。” 她从容不迫,仿佛落水的是旁人,与己无关。 慕嘉和耐心等慕渔和章悦汐换装完毕,私下里严词警告章悦汐,若是敢在外人面前嚼舌根,她绝不手下留情,定把章悦汐的秘密抖搂出去。 章悦汐那时没搭理她。 这让慕嘉和自认十拿九稳。 “原来是这样。”冯氏缓了一下,不愿慕渔再生是非,“阿鱼既然落了水,就先回去休息吧。” 她吩咐身旁的倩雪:“送阿鱼回房。” 倩雪刚欲行动,章悦汐便在慕渔身旁斩钉截铁地说:“侯夫人不打算问问,大白天宽广的路上,鱼小姐怎会掉进池塘?她眼睛又不瞎。” 章悦汐本是扬州章氏的千金,身份显赫,可惜双亲早逝,兄妹二人常遭族人欺凌,除保留姓氏,实质已与章家无异。 但即使如此,哥哥仍将章悦汐保护得很好,她性格爽朗,直言不讳,厌恶钩心斗角,敢于直言批评,因此不受京城贵妇们的待见。 章悦汐清楚,这里面有慕嘉和的影子,她并非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无助,心机颇深。 那个秘密对章悦汐不管用了! 慕嘉和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冯氏。 冯氏见此,知其中必有文章,且不可让章小姐继续说下去,连忙打圆场:“阿鱼回府不久,对侯府不熟,许是不留神,看她脸色苍白,定是受惊了。” 她转头对倩雪道,“还不快送阿鱼离开,再请府医去看看,开些驱寒的药。” 倩雪不敢迟疑,快步上前几乎粗鲁地拽住慕渔胳膊,急急向外拉。 “嘉嘉,宴席快开始了,你带章小姐去吧。” 慕嘉和遵命走向章悦汐,低声言:“这是侯府家务,章小姐还是别掺和,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令兄考虑。” 章悦汐蹙眉。 兄妹互相照顾,是对方最柔软的部分,她自然要为哥哥着想。 而其他夫人们则选择性失聪,她们可没闲心过问侯府家务,受圣眷的侯府岂是她们可以随意议论的。 眼看慕渔即将被拖出正院。 “慢着!”章悦汐转身推开倩雪,将慕渔护在身后,唇边挂着嘲讽:“若非鱼小姐跟侯夫人您面貌相似,我还真以为鱼小姐不是您亲生……听说亲生女儿落水却漠不关心,明知有隐情还想遮掩……我虽从小失母,但也知道,母亲为了孩子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冯氏面色不悦,“章小姐这是要教训我吗?” 章悦汐摇摇头,“我只是想告知侯夫人事实,慕渔是被慕嘉和推进池塘的。” 一听这话,大伙儿都愣住了。 慕嘉和连忙摇头辩解:“我没做,娘,真不是我。” 章悦汐直视着她:“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慕嘉和低下了头,心里明白,慕渔最渴望得到父亲和冯氏的宠爱。 之前威胁章悦汐时,她也顺带威胁了慕渔,而父亲也曾暗示,要她找个机会试一试慕渔的反应。 现在,机会来了。 再次抬头时,慕嘉和眼中已噙满泪水,嘴唇紧咬,一脸的无辜与委屈,“不知道我哪儿得罪了章小姐,您总对我充满敌意。现在更是无端指责,即便您想败坏我的名声,也不该选在今天啊,今天对我姐姐来说意义重大呢。” 这哀戚的模样,就像家中有人去世似的。 人们往往会对弱者抱以同情,每当慕嘉和这样,她总能引来其他贵族女子的指责,尽管她们并不了解真相,却似乎个个都是事件的见证者。 慕渔轻轻拉了拉章悦汐的袖子,摇了摇头。 她早就知道章悦汐和慕嘉和合不来,两人见面总是针锋相对。 但实际上……在章悦汐自认为占上风时,慕嘉和其实早有算计。 前世,慕渔不懂章悦汐,只觉得她是被宠坏了的小姐,却未曾发现她性格里的可爱之处。 她确实想借章悦汐之力,但绝不愿看到章悦汐因此陷入麻烦。 可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每一步布局都像织网一般,只要踏入其中,便难逃束缚,直到深入骨髓,无法割舍。 章悦汐误以为慕渔害怕,微笑着对她眨眨眼,随后转向哭泣的慕嘉和:“你不用拿我兄长来压我,他虽仅是个正四品官员,不及侯府显赫,但他是由圣上亲封的尚书右丞,专司纠察不法。” “作为他的妹妹,我自然有所耳闻,你平日的行为我就看不过去,但这不过是女人间的小争执。没想到,今天我竟亲眼见到你把你姐姐推进池塘!你自己穿着厚重的狐裘,那池水冷得刺骨,普通人尚且难以承受,更别说你姐姐体质虚弱,还不会游泳,你这是要她的命啊!” 慕嘉和闻言心慌意乱,连连否认:“你胡扯……我没……我没有……” 冯氏上前,温暖的手握住了慕嘉和冰冷的手。 这份温暖渐渐安抚了她的心慌,也堵住了差点说出口的真相。 差一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章小姐言重了。” 冯氏展现出主母的严格,“嘉和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性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平时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怎么会推自己的姐姐下水?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侯夫人言之有理,悦汐啊,虽然你和安静已与章家无关,但毕竟曾经是一家人,你也叫我过三婶。作为长辈,我不忍看你一错再错。平日你与章家纠缠也就罢了,章家人念旧情不与你计较。但在侯府……嘉嘉小姐向来知书达礼,温柔贤惠,大家有目共睹。” 第15章 不是省油的灯 刘氏惋惜道,“你哥哥怎么教你成了这个样子。” 自从章悦汐的双亲去世以后,扬州世家的门户便由刘氏的夫君,现任尚书令撑起。 “嗯,没错……” “肯定有什么误会。” 刘氏一开口,其他在座的夫人们也紧随其后,纷纷应和。 “你就别插嘴了。”章悦汐冷笑道:“年岁大并不代表就有资格自称长辈。” 这话一出,刘氏差点儿没被气得背过气去。 平日里,章悦汐总能把她气得卧床不起,但今天,章悦汐显然有更要紧的事,懒得再与她纠缠,转而把目光投向冯氏。 “毕竟不是在侯夫人身边长大的,即便是亲生骨肉,也比不上那些日日承欢膝下的孩子亲近。难怪鱼小姐被救起来后紧紧拉着我不放,一个劲儿地求我别声张,害怕极了。我之前还纳闷,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反倒比那个始作俑者还惊恐,现在算是明白了。” 冯氏本打算让慕渔说出实情,毕竟只需一个眼神,慕渔就会知趣沉默。 可没想到,章悦汐直接截断了她的计划。 这个小姑娘,跟她哥哥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冯氏压下心头的怒火,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这件事说大也不算太大大,说小也不小,不能仅凭章小姐的一面之词就给嘉和定罪。更何况,这是侯府的家务事,真相如何,侯府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时候不早了,各位还是……” “我亲眼所见。”门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 一位年轻女子进门后,先是向冯氏行礼,随后说道:“真是巧了,嘉和小姐推鱼小姐那会儿,我正和世子站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商谈事情呢。” 来者兵部尚书千金郭钰滢,而她话语中的世子,正是那位无拘无束的长公主之子楚予策。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同一般,众人皆认为,待到郭钰滢及笄,便将与世子结为连理。 范夫人看着自己女儿也搅和进这滩浑水,焦急地不停使眼色,而女儿竟毫不理会,她一时气结,几乎喘不过气来。 面对众人的注视,冯氏再好的涵养也被怒火冲散。 她瞪着慕渔:“慕渔,你说!” …… 冯落凝对侯府的布局还算熟络,况且长公主到访时曾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提起多次的外甥女,自己根本不会踏足这侯府一步。 于是,当长公主提议要道侯府内四处走走时,冯落凝便陪同左右。 两人虽算不上亲密无间,但也颇有交情。 冯落凝的夫君袁一鸣是当朝丞相,算是少数几个敢于在朝堂之上提及昔日驸马相关之事的人。 长公主本人对丞相心存感激,对丞相家人也颇有好感,而冯落凝的性格又十分讨喜。 “这侯府的气派,倒也不输本宫的公主府。”她停了下来:“本宫有些乏了,不如去看看你的外甥女吧。” 冯落凝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人影,微微一怔,那分明是郭小姐和世子的身影…… 难道,长公主亲自来到侯府,就是为了“捉拿”这躲躲藏藏的儿子? 冯落凝搀扶起长公主走向客房,刚跨入门,便听见章小姐激烈的言辞。 她性急,一听外甥女落水便要闯进去,幸好被长公主制止。 不久,郭小姐也赶来了,匆匆行礼后便进入了屋内,又添了一份证词。 原以为冯氏会在众人面前惩治慕嘉和,却只听到她训斥阿鱼的声音…… 冯落凝哪里还坐得住,匆匆向长公主行礼后,便冲进了房间。 女眷那头的风波暂未飘出门外,侯府的老太太正与各府的老太太们聊得热火朝天,满口都是对她的恭维话,听得老太太心里美滋滋的,连平日里那副严厉的模样都柔和了大半。 “老夫人啊,只管安心享福就是,子孙孝敬,个个出众。” 盛远伯府的余老夫人笑眯眯地说着,“要是再添个玄孙,那可真是三代同堂,其乐融融了…” 话音一顿,她又问道:“府里的长公子怕是快到成年礼的年纪了吧?” 孙氏的笑容收敛几分,轻轻摇头:“还早呢。” 余老夫人追问道:“婚事可有着落了?” 孙氏笑而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余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明镜似的,一个伯爵府,也想高攀侯门? 大郎这样出色,就算是娶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余老夫人似乎没注意到孙氏的冷淡,继续道:“我有个小孙女,转眼就要及笄,到时宴席上,老夫人一定要好好瞧瞧。虽然比不得您两位孙女那样才貌双全,但也是在我身边悉心调教大的,不自夸地说,也算得上温柔贤淑。” 孙氏对盛远伯府本就没什么好感,听了这话,眉宇间不禁皱了起来,只是挂着浅浅的笑,并不接话,屋内的空气突然有些凝固。 “花晨丫头我也好久没见了,你把她护得跟宝贝似的。” 郡和王府的老夫人也开口,替余老夫人解了围,“亲手带大的丫头,舍得放她走吗?要是那丫头是我的孙女,我可舍不得。她那么优秀,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有些人眼浊,分不清明珠和鱼眼。” 余老夫人轻叹一声,“舍不得也得舍。” 盛远伯府里头的水深火热,这些年若非她护着那孩子,怕是早被二房两口子给糟蹋了。 看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得趁着还清醒,给孩子找个好归宿。 她看中的并非侯府的地位权势,而是平阳侯多年如一日信守承诺,后院清清白白,对侯夫人情深意重。 有这样的父亲,教育出来的孩子定然不会差。 再说,她见过侯府的大公子,温文尔雅,待人接物也是有口皆碑。 郡和王府老夫人对盛远伯府的情况略知一二,花晨那丫头她见过几次,还算满意。 只是郡和王府……唉,别让那丫头刚跳出火坑,又进了狼窝。 孙氏觉得郡和王府老夫人的话里有点刺耳,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这时,一名侍女匆匆赶来,在她耳边低语,说是冯氏那边有点状况,请她先带着老夫人跟几位夫人们去宴席。 第16章 侯府这水可真浑 状况? 哪有什么状况,分明是不想费神,把赔笑应酬的活儿推给她! 还不是仗着峰儿宠她,走着瞧,峰儿心里,到底还是娘最重要! 无论心中有多少不满,为了侯府的颜面,也为了自己的儿子,孙氏还是挂上笑容,领着各位老夫人往宴席走去。 宴会上,男女之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彼此的声音隐约可闻。 “庭樾啊,嘉和那丫头清新可人,听说你新接回来的妹妹也是个标致的主儿,怎么就没听你提过半句呢?” 坐在对面的,是慕庭樾那帮称兄道弟的朋友,一个个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和慕庭樾一样,家中大事靠的是嫡长子,而他们,则乐得逍遥自在,不求上进,过一天算一天。 慕庭樾闷声喝了一口酒,脸色阴沉,心中烦躁。 “眼睛鼻子嘴,哪个人不都一样,提那些做什么。” 心里却翻江倒海,这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能让慕渔能够独自离开侯府。 慕渔的归来,让嘉嘉连一日的舒心日子都没过上。 离她们成年还有整整一年,难道要让嘉嘉这么抑郁下去吗? 她身体本来就弱,哪经得起天天愁眉苦脸。 慕庭樾的冷漠反而激起了那帮朋友的好奇。 以前一提起自家妹妹,慕庭樾眼里全是疼爱,哪怕是被他们开玩笑说宠妹无度,他也只是笑笑不当回事。 同样是晚辈,怎么对她这个妹妹就如此冷淡,甚至连平日里的饮酒作乐都拒绝了。 “哎,你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啥心事跟兄弟们说说,刀山火海咱们也陪你闯……”其中一人搭上了慕庭樾的肩膀。 “能有什么心事。”慕庭樾拍开那只手,“要是有人硬往你家里塞个妹妹,你难道不嫌烦?” 那家伙笑得前俯后仰:“我可不嫌,巴不得多个好看的妹妹。” 慕庭樾心想揍他,覃莫尧这种人,真是白瞎了没个妹妹疼。 当初还想让嘉嘉叫他一声哥,长得歪瓜裂枣,还想吃天鹅肉。 “说真的,若是你不喜欢就送我府上吧,我爹娘做梦都想要有个女儿呢……”覃莫尧不死心地凑过来,俊俏的脸几乎贴到了慕庭樾眼前,“嘿,我是说真的。” “滚滚滚。”慕庭樾用力推了他一下,平时大家也常开玩笑,可今天这话让他莫名心堵,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覃莫尧差点摔个趔趄,顿时火冒三丈,但毕竟在侯府,他也不敢放肆。 如果不是姨娘成了丞相的小妾,就凭他那个六品大理寺司直的老爹,哪儿能入得了侯府的眼,更别提能来这宴席上凑热闹了。 老爹整天数落他不像大哥那样勤奋,只想着往外跑,游手好闲没出息。 可他能来侯府,老爹和大哥却不能! “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干嘛,那毕竟是你亲妹妹,侯府的大小姐,借我几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心思。”覃莫尧把酒杯塞到慕庭樾手里,“来,喝酒。” 慕庭樾仰头一饮而尽,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想要就拿去,对我来说无关痛痒。” 嘈杂中,覃莫尧没听清楚,愣了愣。 “是慕三少爷你薄情,还是侯府上下都冷血无情?” 冷冷的话语带着讽刺,在喧闹中异常清晰,连女眷那边也不由自主静了下来。 “家中两个小姐身子骨都弱,却只送走一个,留下另一个千娇万宠,难道侯府外强中干,竟只养得起一个?而另一个就活该受苦,即使接回来了,也得对家里的小姐言听计从,不然就要被推进池塘?” 慕家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刚才,慕庭言就想呵斥三弟那些不知轻重的话,可惜身边围满了人,脱不开身。 他心想,就算三弟再怎样胡闹,也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给侯府抹黑。 这点把握,他还是坚信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长公主府那位有名的棘手世子会突然插话,每一句都像是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滔天波澜。 慕庭言搞不懂,楚世子为什么总是跟他过不去,见面就白眼也算了,还在文武百官,乃至皇帝面前说他虚伪。 就算后来楚世子挨了皇帝十板子,慕庭言心里那口气还是难平。 他自己平时温文尔雅,从不傲慢待人,即使是遇到普通百姓也会微笑回应,像他这样出身高贵却能如此亲民,实属难得。 反观楚世子,除了靠着长公主的母亲,亲舅舅是当今皇帝外,就胡作非为,还有什么本事? 竟然敢说他虚伪! 明明最虚伪的是楚世子自己…… 就算离开了楚家,那些不堪的过往也洗刷不掉,不懂得低调行事,反而在京城里招摇过市,简直不可理喻! 现在居然还在侯府妄议后院家事,慕庭言哪里受得了,当下脸色一沉,“都愣着干嘛,没看见楚世子喝多了胡说八道吗?还不快扶世子到客房休息……” “啧啧啧。”面对侯府仆人的逼近,楚予策不屑地咂嘴,“看来慕大少爷是急了眼啊?前面那些是我瞎猜的,就后面那句,瞧慕大少爷这反应,莫不是我前面瞎猜的也是事实?” 他大大咧咧地坐着,随意地晃着双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侯府这池水可真浑。”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但没人敢接话。 圣上的亲外甥,虽然俩人常常不对盘,但也是那种“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能点灯”的关系,要是真有人动楚世子…… 慕庭樾一拳砸在楚予策的鼻子上,正想再补一拳,就被覃莫尧等人拉住。 慕庭樾这一拳下得狠,眨眼间,楚予策的鼻血直流,随从叶轩见状惊叫起来,“世子!您不可有事!” 话音未落,楚予策已昏倒在地。 长公主本是看热闹的心态,没想到这火烧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她儿子爱怎么闹是他的事,最多就是揭揭侯府的老底,无伤大雅。 谁能想到侯府的人会狗急跳墙,动手打她儿子! 打狗还要看看主人是谁呢。 长公主怒气冲冲掀帘而出,望向昏倒在叶轩怀里的儿子,然后冷笑地看向坐在上首的慕峰,说道:“慕侯爷真是教子有方啊!” 第17章 楚世子装晕 “本宫和世子原本是念在慕侯的面上来的,没想到慕侯给了本宫这么一份大礼。世子性格一贯如此,就连圣上的玩笑也能开得起,没想到慕侯的肚量这么小,开个玩笑都要自家儿子动手。慕侯对圣上有恩,所以本宫也不敢妄自裁决,只能带昏迷世子进宫,请圣上定夺了。” 慕庭樾揍楚予策的时候,慕峰的心差点停止跳动。 现在听长公主要进宫,更是浑身吓得两腿发软,内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一件小事若是闹到圣上面前就不会是小事了,哪怕他曾经对圣上有过帮助…… 慕渔还没察觉到宴席上被楚世子闹得沸反盈天的状况,会儿正跪到客厅的地上,冯氏一脸苍白地捂着胸口,而慕嘉和则在边上忙活着递茶倒水,显得格外殷勤。 冯落凝看在眼里,觉得慕嘉和的殷勤太过刻意,就像当年她初到侯府时一样,那种讨好的姿态,活脱脱就是慕峰多年前想娶她妹妹时的那副巴结样儿。 眉头紧锁,冯落凝心里犯嘀咕,这些年过去,慕嘉和的眉眼居然越来越像慕峰,哪有侄女和表叔长得这么像的道理? 疑惑的念头悄悄种在了冯落凝的心里,但此刻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 她望向跪在地上的外甥女,那瘦弱的背影让人看着就心疼,不知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多少苦。 “赶紧起来吧。”冯落凝扶起慕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姨娘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慕渔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冯落凝贵为丞相夫人,虽然和冯氏是亲姐妹,但两人关系并不和睦,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因此,前世的慕渔并没有太多机会和这位姨母接触,一是因为冯氏的严令不准,二是丞相是秦王前进路上的一大障碍。 对这位姨母知之甚少,慕渔决定先观察事态发展。 “这里没外人了,刚才阿鱼也亲口说过,是慕嘉和把她推进池塘的。” 冯落凝连看都不看脸色骤变的慕嘉和一眼,只是盯着她,“打算怎么办?” 冯氏捂着胸口轻轻咳了一声,“我心里有数,不劳姐姐费心。” “你当然心里有数。”冯落凝直言不讳:“一个是你十月怀胎生的,另一个是慕峰随便从外面带回来的。如果你真的心里有数,便不会宁愿哪怕是伤害阿鱼也要让慕嘉和挂着侯府名号留在这里!” “你说今天的事阿鱼是同意的,不同意又能怎样?她敢吗?亲近和疏远,你始终拎不清!今天她敢在众人面前把阿鱼推下水,明天她就能当着大家的面对阿鱼下毒手…” “嘉嘉不会的,她性子软得很。” 冯氏打断了冯落凝,服过药后,胸口的憋闷缓解了不少,但声音依旧虚弱,“今天的事肯定是慕渔说了些什么不应该说的,嘉嘉爱瞎想,如果她不先去惹事,嘉嘉怎么会…”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一时冲动扇了冯落瑶,冯落凝真想抬起手便是狠狠一耳光扇过去,打醒这个不分是非的糊涂虫。 终究是小时候太宠她,让她失去明辨是非。 不愿再听那些胡言乱语,冯落凝冷声道:“住口吧,当初就不该听父亲的,我应该直接把阿鱼带回丞相府。” 这话一出,冯氏如同被激怒的狮子,猛地拍桌而起,“慕渔是我女儿,无论我怎么对待她,也轮不到你这个姨娘插嘴,况且我们早已断了关系,丞相夫人如今在这里指指点点更是无稽之谈。” “丞相夫人恐怕也没心情参加宴席了,嬷嬷,请丞相夫人离开。” 江嬷嬷想劝解,却被冯落凝的眼神制止。 冯落凝临走前拥抱了慕渔一下,轻声说:“受了委屈,大可尽管来找姨娘。” 姨娘的怀抱是又香又温暖,让慕渔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娘去世以后,好像已经很久没人用这样的温暖怀抱搂着她了…… 慕渔和她的丫鬟被扔进了柴房,她未曾料到外面的宴席比这儿还要热闹,慕庭樾竟然把楚世子给揍晕了。 那位楚世子,行事随性,嘴巴刻薄得能活活气煞个人,偏偏还是长公主的心头肉。 慕渔不由得笑出声,敢招惹这位,慕庭樾恐怕要有的罪受了。 知书可没有小姐那么看得开,她并非受不了这点苦楚,只是心里实在替小姐不平。 她才是侯夫人的亲骨肉,就因为嘉和小姐是在侯夫人膝下长大的,侯夫人便心就偏成了这样。 手心手背皆是肉啊,明知道是嘉和小姐推了小姐,第一个责怪的反倒是小姐…… 现在居然还把小姐关进了柴房。 按规矩,只有犯错的仆人才会被关到这里,而小姐可是侯府的正牌千金。 “小姐,您怎么还能笑得出?”知书噘着嘴,“侯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慕渔摇摇头,“这才哪到哪儿,等他们应付完外面的事,还有更甚跟等着咱们呢。” 毕竟前世就是这个样子,不论慕嘉和是有意还是无意推她下水,到最后,受到惩罚的总是她慕渔。 知书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小姐……我们去找姨母,她还那么关心您。” 丞相夫人吗? 慕渔倚在知书肩上,默不作声。 柴房的小窗紧闭,仅有的光线从缝隙间透入,斑驳陆离,房间里依然昏暗。 前世的种种让她明白,不能因为别人一点点的好意就掏心掏肺,这世上有太多的算计与利用。 在这复杂多变的侯府里,只能依靠自己。 柴房里一片寂静,知书以为小姐睡着了,一个人独自说:“我只信我阿兄。” 知书也信那位少爷,只有他对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好。 “知书,你也要相信你的主子。” 知书用力点头,“奴婢信。” …… 冯氏匆匆赶到客院时,府里的郎中已经给楚世子看过伤,处理了伤口,但床上的人依旧沉睡不醒。 长公主坐到床边的软榻上,虽未言语,那逼人的气势却让人感到压抑。 “侯爷,大夫怎么说的?”冯氏轻声问。 慕峰将冯氏拉到一边,“三郎只是打中了世子的鼻子,大夫也说了,并未伤及头部,不该……” 后面的话慕峰没说下去,冯氏心领神会。 楚世子这是在装晕! 第18章 全是因为慕渔! 先是冯落凝因慕渔责备她,接着是长公主府里的楚世子为慕渔出头…… 如果不是侯爷极力安抚长公主,恐怕事情早已闹到皇上那里。 好好的宴会搞成这样,那些贵妇回去后不知道会怎么编排笑话。 全是因为慕渔! 冯氏怒火中烧,胸口又开始疼痛,但现在顾不上这些,她给慕峰一个放心的眼神,强忍不适走到长公主面前,行礼道:“今日之事,是我儿的错,我和侯爷一定会严惩他……” 长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些话不必再对本宫说第二遍。” “长公主说的是。”冯氏道:“刚才我询问了大夫,世子并无什么大碍,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才一直昏迷,大夫已开过安神汤药,世子喝了好好休息,明日便能醒来,到时候我们一定妥善将世子送回公主府上。” 冯氏这是想息事宁人? 在京城里,除了皇上和已故的驸马,还有谁敢动她儿子一根手指头! 连她都舍不得。 谁不知道,她护犊子是出了名的,打了她的儿子还想轻易脱身?妄想! 长公主正要发作,却被床边昏迷的儿子轻轻捏了一下手。 ?? 又捏了一次。 混账孩子! 长公主压下嘴角的笑意,说:“本宫并不是不明事理,既然侯爷和侯夫人表了态,本宫自然不会无理取闹。只是三郎伤了我儿确实是事实,既然是他们当中有过节,那就让他们自行解决。等我儿醒了,只要你们处理得让他满意就好。” 说完,长公主笑眯眯地看向慕侯夫妇,“侯爷,侯夫人意下如何?” 哎,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心里即便有不满意,敢说出来吗? 慕峰和冯氏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送长公主上了马车,等到马车转在街角,两口子才收起了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夫君,楚世子行事向来不合常理,真要让他插手,三郎恐怕得遭不少罪啊……“ 慕家长子自小就知书达理,不用冯氏多操心。 老二常年泡在书院,难得见上几面。 只有三郎总在眼前转悠,嘴巴甜,又孝顺,冯氏对他仅次于对慕嘉和的疼爱,平时看他受点委屈就心疼得不得了,连大郎教训他冯氏都要拦着,结果把慕庭樾宠得没边儿了。 “还不都是你给宠的。“ 今天侯府里发生的事,就像把慕峰心底的自卑全给翻了出来。 同僚们的异样眼光,楚予策那些刺耳的话,长公主一步步的紧逼,他多年来辛苦隐藏的脆弱,一夜之间全被人看了个透亮。 慕峰哪受得了,一时冲动,竟在自家门前,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冲冯氏喊了起来。 冯氏愣住了,眼圈泛红,声音打着颤:“你,你对我吼?“ 慕峰眉头皱得能夹住一只飞鸟,瞥了冯氏一眼,叹了口气,甩袖回了侯府大门。 这次竟然没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哄她?! 她都伤心了,都哭出来了,怎么就不哄哄呢? 难道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吗? 本来旧病就犯了,一直在硬撑,现在又被老爷当众数落,一个人晾在这儿,想想以前老爷对自己是何等呵护,别说流泪,就是微微噘嘴,老爷也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这种反差,冯氏实在难以接受,只觉得喉咙一甜,天旋地转。 “夫人……“ …… 冯氏这一晕,侯府又炸开了锅。 刘大夫急忙从客院赶到扶风院,一阵忙活后,冯氏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但还是昏迷不醒。 “老爷,这么多年夫人体质一直是靠药物调养的,按理说不该虚弱至此。 如今旧疾反复发作,绝对不可再受刺激。 我再开一些药,饮食上也得多加注意,禁忌的东西坚决不能碰。 如果旧疾还是这样频繁发作,只怕……“ 慕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快得周围的人都没察觉,除了离他最近的刘大夫。 再次抬眼时,老爷脸上满是悲痛。 刘大夫摇摇头,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老爷和夫人情深意重,怎么会做出那种腌臜事。 当年他本打算四海为家,最后选择在侯府当府医,也是被老爷对夫人的深情所感动。 只是……让他纳闷的是,按照他开的药方调养,夫人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差呢? 也不算是自夸,放眼在整个京城,他的医术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如果不是不喜欢被束缚,进太医院当医官也不在话下。 难道是这段时间夫人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刘大夫没多想。 另一边,在净思居,老夫人听说冯氏因旧疾晕倒,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个婆婆应有的关切,反而悠闲地品着竹香嬷嬷递上的上等茶,刻薄的面容掩饰不住对冯氏的不满和嘲讽。 “真是娇贵!还以为是在将军府里当千金呢?一点小事就晕来晕去……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晕呢。“ “竹香,去扶风院请老爷过来,便说我觉得胸口堵得慌。“ 竹香从慕峰还是个小官时,她就在孙氏身边服侍了。 慕嘉和和慕峰一同步入静心阁,孙氏一见他们,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笑眯眯地向着她招手:“嘉嘉,快到祖母这儿来。” 除了竹香嬷嬷守在孙氏身边,屋内的其他丫鬟都退下了。 慕峰揉了揉鼻梁,满是疲倦地说:“娘,您怎么又假装生病了,我差点就要请刘大夫过来。” 还是嘉嘉在一旁提醒他,祖母这会儿称病,恐怕是有要紧事要商量。 果不其然…… “冯氏能装晕,我就不兴胸口闷两下?” 孙氏悻悻地哼了一声:“峰儿啊,你被她迷得越来越深了。你别忘了曦云可还在等着你……当初若不是需要冯家的助力,怎么可能让她迈进侯府的门。进了侯府还摆着将军府千金的架子,真是矫情……” 听着老夫人的唠叨,慕峰的头都大了。 “娘,冯氏的身子是真的不好。” 不知为何,慕峰难得地在只有家人的时候,会为冯氏辩解了一回,“这么多年来,她对您也算尽心尽力。” 孙氏随手抓起边上的茶杯就扔了过来,“糊涂蛋!你对得起曦云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吗?” 滚烫的水溅到慕峰的身上,就算有厚衣服挡着,那热气还是烫得他一激灵。 第19章 跟外男不清不楚 慕峰不耐烦地站起身,没有了平时的恭顺:“我心里有数,娘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在净思居休息,外头的事情少管少说。” 说完,慕峰转身离开,老太太仍旧目光短浅,看不见侯府面临的困境。 “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辛苦供你来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孙氏骂个不停。 孙氏骂得越久,慕嘉和就在一旁安抚了多久。 若非老夫人还有用,她才不会在这把老骨头身上浪费时间。 还好老太太容易糊弄。 但刚才慕峰的态度让慕嘉和心头一紧,连忙回到金玉院,她提笔匆匆写下一封信,交给了拂冬:“快去快回,别让别人知道。” …… 今晚的侯府难以平静,慕庭言一直侯在楚世子的客房外,连冯氏那边都没空去看一眼。 他对楚世子为人太清楚了,如果真像长公主说的那样放手让他们兄弟俩自己解决,三弟恐怕得吃不少苦头。 只有等楚世子醒来,亲自赔罪,虽然平时看不上眼,但他毕竟是朝廷官员,楚世子再胡闹,也要顾虑皇上的面子。 然而,本该在床上养伤的楚世子,此刻却在黑暗中悄悄探索侯府。 侯府里那些狠心肠的,竟然把鱼小姐押到柴房里。 这天气并不暖和,那池塘的水冰凉刺骨,那个纤瘦的女子怎么受得了。 楚予策如同进入无人之地,轻车熟路来到柴房外。 门口两个守夜的婆子喝得烂醉,正倚着墙打盹,倒是省去了他动手的麻烦。 柴房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楚予策没多想,开口:“鱼小姐?” 哭声停了,知书警觉地问:“谁在外头?” “神仙。”楚予策边说边从柴房门缝递进一个瓷瓶:“给鱼小姐吃一粒,白天掉进池塘,肯定发烧了。侯府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 知书不敢接,她怕这是慕嘉和派来的人,而里面装的是能毒物。 慕渔让知书接过瓷瓶,毫不迟疑地打开吞下一颗。 知书来不及阻拦,“小姐,这里面可能是毒药……” 边说边抢过瓷瓶,自己也吞了一颗。 若是毒药,那就和小姐一起承担。 说“神仙”的,绝非侯府中人。 而且,她回侯府才一个月,从未踏出过侯府大门,认识她的人寥寥无几。 此刻能在侯府里出现的外人…… “外面可是楚世子?” 回应慕渔的,只有周遭的一片宁静,外面的人显然已经离去。 前世里,她和楚予策的交集不过寥寥数面,对他的了解大多源自秦王的口中。 一个胆大包天、桀骜不驯、傲视一切、行事出格的人物。 秦王对他恨之入骨,只因楚予策总能在不经意间破坏秦王的计划,而秦王又抓不住他的把柄。 受秦王的影响,慕渔对楚予策的印象并不好。 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在宴席上为她出头,此时又送来了药。 “小姐,您怎么知道外面的人是楚世子呢?”知书疑惑地问道。 慕渔倚坐在一堆柔软的稻草上,外面洒进的斑驳月光勾勒出她绝美的脸庞,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 “猜的。” 她确实是在猜测。 今天和侯府有瓜葛的,只有楚世子一人。 按照他那锱铢必较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肯定会找机会让侯府吃点苦头。 绝对不会是秦王苏离然,就算他伪装声音,慕渔也能辨别出来。 况且,苏离然那个自私的人,无利可图时,绝不会和她扯上半点关系。 “您和楚世子素无交往,为何他要给您送药呢?” 慕渔轻轻摇头,她也不清楚楚予策此举的目的,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身上定有令楚予策感兴趣的某种东西。 慕渔没精力深究,白天掉进池塘,虽然及时换了衣服,寒气还是侵入了身体。 柴房又阴又冷,她整个人昏昏欲睡,服药不久便沉沉入睡。 …… 次日,天空阴沉,温暖的三月天又透出了寒意。 客院里却是温暖如春,内室的楚世子仍未醒来。 慕峰和慕庭言向朝廷告假留在家中,慕庭轩本打算一早就回书院得,却也被留住了。 在祠堂跪了一夜的慕庭樾此刻正由管家小心搀扶着起来,冯氏满心焦急。 慕嘉和站在冯氏身旁,眼珠一转,挽住冯氏的手臂摇晃起来,“娘,要不让姐姐也来吧。” 冯氏不耐烦地说:“叫她来做什么!” 慕嘉和接着说:“昨天楚世子的言行都是为了姐姐,看来姐姐和楚世子之间可能有些交情。让姐姐去跟世子求求情,世子也许会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和三哥和解。” 如果不是慕嘉和提起,其他人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慕渔和楚世子?! “怎么可能?”慕庭言首先否定,“阿鱼回侯府后就没出过门,怎么会和楚世子有交情。” 慕嘉和又道:“若说没交情,楚世子又为何要在宴席上为姐姐出头?看他那样子,好像对侯府的事情很清楚……” 慕庭轩点点头,“妹妹说的有道理。” 慕庭樾面色阴沉,“我就说嘛,楚世子平时见我虽然不算热情,但也算是泛泛之交,怎么会无缘无故针对侯府,连带针对我……原来是为了那个荡妇!” 慕庭言脸色一沉,“慕庭樾,你再口出秽言,我就去买哑药给你灌下去,免得你一张臭嘴坏了侯府的名声。” 慕庭樾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认为自己并没错,未及笄就跟外男不清不楚,和那些青楼歌姬有什么分别,说她是荡妇已经是口下留情了。 “世子醒了,劳请侯爷和侯夫人入内探视。” 楚予策身旁的小厮推开门,话音刚落便退至世子身旁,区区仆役,姿态竟如此傲慢,慕家众人面色皆是一沉。 自然,这些人惯于隐藏真容,不轻易展露心中波澜。 冯氏缓缓落后,低声与江嬷嬷交换了几句话,才在倩雪的搀扶下步入内室。 “世子终于转醒,可有什么不适之处?”侯爷满脸堆笑,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若有任何不适,切勿强忍。” 笑容背后藏锋芒? 楚予策嘴角微动,抚着鼻梁轻哼一声:“侯爷这话问得,三公子下手之重,侯爷亲眼所见,岂会不知……” 话未尽,他便捂着头,痛苦表情浮上面容,“一想起三公子那副凶神恶煞欲置我于死地的模样,我便头晕目眩,胸口憋闷……” 第20章 下跪赔罪 慕庭樾心头暗骂:无赖! “快看!你家三公子又要对我不利了。” 楚予策一把拉过身边的叶轩躲在其后,手捂胸口:“我胆小得很,若三公子一直这样,我可不敢再住侯府了,怕是连长公主府也难安宁,倒不如直接进宫避难……” “世子误会。” 拿皇上来压我! 侯爷勉强维持微笑,“三公子昨晚跪祠堂一夜,膝盖那块可都青紫了,适才不慎碰到旧伤。” “逆子!还不快来向世子赔罪!若得不到宽恕,你就给我滚出侯府!” 慕庭樾身子不稳地挪到楚予策面前,低头弯腰:“世子,先前是我冲动了,望您海量,勿与我计较。” 楚予策推开叶轩,整理衣衫,见慕庭樾这般,疑惑抬头望向侯爷和慕庭言等人,“你们侯府赔罪不兴下跪?” 慕庭樾一听,猛然挺直身子,眼神中闪过杀机——要不是为了侯府,何至于向叛臣之子如此低头! 真是不识好歹! 其他人脸色同样难看,动手打人固然不对,可惹事的难道不是楚予策? 让三公子下跪道歉,传出去颜面何存! “我平日向皇舅下跪赔罪乃是常事。” 一句话,让侯府众人哑口无言,楚予策的目光却纯净如孩童,不染尘埃。 “逆子,还不跪下!”侯爷几乎是在咆哮。 慕庭樾不肯屈膝,这对他极大的侮辱。 一旦跪下,将来如何在京城立足…… 不容他拒绝,膝间剧痛传来,双腿再不受控地跪倒在地。 众人尚未回神,叶轩已悄然回到楚予策身后。 楚予策嘴角上扬,心情颇佳:“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 跪在地上的慕庭樾紧握双拳,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今日之辱,他日必十倍百倍奉还给楚予策! “三公子的歉意我领了,现在我们谈谈如何补偿吧。” “世子未免太过分,三公子已遵命下跪,怎能得寸进尺!即使闹到皇上那里,你也未必占理!”见到爱子受此屈辱,冯氏如何能忍。 “哦……”楚予策恍然大悟,“侯夫人想让皇上评判吗?虽说皇舅他日理万机,这点家务事不应劳烦他,但若我开口,皇舅或许会听上一两句。正好也让皇舅派人查查,侯府是否真如外界传言,夫妻恩爱,兄弟和睦。” 身正自然影不歪! 侯府那些事儿,作为当家主母,她哪能不清楚,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句句属实,侯爷昨儿才对她大发雷霆,转眼又到扶风院来哄她了。 再说,侯爷对皇上那是有再造之恩,若非侯爷,皇上哪里坐得稳龙椅? 当然,这话只能私下想想,毕竟念着这份大恩,也不能让侯爷心寒了。 至于皇上对楚予策这位外甥,本就没多少好感,若非长公主庇护,说不定早就成了平民百姓。 所以,即便闹到皇上面前,她冯氏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慕峰就不一样了,他心里门儿清! 皇上虽然登基才五年,手腕却狠辣异常,总能出奇制胜,清除那些心思活络的大臣,证据确凿,让人无力反驳。 他一向步步为营,生怕哪里行差踏错,惹怒了皇上。 万一真被皇上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就是救命之恩也未必顶用了。 “内人作为母亲,疼爱孩子天经地义,世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慕峰抢在冯氏前头说道,“世子在侯府受了惊,要求补偿也是情理之中,只要是合情合理的请求,侯府自然会尽力办到。” 冯氏眉头紧锁,疑惑地望向慕峰。 楚予策则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一脚跷在椅面,嘴里嚼着桌上的果品,十足的纨绔子弟做派。 “侯爷果然通情达理。” 楚予策把果核吐在碟子里,伸出五指,“那就六千两黄金吧。” 六千两?! 冯氏再忍不住,一改平日温婉,冲着楚予策喊起来:“你这不成抢劫了吗?!” 就连一向沉稳的慕庭言也出声了:“楚世子,你花钱如流水,并不代表侯府金库满满。家父和我为官清廉,每年的俸禄十分有限,更不碰不义之财……” 楚予策却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我怎么觉得侯府光鲜亮丽得很?今日宴席如此奢华,还有你们身上的衣物,全是京城锦衣阁的上等货色。尤其是慕嘉和小姐,珠光宝气的……哎呀呀,侯府连六千两都拿不出来?说出来谁信呢!” 慕嘉和急忙躲到冯氏身后,不知为何,她对楚世子总有些忌惮,总觉得那双黑眸能看透一切。 要是此刻离然哥哥在,绝不会让楚予策如此嚣张! 慕庭言被楚予策说得缄默无言。 确实,他们在吃穿上从不亏待自己,这些都是娘亲一手打点,从未让他们费心。 侯府能拿得出这笔钱,但凭什么让楚予策白白占了便宜? 然而,若不给,以楚予策的无赖个性,非得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不可,那些看侯府热闹的人可多了去了。 慕庭言看看身旁的父亲,两人眼神交汇,心意已明。 这钱,是非给不可了! 正待开口,却见江嬷嬷扶着慕渔进来,“主母,鱼小姐她……” 冯氏一把拉过慕渔,没等江嬷嬷说完,也没注意到慕渔的异常,而是慈爱地握着她的手轻拍:“阿鱼,你和楚世子关系不错,能不能劝劝他,别再为难侯府了。” 慕渔本以为自己少说也要在那寒碜的柴房熬上个四五天,毕竟对侯府而言,她现在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江嬷嬷亲自踏足柴房,倒是给了她不小的惊讶。 当然,有了前世的教训,她不再天真到认为侯府的人会突然善心大发,只是琢磨着可能是楚予策一走,冯氏她们便腾出手来整治她。 加之柴房湿冷,即使服用了楚世子送来的药,高烧仍旧不退,身子虚弱得没了半点力气。 这样倒正好方便她在人前演戏。 岂料,楚予策并未远行,冯氏却把她从柴房放了出来,目的竟是要她在楚予策面前求情? 交情? 她和楚予策之间能有什么交情? 她怎么毫不知情? “是啊,姐姐,你就帮我们求求世子吧,也许世子就看到交情的份上,就不会要侯府赔那六千两银子了。” 第21章 英雄救美 慕嘉和依旧躲在冯氏背后,本不愿多嘴,像楚予策那种身份,最好避而远之,可眼下的形势不容她逃避。 首先,六千两! 那可是多少华丽衣裳和珍贵首饰啊。 其次,楚予策虽然贵为长公主府的世子,又身为皇亲国戚,但他名声在外,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家族背景又有污点,还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与那些头牌打得火热,家中更是妾室成群…… 他若真为慕渔打抱不平,她就推波助澜,毁了两人的名声,逼得慕渔必须得嫁给他。 到时候,慕渔既无娘家撑腰,又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在那复杂的后院里,看她怎么步步维艰! 原来是这样啊! 慕渔在心底冷笑,难怪冯氏会认定她与楚世子关系匪浅,原来都是慕嘉和在背后挑唆。 刚想说话,一阵清朗的男声已传来,“后院的小姐就是这点见识,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小把戏,你们爱斗尽管斗去,跑到本世子面前来算什么?谁说我和府中的小姐有交情了?” 他眯起眼,目光锐利地扫向冯氏身后的慕嘉和,看得慕嘉和汗毛直竖,“怎么,本世子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就成了和那位小姐不清不楚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跑到侯府门口冲着外面大喊慕嘉和小姐受委屈了,然后就成了你和我不清不楚了?” 慕嘉和心惊胆战,额头竟渗出冷汗,“我……我……” “世子莫不是不知道,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冯氏忍无可忍继续道,“你如何折腾侯府,我们都可以念在长公主的份上不予追究,但你这样糟蹋我女儿的名声,侯府绝不答应。那六千两我们不会出,明日我就进宫面见太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请太后为我们侯府,为嘉和做主!” 慕渔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大概是路上又吹了风,发烧更甚,能站稳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楚予策眉头微皱,他送的药只要按时服用,很快就该见效了,怎么看起来病得还挺严重。 难道这女子根本没用他送的药? 这下,他想借机还个人情也不成了。 再不走,只怕这女子会更加勉强支撑。 于是他走向慕侯,拍拍他的肩膀:“慕侯历来明辨是非,相信世子不久就会收到那八千两赔偿。” “八千两?”慕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自他成为平阳侯以来,还没人敢如此对他无礼:“世子刚才不是说只是六千两吗?” 楚予策朝冯氏和慕嘉和那里努努嘴,“女子的名声固然重要,但作为尚未婚娶的男子,我的名声也同样重要。” “叶轩,去找找裴公子,他恐怕好奇心重得一夜难眠呢……” 楚予策随着侯府管家的引领步出大门,外头原本阴沉的天色逐渐开朗,洒下阳光驱散了深宅大院的阴霾。 门前的那对石狮子,今儿瞧着比任何时候都顺眼。 “少爷,这事儿怕是有难度。”叶轩眼尖,注意到不远处停着的长公主专属马车,出声道:“长公主恐怕是挂念着您呢。” 哪能啊! 楚予策心里门清,回到府上,自家娘亲半句不会提他的伤,只会有一箩筐稀奇古怪的问题候着他。 楚予策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觉得裴明安那里才是避风港。 “少爷,长公主一大早就派老奴来接您,迟迟不见您人影,她可是急得不行,咱们赶紧回去吧。”胡嬷嬷的出现,一下子掐灭了楚予策想要开溜的小火苗。 “嬷嬷,”楚予策的话音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撒娇,就像小时候那样,“您回去告诉娘,我和裴公子有些事儿要商量,事情一解决我就回府。” 胡嬷嬷坚决地摇摇头,不容置辩。 等楚予策赶到褚玉轩,长公主正好在院子里修修剪剪,一刀下去差点把花儿剪秃了,楚予策的心跟着那花儿一颤一颤的。 “这种活儿让下人们去做就是了,娘您何苦亲自动手。” 见娘停下了手,楚予策接过旁边丫鬟手里的手绢,献宝似的递上前。 长公主却没接过,径直进厅堂洗手去了,楚予策一溜烟跟在后面。 “哎哟,少爷回来啦。”长公主打趣道,“怎么不在侯府多享受几天清福?” 楚予策咧嘴一笑,小白牙一闪,又把丫鬟手里的手绢夺过来,塞给娘。 长公主接过手绢,不悦地哼了一声,“就该让慕三郎再给你几拳,整天惹是生非,就属你本事最大。自己英雄救美也就算了,还把钰滢也扯进去了。” “娘,您别乱说,孩儿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救美,只是看不惯那些假正经的人日子过得太滋润罢了。” 楚予策连忙否认道,“钰滢的脾气娘还不清楚吗?她要是不愿意,我磨破嘴皮也没用。” 长公主对此表示赞同。 钰滢的父亲是正直不阿的兵部尚书,眼里自然是容不得沙子,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弹劾的奏折堆积如山,身为兵部尚书却常常像谏官一样直言不讳,钰滢也遗传了父亲的性格。 “当年的事,慕峰绝对洗不干净的。” 一向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此刻一脸认真,黑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狠厉,“暂时动不了他们,也不能眼看着他们愈发得意。” 长公主点头道:“儿子心里有数就好。” “侯府的床板硬邦邦的,儿子昨晚睡得不安稳,得回去补个觉。” 转眼间,楚予策又变回了平日的模样,之前的严肃仿佛只是错觉:“对了娘,过些日子侯府的人会亲自送八千两银子来家里,您帮我收着,找个合适的时机,以什么名义给慕家小姐送去……那位小姐……” 他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她虽是侯府的嫡女,过得却还不如那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领养之女。” 长公主嘴角一扬,故意问:“那直接宣她来咱家如何?” “不可。”楚予策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如今在侯府过得本就处境艰难,况且那养女还想毁她的名声,您若把她请来,不是正中养女下怀吗?” “那依我儿的意思,为娘该怎么做?” “头疼。”楚予策揉着太阳穴走开,“娘您看着办吧。” 姜终究是老的辣! 他要是再继续待下去,怕是要中了娘的套了! 第22章 被她下了迷魂药 楚予策一走,冯氏猛地挣开慕渔的手,眼神犀利地盯着她,话语里带着责备:“又是你闯的祸。” 她把侯府遭遇的难堪全部归咎到了慕渔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慕渔回了家,侯府压根不会大张旗鼓地设宴,楚予策那个无赖也就不会上门,后面一连串的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宴会其实是为慕嘉和而办,更没看出慕渔的反常。 “夫人……”奶娘江嬷嬷急着想说句话,刚开了口就被冯氏严厉地打断:“慕渔给你灌了些什么迷魂药,打从她进门你就处处护着她。” “说不定是奶娘收了慕渔的好处呢。”慕庭轩在一旁不嫌事大,一贯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江嬷嬷的眼里满是惊愕和不敢相信。 她虽然只是小姐的贴身奶娘,但这些公子哥儿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二少爷怎么能这样冤枉她呢? 小时候,二少爷还常在她身边撒娇,缠着要吃她做的点心。 “娘。”慕渔跪倒在地,轻轻拽着冯氏的裙角,声音细弱无力:“是阿鱼不好,阿鱼应该在妹妹把我推下水后忍下来,阿鱼刚才也应该跪下来求楚世子放过侯府……娘,都是阿鱼的错,您别生气,别不喜欢阿鱼……别……” 慕渔昏厥过去,手指仍旧紧紧缠绕在冯氏的裙角边。 冯氏眼神里闪过一抹触动,轻声询问:“她这是怎么了?” 江嬷嬷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答道:“知书说,从昨晚开始,鱼小姐就高烧不退。老奴过去看她时,鱼小姐明明知道楚世子在为难咱们府上,却硬是拖着病体跟了过来,说是只要能让楚世子消消气,她什么都可以尝试。” “什么都可以。”慕庭轩喃喃自语:“可刚才她分明什么也没做,连一句求情都没说。” “她心机重得很。”慕庭樾浑身散发出一股不悦的气息,盯着地上昏迷的慕渔,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显然他也把自己的委屈归咎到了慕渔身上。 “嬷嬷,别被她的表面给骗了。” 江嬷嬷口中泛起一阵苦味,忽然间失去了争辩的念头。 这是她头一回觉得,或许慕渔不回来,对她自己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原以为要让冯氏等人彻底嫌弃慕渔还得颇费一番周折,没想到眼下的情况竟是如此顺水推舟,她只需维护好自己在众人中的形象就行了。 慕渔即便手段再多,也比不上她得到的父母兄弟的疼爱。 “二哥三哥,别再说了,姐姐可能是在外面学坏了,但她会改的,我们要相信姐姐。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请刘大夫来给姐姐治病。” “就你心软。”慕庭樾不悦地说:“她差点毁的可是你的名声,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高烧,哪有那么容易就被烧垮的。” “慕庭樾!祠堂里的跪还没跪够吗?” 慕庭言刚在外面与父亲商讨对策,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好奇进来一看,正好听到三弟在胡胡说八道,立刻严厉呵斥:“是不是想让我执行家规?” “来人,把三少爷送回凝辉院,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去。另外,把鱼小姐送回知春院,并请刘大夫过去。” “娘,您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先回去休息吧,扶娘亲回去。” 慕庭言冷静地安排着一切。 “你爹呢?”冯氏问道。 “他出门去了。”慕庭言回答:“娘,八千两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冯氏打断了他:“不行,明天,不,我现在就要进宫面见太后。” “不可,娘。”慕庭言挡在冯氏面前,“那八千两是必须给楚予策!” 一踏出客院门槛,冯氏的眉心就拧成了个结,虽说天气不算炎热,但她却感到周身汗意涔涔,头顶的日光分外刺眼。 八千两银子啊! 这钱要她去哪儿变戏法一样变出来? 她管理家中财政这么多年,外表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常常得动用陪嫁的私房钱来补贴家用。 她从未向侯爷抱怨半句,只要是侯爷或老太太提的要求,她总是爽快答应。 但……哪有陪嫁是用不尽的呢? 她还得为三个儿子筹备婚事,还要给嘉嘉准备好嫁妆。 嫁妆关乎一个女子未来嫁到夫家的影响,嫁妆丰厚,夫家自然高看一眼。 作为堂堂侯府的嫡女,嫁妆怎么能寒碜? 毕竟,并非所有男人都像侯爷那样深情专一,三妻四妾才是现在深宅大院中的常态。 她视若珍宝的女儿,怎么舍得受半点委屈。 可是现在…… 冯氏停下脚步,转过身满含歉意地说:“嘉嘉,近几个月家里可能要节省开支了,春天定做的衣服首饰恐怕要减少几套,等……” 慕嘉和似乎没看见母亲脸上的愁云,一脸天真地说:“娘亲是在和嘉嘉开玩笑吧,娘亲最能干了,外面谁不称赞娘亲持家有道,区区八千两怎么会让我们节衣缩食呢。” 冯氏喉咙一哽。 没错,不过八千两罢了,她东挪西凑总还是能凑齐的,怎么能让孩子们受这份罪呢。 轻轻点了一下慕嘉和的鼻子,冯氏没有接着之前的话题,反被慕嘉和这一番夸赞,心情竟好了不少:“就你会哄人。” “你先回去吧,娘到你祖母的屋里坐坐。” 冯氏离开后,慕嘉和继续往金玉院走去,刚才那副纯真无害的面容此刻变得冷峻,眼神中透出一丝阴冷,边走边用力用绣帕擦拭着鼻尖。 “小姐,别再擦了,您的鼻子都红了。”丫鬟如容提醒道。 慕嘉和声音冷冷的:“脏!” 冯氏碰过的地方,都觉得污秽,哪怕从小到大冯氏对她百依百顺,也不过是因为她表现得温顺听话,演戏嘛,冯氏擅长,她也精通。 若不是冯氏,她怎会被迫与亲生母亲分离,一年难得见上两次面! 如今还想要克扣她的日常用度! 那些可全是她给自己悄悄攒下的嫁妆钱,绝不能依靠冯氏,冯氏是不会真心替她考虑的! “我回去后仔细帮你擦干净,你这样会擦伤皮肤的。” 听了这话,慕嘉和停下手,随手将绣帕扔在地上,径直向前走,如容连忙拾起绣帕,小跑着跟上。 第23章 婆媳和睦全是假的 冯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一片真情错付,前往净思居的路上,她还在对倩雪述说着刚刚的过分言辞。 “嘉嘉那么敏感,回去后可能会多想,等会儿你把我房中的那只琉璃手镯拿去给嘉嘉,她提过好几次了……” 想到刚才提到的节衣缩食,冯氏对慕嘉和的愧疚更甚。 那只琉璃手镯是她母亲,也就是冯老夫人特地请匠人打制的,她和冯落凝各有一只,原打算留给嘉嘉做嫁妆的,反正早晚都是给她的,不如早点给她算了。 冯氏像是被慕嘉和下了迷魂药,或是中了邪,心里眼里只有她,完全忘记了那个卧病在床,高烧未退的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迈进静心堂的瞬间,一阵浓郁的香气袭来,浓厚得冯氏几乎压抑不住喉头的不适,差点失声干呕。 自从慕峰成为平阳侯,搬进皇上的赏赐宅邸之后,老夫人就开始讲究起来,衣食住行处处都要和京城其他贵族府邸的老太太们攀比,甚至还更胜一筹。 就拿这檀香来说,老夫人用起来毫不吝啬,既用来熏衣物,又当作安眠香。 冯氏出于孝顺,便一箱箱地买来供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念及即将无偿付出的几千两银子,冯氏觉得,以她和老夫人的情分,为了侯府考虑,节俭一些应是可行的。 冯氏挑帘而入时,老夫人正斜倚在榻上小憩,婢女为她揉肩,另一个跪在地上按摩双腿。 软榻边的小桌上摆放着冯氏往年赠送的高档茶具,在果盘里各式水果点心一应俱全。 “媳妇给娘亲请安。” 冯氏行礼后示意为老夫人按摩的婢女退下,自己上前接手,“昨儿媳妇实在是身子不爽,还望娘亲勿怪。” 以往老夫人身体不适,冯氏都是来静心堂侍奉汤药的。 她特意跟着刘大夫学了一手按摩技巧,比之婢女更为舒适,老夫人眉头舒展:“不怪你。” 回去后,冯氏会让贴身嬷嬷再送上一些好物,这是她们长久以来的习惯,老夫人自然不会脸色难看。 冯氏越按越起劲,“前院的事,娘亲想必听说了,那赔偿的事……” “什么赔偿?”老夫人猛然坐直,目光凌厉地转向冯氏,“快说,怎么回事?” 冯氏少有在她面前提及银钱,还如此详尽,老夫人眼皮不由得跳了跳,预感冯氏接下来的话语不那么中听。 冯氏将前院的事件原原本本讲给老夫人听。 想起侯爷和少爷的态度,不由得抱怨:“分明是那位楚世子仗势欺人,也不知道侯爷究竟在顾虑什么,竟然答应赔他八千两……娘亲,侯府的情况您最清楚……哪来的八千两啊。” 老夫人胸口一阵阵发紧。 八千两! 她私下积攒多年也就四千两,那个无赖真是漫天要价。 “峰儿呢?”老夫人问道。 冯氏回答:“侯爷外出办事,约莫用饭前才能回来。” “峰儿和庭轩真的答应给?”老夫人再次询问。 冯氏点点头。 对于前院的事情,老夫人一向不管,也管不了,她农家出身,根本插不上话,多言只会惹人笑话。 如今她看重颜面,虽说拿出八千两如同剜心割肉,但想到这些银子出自冯氏的嫁妆,心里总算有所慰藉。 “既然峰儿和庭轩都同意了,你就把八千两拿出来吧。你毕竟是后宅妇人,目光难免短浅,峰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考虑,你依着他就好,别因为他的宠爱就忘了自己是谁。” “还有那慕渔,自从她回府,家里就没消停过,找个道士来看看,说不定是带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了府中的运势。” “媳妇明白了。” 冯氏温顺地说,婆婆虽然话语刺耳,但不无道理,确实该请个道士来。 “明白就好,回去好好想想吧。”老夫人摆摆手。 冯氏却没有离开,这么多年来从未因为钱财开口,即便是面对情同母女的婆婆,也难以启齿。 “还有什么事儿?”老夫人不耐烦问道。 遣散了屋内的婢女,冯氏只留下老夫人身边的竹香嬷嬷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倩雪,这才说道: “娘亲也知道侯府的状况,拿出八千两实为不易,媳妇想请娘亲帮忙,等年底铺子……” “没出息的东西!” 冯氏话未说完就被老夫人严厉打断,随手抓起茶杯欲掷,却又放下,改而抓起一把瓜果直接扔向冯氏,声音尖锐异常: “一直以来都是你掌管侯府,现在跟我哭穷?堂堂侯府拿不出来八千两?你不想办法维护侯府的脸面,倒打起我这个老婆子棺材本的主意,冯氏……你别太过分了!” 果子啪嗒砸在脸上,发丝间也沾满了碎屑。 冯氏呆愣当场,不敢相信地仰望老太太,心中震撼于这位向来慈爱如母的婆婆竟会如此待她。 倩雪赶紧上前,替主母清理发间的零星果物,暗自咂舌,谁人不知老夫人视财如命,主母偏要逆风而行,自讨没趣。 “滚,马上滚出去!” 直至冯氏步出厅堂,身后仍回响着老太太近乎疯狂的咆哮。 “倩雪,快,快去请老爷回家!”冯氏的声音颤抖着,“无论他在忙什么,都要立刻回来!” 十数年来,婆媳和睦,夫妻相敬如宾,未曾红过脸。 可短短两天,这一切天翻地覆,让冯氏难以承受,胸口一阵翻涌,一股铁锈味涌上喉头,终是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倩雪本欲宽慰几句,却因这变故吓得面无血色,连忙吩咐其他丫鬟搀扶主母回扶风院,“快去请刘大夫来!” “我这就去找侯爷。” “站住!”冯氏唤住她,脸色一变“此事切莫让老爷知道,快且扶我回去。” 刚才还怒气冲冲要侯爷即刻回府,平日里哪怕受一点小委屈也要告诉侯爷,为何今日重伤吐血反而要隐瞒? 倩雪虽不解,但也不敢违逆主母的意愿。 刘大夫赶到时,冯氏服下药丸已稍有好转,“劳烦刘大夫白跑一趟,我没事,只是吓到了下人们。” “还是让在下为您把把脉吧。” “不必。”冯氏拒绝,“倩雪,送刘大夫出去。” 第24章 散布谣言 刘大夫离去前,留意到侯夫人苍白的面容和鲜红的唇色,心中升起警惕,决定等侯爷归来后再多加提醒。 江嬷嬷正好撞见刘大夫离开,不由心头一紧,上前拉住倩雪询问:“主母怎么了?” 倩雪语带讥诮:“嬷嬷不留在知春院了吗?” 江嬷嬷面色一沉,倩雪虽有惧意,但仍没说实情:“只是例行请脉而已。” 入内后,冯氏递过帖子给倩雪,“去重阳观请鸣一真人来府上。” 江嬷嬷追问:“主母,到底出什么事了?” 冯氏闭目养神,未予理会。 她开始认同婆婆的话,府里恐怕真有了邪祟,而这邪祟多半与慕渔有关,否则为何他一归家,家中便风云突变。 …… 慕渔醒来,感觉喉咙干涩异常,一壶温茶下肚方感舒缓。 知书扶持他半坐起身,依偎在枕上,“小姐,刘大夫似乎看出您昨晚用了药,我随便找了借口,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慕渔摇头,“不妨事,刘大夫不是个多嘴的人。” 前世与苏离然定亲后,她亲自拜访过刘大夫,邀请他一同加入秦王府,承诺王府不会亏待于他,却被刘大夫婉拒,留下一句:“福薄者不应踏入福厚之家。” 当时慕渔不甚理解,只觉刘大夫言语不悦耳,好感顿失。 不久便闻刘大夫旧病复发去世的消息。 这些旁枝末节,慕渔未曾挂怀,此刻细思,或许刘大夫那时便已洞察某些隐情…… 太阳从东边爬起,滑到西边歇脚,慕渔昏睡了小半天,此时天边正被夕阳抹上金红,像是老天爷打翻了颜料罐。 冷风钻进屋里,没有炉火,连空气都带着凉意,两条锦绣被子压身上也不顶事儿。 知书翻出汤婆子,灌满热水递过去,慕渔抱着,这才感到一丝暖流。 “消息散布出去没?”慕渔问道。 冯氏身边还没添新人,院子里只有几个扫地的小丫头,她们身份低微,没主子命令,哪敢靠近主屋,说话自是不会被听了去。 知书点了个头,“小姐放宽心。” “让她多留意扶风院那边的动静。”慕渔想了想,又说:“楚世子一张口就是八千两银子,咱们侯府空有其表,冯氏要想凑齐,怕是要卖了陪嫁。” “堂堂侯门贵府,竟然要靠夫人的陪嫁过日子,真是不知廉耻。”知书不屑地说。 在侯府的每一天,她愈发觉得小姐眼光独到。 这地方肮脏不堪,人情淡薄,满是装聋作哑之人,早点离开,心里也就早点敞亮。 “这天啥时候能暖和起来呢……” 慕渔望着窗外发愣,醒来觉得闷,便让知书开了窗,新鲜空气一进来,人也精神多了。 “快了,小姐。”知书吸吸鼻子,心里疼惜自家小姐。 同是侯府大小姐,慕嘉和被众人宠着,小姐却要处处小心,终日为自己的将来筹谋。 小姐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心早已千疮百孔,否则怎会夜夜噩梦连连。 …… 慕峰黑着脸回了府。 刚迈进门槛,就有个小丫头迎上来,“侯爷,老夫人吩咐奴婢在此等候,您一回来就请您去净思居,有要事相商。” 要事? 他那目不识丁,只知道金银的母亲,还能有啥要事,八成是那八千两银子的事传到她耳朵里,准备找他闹上一闹。 外面的荒唐传言已几乎人尽皆知,慕峰本就心神不宁,见这丫头不知进退,一怒之下踢了她胸口一脚,“拉下去,杖责二十。” 转头对着黄管家吼:“你亲自到净思居一趟,就说我吩咐的,别让她闹腾。”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大少爷回来了吗?” 黄管家战战兢兢,“还没。” “大少爷回来,让他过来书房找我。” 到了书房门口,慕峰又改道去了扶风院,一进门就对着冯氏一顿质问:“那八千两还没给长公主府送过去吗?” 知道外界的流言蜚语后,他就一直在想哪里出了纰漏。 宴会来的官员和家眷,即便背后嚼舌根,也会顾虑侯府的颜面,不敢明目张胆,敢不惧侯府权势,随意败坏名声的,唯独只有没安抚好的楚予策! 那家伙逼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 冯氏满肚子委屈,没来得及倾诉,就被侯爷这么一问,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侯爷您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少委屈吗……您回来不安慰我,反而……” 一有事就哭哭啼啼的,真是烦透了。 慕峰没了耐性,嗓音提高了不少:“我只问你,楚世子那八千两送了没?” 冯氏被这一吼,哭声止住了,双手绞着帕子,也朝慕峰喊起来:“没送!没送!没送!” 慕峰瞅着眼前像极了街坊悍妇的冯氏,眼里闪过鄙夷,扔下一句:“明天必须送到!” 便大踏步离开了扶风院,留下地上哭泣不止的冯氏,视而不见。 慕渔猜得没错,第二天一早,冯氏就出门了。 昨晚老爷在书房留宿,成婚这么多年,除了公事繁忙,这还是头一遭没在扶风院过夜。 起初,冯氏难以接受,哭得撕心裂肺,还以为老爷变心了。 奶娘还劝她给丞相夫人写信,请她留意老爷的动静。 冯氏差点就动摇了。 直到倩雪带回消息说,外面传言四起,不知是谁把上巳节宴会上的事说了出去。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侯府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和谐美满,内里复杂又冷漠,对府里孩子区别对待,从乡下找回来的孩子常受府里长大的孩子欺负,还不敢反抗,府里人视而不见。 上巳节那天,乡下来的嫡女居然被府里长大的嫡女推下水塘,要不是楚世子仗义直言,这事可能就不了了之了,为此楚世子还被侯府三公子打成昏迷…… 亲姐妹之间竟有如此偏爱,即使那个在乡下长大的不常见面,但终究是夫人亲生,手心手背都是肉,别说普通人,就是大户人家多子多孙也不会这样。 事情传开后,更有传言说老爷对夫人其实并没有那么深情,甚至有人猜测慕渔可能是老爷在外面生的,只有这种猜测才能解释侯府众人种种行为。 第25章 你是想以身相许? 听完倩雪的话,冯氏几乎要砸了屋内的所有东西。 江嬷嬷在一旁劝不住,只能任由夫人发泄,或许这样能让她有所反省,对鱼小姐和夫人都有好处。 倩雪拦住了冯氏,不顾手上被碎片割伤的痛,接住了冯氏扔下的珍贵花瓶:“夫人,您别冲动,眼下最要紧的是凑足八千两银子挽回侯府声誉。” 侯府的名声受损,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前程:大儿子的官途,二儿子的学业,三儿子的未来,还有嘉嘉的婚事…… 冷静下来后,冯氏决定自己承担责任,如果早点听老爷和大儿子的话,把八千两银子送到长公主府,也许楚予策就干不出这事了。 送完八千两,若楚予策还不识相,她自有办法进宫找太后主持公道。 “明日让倩雪去我的私库找些值钱的东西,卖个好价钱。” 冯氏瞥了一眼沉默的江嬷嬷,心中有些失望,“嬷嬷,把私库的钥匙给倩雪。” 江嬷嬷心里一紧,劝说道:“夫人,您的陪嫁所剩不多,不能再动了。不如和老爷开诚布公谈谈,老爷会有办法的。” “江嬷嬷,你不过是个仆人!” 冯氏的话让江嬷嬷如坠冰窟,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私库钥匙,毕恭毕敬地递给冯氏。 第二天,冯氏依然不放心,一早就带着倩雪去了京城知名的当铺——翠玉轩。 马车停在离翠玉轩两条巷子外的地方,冯氏自是不会露面。 她在京城也算是知名人士,不能让人看见,不然又会掀起风浪。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胜防,一句“侯夫人”吓得冯氏魂飞魄散,脸色刷地变得苍白。 冯氏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遇上裴明安,裴国公府里唯一的嫡孙,万千宠爱集一身,结果宠出了个公子哥儿,整天不是和楚予策策马游街,就是混迹风月场所,正经事儿不干。 裴国公罚他跪祠堂,跪得膝盖生茧,也没能让这小子改邪归正。 这种纨绔子弟,冯氏平时是懒得搭理的,可今天情况特殊,她收拾起情绪,拉开窗帘,端起侯夫人的架子问道: “裴公子,有何贵干?” 裴明安轻笑一声,“没啥大事,就是见您身边的大丫鬟急匆匆地往翠玉轩跑,背了个大包,东张西望的,我还以为是哪个贼胆包天,偷了侯府的东西呢。正琢磨着要不要上门通知您一声,巧了,在这儿遇见了您的马车。看来,那丫鬟是得了您的许可办事的。” “翠玉轩是家当铺,我手下刚去打听了,当的全是妇道人家的东西,想必是您的陪嫁吧?怎么,夫人遇到难处了,需要用这些换钱吗?要不要我帮忙?” 纯粹是装模作样! 裴明安跟楚予策形影不离,楚予策那些过火的行径他哪会不知道,这分明是在给夫人难堪! “这是我的私事,与裴公子无关。裴公子还是多把心放自己身上吧,都过了该立志学习的年纪,还这般无所作为,将来怎么担当得起国公府的重任。” 话音一落,冯氏便放下帘子,不再理会裴明安。 裴明安被数落得面红耳赤,“快走吧,别妨碍侯府夫人家的私事。” 马蹄声渐渐远去,冯氏紧绷的心稍许放松。 可没等片刻,外面就传来了喊声:“侯夫人,你们侯府欠予策的八千两,可别忘了!” 路人都听得那叫个清清楚楚。 冯氏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一阵猛烈的咳嗽后,竟又咳出不少血来。 她将绣帕藏进袖中,面色苍白,最近咳血越来越频繁,身体也日渐虚弱。 如果时日不多,必须为孩子们安排好未来。 …… 裴明安吼完心里舒坦多了,一脚踢醒正躺在榻上假寐的楚予策。 “我说你非让我绕到西街来干啥,原来是搞这么一出。” 他凑近楚予策的脸,啧啧称奇:“我倒真好奇,那慕家小娘子究竟是什么神仙人物,让你这么大费周章为她布局。” “你熏到我了。”楚予策推开他的脸,嘴上依然不饶人:“没听说过受人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吗?” 裴明安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我看你其实是想……以身相许吧。” 楚予策沉默片刻,慵懒的姿态,疲惫的眼神,却无损他的俊美,连阅人无数的裴明安都忍不住赞叹“妖孽”。 “没那么夸张,她既然想离开侯府,我就顺手推舟,这是双赢。” 慕峰本来就不是善茬,过去因官小位卑夹着尾巴做人,自从被皇上封受封,仗着救驾之功愈发嚣张,皇上早有意让他吃点苦头。 楚予策迈下裴明安的马车之际,正巧碰上慕庭言在长公主府门前,与守门卫兵周旋。 慕庭言试图从守卫那儿套出楚予策的行踪,却遭到了冷遇。 他便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旁敲侧击地数落守卫不懂时务。 守卫被纠缠得不耐烦,索性抽剑在手,“慕大少爷,若再在门口吵闹生事,可别怨我刀剑没长眼睛!” 守卫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慕庭言连连倒退,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边退边嚷:“以势压人,以势压人……” 这时,楚予策上前一把抓住慕庭言的衣领,把他拽到台阶下随即放手,嫌恶地用裴明安的衣袖来擦了擦手,“慕大少爷,跑到我们这被权势惯坏的长公主府来耀武扬威,有何贵干?” 慕庭言被这么一拉,差点摔个趔趄,幸亏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勉强整理好衣冠,依旧保持君子之礼,拱手向楚予策和裴明安致意后缓缓道:“楚世子言而有信,拿了侯府给八千两银子,就不该随意败坏侯府的名声。” 楚予策似笑非笑,眼神锐利,“慕大少爷的意思是……” 慕庭言回答:“世子应该写份悔过书,向世人澄清一切纯属虚构。” 楚予策还没表态,裴明安却先忍不住了,连珠炮似的反问道:“哎,我说慕庭言,你没事吧?你们侯府脸皮得多厚,居然要让世子写悔过书?” “一天到晚君子君子的,装什么高尚,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第26章 平阳侯吃软饭 “说楚世子编造谎言,你敢不敢赌咒,你们侯府里对待每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敢不敢发誓说你们侯府里,犯错的一样受罚?侯府现在的风光不是靠夫人典卖家产换来的?” 慕庭言维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面对裴明安的指责依然故作镇定,直到提到“变卖家产”,他的面色才骤然冷了下来。 “裴公子可知道,随口诽谤他人,也是要受惩罚的。” 楚予策将裴明安护在身后,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屑:“慕大少爷素来聪明绝顶,裴世子的话真真假假,您心中自然有数。堂堂侯府要靠夫人的陪嫁过活,啧,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成为大晋的笑话了,怕也是空前绝后。” 慕庭言脑中似乎闪过什么,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让我写悔过书?”楚予策逼近慕庭言,两人目光相对,慕庭言感觉到了楚予策的强大气场,“慕大少爷,好大的架子!” 慕庭言踉跄后退,强自镇定道:“世子犯法,与民同罪!” “说说看,何罪之有?”楚予策站定,目光如冰,“即便有罪,那也不该是你这个区区八品官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慕庭言被驳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慕大少爷还不走?是侯府的饭不够吃,要来长公主府讨口饭?抱歉,长公主府的残羹剩饭,宁可喂街上的猫狗,也不会施舍给慕大少爷。” 慕庭言坐上马车,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气得胸口生疼。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不知羞耻又粗鄙无礼之人。 偏偏这两个人,一个出自长公主府,一个来自国公府,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只能暂时忍耐,以后再找机会! 当下他需要尽快回府,楚予策和裴明安口中的娘亲典卖家产之事,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慕庭言离开不久,侯府的另外一辆马车早已悄然停到长公主府的门外。 慕庭言一回府就去找冯氏,心里直嘀咕,这些年侯府的花销怎会全靠母亲变卖嫁妆撑着? 他虽然不精通家里账目,但也懂得算计,侯府的店铺田产年年有进账,按理说这些银子该绰绰有余才是。 想必是母亲过惯了好日子,私下里常拿嫁妆换些新鲜的首饰衣裳穿戴吧。 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 不料冯氏不在府里,慕庭言扑了个空。 正要转身离去时,差点跟慕嘉和撞个满怀。 “哥,你心事重重的,我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慕嘉和撅着嘴埋怨道:“我要是不躲,你这会儿怕是要撞上我了。” “是哥哥疏忽了,跟你道歉。”慕庭言问:“你知道母亲去哪儿了吗?” 慕嘉和摇头:“母亲没在屋里吗?” 见慕庭言脸色不对,她靠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昨晚我在院子里隐约听到父亲和母亲为了那八千两银子吵架,父亲怪母亲没按时把钱送到长公主府。这才让那些诋毁咱们侯府的话流传出去……母亲一生气,就把父亲赶到书房去了。” “我本想今天一早就来劝劝母亲,可昨晚担心得失眠,起晚了些。” 慕庭言见妹妹一脸疲惫,心疼地说:“没睡好就再去补个觉,母亲恐怕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慕嘉和听话地点点头,在临走前悄悄在慕庭言耳边说了些话。 冯氏刚迈进院子,奶娘就告诉她慕庭言在扶风院等她很久了,进来时脸色铁青,就连他平时爱喝的热茶也一口未动。 冯氏右眼跳了跳,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庭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屋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奶娘和倩雪都被冯氏留在门外。 慕庭言开口:“母亲一大早就去哪里了?” 冯氏答:“自然是送那八千两银子去长公主府了。” 慕庭言再问:“八千两是公中的钱,还是母亲您变卖嫁妆才凑来的,还是找祖母要来的?” 冯氏扶着桌案勉强站稳,脸上强作镇定:“母亲不知你在讲什么。” “是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承认?”慕庭言站起来,眼神咄咄逼人,“侯府产业众多,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拿不出八千两银子,您居然让祖母拿出养老的钱,她老人家平日里省吃俭用才攒下的那点积蓄,您怎可以如此狠心!” “而且,您只顾自己的享受,变卖嫁妆买的那些时髦东西被人看了去,现在家里本就处在风头浪尖,您就不可以忍一忍?难道真要亲手毁了侯府?” 她为侯府操碎了心,为孩子们倾尽所有,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质疑,竟然说她是为了她自己的享受变卖嫁妆! 冯氏捂着胸口,泪水涟涟:“庭言,你就这么看母亲的?” 慕庭言神情微动,语气仍旧生硬:“您喜欢衣服首饰没人拦着,但不是现在,更不能去逼迫祖母那样的老人。昨天我就说把八千两交给我,我会送去长公主府,您说银子放在我手里太显眼。您当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如果昨天您把钱给了我,外面就不会有那些针对侯府的流言蜚语了!” 冯氏看着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言辞犀利指责她,又想到在老夫人那里受的委屈,情绪一下失控,对着慕庭言大吼: “滚!给我滚出去!” 墙角处,听着扶风院动静的慕嘉和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在侯府以来,她对每个人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慕庭言虚伪得很,又极其重视孝顺,他知道了母亲去逼老夫人,肯定会为老夫人打抱不平。 而冯氏一向娇宠惯了,一点委屈都受不了,母子间出现裂痕是必然的事。 闲话碎语,就像野火燎原,稍有火星便能燎原,长成参天大树,挡都挡不住。 尤其是平阳侯府,这几天就是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这不,又有人说平阳侯府那排场体面,全仗着侯夫人典当陪嫁撑起来的,好比冷水浇热油,炸开了锅。 “怪不得平阳侯对夫人唯命是从,原来是为了心安理得吃软饭呢。” “别忘了,夫人可是冯家的小公主,没出嫁时在家宠上了天,虽说冯家跟她划清界限,但那份丰厚的嫁妆,足足六十箱,可一点没少带过来……” 第27章 兴师问罪 “说起来,平阳侯还没封侯之前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家里老父老母斗大字不识一筐,哪有什么家底子。可这些年侯府上下花钱跟流水似的。” “男人靠女人的嫁妆过日子,真是丢脸到家了。” 当然,也有人帮侯府说话,说平阳侯年俸不低,还有皇上的赏赐来的,不至于动用夫人带来的嫁妆,也许背后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再难也不能动女人的嫁妆啊! 况且,侯府人丁兴旺,上百号人口,老爷那点月俸除去日常开销,怕是连下人们的工钱都发不齐。 可看看侯府那些公子哥儿、小姐们的穿戴,哪个不是绫罗绸缎,特别是小娘子那首饰,珍贵得很,还有三少爷,一顿饭吃下来,抵得上普通人家两年的嚼谷。 这些要是没用上夫人的嫁妆,那就得琢磨琢磨,侯爷标榜的清正廉洁是不是真的了。 朝廷里的事,大家都不敢多嘴,但并不代表没人盯着呢。 慕峰一肚子气回府,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奏折也正好递进了皇宫。 他最近根本不想回这个家,一进门就心烦意乱,光是想着要在冯氏面前低三下四,小心翼翼地哄着,还得忍着她的无理取闹和随时随地的眼泪攻势,心里就犯怵。 如果不是时候未到,他一分钟也不想见冯氏。 尽管百般不乐意,他还得回来。 掀起帘子,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慕峰眉头紧锁,掐指算算,也快到时候了…… 这么一想,心中的烦躁倒是减轻了不少。 “侯爷。”江嬷嬷和倩雪行了个礼。 慕峰摆摆手让她们退下,江嬷嬷不放心地瞥了一眼正背对着赌气的主母,终是忍不住出声:“大少爷白天跟主母闹了别扭,主母心情不好,侯爷多担待些。” 慕峰没言语,等二人退出去关上门,才慢悠悠脱下外衣,走向床边,重重地叹了口气:“夫人手头紧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干嘛私自变卖家当?你知道外面都在怎么说我们侯府,又怎么说我的吗?” 冯氏还以为慕峰是来道歉的。 又一个来兴师问罪的! 冯氏蜷缩着,双手环膝,把脸埋在膝间,怒道:“侯爷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变卖家当?” “不论什么原因,这事儿也不能……”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那侯爷你说八千两银子从哪儿来?” 满腹的委屈彻底让冯氏失控:“侯爷真以为这些年靠那几间铺子、几块田地,侯府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就算有赚,侯府处处都要用钱,光是老家宅子翻修就掏空了家底。这些年,若不是我用嫁妆填补,侯府哪有现在这样风光?” “结果呢,我还填补错了!” 冯氏抬起头,眼泪鼻涕一起流,全无半分优雅:“这些年我往净思居送的东西还少吗?这次不过是想跟娘借点应急,结果被她拿果子砸了脸,还狠狠骂了一顿……我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冯氏的这一番哭诉,非但没有换来慕峰的同情,反而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自卑感。 她的话,句句像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曾经对冯氏有过那么几分真情,但也被她那居高临下的姿态消磨殆尽。 他最反感的,就是冯氏那种施恩般的怜悯神情。 知春院里静悄悄的,就像侯府里从来没有过慕渔这个人一样,在这紧要关头,也没人会想起她来。 慕渔躲在暗地里,看着侯府里乱成一团,手中的橘子虽有点酸,但在此刻都仿佛变得甘之如饴。 她把最后一瓣递给了知书,“试试,特别甜。” 知书没多想就接过去吃了,酸得五官都挤在一块,“小姐,这么酸您居然神色不变。” 慕渔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知书好不容易咽下橘子,嘴里还是满是酸涩,她拍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姐是要告诉奴婢,要时刻警惕啊!” 慕渔一愣,她其实只是想逗逗小姑娘罢了。 可看着知书那副期待表扬的小模样,心一软就没戳穿,捏了捏她的脸蛋,“对,知书真机灵。” 夜幕降临,白日的光辉被深沉的夜色悄然吞噬,没有星光点缀,四周显得压抑又沉闷。 慕渔带着知书在夜色中穿梭,两人对侯府的熟稔程度,完全不像初来乍到。 慕渔心里还能理解,毕竟前世在侯府也待了一整年,直到及笄以后才嫁给了秦王。 可知书呢? 正是因为侯府上下对她们主仆的忽视,知书才能这般熟悉侯府的每一个角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能依据慕渔的描述寻到章悦汐,并且恰巧让章悦汐目睹了慕嘉和推慕渔入水的那一幕。 知书虽然天真,却绝不愚蠢。 能在怡州韩家的后院生存下来,靠的不仅是慕渔和韩子陵的庇护,还有她自己。 尽管如此,路上遇到侯府的仆人们时,慕渔还是拉着知书停了下来,问起了墨韵院的方向。 那些仆人们也没为难她们,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女。 只是到了墨韵院门口,却被挡了下来,“鱼小姐来这儿干什么?大少爷已经歇息了。” 院里的灯火通明,所谓的“歇息”不过是不想让慕渔进去的借口罢了。 知书从怀里摸出钱塞给了守门的,“劳烦通报一下,鱼小姐找大少爷有急事……” “耳朵不好使吗?我都说了大少爷歇下了,事明天再说。” 那家丁不耐烦地推开了知书,显然对于不是从小在侯府长大的人,他的态度颇为轻蔑。 几枚铜钱就想打发他,哪像那些千金小姐,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 况且大少爷今天心情糟糕透顶,回来后把房间都砸了一遍,他才不会自讨苦吃。 知书跌坐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慕渔惊呼:“知书……” 铜钱不偏不倚地滚进墨韵院,正好停在慕庭言脚边。 他正在院子里乘凉,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让局势越来越失控,连带他的情绪也起伏不定。 这只手不可能是楚予策的。 第28章 伪君子 那个纨绔子弟,最多只会表面上闹闹,真要他布这么大一个局把侯府也扯进来,他可没那份心计。 一定是极度了解侯府的人干的! 这些年,侯府太过招摇,想扳倒侯府、看侯府笑话的大有人在。 一时间还真猜不出是谁的手笔,好在自己已经写信给秦王求助,有了秦王的帮助,幕后黑手藏不了太久。 “堂堂嫡女,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有了对策后,慕庭言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教训起人来。 慕渔眼圈泛红,委屈地喊了一声:“大哥。” 慕庭言装作没听见,甩袖转身,“不是有急事找我吗,还磨蹭什么!” 于是,门外的这一幕,慕庭言全都知道,却任由她在门口受家丁的刁难。 慕渔跟在慕庭言后面,突然一阵寒风吹来,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披风,冻得慕渔禁不住打起寒颤。 慕庭言领着慕渔迈向偏房,里头仅仅点缀了几支烛光,显得幽暗而深沉。 掀帘入内,一阵不请自来的风溜了进来,使得烛光摇曳,光影闪烁不定。 “有何要事? 慕庭言径自坐上了上座,并未出声招呼慕渔落座,眼中流转着上位者审视下属般的冷漠。 “闺门千金应于夜幕降临时便安守闺房,你在府内四处游荡成何体统?你的名声还要不要?我们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 “大哥训诫的是……”慕渔乖顺地点了点头,并未反驳,“阿鱼来找大哥是因为……” 然而,她的解释未及出口,就被慕庭言斩钉截铁地打断:“平日无事,就多去嘉嘉的金玉院学习,学学她的言行举止,学学作为嫡女应有的风度。你已不再是商贾家之女,切莫忘记是什么身份。侯府的名誉,一次损毁还不够吗?” 说到激动处,慕庭言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其间蕴含的不满与责备清晰可闻。 慕渔强压下心中腾起的反抗之意,柔声回应:“阿鱼谨记大哥教诲。” 慕庭言与父亲慕峰一样,偏爱听话明理的孩子。 慕渔除了那些他们认为缺乏的教养之外,性格倒是颇合他们心意,因此没有继续责骂。 “嗯,说吧。” 慕渔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颤抖开口:“阿鱼深知因自身缘故,让侯府陷入舆论漩涡,心中十分不安,这两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反复思量,还是决定来求大哥指点。” 慕庭言沉默,未作回应。 慕渔察觉到这是等待她进一步说明的信号,“阿鱼有个办法或许能挽回侯府声誉,但不知是否可行。” 慕庭言眉毛一挑,问道:“什么办法?” 一个商贾家庭出身的,又能有什么高见? 他愿意耐心听完,也算是对刚才院中忽视的补偿。 毕竟,她是他的亲妹妹。 “阿鱼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慕渔缓缓道来:“韩家老爷居然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任由妾侍的子女欺侮正房所出的公子,此事在怡州城引起轩然大波,严重影响了韩家的命脉。于是,韩家老爷便强迫尚未离世的正妻与其共同上演异常患难与共的戏码,起初外界自然有人质疑,但时间久了,人们也就信以为真,加之其他热点事件的出现,那段丑闻最终被淡忘。” 闻言,慕庭言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慕渔,这里可是侯府!” 她竟敢将侯府跟那等商贾之家相提并论,而且还拿宠妾灭妻来举例子。 自小目睹父母琴瑟和谐的慕庭言,最是反感三妻四妾,更别说宠妾灭妻。 他曾心中暗暗发誓,将来要像父亲一样,后院只有一名正妻,且会倾尽宠爱于她。 慕渔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侯府又怎样,商贾又如何? 她装作被慕庭言的怒喝吓到,肩膀微微颤抖,“大哥,阿鱼并未多想,只愿侯府早日摆脱这些是非……阿鱼只是……” “够了。”慕庭言摆手打断,“待侯府之事解决,我自会让母亲为你安排教养嬷嬷,帮你彻底摆脱商贾习气,以免再给侯府抹黑!” 就在慕渔欲离开偏房时,慕庭言又唤住她,声音已不再冰冷刺骨,“我知道你本意是好的,哥哥对你严厉,也是为你好,你应该理解。” 慕渔仰起头,眼神中有着触动,“哥哥疼爱阿鱼,阿鱼知道。” 返回知春院不久,慕渔便听说,她在离开墨韵院后,慕庭言便匆匆地前往慕峰的书房,二人在那里密谈了许久。 第二天早晨,平阳侯的夫人亲自陪同夫君上早朝,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完全不受外界流言蜚语的影响。 不久,新的传言四起,说夫人变卖嫁妆,实则是出于对侯爷的体恤——侯爷为官清正,一时间难以凑齐八千两银子,而楚世子那边催得急,侯爷左右为难,夫人才不得不想此下策。至于那些关于侯府嫡女不顾姐妹情谊,推姐姐落水却免受责罚的传闻,纯属无稽之谈。 侯府毕竟是名门望族,家事不宜外扬,况且那时家中正有重要宴请,当场处罚有损女子名誉,本打算宴后私下教育。 可姐姐病倒,高烧不退,妹妹日夜守护,足见姐妹情深,姐姐更是一力承担,说是自己不慎落水,误会一场。 在这样一个重视血脉传承的大家族中,能坚守一夫一妻的婚誓,连普通百姓都未必做得到,何况是这些名门望族? 如此家风,岂会培养出骄纵狠毒的后代? 很快,人们的谈论风向转变,平阳侯的深情、侯夫人的贤淑,夫妻间的相互扶持成为了京城美谈。 未嫁的小姐们听后,无不心动,渴望寻得如此情深意重的伴侣,毕竟没人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这段追求忠贞爱情的风气虽一度盛行,但好景不长,随着违背誓言者增多,纳妾之风再次盛行,甚至比以往更加严重,一时间京城许多人家的后院纷争不断。 京城的种种传言,终是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次日早朝,平阳侯慕峰和楚予策都被召见。 楚予策按理不应参与朝议,但圣上责其行事无矩,将近成人却依旧玩世不恭,需承担起长公主府的重任,便特许他每日上朝。 第29章 嘴巴长在我身上 因此,楚予策与圣上争执一番,结果被罚打三十板,即使要被人抬着,也必须按时上朝。 第二天,楚予策果真由禁军抬入明光殿,面对百官,他毫不遮掩地趴在殿上。 圣上见状,严厉训斥,区区三十板就如此不堪,将来如何能支撑长公主府上的重任。 楚予策却漫不经心答道:“依山吃山,傍水吃水,有大树乘凉最好,长公主就是那棵大树。” 圣上气得几乎晕厥,楚予策纨绔子弟、还不甘管教的臭名声也因此远播。 “听说最近侯府的传言又和你脱不了干系?”圣上面色阴沉。 楚予策行礼,一脸无辜:“皇舅可别冤枉臣!臣可什么也没做。” 圣上冷哼一声:“朝堂之上,不得攀亲附贵。” 随即扔给他一堆奏折:“看看你干的好事!” 即便被奏折砸了个正着,楚予策也毫不在意地捡起一本,是侍郎许平的,指责他倚势凌人,要求圣上严办。 楚予策转身,目光扫过群臣中的许平,虽然面带微笑,却让许平背脊发凉,似乎在暗示,许府将是下一个…… “诸位大人如此关心楚某,奏折如雪花般送到圣上案头,却对安萍县的洪灾、百姓流离失所只字不提……” 楚予策的话让朝堂陷入一片寂静。 楚予策的质疑让那些正揪着他小辫子不放的官员们一时语塞,谁能料到这位平时不理俗务的纨绔子弟,竟会拿国家大事做挡箭牌,此刻谁先开口,谁就成了众人攻击的目标。 “父皇,安庆郎心忧国家百姓自然可贵,但这绝非逃避责任的借口,他倚势凌人确是事实。” 秦王坦率直言,“恳请父皇公正裁断。” 楚予策轻轻嗤笑一声。 秦王与他历来不对付,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和太子交好,尽管自己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对秦王构不成威胁,但这足以让秦王心生不快。 另一方面,皇上对自己总是格外宽容,虽然表面看常受惩罚,实则暗中庇护,秦王身为皇上的爱子,自是瞧不得有人来分走这份宠爱。 如果不是母妃证实楚予策的确是长公主所出,他几乎要猜疑楚予策是父皇的私生子! 秦王一开口,在朝堂之上立刻跪倒一片,“臣等附议。” 结果,楚予策再次受到惩罚,这次并非独自受罚,平阳侯跟他一同承担,只是楚予策比平阳侯多挨了二十板子。 他早就习惯了挨打,皮肤也练得粗糙,这二十板子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站在平阳侯旁边还有心情聊起天来。 平阳侯可没这等闲情逸致,被人指指点点,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到旁边的絮叨,忍不住低吼:“世子,还是闭嘴为妙。” “我为什么要闭嘴,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 楚予策故意靠近平阳侯,故作惊讶:“慕侯,您脸怎么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慕峰心里直痒痒,想把这人的舌头割了,这家伙真是丢脸都丢到家了。 两人就这样在宫门口站到夕阳西下才各自回家。 其间,长公主进宫一趟,经过宫门时,马车停了下来,长公主挑开车帘,挑眉笑道:“哟,世子真是长进了,还能让平阳侯陪你守门。” 楚予策答道:“母亲过奖了。” 长公主瞪着他一眼,随后对平阳侯说:“犬子顽皮,还请慕侯多多包涵。” 慕峰牙齿都快咬碎了,咬紧牙关回道:“是。” 他终于明白楚予策为何会养成这幅模样——慈母多败儿啊! 楚予策在宫门外站多久,裴明安就守了多久,这份兄弟情深让人动容。 解除禁令后,楚予策跳上裴明安的马车,勒住他的脖子,把矮桌上的瓜子点心一个劲地往他嘴里塞。 边塞边恶狠狠地说:“你喜欢吃是吧,吃,全吃完……哦,吃了这些,还想喝好茶对吧。” 说着拿起茶水就往裴明安满嘴食物的嘴里灌。 裴明安连连告饶。 他不过是在旁边看了一天热闹,偶尔再添油加醋,这小子真是太过分了! 相比之下,平阳侯慕峰脸色苍白,脚上虚浮地在小厮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并没有返回侯府,而是去同乡且由他亲手提拔的彭海家中。 又去那个彭海的府邸! 冯氏心里嘀咕着,脸上却不显露分毫。 老爷和彭海的交情深得很,动不动就往人家府上跑,喝酒喝到半夜,干脆留宿也是家常便饭。 冯氏以前为此可没少发脾气,但老爷总是好言相劝,说他和彭海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当年进京赶考,吕家虽贫寒却慷慨相助,路上的干粮都是彭海给的,自己的成功彭海功不可没,这份恩情必须报答。 再加上老夫人也总夸彭海好,冯氏只好作罢。 平日里去喝酒也就算了,可今日皇上当众给了老爷难堪,他竟然不回自家府邸,反而又奔了彭海那里! 冯氏心里疑惑,却又不便直接派人去彭海府上把老爷拽回来,只能打算等老爷回府后再细细问个究竟。 谁承想,这一等就是一夜,老爷愣是没回家。 清晨梳妆时,贴身丫鬟倩雪提起了昨晚彭府传来的消息,说老爷酒醉后留在彭府休息了。 “昨晚怎么没告诉我?”冯氏眼圈发黑,一脸疲惫。 江嬷嬷去张罗早饭不在,倩雪便借机加油添醋:“昨儿个都快到戌时末了,彭府才传来信儿。我想着您为了老爷肯定睡不踏实,就想告诉您一声,可江嬷嬷不让,说会打扰您休息。” 冯氏没接话茬,倩雪便又接着说:“这些日子,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让您烦心,江嬷嬷倒好,成天往知春院跑,跟鱼小姐走得比跟您还近乎……” “倩雪!” 冯氏突然打断,吓得倩雪扑通跪下,慌忙道歉:“夫人饶命,奴婢嘴碎,请您原谅。” 冯氏望着铜镜中自己那需要用脂粉勉强掩盖的憔悴容颜,再想想慕渔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庞。 不由自主地拿起眉笔,试图描绘出从前温柔美丽的柳叶眉,却不料画出的线条更多了几分锋利与尖酸。 自己竟然从脸上看出了尖酸刻薄! 第30章 逼她吃羊肉 冯氏一惊,扔下眉笔,用丝帕使劲揉着眉毛,直到泛红才停下。 “去知春院请慕渔到扶风院用早饭。” 慕渔接到通知时正与知书共餐,这让前来传话的丫鬟很是惊讶,她从未见过哪个仆人能与主子同桌吃饭的。 都说鱼小姐从小在外养大,还小家子气……现在看来,能到这种的主子身边服侍,或许是命中注定吧。 “你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慕渔放下碗筷,两人进了内室。 知书取出一件月白色裙装帮她换上,“小姐回来这么多天,夫人从未请您去扶风院用餐,今天这是怎么了?” 慕渔摇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管冯氏如何严厉,慕渔相信她还不至于要了自己的命。 到了扶风院,慕嘉和也在,正依偎在冯氏肩上撒娇,不知说了什么让冯氏笑得合不拢嘴。 还点着她的额头说:“就你会逗娘亲开心。” 眼角余光扫过慕渔,“不像有的人啊,又不是不能见人,整天窝在屋里头不出门。” 月白裙裳映衬得慕渔肌肤更加雪白剔透,素颜之美令人难以移目。 冯氏年轻时也是如此美丽,但这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容颜非但没有激发冯氏的母爱,反而觉得慕渔格外碍眼。 慕渔在眼前晃悠,就像时刻提醒着她自己已经青春不再,美貌衰退。 慕渔仿佛没察觉到异样,乖顺地行了个礼,甜甜地叫了声‘娘亲’。 冯氏没搭理她,拉起慕嘉和的手,从慕渔身边擦肩而过,两人落座后,冯氏才不太耐烦地冲着慕渔嚷了一句,“杵在那里干什么,还得三请四请不成?” 慕嘉和轻轻拍了拍冯氏的背,柔声细语地说:“娘亲别生气,姐姐平日都和丫鬟们一块吃饭,可能不太清楚咱们家中的规矩。” “你居然和丫鬟同桌吃饭?”冯氏猛地一拍桌子,直直地射向慕渔,“你现在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可不是什么商贾小户出来的丫头片子!” 慕渔赶忙跪趴在地上,急急认错:“阿鱼知错了,以后一定谨记娘亲的教导,再也不那样做了。” 这时要是和冯氏硬碰硬,受苦的只会是知书。 见慕渔识时务,冯氏也就不再多加责备,毕竟她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好了,起来坐吧。” 慕渔坐好后,冯氏特意往她碗里夹了块羊肉,语气缓和了许多,“这段时间侯府杂事繁多,娘忽略了你,心里过意不去。 今早我让江嬷嬷带着我的名帖去了郡和王府,请那里的嬷嬷来教导你,估计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见慕渔没动筷子,冯氏声音低沉下来:“你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应当像嘉和这样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外面的粗俗习惯也该改改了。王府的教养嬷嬷教的礼仪规矩堪比皇宫,你可要好好学,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慕渔站起身行了个礼:“阿鱼谢娘亲恩典。” 冯氏点点头,“快吃吧,肉凉了,味道就不好吃了。” 边说边给慕嘉和也夹了一块美味的羊肉。 厨房煮的羊肉口味清淡,去除了羊膻味,炖得软烂可口,事入口即化,满口留香。 慕渔却只顾着喝清粥,对面前的羊肉视若无睹。 “怎么不吃?”冯氏紧盯着慕渔,“心里有怨气?” 慕渔还没来得及回答,慕嘉和便挽住了冯氏的胳膊,刻意展示着手上的琉璃手镯,撒娇道:“娘亲忘了,姐姐对羊肉过敏呢。” 那琉璃手镯慕渔记得,是前世冯氏也给过一个相似的,那时她当宝贝似的戴着,除了洗澡睡觉几乎不离身。 冯氏曾说那是外祖母给她的,象征着外祖的疼爱,现在传给阿鱼,意味着娘亲对阿鱼的疼爱。 临终前,慕嘉和特意戴着它炫耀,告诉慕渔这对镯子其实有两只,一只是她的,另一只在丞相府夫人那里。 而慕渔手上的这只,不过是为敷衍她,冯氏随便买的,只有慕渔傻傻地把假货当成了宝。 前世,慕嘉和透露这琉璃镯是冯氏准备给自己的嫁妆,这么早就送给了自己。 低头喝粥的时候,慕渔的眼眸不自觉暗淡了几分,耳边响起冯氏的声音:“尝一小口应该没事,多吃说不定就不过敏了。” 刚回府时,冯氏不知情还情有可原,如今明知故犯,非要她吃羊肉…… 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管教慕渔,偏偏选了最激烈的一种。 有了前世记忆,本不应再有任何期待,可毕竟是亲生母亲,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这些幻想无一例外,全被冯氏亲手打破。 慕渔没有言语,夹起那块已冷却的羊肉,正要放入嘴中,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侯爷回府了。” 冯氏哪还顾得上慕渔,急匆匆站起来迎客,慕嘉和紧随其后,慕渔则慢悠悠地走在最后。 慕峰直接坐到了堂屋的上座,冯氏接过了倩雪递来的热茶:“天冷,喝口热茶吧,暖和暖和身子吧,夫君。” 靠近慕峰的时候,冯氏隐约嗅到一股与自己身上不同的香气,似是女子的脂粉,但再仔细一闻,却只有浓浓的酒气。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爹,您今天不用上早朝吗?”慕嘉和问道,她知道父亲昨晚去了彭府,心里正高兴着,却没意识到这话让慕峰脸色一沉。 慕峰猛地把茶杯摔在桌案上,茶水四溅,甚至弄湿了冯氏胸前的衣服,连精心打扮的脸蛋也没能幸免。 就在她惊讶不已时,慕峰怒喝道:“你,回金玉院去!” 什么时候爹这么吼过自己? 慕嘉和顿时眼泪汪汪,带着哭腔大声说:“好,我走就是了!” 不顾狼狈,冯氏拉着慕嘉和,不满地瞪了回家就发怒气的慕峰一眼,“侯爷怎么对孩子发这么大火呢。” 先是被罚在宫门外站了一整天,接着圣上下令让他这段时间不必上朝,好好在家中反省,显然是在冷落他。 慕峰怎么可能冷静,从彭府回来心情就糟糕透顶,回到家还要忍受这些盐巴撒在伤口上的痛。 特别是冯氏,不像曦云那样温柔体贴地关心他,反而是一副冰冷的面孔在质问…… “无知!” 他甩袖离去,路过沉默的慕渔时顿了一下。 第31章 超出了兄妹之情 想起了大郎之前同他说过的话,再看慕渔时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片刻之后,他说:“阿鱼,跟我去书房一趟。” 慕渔随着慕峰离开后,慕嘉和的脸扭曲起来。 那个从不对她大声说话的爹,竟然吼了她,还在她面前对慕渔那么和颜悦色。 眼看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控制,慕嘉和哪还能坐得住呢。 也不管冯氏会有什么猜疑,反正以冯氏的身份也翻不起大浪,于是推开冯氏的手,一脸阴沉地离开了。 回到金玉院,慕嘉和气得把堂屋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仆人们跪了一地,身边的丫鬟拂冬和如容跪在残破之中。 “小姐,您气坏身子,岂不是正中了知春院那位的下怀?老爷疼您深入骨髓,这么多年从未改变,想必是这两天朝廷上的事情让老爷心烦意乱。” 拂冬和如容是慕峰亲自挑选给慕嘉和的,拂冬懂点拳脚,胆子大,主意也多,见小姐听进去了。 继续说:“我打听了,前夜知春院那位去找大公子,就是为了侯府的那些闲言碎语,主意是她提的。” “她?”慕嘉和尖声质疑,“她傻乎乎的,任人摆布,怎会突然机灵起来?” 拂冬答道:“听说在韩家时,偶然遇见过类似的事情。” 偶然? 慕嘉和才不信,肯定是慕渔故意的,想趁这个机会在爹面前表现,稳固自己在侯府的地位。 爹是何人,娘在信里不知提醒了多少次,只偏爱那些对他有用之人。 “我和你一起去书房……”慕嘉和还没动,就被如容拦下了。 “小姐,现在去不妥。” “小姐手里有的是手段,何须亲自动手?” 慕嘉和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等到堂屋恢复整洁,慕嘉和走到院中仰望蓝天,“万里无云,真是个好天气……拂冬,陪我一起去凝辉院和三公子下棋吧,他关了好几天了,别憋出怨气来。” 慕渔从慕峰的书房退出来,走向知春院的路上,被慕庭樾截住了去路。 他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怒气冲天,“慕渔,你莫非以为得到爹爹的一点青睐,就能取代嘉嘉的位置?简直是痴心妄想!” 慕渔定睛看了他好一阵,前世的她始终难以理解,就算慕庭樾再怎么疼爱慕嘉和,再怎样不允许他人欺负慕嘉和,也不该如炸药桶一般,一点即燃。 况且,在前世里,她对慕嘉和构不成任何威胁。 对于侯府利用她的事,慕庭樾理应知情,但偏偏上一世他对她如同眼中钉。 在知春院这番宁静的日子里,她反复琢磨这个问题,渐渐发现端倪…… 如果慕庭樾对慕嘉和的情感超出了单纯的兄妹之情,那么他的一切行为似乎就说得通了。 此刻,正是试探他的良机。 慕庭樾被慕渔这样盯着,心里有些发毛,正待开口,却听见慕渔轻蔑一笑。 慕庭樾怒火溢出:“你笑什么?” “能得到父亲的特别关注,那是我自己的能力。” 慕渔语气带着不屑:“三哥,你有这份能耐吗?” “你学无所成,顽皮不羁,不接受管教,整天跟在慕嘉和后面,亲切地叫着,幸亏京城中人不知道慕嘉和并非侯府血脉,否则恐怕都要猜疑三哥你对她有别的想法……” 按照慕庭樾的性子,听到这样的侮辱,本该直接动手,但此刻的他只是显露出明显的慌张。 果不其然! 慕渔眼里笑意更浓,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为了验证猜测,慕渔无意再与他周旋,转身打算从花园绕回知春院,多走几步而已,却不料慕庭樾追上来,狠狠拽住她的胳膊。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慕渔的骨头,疼得她眉头紧锁,努力挣扎:“慕庭樾,你想做什么?” “现在知道害怕了?”慕庭樾的眼神冷若寒冰,话语中满是威胁:“刚才不是牙尖嘴利,自作聪明想要套我话,即便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你,最好把话烂在肚子里,不然别怪我到时不顾及兄妹之情……让你下半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慕渔报以冷嘲热讽。 慕庭樾被激得愈发失控,松开她的胳膊,改为双手扼住慕渔的脖子,面容扭曲如同着魔,知书吓得想上前拉开三公子,却被自家小姐摇头制止。 知书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于是跪在慕庭樾脚下,扯着一角,大声地哭求:“三公子,求您放过我家小姐吧,这样下去,我家小姐会没命的。” 此时,慕峰正与慕庭言朝这边走过来,在远远听见求饶声,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见到眼前这一幕,慕峰差点晕厥过去,“混账!” 见慕渔已经双眼翻白,脸色青紫,慕庭言连忙从靴中抽出随身佩戴的小刀,割向慕庭樾的手臂,慕庭樾吃痛连忙松了手。 知书连忙扶起自家小姐,慕渔全身虚软,依靠在知书身上,大口喘息。 她没想到慕峰和慕庭言会赶来,刚才她只是借着躲避慕庭樾的动作,找到了一个观察的机会,否则也不会惹怒慕庭樾。 “逆子!”慕峰一脚踹在慕庭樾心窝,把他踢倒在地:“侯府养你一场,你大哥仕途光明,再看看你二哥,学有所成。你倒好,顽皮一些也罢!但阿鱼是你的亲妹妹!竟对她下此毒手……亏她刚才还为父求情,让我宽恕你……慕庭樾,你怎会变得如此狠毒?!” “来人,将三公子关进祠堂,直到他真心悔改,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也不许给予饮食,谁违反命令,立刻逐出府!” 一直在暗处窥视的慕嘉和,看到这一幕,气得低声咒骂了一句‘蠢材’。 慕峰离去了,慕庭言亲自护送慕渔回到知春院,并吩咐身旁的小厮速去请刘大夫来。 刘大夫见到慕小姐那白嫩脖颈上的淤青掐痕,愣了半晌。 对一位弱女子下如此重手,显然是要取她性命。 慕小姐与何人结下如此深仇? 先是过敏,接着被推入池塘,现在又差点被掐窒息…… 她一回侯府,府里就不安宁起来…… 当然,这些不是他该干预的。 他开了些润喉和安神的药,嘱咐侍女两时辰后再去他那里取祛瘀膏来涂,然后便告辞离去。 第32章 长公主邀请 慕渔半躺在床上,面色已稍有好转,却仍是惊魂未定,整个人昏昏沉沉。 毕竟是亲妹妹,即使感情不深,看到慕渔这幅样子,慕庭言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悯。 “大哥定会帮你狠狠惩治他,绝不让他再有半点恶念。” 慕庭言承诺道:“阿鱼,相信大哥,断不让你白白受委屈。” 慕渔眼眶泛红,牙关紧咬着发白的嘴唇,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大哥,阿鱼不懂……”慕渔的声音沙哑,抬头望着慕庭言,满眼的委屈与无助:“阿鱼回家后处处小心,也不争不抢的,可三哥为何还是容不下阿鱼……” 从知春院出来,慕庭言心中满是怒火,大步迈向侯府祠堂,同时命白义去取家法。 祠堂里幽暗阴冷,慕庭樾挺直腰板跪在蒲团上,被利刃划伤的手臂虽然止了血,但那伤口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慕庭言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说情感,慕渔自然比不上弟弟妹妹在其心中的位置。 年幼时,父亲忙于朝政,早出晚归,母亲心软,对孩子只有溺爱没有管教。 作为长兄,他承担起了那份责任。 慕庭樾没教育好,他责任是最大的! “知道错了吗?”慕庭言站在慕庭樾后,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祖宗灵位,慕家从默默无闻的平民跃升至上京显赫家族,背后的艰辛可想而知。 慕庭樾闷声说:“我没错,全是她慕渔自找的!” 这时,白义恭敬地捧着虎鞭进来。 慕庭言抓起虎鞭,重重地抽到自己身上:“你认错了吗?” 慕庭樾听到声音不对,却不以为意,仍旧硬声回答:“我没错。” 紧接着,又一鞭狠抽在身上。 白义见状,慌忙跪下:“公子,不可啊!” 慕庭言不再追问,一鞭接一鞭地抽着,鞭鞭见血。 慕庭樾这才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睁大眼睛:“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慕庭樾起身想拦,却被慕庭言一鞭挥开。 “子不教,父之过。你们从小就是我教的。今天,你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过错,依旧不知悔改,那我就打到你清醒为止!” 见他还要自责,慕庭樾也不顾一切,一把夺过虎鞭扔在一旁,眼中泛着血丝,喊道:“我知道错了,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慕庭言强撑的身体微微颤抖,抬手阻止想要扶他的白义。 轻轻拍了拍慕庭樾的肩:“你虽然顽皮,但心性单纯。只要有大哥在,就能保护你。但大哥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你也该学会自己留个心眼……” 临行前,慕庭言叮咛慕庭樾,“爹那里的求情我会做,至于慕渔……她对侯府有益,你别为了嘉嘉再对她动手。” “收起不该有的念头。” 慕庭樾心随之一颤,大哥是知道了他那不堪的想法,还是……让他放弃对慕渔的恶意? 慕庭樾彻夜未眠,伤口又因未及时处理而发炎发烧,直到天明时才昏迷过去。 冯氏担忧地送来食物,才发现他的状况,哪还顾得上侯爷的吩咐,强硬地将人抬回凝辉院治疗。 侯门深处的冷漠与无情,慕渔在前世早已体会得深刻,因此对于冯氏的态度,她并不往心里去,只当作自己的生母早早离去一般接受了这个事实。 次日,随着郡和王府的教养嬷嬷一同抵达的,还有苏离然王爷以及还有长公主府上的总管。 慕峰因捐赠安萍县一万两的白银以缓解当地严重洪灾的善举,而让皇帝公开责罚的风波得以平息。 安萍县灾情惨重,民不聊生,逃难路上饿殍遍野,疾病肆虐,皇上为此困扰多时。 前朝皇室的奢侈浪费,几乎掏空了国库,皇上虽有意拨款救灾,但面对空空如也的国库一筹莫展。 朝堂之上,群臣口若悬河,真要他们解囊相助时,却又集体噤声,惹得皇上差点将文武百官骂了个遍。 慕峰虽无法亲上朝堂,却呈上了奏折,皇上见此立即解除了他的禁令。 在收到慕峰的捐款后,更是在朝会上给予了高度赞扬。 平阳侯此举一出,其他官员即使再不乐意,也不敢再找借口推脱,只能硬着头皮捐款。 下朝后,那些攀炎附势的同僚又簇拥在慕峰周围阿谀奉承,慕峰被赞美冲昏了头,丝毫未察觉其中的讽刺意味。 先前拿出八千两银子都要变卖家当,如今能轻松拿出一万两,足见侯府背后远比想象的复杂。 再说回侯府,教养嬷嬷被江嬷嬷直接引至知春院,而秦王则前往了慕庭言所在的墨韵院。 此前慕庭言曾求助于他,却遭到无视,信件也被退回,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冯氏听闻长公主府管家正在正厅等候,看着榻上病弱的儿子,心中满是怨气,没有起身,“就说我不舒服,不宜见客。” 若非楚予策故意找茬,庭樾又怎会冲动行事,以至于后面的事情接踵而至,让侯府陷入混乱。 如今,这些人又想来搞鬼! 下人们不敢多言,匆匆退出,不久便带着庚帖回来,“奴婢已将您的意思原原本本转达给了长公主府来的的管家。” 冯氏问:“他有何回应?” 婢女摇摇头,双手呈上帖子:“那位管家只是笑笑,吩咐我务必把帖子亲手交给您。” 冯氏接过帖子,展开一看,长公主忧虑安萍县的灾情,受限于一个妇道人家的身份,难以做出惊天动地之事,只好借助自己的影响力,邀请京城贵族家眷明日赴长公主府共商对策。 美其名曰商量,实则是一种间接的强求。 夫君在朝堂上已慷慨解囊,现在又要手无寸铁的内宅妇人出力,这长公主若想行善,何须拉她们入局! 这消息一出,京城权贵家中的后院怨声四起。 慕渔对此自然也有所耳闻。 她一直在寻找搭上长公主的机会,却被困在侯府中动弹不得。 她盘算着,待慕峰和慕庭言对她放松警惕后,找个理由外出。 就算见不到长公主,至少能把信送到…… 没想到,机会竟主动降临。 慕渔白天学习嬷嬷教授的礼节规矩,夜晚则冥思苦想如何能到长公主府面见长公主并说服她。 第33章 慈母多败儿 为了逃离侯府,她急需找到一个强力的依靠,而长公主正是她锁定的目标。 前世,慕渔对长公主了解有限,只知道她深居简出,不涉政事,也极少参与京城贵妇们的聚会,唯有楚世子楚予策和前驸马能让她有所动容。 慕渔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说服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而另一边,慕嘉和的脑中则全是明日长公主府宴上,如何让慕渔成为整个上京城贵妇圈子中的笑料。 她心底更渴望的是彻底毁掉慕渔的名声,但鉴于那是在皇家的地盘,她可不会愚蠢到在那里动手脚。 “听说母亲亲自去祠堂把三哥请回来了?” 慕嘉和一只手支着脸颊,慵懒地斜躺在客厅的软榻上,眼皮轻轻一挑。 拂冬回应道:“是的,小姐,夫人去得正是时候,三少爷刚昏过去不久。” “三哥病了,做妹妹的应当去探视。” 慕嘉和伸出柔软的手,扶着拂冬的手站起身来,“如容,去库房把那棵百年老山参拿来。” 若非有所图,她绝不愿踏入慕庭樾的凝辉院一步,更别提送上珍贵的人参了。 冯氏还在床边守着,慕嘉和进屋看见她那副慈母形象,眼中闪过一丝揶揄。 “母亲。”走近时,慕嘉和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温顺,忧心忡忡地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慕庭樾,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刘大夫怎么说?三哥不会有事吧?”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显得楚楚可怜,“昨晚嘉嘉就应该去祠堂看三哥的……我不该喝那碗药的……如果我昨晚去了,三哥就不会……” “嘉嘉昨晚又不舒服?”冯氏拉过她,发现手比冰还凉,连忙用自己的手为她暖和:“怎么不叫人去找母亲呢?” “最近侯府事情多,母亲本就心烦,这些小事嘉嘉哪舍得再让您操心。”慕嘉和体贴地说着,圆圆的脸庞上挂着未干的泪珠。 冯氏心疼极了:“这怎么是小事。” 她瞪了一眼一旁侍立的拂冬:“以后你家小姐有任何不舒服,都必须到扶风院告诉我一声。” 拂冬领命而去。 冯氏见她还在忧虑地望着床上的儿子,安慰道:“刘大夫来看过了,是因为手臂上的刀伤发炎引起了高烧,已经清理了坏肉并敷上了药,等高烧退了,再喝几副药就会好了。” “那就好。”慕嘉和拍拍胸口:“听拂冬说三哥昏迷,嘉嘉真是吓坏了……也不知道昨天姐姐和三哥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三哥气得差点掐死她……三哥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心肠软,怎么会突然下狠手呢?” 昨天冯氏一听消息就想去祠堂把三郎接回来,结果刚到祠堂外就被守门的家丁拦住了。 即使她拿出侯府夫人的威严,那些家丁也不为所动,气得她去找慕峰理论,结果却被慕峰斥责为“慈母多败儿”,说若不想毁掉三郎,就让他好好跪,还警告她不要去找阿鱼的麻烦,阿鱼也被吓得不轻。 冯氏曾想去找老太太帮忙,但一想起老太太前几天对她的冷酷态度,又不好意思开口。 既保护不了三郎,也不能直接去找慕渔问清原因,冯氏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等到天亮。 拿着吃的东西强硬闯入祠堂,看到三郎蜷缩在地上不醒,自然也就不再理会慕峰的命令了。 如今慕嘉和又在耳边提起这件事,若论了解,作为母亲的她太懂三郎了,外表冷漠内心却极为柔软,最看重情义,肯定是慕渔在三郎面前说了些什么…… “来人,去把鱼小姐带来!”冯氏吩咐道。 “母亲……”慕庭樾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嗓音嘶哑地喊了一声。 冯氏和慕嘉和连忙问他哪里还不舒服,慕庭樾摇了摇头,看着冯氏说:“母亲,这事和慕渔无关,您就别再追究了。” 他哪敢让母亲因为这件事责怪处罚慕渔,万一惹怒了慕渔,让慕渔说出了他心中那些不堪的想法,将来他怎么面对嘉嘉,又怎么继续以哥哥的身份保护她…… 见母亲没有反应,慕庭樾不顾身上的伤,硬是要坐起来,这一动,伤口又渗出血来,冯氏哪还能坚持,“好,好,母亲不追究了。” 慕嘉和眉头紧锁,不解地望着慕庭樾。 她躲在暗处看得清楚,慕庭樾确实是想要掐死慕渔的,可为什么一夜之间又改口说与慕渔无关。 此时冯氏在场,她不便深究,便顺着话题说道:“姐姐胆子小,三哥那样做肯定把她吓坏了。今天郡和王府的教习嬷嬷会来教导姐姐礼仪,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应对……明天还要一起去长公主府……” “母亲。”慕嘉和看向冯氏:“姐姐身边只有知书一个贴身丫鬟,还是来自小地方,见识有限,在家里还好,明天去了长公主府被人议论就不好了。” “嘉嘉从金玉院的丫鬟里挑几个机灵的送去姐姐那里可好?这样也能省去母亲的一份烦恼。” 冯氏不同意:“金玉院的丫鬟各有职责,哪有多余的。” 慕嘉和低下了头,脸上露出歉意:“别说金玉院的丫鬟了,金玉院原本就应该是姐姐的。” “又说这些,母亲答应就是了。” 慕庭樾一边偷听着,嘉嘉还是那样纯真善良,而慕渔则满腹心机。 他得赶紧好起来,保护好她们。 慕嘉和亲手挑了个贴身丫鬟,送到了知春院。 那时,正赶上教习嬷嬷在给慕渔上点茶课,慕渔学得飞快,嬷嬷在一旁看得满眼都是后生可畏的骄傲。 心底里,嬷嬷暗暗琢磨,这平阳侯夫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位小姐,不管是伦理道德,还是点茶插花……京城里的大小姐会的她一样不落,而且每一样都做得近乎完美。 既然如此,又何必特地欠个人情,请自己这位老骨头上门来教呢? 难道说,真像老夫人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赚个好名声不成? “姐姐学东西可真快,这才刚过巳时不久,点茶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慕嘉和走进屋内,礼貌地向教习嬷嬷行礼,“好久不见,不知嬷嬷您身体可还硬朗?” 京城大半的小姐都是经她的手调教出来的,慕嘉和自然也不例外。 第34章 黄雀在后 这慕家小姐机灵,一点就透,性情又温顺,给嬷嬷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于是她笑眯眯地回应:“多谢小姐挂念,老身身子还算康健。” 慕嘉和微笑道:“嬷嬷心里应该有数,姐姐回府没几天,对府中的规矩还不太熟悉,还得劳烦嬷嬷多加费心。明天姐姐就要随我去长公主府做客,千万不能在贵客面前失了侯府的礼数,那些点茶的细活儿,不妨先放一放。” 她说的话滴水不漏,反而让嬷嬷对慕家小姐的印象加分不少,哪有什么姐妹不和的影子,明明亲厚得很。 “双胞胎就是心有灵犀,两位小姐都机灵得很,鱼小姐这一点就透的悟性,若非她自己说没学过,我还以为是哪位名家弟子,这泡茶的手艺,在京城也数一数二,礼数周到,无可挑剔……明日到长公主府,绝对能让人挑不出错来。” 慕渔谦虚地抬起头:“嬷嬷过奖了。” 慕嘉和手里的帕子几乎被绞成一团,这位嬷嬷出了名的严格,从前在宫里是管事的,年岁大了才被郡和王府的老太太请出宫来,之后便一直伴随左右。 当年自己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换来她一句夸奖,慕渔轻而易举得到了! “说了这么久,老身口干舌燥,先去喝口茶润润喉,鱼小姐也休息一下吧。” 嬷嬷找了个理由离开,好让姐妹俩能私下聊聊。 嬷嬷一走,慕渔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眼看就要泡出一壶香茗,怎舍得半途而废。 “嬷嬷不在,爹娘不在,哥哥们也不在,姐姐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慕嘉和酸溜溜地说:“规矩学得再好,没人夸没人看,还不是白搭。” 慕渔仿佛没听见,正打算在茶汤上作画,却被慕嘉和一把夺过。 慕渔不恼,继续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又放回,“虽然味道不错,但少了关键步骤,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说完她微笑着看向慕嘉和,“妹妹怎么看?” 慕渔这是在嘲笑她吗? 慕嘉和非但不怒,反而笑了:“姐姐急什么呢,缺不缺谁知道呢。” 她抬起手来,拍了拍,随后四个丫鬟走进屋来。 “娘最近忙,怕照顾不到姐姐,让我挑几个机灵的丫鬟来,说咱们侯府的大小姐身边只有一个丫鬟,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慕嘉和随意指了其中瘦小黝黑,远不及其余三位顺眼:“你,升为知春院的首席丫鬟,好好侍奉我姐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拿你是问!” 那丫鬟原是金玉院打杂的,因为性子软弱常受欺负。 有一次被慕嘉和撞见丫鬟们偷懒,她教训了她们一顿,无意间帮了这丫鬟。 丫鬟感念她的恩情发誓要好好报答恩人,于是慕嘉和安排她到了慕渔身边。 一来,京城里小姐身边的丫鬟就算不是个个貌美如花,也得是看着舒心的,慕渔带着这么个不讨喜的,心里指定不舒服。 二来,这丫鬟对她有感激之情,又容易掌控,一点甜头就能让她为自己效力,将来慕渔的举动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也方便早日除掉她,以免夜长梦多。 慕嘉和自以为算无遗策,却不知到其实是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知书已将慕渔从梦中唤醒,兮香则在一旁,手里攥着帕子静候。 这个由慕嘉和指定晋升为慕渔贴身侍女的女孩,成为了慕渔在侯门内首个心腹。 慕嘉和仅知晓自己无心之举救下了兮香,却浑然不觉自己正是兮香母亲悲剧的根源。 兮香暗自发誓报仇,奈何慕嘉和近身有精通武艺的拂冬守护,而她仅是个打扫的丫鬟,难以接近目标。 一次意外火灾,全府上下匆忙救火,兮香借机混入人群,对慕嘉和动手,却不料冯氏舍身护女,手握利刃,旧病复发,身体日渐衰弱,及至慕渔出嫁,冯氏已无力相送,不久便离世。 兮香彼时报仇心切,被捕后未作任何抵抗,直指慕嘉和,悲愤自尽。 慕渔回府后,立即安排知书熟悉环境,寻机与兮香秘密接触,利用这段时间,兮香成了慕渔在外的隐形助手。 兮香受金玉院其他丫鬟欺辱之事,实则是慕嘉和有意为之,除却她常年的受欺凌。 由于貌不出众,肤色黝黑,兮香在侯府的日子充满了饥饿和劳累。 “在我身旁,无须太过拘谨。”慕渔心疼地说,“我越信任你,她就越相信你的话。” 欲拍兮香肩膀以示安慰,慕渔的手却停在空中,最终放下,“有我在,无人能再欺你。” …… 长公主的宴请,以讨论安萍县洪水对策为名,装扮需得体不宜奢华。 慕渔步入正厅时,冯氏与慕嘉和亦步亦趋跟上。 慕嘉和瞥见慕渔简约衣饰,眼神微凛,昨晚她特意提醒,长公主府需郑重其事,即便招致冯氏不满也在所不惜。 “姐姐这装束,去长公主府岂不太过朴素……” 慕嘉和轻扯冯氏衣袖,“娘亲莫责怪姐姐,许是无心之失。” 转而面向慕渔:“时间尚早,姐姐赶紧换套行头吧,这样去,只怕又要让人议论侯府亏待了你。” 慕嘉和口中的朴素,在慕渔听来颇有些讽刺。 确实,相较于慕嘉和身上的精致,自己的确朴素了许多。 门外阳光初照,慕嘉和身着淡雅青白玉色衣裙,闪耀着斑斓光芒,华美非凡,更显其人姿色。 慕嘉和这身装扮,价值显然不菲。 “妹妹为何如此说?”慕渔眼含委屈望向她,“这衣裙是娘亲吩咐锦衣阁特制,满载娘亲对我的爱,又怎会寒酸呢?” “今日之行意在安萍县洪水,妹妹昨夜叮嘱要盛装,但若真按妹妹所说,那侯府恐成众人指责对象,娘亲,阿鱼所言有理,不是吗?” 慕渔的话其实没毛病,讲得明白又透彻。 要换做是慕嘉和说的,冯氏肯定乐坏了,带着她逛逛街,买上一堆胭脂水粉跟首饰头面作为奖励。 可到了慕渔这儿,换来的却是一顿责备。 “出个主意,得了爹爹和哥哥两句夸,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现在连我这个当娘的也得受你的质疑不成?” 第35章 尚书府秘辛 “好事儿不学,偏学那些后院里的小把戏。你妹妹好心劝你,你还倒打一耙,在我面前喊冤,是想看你妹妹受罚吗?” 慕渔低下了头:“阿鱼不敢。” 冯氏冷哼一声,“你怎么会不敢?你敢得很。” 说完,拽着慕嘉和就上了马车,掀起帘子,眼神凌厉地瞪了慕渔一眼,“回你的知春院去,好好想想去吧,长公主那里也别去了,省得丢了侯府的面子!” 慕渔站在门外,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美丽的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她越来越想知道,如果冯氏知道了她如珠似宝养育的孩子,其真正身份会是个什么表情。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知书急得直转圈,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眼看就要泡汤了。 “不急。”慕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知书心里直嘀咕,怎么能不急呢! 这侯府简直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小姐多留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温暖的阳光洒在慕渔身上,赶走了从侯府带来的阴冷,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被关在侯府这么久,终于能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身边还没有那些讨人厌的人,慕渔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鱼小姐……” 马蹄声渐渐停了下来,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便停在了侯府门外。 车帘被车外的丫鬟掀开,车里的小娘子对着慕渔微微一笑,居然是章悦汐。 “辛苦章小姐跑这一趟了。”慕渔也回报以微笑。 章悦汐摆摆手,“快上来吧。” 车帘放下,慕渔借助小凳子进了马车。 知书看着这马车,一脸惊讶,直到兮香扯了扯她,才回过神来。 跟在马车边走了一阵,知书才恍然大悟,拍拍脑袋,小声对兮香说:“小姐让你带信去了章府?” 兮香点点头。 怪不得小姐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原来早有安排。 马车里,两人简单问候后便陷入了沉默。 车厢狭小,两人面对面坐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气氛有些尴尬。 虽然尴尬,但章悦汐还是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慕渔。 这个人真是美,比京城那些用胭脂堆砌起来的小娘子美多了,尤其是和慕嘉和比起来,那些所谓的才貌双全,在慕渔面前都黯然失色,也不知道她得意什么。 要是自己是个男人,得了这么个美人儿,一定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外人有一丝念想。 话说回来,自从上巳节那天之后,章悦汐回去就找了大哥,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还问了一句:“鱼小姐的说法不知是真是假,咱们能信吗?” 章容泽想了想,回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事大哥担着。” 章悦汐性子直,交往的朋友自然也是坦率之人。 若非慕渔初次见面时就开诚布公,她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结果没几天,慕渔就派人送了信给她,算是对她上巳节帮助的回礼。 守信、果断,人还长得好看。 至于为什么一个在外头养的小娘子会知道尚书府秘辛,章悦汐并不关心。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章小姐想问什么尽管问,慕渔能答的,绝不隐瞒。” 章悦汐想了想,瞬间在脑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 慕渔:“??”。 春日的天空就像娃娃的脸,早晨还洒满温柔的日光,午后却已阴霾密布。 长公主府门前却是热闹非凡,收到请帖的夫人们领着自家千金纷至沓来,车流如织,人声鼎沸。 在这人群中,丞相夫人冯落凝满心欢喜,手里紧攥着长公主的帖子,只为一见阿鱼。 对于侯府那些风言风语,她比谁都门清,那不是空穴来风,只有她那不谙世事的妹妹才会被慕峰那般寡情薄幸之人蒙蔽双眼。 当然,碍于颜面,慕峰自然会表面上维系当初的婚誓,她也不担心冯落瑶会受多少苦,毕竟那是她自己选的路。 可没想到,为了挽回侯府的脸面,她竟牺牲亲生骨肉阿鱼,偏袒那个来历不明的养女! 难道她忘了阿鱼当年走丢时,自己是如何痛不欲生的吗? 但凡心存温情,怎会如此绝情? 这段时间,她频繁前往平阳侯府,却总在门口吃了闭门羹,理由是侯府并不欢迎她。 笑话! 她冯落凝何须他们欢迎,没了阿鱼,那地方她连看都不屑一看。 冯落凝怒火中烧,无处宣泄,只好将气撒在丞相身上,那崭新的官服下,尽是夫人咬出的牙印。 以至于,丞相在上朝时,瞧见平阳侯便是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夫人,侯府的马车来了。”冯落凝身旁的侍女提醒道。 果然,不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近。 冯氏和慕嘉和下车而来。 “阿鱼呢?”冯落凝久候不至,径直拦住冯氏询问。 冯氏懒得理睬。 慕嘉和挡在冯氏面前,不慌不忙地说:“姨母别为难母亲,不是母亲不带姐姐来,是姐姐身体不适,不宜出行。” 冯落凝厌恶地皱眉,仿佛被污物触碰,“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姨母!” “蓝浅,我们走吧。” 阿鱼既然未至,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唇舌。 步入长公主府,冯落凝心中盘算,要想见到阿鱼,还需更强硬些。 早知道就不该听袁一鸣的,一味等待哪有什么转机。 一个爹不爱娘不疼的孩子,哪来的转机! 回去非得和袁一鸣理论一番不可! …… 慕渔与章悦汐抵达长公主府门口时,门外只剩下恭迎宾客的仆人。 长公主的邀请岂敢怠慢,自然早到为宜。 其实,她们本可更早到达,半路上车轮不慎陷入坑洼,一番折腾才脱困。 章悦汐略显歉意,“都是这破车,车轮再宽些也不至于这样,害我们迟到。” 慕渔轻轻一笑:“离帖子上的时间还有半炷香,不算迟到。若真要说,该怪阿鱼,若不是章小姐特意绕路来接我,怕是早已到了。” 章悦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况且接她也是自己乐意,只是遗憾,刚才差点就能碰到鱼小姐的脸颊了…… “走吧,走吧,再磨蹭就真迟了。” 正往府内行去,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呼唤。 第36章 迷得失了魂魄 “章小姐……” 章悦汐回身:“裴公子,楚世子……” 慕渔也跟着转过身。 她蓦然忆起藏在暗格中的那只瓷瓶,猜测是楚世子所赠……但这仅是她的揣测。 望着眼前这位身形挺拔,肩宽腰窄,面容坚毅俊朗,眉宇深邃,骨肉匀称的男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前世无缘此生却又在哪里相遇过。 慕渔是在章悦汐那轻巧而坚决的牵引下,缓缓步离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跨过长公主府那雕刻精细,透露着古朴气息的门槛之后,四周的喧嚣似乎都被那扇沉重的大门阻隔在外,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在静谧的院落中回响。 章悦汐在这份难得的宁静中,贴近了慕渔的耳畔,声音细如蚊蚋,却又带着几分狡黠。 “渔姐姐,是否也偏爱那能使人心旷神怡的绝色姿容?” 慕渔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耳边再次响起章悦汐细腻的嗓音:“楚世子确实是人中龙凤,风度翩翩,但如此明目张胆地凝视,未免显得不太适宜哦。” 慕渔这才恍然,原来是因为自己多看了几眼那个颇有几分眼熟的楚予策,不经意间引来了旁人的误解。 她本是因对方眉宇间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多留意,却不料落得这样的评价。 然而,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本就是人之常情,楚予策那俊逸非凡的容貌,确是足以让人多投以几道目光。 另一边,裴明安紧紧跟随在楚予策的身后,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开口打趣道:“章姑娘身边那位气质超凡的佳人,究竟是哪位名门之后?我竟从未见过如此标志的人物。” 楚予策并未打算回应这番调笑,只是微微加快了步伐。 而裴明安却像是找到了乐子,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那位小姐真是倾国倾城,我这平日里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竟也被迷得差点失了魂魄……” 楚予策的脚步更显急促,而裴明安则小跑着紧跟其后,嘴里依旧喋喋不休:“予策,你可知道,就在刚才一睹那位小姐芳容的瞬间,我心中已经开始幻想我们未来有几个孩子的情景了……” 楚予策无奈地叹了口气,反击道:“上个月你在紫嫣阁遇见花魁时,也是这般的说辞。再往前,苏离然的表妹也遭受了你的青睐……还有很多次……” “等等!”裴明安表情懊恼,猛地打断了楚予策的话,“苏离然的表妹?我真这么说过了?” 楚予策侧目,眼中满是戏谑,裴明安不死心地向周围的随从求证。 只见随从们纷纷点头确认,裴明安顿时发出一连串夸张的哀叹,扑上前去央求楚予策:“予策啊,你倒不如直接把我的眼睛戳瞎,把舌头割掉算了,省得我再胡言乱语。” 楚予策灵巧地侧身躲过裴明安的袭击,他的脚步并未迈向自己居住的轩杨居方向。 “这是要去哪儿?”裴明安疑惑地追问。 楚予策神秘一笑,答道:“去看一场热闹。” 裴明安喃喃自语,显然有些困惑:“今天长公主府并没有安排唱戏……” 见楚予策越走越远,他连忙跟上,还不死心地追问:“那位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只要不涉及苏离然,裴明安总觉得自己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楚予策淡然回答:“慕家的千金,慕渔。” …… 长公主府内虽无皇宫的富丽堂皇,却别具一番淡雅脱俗的韵味。 小桥流水潺潺,亭台楼阁掩映于翠绿之间,一步一景,尽显匠心独运。 今日聚会的目的是让京中贵妇慷慨解囊,援助灾民。 而对于那些久居深闺的小姐们来说,长公主其实更想亲眼目睹,那个让自己的儿子特别叮嘱的慕渔,究竟是何等人物。 在处理完正事后,长公主首先接见了各位贵妇,小姐们则成群结队,在府中悠然漫步。 慕嘉和正与几位身份显赫的闺蜜在一处精致的水边凉亭中谈笑,她的表情楚楚动人,仿佛蒙受了极大的委屈,话语间几句挑拨便让她的朋友们义愤填膺,誓要替她讨回公道。 这些闺蜜中,一位是尚书令的掌上明珠章淑敏,另一位则是户部尚书的外孙女兼皇贵妃的侄女、苏离然的表妹魏玉妍。 二人在京都贵女圈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皇宫中的公主,甚至是王府里的县主,也不敢轻易得罪。 正当这群贵女簇拥在慕嘉和周围,竞相谄媚之时,慕渔和章悦汐在长公主府侍女的引领下款款而来。 慕渔? 她居然冯氏的严令,擅自前来? 慕嘉和眼尖,一眼便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慕渔的身影,再看到她身边的章悦汐,不由自主地咬紧了银牙。 章悦汐,每次都要来搅局! “看什么呢?”魏玉妍随着慕嘉和的目光望去,注意到了章悦汐身边那位陌生的小姐,好奇地问道:“那是谁?” 上巳节那天,她因陪侍皇贵妃而错过了前往平阳侯府的机会,自然不曾有机会认识慕渔。 慕嘉和低下头,默不作声。 这时,人群中一位急于与魏玉妍拉近关系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开口:“魏姐姐可能不熟悉,那位正是和慕姐姐争艳斗丽的慕渔。” 魏玉妍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还真是个工于心计的小狐狸。” 章悦汐那样难于接近之人,竟然也会被她攀上了关系。 “我们过去看看吧!” 春意渐浓,园中的花朵仿佛按捺不住,竞相绽放,新抽的嫩叶绿得发亮,洋溢着勃勃生机,配合着那潺潺的水流声,令人心情不自觉地愉悦起来。 “姐,你不是说身体不适不宜外出吗?母亲也是为了你的健康考虑。” 慕渔的好心情在看到前方挤在人群前故作娇弱姿态的慕嘉和时戛然而止,她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乡巴佬,哪里懂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 魏玉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恐怕是听说今日长公主设宴,邀请了京城诸多贵族家的公子,便迫不及待地跟来,厚颜无耻地想为自己觅得一门好亲事吧。” “好亲事”三个字,被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字字如针,刺向慕渔。 第37章 下贱胚子 跟在魏玉妍身后那些身着各色绫罗绸缎的小姑娘们,一个个掩着樱桃小口,发出了清脆悦耳的轻笑声。 只有慕嘉和,她瘦弱的手指勉强拉着魏玉妍精致绣花的衣袖,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笑意,装模作样地轻声说道:“玉妍,别说这话,我姐不是那样的人……。” “嘉和啊,你得机灵点,老这么天真以后怕是要吃亏。毕竟这深宅大院里可不安宁,到处都是些虎视眈眈,想要借机攀附或者占便宜之人。” 章淑敏说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慕嘉和的手,眼神坚定,正义凛然地瞪向一旁面色阴沉的慕渔。 章悦汐显然看不惯这般情景,她性子直爽,立刻出言反驳,声音中带有一丝不耐烦:“哪儿都少不了你插嘴,不好好在绣房绣你的鸳鸯枕头,跑这里来显摆什么正义感!” 话语落下,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章淑敏脸上的得意。 章淑敏先前还洋溢着自信神采的脸庞,顿时僵硬,双眼狠狠地瞪着章悦汐,嘴角抽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若非魏钧在外纳妾之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让她章淑敏颜面扫地,今日她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这个牙尖嘴利的章悦汐。 但她终究还是不敢,章悦汐那张伶牙俐齿,厉害得很。 好不容易那场风波渐渐平息,她可不想再因任何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章悦汐,你与那个乡下来的小户人家的女儿厮混,难道就不怕自降身份吗?你或许不在乎,可你总该为章公子想想吧。他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你怎忍心让他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魏玉妍摆出一副长辈教导晚辈的姿态,尽管身为女子,对朝廷大事一知半解,但自小在家族耳濡目染,她深知若章家要重振往昔荣耀,当前的章成不足以担当大任,还需依赖章家大房的血脉——章容泽。 外公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试图拉拢章容泽,奈何对方无动于衷。 魏玉妍自觉可以扮演一个中间人的角色,一旦她嫁给了章容泽,何愁他不会站到自己这一边? 章公子相貌英俊,眉眼含情,举手投足间皆透露出一股不凡的魅力。 尽管是落魄的世家子,但为了章家的未来,她牺牲一些,下嫁给他也不是全然不可接受。 章悦汐一眼就瞧出了魏玉妍脸上那遮掩不住的得意神色,不禁轻哼了一声,言辞犀利地反击。 “先把那些倒胃口的想法收一收吧,就凭你,也配得上我哥哥?若是家里没有镜子,河里的水也能照出你的模样,别痴心妄想了。” 魏玉妍气得直跳脚,但在章悦汐面前,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暗暗发誓,待到将来与章公子的婚事尘埃落定,一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教训。 眼下,她还不想让场面失控。 于是,她转而将一腔怒火迁怒到了慕渔身上,厉声斥责:“你这个惹祸精,闯了祸就只知道躲,算什么本事!” 章悦汐正欲张口回击,却被慕渔轻轻拉住,只见她微微摇头,示意悦汐不必再多言。 慕渔心中早有盘算,今日这场冲突,避无可避,倒不如借此机会,顺水推舟,让这些人把自己“请”到长公主面前。 “看起来各位对我这个来自乡下的丫头是极不满意的,想必你们都是遵规守矩、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吧。” 慕渔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而冷静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魏玉妍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哼,你以为自己懂得这些吗?” 慕渔面不改色,从容答道:“我自然无法与魏小姐您相比,您在这方面可是精通之极。” 魏玉妍眼睑微抬,心中充满了鄙夷。 在她眼中,慕渔不过是个企图攀附权贵的寻常女子。 凭借外祖父的权势,她们魏家才得以权倾一时,后宫有姑母为后盾,前朝由外祖父一手操控,整个朝廷,谁人敢轻易与魏家为敌? 即便是那些默默无闻的旁支,也因魏家的光辉而显得格外耀眼。 她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的生活,耳边充斥着各种恭维与逢迎。 像慕渔这种女子,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依靠几分姿色,用些小手段勾引男人罢了,与父亲后院那些争风吃醋的妾室并无二致,看着就让人觉得厌恶。 然而,预料中的谄媚并未出现,慕渔反而掷地有声地反问道:“既然魏小姐您如此通晓礼义廉耻,为何还要随口诋毁他人名誉,动辄便是‘贱货’、‘下贱胚子’这般不堪入耳的言语?” 此话一出,魏玉妍猛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慕渔。 慕渔不为所动,继续道:“在场的皆是尚未出阁的小姐,若此事流传出去,好的一面或许只是指责您一人之过,可若不幸被添油加醋,恐怕会连累在座的所有小姐。闺房之内私德有亏,将来谁还敢上门提亲?即使有人前来,恐怕也是出于掩盖自家后院不堪的考量罢了。” “慕渔,你好大的胆子!” 魏玉妍的声音里交织着怒意与不可置信,何时在她的世界里,竟有人敢于这般直言指责?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一时之间急得失去了平日里的端庄,言辞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冲动。 “你胆敢诋毁我,可曾想过,我的姑母乃是当朝贵妃,你认为她会让你轻易脱身吗?“ 慕渔面对她,眼神如渊,声音低沉而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魏玉妍内心明镜一般,哪里可能! 别说皇贵妃那边,即便是回到外祖父膝下,自己的过错也难以逃脱应有的责罚。 更不必提,此处是长公主府邸,由于楚予策的缘故,长公主与她的姑母常常意见不合,这种状态令姑母烦恼不已,却也对长公主束手无策,只能偶在皇上面前稍作暗示,希望皇上能够对楚予策多加约束。 此事一旦张扬开来,长公主定然又会把矛头指向姑母,届时,姑母对自己宠爱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第38章 失足落水 魏玉妍心里清楚,此刻不宜发作,待到离开这长公主府,再慢慢与慕渔算账也不迟。 “口舌之利的确不错嘛。“ 魏玉妍目光如刀,冷峻而锐利,“今日之事,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但你别得意得太早!“ 二人对立在一座被蒙蒙细雨笼罩的小桥上,雨丝如烟,给这紧张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朦胧与诗意。 魏玉妍虽然口头上表示不予追究,但凭她那一点即燃的性子,即便是暂时按捺,也绝不可能让慕渔轻松脱身。 于是,她轻轻扬起下巴,趁着擦肩而过的刹那,故意用肩头狠狠地撞向慕渔。 自打慕渔成为苏离然的妻子以来,魏玉妍便常以表妹的身份百般为难她。 慕渔考虑到苏离然的颜面,大多选择了容忍,而这却让魏玉妍的气焰更加嚣张。 一来二去,慕渔对于她的脾性了如指掌,仅仅一个眼神交汇,便能洞察对方的心思。 魏玉妍出自武将世家,自小习武,这一撞力量巨大,几乎凝聚了全身的气力。 慕渔被撞得一个趔趄,险些跌飞出去,但在倒下的瞬间,她反手迅速抓住了魏玉妍的衣领,结果两人一并失足落入河中。 更不幸的是,魏玉妍还撞上了桥的栏杆,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背部犹如万针穿心。 “扑通!” 两名女子几乎同时坠入水中,桥上的旁观者们一片哗然,始料未及。 不知是哪位最先回过神来,大声呼喊:“魏家小姐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人群这才开始骚动,虽纷纷呼救,但实际上大多数人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袁窈急得像是被火烤的蚂蚁,亲眼见到阿渔受欺,欲上前帮忙,却被密不透风的人群挡在外面,只能在外围焦急万分,连具体情况都听不真切。 一听说有人落水,她赶紧趁乱挤进人群,定睛一看,落水的竟是阿渔,而且显然不善水性,不容多想,她毅然决然跃入水中,不慎将身旁无辜的慕嘉和也带了下去。 水中的袁窈心中只有阿渔,迅速将她捞起,奋力向岸边游去。 途径挣扎的魏玉妍时,她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使得本来就已昏迷的魏玉妍彻底失去了知觉。 小桥边喧闹异常,而在那假山石的背后,却是惊诧中的宁静。 裴明安生怕笑出声来暴露自己,只好憋得满脸通红强忍着。 看见友人故作镇静的模样,忍不住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楚予策斜眼警告,裴明安赶忙松手,忍住笑意。 尽管知道应当避嫌,但这热闹实在太过诱人,他好奇接下来会有怎样意想不到的转折。 正欲回头找楚予策讨论,却发现好友已经不见了踪影。 “予策……“裴明安转向身旁的侍从少临询问,“世子去哪儿了?“ 少临伸手一指远方,“世子往那边走了。“ 裴明安用折扇轻敲少临的脑袋,少临咧嘴做出痛苦的表情。 裴明安随即快步追去,口中碎碎念着“走也不说一声“。 楚予策步伐如飞,裴明安紧跟其后,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看离那群女子越来越远,他对着前方的背影大声抱怨:“走得这么急,难道轩杨居藏有什么绝色美人不成?“ 楚予策闻言还真停下了脚步,裴明安赶上来,喘息声大得像拉风箱一般。 “也难怪,你的体力哪比得上裴国公那般硬朗健壮。“ 楚予策上下打量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柔弱无力的,活像个煮熟的虾米。“ “拿我跟威风八面的祖父比,你也好意思?我可是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裴明安笑着捶了好友一拳,震得自己手指发麻,自讨苦吃。 他深知楚予策嘴巴刻薄,懒得与之争辩,转而道:“你若真想报答慕家小姐的恩情,刚才她落水,你为何不去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呢……“ “你可曾想过,古人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乃至以身相许?慕小姐虽稍显冷漠,但那份姿色确属百里挑一。“ 楚予策摆摆手,显得漫不经心,“偌大的大晋国,我还未遇到能与我相配的女子,更别说是慕渔了,我们之间的相遇不过是场意外,缘分浅薄而已。“ 裴明安仔细端详着好友,未发现任何破绽,或许那真是他的真心话。 …… 宴会上小娘子落水,尤其还是在长公主的府邸上,长公主怎能不重视? 这不仅仅是一桩事故,更关乎颜面和府邸的安全。 一闻听侍女匆匆忙忙的禀报,长公主立刻搁下手中茶盏,眸中闪过一抹急切,莲步轻移,迅速赶往池塘边,其身后紧随着一群服饰华丽、气质高贵的贵妇人们。 这一群人,神色各异,交头接耳,但都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内心深处都怀着几分忐忑与好奇。 她们得知有人落水的消息后,心中暗自祈祷,祈望这不幸之事莫要牵扯到自家的千金身上。 到达池畔,只见碧波荡漾,落水者的身影已被仆人小心翼翼地救起,确认并非自己家的掌上明珠后,那些贵妇人暗暗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但这份庆幸很快被忧虑取代。 长公主多年来首次设宴,不料却出了这样的差池,这万一闹到了龙颜大怒,恐怕她们各自的夫君,在朝廷上那本就不稳固的地位,又要雪上加霜了。 后宫之主的位置尚且风雨飘摇,哪经得起这等风波? “嘉嘉——”一声焦急而又带着母爱的呼唤穿透人群。 “妍儿——”另一声则更加迫切,饱含着母亲对女儿深沉的担忧。 在这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两位身着华丽锦衣的女子从长公主的身后疾步走出。 冯氏一个看似温婉实则刚强的妇人,她一眼便发现了蜷缩在婢女怀中颤抖不已的慕嘉和,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将那小小的身躯拥入自己怀中,眼神中满是关切:“没事吧?我的孩子。” 而魏玉妍的母亲周氏,在看到女儿凌乱的发髻与那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小脸时,顿时如被利刃穿心,悲痛欲绝的哭喊声瞬间响彻四周:“妍儿……我的妍儿……” 第39章 势单力薄 袁窈和章悦汐,则一边搀扶着因恐惧而腿脚发软的慕渔,两人虽身披华贵的斗篷遮挡,但散乱的发髻还是泄露了刚才的慌乱。 她们三人立于人群中,并不特别显眼,冯落凝初时一愣,几乎要惊得跌坐,但她并未如往常那般率性而为,大声呼喝,反而选择了以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靠近,语气轻柔,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了这脆弱的氛围:“阿窈,阿渔,你们有没有哪里受伤?” 袁窈深知此刻的微妙,迅速用手捂住了胸口,作痛苦状,气息微弱地解释:“娘,阿渔妹妹是被魏家小姐推入水中的,手臂撞上了池边的栏杆,现在动弹不得。我去救她的时候,也被那位小姐踢了一脚,胸口剧痛,连呼吸都困难……” 三月的春风,虽带着几许凉爽,却似乎也吹不散周氏心中的焦虑与寒意。 她心中清楚,长公主举办此次宴会,原意是为了援助清水县受洪灾困扰的百姓,这本是桩美誉远扬的善举。 对于自家女儿那跋扈不羁的性子,周氏心中再明白不过,以往的宴席之上,勉强有所收敛,事后再以抚慰或是施压了事,可今日之事,绝非小事,一步错步步错。 尽管事件的全貌尚未清晰,但周氏心中已有九成的把握,此事与妍儿脱不了干系……但她绝不能承认! 长公主因旧时与驸马家族的恩怨,这些年来一直暗潮汹涌,全赖皇上的权威才维持表面和平,私底下,长公主对魏家的刁难从未停止。 幸好家翁谨慎周到,加之皇贵妃在宫中庇护,魏家的地位才得以稳固。 一旦长公主利用这次机会在皇上面前诋毁魏家,那不仅仅是妍儿,只怕连自己也难以逃过家翁和皇贵妃的责罚。 就在这一念之间,周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已迅速在脑海中构想好了对策。 只要自己坚持否认,就没有人敢直接挑战魏家,或许还能反戈一击。 “恳请长公主明鉴,为贱妾做主,为小女申冤……” 周氏屈膝跪倒,额头触地,那一袭素色衣裙瞬间被地上的泥泞沾染,面容更是狼狈不堪,但她的话语中却透着一股不屈:“小女虽然平日里受到宠爱,性情不免有些骄纵,但对于礼法规矩却是烂熟于心,断不可能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做出失礼之举……” “丞相与家翁在朝堂上的意见不合,世人皆知,但这仅局限于国事。丞相夫人怎能任由自家小姐无凭无据地诽谤他人!”周氏的反驳掷地有声,话语中隐含锋芒。 “慕家小姐回府仅仅数日,妍儿与她未曾谋面,更谈不上有过节。试问,好端端的,为何要推她下水……况且……” 周氏故意停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旁正焦急安慰慕嘉和的冯氏,心中暗自冷笑,侯府的偏袒果然名不虚传。 她想到慕侯爷的精明,话锋一转:“慕家小姐回府不久,便与侯府的兄妹产生不合,可见性格难缠,说不定是她自身言行不当,招惹是非……” 事态越闹越大,对周氏而言,越是有机可乘。 她孤注一掷地将矛头指向冯氏,正是因为知晓侯府之中无人敢于公开站在她的对立面。 尽管势单力薄,但这并不代表她已处于劣势! 正当慕渔准备上前跪求时,她的姨母却抢先一步,跪倒在长公主面前,言语恳切:“长公主英明,请细细查明真相,此事疑点重重,不可仅凭片面之词便给魏家小姐定罪,亦不能仅因将军夫人的一面之词便责怪渔小姐。知情的小姐定不在少数,逐一询问,真相自现。只是,几位小姐落水后衣物湿透,又带伤在身,恳请长公主允准她们先更换衣物,简单包扎伤口。” 长公主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来人,带几位小姐去客房休息,并即刻请府医前来照料……” 察觉到周氏脸上不悦之色,长公主又补充道:“将军夫人若是对本宫府中的医术有所质疑,本宫可即刻差人进宫请御医前来。” 这一系列变故,让在场之人无不惊叹。 原以为慕渔不过是家中不受重视的孩子,却不想冯落凝竟也插手此事。 难道冯氏真的已彻底与冯家划清界限?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复杂,正盘算如何应对之际,长公主的几句话将局势推向高潮,周氏一时惊慌,连忙应道:“妾身不敢,实在是忧心小女的伤势,情急之下……” 冯落凝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言语间尽是讽刺:“若真如将军夫人所言,对魏家小姐的安全如此挂怀,当务之急应是寻医救治,而非急于辩白,如此反显得心虚难掩……” 周氏的面色如六月的天,刹那间阴晴交替,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中交织,却偏偏不愿意与冯落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展开一场口舌之争。 毕竟,正如冯落凝所言,越描越黑,她内心深处的忐忑和不安,与妍儿的行为并无直接关联,那孩子分明无辜,她又何须心虚! 长公主迅速收起情绪的波动,转而命令身边年迈而精明的嬷嬷,务必细心照料那些不慎落水的年轻小姐们,确保她们的安全与舒适。 自己则挺胸收腹,步伐坚定地迈向正厅,那处,她将亲自坐镇,主持一场公正的调查,她相信,由她来主持,一切谜团必能迅速解开。 在诸多落水小姐中,魏家的千金伤势最为严重,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悯。 胡嬷嬷见状,立刻安排侍女将她轻轻抬往特设的客房,并亲自陪伴在侧,以防不测。 而另外三位小姐,则被其他机灵的丫鬟一一领去各自的房间休养,场面在紧张中不失有序。 章悦汐紧跟长公主的脚步,步入正厅,准备见证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而慕渔身旁,只剩下了那位英勇跳水相救的袁窈,以及始终如盾牌般挡在她面前,给予庇护的姨母冯落凝。 慕渔的目光穿过人群,凝视着冯落凝,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前世的记忆里,因冯家人的挑拨离间,她对这位姨母始终抱有几分戒备,认为能够成为冯家人恨之入骨的对象,此人定非凡品。 第40章 你就是个灾星 然而重生以来,冯落凝却是唯一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毫不犹豫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慕渔的眼圈微微泛红,这份无声的感动没有逃过冯落凝的眼睛。 冯落凝见状,心中一阵刺痛,连忙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阿渔,你的手一定很疼吧?快来姨母这里,我们先去更换衣服,再请最好的大夫为你看看。” 然而,这句话尚未落地,一股突兀的狂风便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冯氏猛然间推开了冯落凝,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了慕渔的脸颊上,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顿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的!” 冯氏的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怒意与不满,刚才在长公主的威慑下,她勉强抑制住了心中的愤怒,如今却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你就是个灾星,家中因你而鸡犬不宁,出门在外更是连累了自己的妹妹……她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调理有所好转,全因你又重回原点!” “你应该庆幸自己能活着离开那个家,就该永远不要再回来……” 冯氏的话音刚落,不仅是长公主府中的丫鬟们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就连冯落凝的心也被深深刺痛。 自家姐妹,怎会如此铁石心肠,冷漠无情! 冯落凝无法容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敬了冯氏一个耳光,声音中充满了坚定:“阿渔摊上你这样不分是非的母亲,简直是前世修来的冤孽!” 言毕,她拉着慕渔与袁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留下冯氏一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 与此同时,三位落水的小姐被分别妥善安置在府中的几间精致客房内。 府中的资深大夫首当其冲,赶往魏小姐所在的客房。 经过一轮细致的针灸治疗,魏小姐终于缓缓醒来,虽然还显得有些迷糊,言语不清,但至少生命无忧。 正当大夫准备提笔开方时,冯氏带着几个丫鬟闯进了房间,见到魏小姐已经醒来,便迫不及待地命令丫鬟将药箱拿走,口中说道:“犬女体质不佳,落水后咳得厉害,请大夫务必先去看看她。” 面对长公主府的大夫,冯氏的语气中带着恭敬,尽管态度尚算礼貌,但那急切的神色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压迫感。 大夫手中的毛笔并未停顿,他一边飞速书写着药方,一边从容回应:“待老夫将此方写毕,即刻随夫人前往……” 然而,未等他话音落下,冯氏已迫不及待地夺过了大夫手中的笔,语气中带着急迫:“我女儿病势凶险,恳请先生先为小女诊脉,药方稍后再开不迟。” 大夫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感叹这位夫人真是强人所难,但身为医者,他不能不顾及病患的紧急情况。 在两难之间,他求助般地看向了一旁的周氏:“这……” 周氏岂是轻易退让之人,又怎能让冯氏在这样的场合占了上风? 于是,两位夫人之间的争论迅速升级,昔日的温文尔雅与持重均被激烈的争执所取代。 而这一切,被不远处的冯落凝看在眼里,心中的愤怒如野火燎原,几欲喷薄而出。 回到阿渔的身边,所有的愤怒瞬间转化为无尽的心疼。 阿渔的手臂因撞击而脱臼,整条手臂肿胀如馒头,一路上默默忍耐,即便是换衣时剧痛让她满头大汗,也只是紧咬牙关,未曾发出一丝呻吟。 面对冯落凝关切的询问,她还强颜欢笑,轻描淡写地说:“姨母,真的不疼。” 怎么会不疼! 只因她不想因疼痛而显得娇弱,渴望在逆境中展现出坚强的一面。 冯落凝轻轻将阿渔搂在怀里,心里清楚,这孩子已经被侯府的冷酷深深伤害,心门紧闭,对外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脖子上那块明显的瘀痕,她却说是不小心磕到的,那份故作轻松的姿态,让人更加心疼。 这些狠心之人,究竟对阿渔施加了多少难以言说的折磨! 正当二人在病房外的争吵愈演愈烈,甚至惊动了正在别处处理事务的长公主。 她匆匆赶来,只见胡嬷嬷努力在其中调和,却不想双方由口角之争上升到了肢体冲突,连无辜的胡嬷嬷也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 “放肆!”长公主一声严厉的呵斥,皇室的威严瞬间充斥整个空间,二人如遭电击,扑通跪倒在地,头颅触地,颤抖着声音求饶:“长公主息怒。” 平日里仪态万千的将军夫人与侯夫人,此刻狼狈不堪,发丝散乱,珠翠横落,尊严扫地。 长公主的声音冰冷而威严:“是我平日里的宽容让你们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我作为长公主,是可以随意欺侮的吗?居然在我的府邸如此撒野!来人,速去请魏将军与平阳侯,我要亲自问一问,他们是如何管教家眷的!” 二人闻言,皆是一阵心惊胆战,原本不过是些家庭琐事,如今却牵扯到了她们背后的家族声誉与丈夫的面子…… 两人连忙俯首认错,乞求原谅,然而,长公主的决心已定,这番闹剧,终是无可挽回了。 她们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消失在转角处,衣袂轻扬,带起一丝凉风。 冯氏面上不显慌张,心中却也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毕竟,侯爷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只要道理说得通,侯爷断不会轻易责罚于她。 相比之下,周氏的心情便如同被阴云笼罩,魏将军那铁血心肠,向来不善体察女子柔弱,又极为敬重公爹,这一回去,怕是免不了要有一番风波。 想到这里,周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周身泛起了丝丝凉意。 “你们就在此地,好好反省。” 长公主丢下这句话,再不理会二人,转而面向那位年迈的大夫,语调中带着威严:“闻渔小姐手臂受伤,你随我前去诊视一番。” 大夫闻言,连忙躬身应诺,动作里满是敬畏。 正当长公主准备带大夫启程,冯氏忽然抬起了头,脸上满是忧心忡忡:“还望长公主垂怜,先让大夫瞧一瞧我家嘉和,她咳嗽不止,我这心里实在是焦急……” 第41章 恳请长公主庇护 长公主的声音透着冰冷,不待冯氏说完便打断了她:“渔小姐难道不是侯夫人的亲骨肉吗?几声咳嗽竟比断臂还要紧要……侯夫人的心,还真是……” 说到这里,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缓缓道出:“偏心得厉害啊!” …… 大夫手法娴熟地为慕渔接好了骨折的手臂,细细叮嘱她近日万不可用力活动那只手,并开好药方后才告退,转身向另一位女子的客房走去。 长公主在途中偶遇了那位令自己儿子刮目相看的慕渔,意外地发现她身上有着超出常人的勇气。 在接骨的过程中,她除了眉头偶尔紧皱,竟是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这份忍耐力即便是许多男儿也难以匹敌。 而她那出众的容貌下,藏着的不是世俗的艳丽,而是一种隐藏在眉宇间的坚韧,与予策有几分神似,但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感太过复杂…… 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在长公主府这样的地方,应当是一派祥和,与世无争,与予策的性情并不相称。 “慕姑娘,先好好休息,事情的原委本宫已心中有数,待魏姑娘醒来,一切自然会有分晓。” 言毕,长公主便要转身离去,步履间带着高贵。 “长公主,请留步。”慕渔沙哑着嗓子喊住了她,声音里夹杂着因落水过多而引起的干涩。 她望着长公主的背影,不顾一切地跪倒在地,“臣女有要事,必须要向长公主禀告。” 长公主脚步一顿,转身问道:“何事?” 慕渔的目光在冯落凝和袁窈身上轻轻掠过,请求道:“可否请姨母与窈姐姐暂且回避片刻?” 长公主眉毛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并未提出异议。 不多时,客房内只剩下慕渔与长公主两人。 慕渔额头紧贴着地面,咚咚作响,语气中充满了痛楚:“臣女恳请长公主庇护!” “哦?”长公主缓步走向软垫椅,自斟一杯热茶,却发现茶水滚烫,便随意搁置在旁,锐利的目光紧锁着跪在地上的慕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为侯府嫡女的慕姑娘,身份尊贵无比,为何会来到本宫这里寻求庇护?” 慕渔挺直了腰背,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痕:“这是我生母冯氏的所为。” 又指了指颈间那触目惊心的掐痕,“这是我三哥的杰作。” “我的生父与兄长,不过将我视作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会毫不留情地舍弃。” 慕渔的眼中闪烁着坚决,“臣女恳求长公主庇护,臣女渴望与平阳侯府一刀两断!” 长公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认为这样因为私人恩怨就想要与至亲决裂的行为,实为不忠不孝。 世间比她处境更悲惨的人不知凡几,如果人人都能轻易斩断亲情,那忠诚与孝道岂不成了空谈? 人心,终究是薄情的。 之前对她的那一丝好感,如今看来,实为多余。 “你与侯府的关系,乃是你家内务,本宫无权干涉,也无法给予庇护。” 长公主从袖中取出六千两的银票,轻轻放置于桌上,“念你遭遇堪怜,这银钱虽出自侯府,但权当本宫的一片心意,也算尽了仁慈之心。” 对于予策的眼光,长公主感到有些失望。 正待长公主欲离席而去,慕渔的声音再次响起:“臣女三岁那年遭人拐卖,在怡州韩家度过了这些年。被拐之因,乃是平阳侯为了能让外室之女慕嘉和取代臣女,成为侯府嫡女。即便冯氏受骗,但她明知道慕嘉和是养女。臣女归府之时,冯氏要求臣女以孪生姐妹的名义维护慕嘉和的名声。” 长公主身形一顿,重又坐下。 “尽管如长公主所言,这的确是侯府的家务事,不足以成为庇护的理由。但若臣女能助长公主找出真凶,彻底清除那些意图陷害驸马家族的恶徒,还驸马家族一个清白,长公主可否重新考虑臣女的请求?” 长公主猛地站起,脸色骤变,声音颤抖不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与此同时,在庭院中,冯落凝与袁窈焦虑万分,原以为慕渔是在向长公主说明落水的原委,哪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接近半个时辰过去,房内依旧寂静无声。 “阿渔莫不是碰上了什么难题?长公主那边的?”冯落凝急得团团转,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娘亲莫急,话可不能随便说。” 袁窈环视周围长公主府中的仆役,连忙劝慰,“长公主宅心仁厚,怎会为难阿渔,或许另有原委。” 冯落凝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捂住嘴,自责地说:“是娘冲动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半柱香的时间后,房门轻轻开启,慕渔搀扶着面色苍白,眼角挂着未干泪痕的长公主缓缓走出,这一幕,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冯落凝与袁窈心头猛地一紧,彼此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却不约而同地抑制住上前询问的冲动。 “那日落水之事,本宫已调查清楚,与你关联不大,定会公正处理,你且放宽心。” 长公主极力按捺着内心的波澜,声音虽细如蚊鸣,却掩不住其中的波动,说完便急促转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生怕再多停留一秒,那份苦心维持的冷静便会轰然崩塌。 胡嬷嬷紧随其后,眼见长公主步伐踉跄,几乎是在蹒跚着走向客院大门,连忙加快脚步,小心翼翼地上前支撑。 手指触及到长公主那冰冷如霜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长公主……您要保重啊。” 身为皇室成员,早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宫廷之内暗流涌动,越是外表平静,便越是深不可测,那些图谋不轨之辈也因此更显犹豫,不敢轻易妄动。 自长公主嫁入驸马府,生活才算有了一丝松懈,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随着驸马蒙冤,她不得不重新戴上那沉甸甸的面具。 像这般失态与悲切的场景,已许久未现。 “嬷嬷,扶我回绘玉轩。”长公主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还有,让人速去将世子请来。” 第42章 魏家的脸面何存 胡嬷嬷心中一紧,未多加追问,一面吩咐宝笙即刻寻访世子,一面紧挽着长公主,快步往绘玉轩赶去。 长公主的手紧握着她,就像一个溺水之人紧紧抓着唯一的浮木,充满了无助与依靠。 春风温柔地吹拂,暖阳和煦,足以令人心情舒缓。 半途之间,长公主逐渐收敛起情绪,明白首要之务是解决这落水风波。 魏玉妍固然是这场闹剧的导火索,若非她一贯的跋扈欺人,又怎会引发后续的诸多是非。 但这背后,又与慕家另一名小姐密不可分。 魏玉妍之所以出手,全是为了替慕嘉和出头…… 慕渔曾言,那位小姐乃平阳侯在外的侧室所诞,一个外室女竟占据了侯府嫡女之位,平阳侯此举实属…… 一如既往地不顾廉耻,道德沦丧! 当长公主回到绘玉轩,侍女前来禀报,魏将军与平阳侯业已到达。 本欲亲自接待的长公主,此时身心俱疲,只能委托胡嬷嬷:“嬷嬷,烦你代我见魏将军与平阳侯,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特别是要让魏将军知晓,玉妍此举是为了嘉和出气。” 少女间的争执虽小,却可能种下嫌隙的种子,待时机成熟,便会悄悄萌芽,不可小觑。 胡嬷嬷作为长公主的左膀右臂,即便后宫中那些高傲的嫔妃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慕峰自不敢怠慢,态度毕恭毕敬:“微臣不知何事如此紧急,需长公主殿下急召相见?” 而魏将军魏钧则面露不悦:“无论长公主之事何等急迫,也不该滥用权势强人所难。本官事务繁忙,抽空不易,岂能如长公主般清闲?” 胡嬷嬷历经风霜,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物,如魏钧这般依仗家族势力傲视群雄的,早已司空见惯。 “莫急,将军大人。” 胡嬷嬷微笑道,“非至急之事,长公主岂会轻易劳动您与侯爷的大驾。说到底,此事关乎魏、慕两家颜面,长公主难以决断,这才请您二位共商对策……” 胡嬷嬷将绘玉轩中的风波简明扼要地转述一番,末了,面露难色看向魏将军与平阳侯,“姑娘们落水那事,原是孩童间嬉闹,并无大碍。魏家小姐心地善良,为慕家嘉和出头,说嘉和在她面前哭诉,自渔娘子归家后,风光都被抢了去,在慕家受尽冷落与欺凌……魏小姐听闻此言,心有不甘,前去找渔娘子理论,结果却演变成了争执。长公主本意是让将军夫人与侯夫人带回各自小姐稍作教训即可,哪承想……两位夫人却因大夫之事,当场大打出手……” 胡嬷嬷瞥了眼二人,又继续道:“长公主近年来身子虚弱,实在不宜为此等琐碎之事操劳,我离开前,府中大夫还劝长公主切勿过于忧虑。” 动手打斗? 荒谬至极! 魏将军与平阳侯内心根本不信,两位夫人出自名门,怎会如市井泼妇般扭打在一起。 但当亲眼目睹自己夫人跪在地上,发髻凌乱,面上伤痕累累,震惊之下,一时哑口无言。 丢脸至极! 魏钧首当其冲,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不屑:“你让魏家的脸面何存!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闹得沸沸扬扬不成?” 魏玉妍在这时恍如梦醒,心中不禁对母亲有些许疼惜,可一看到父亲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哪里还敢出声,回到家,还要面对祖父的震怒…… 思及此,她的心像被狠狠揪住,最令她畏惧的便是祖父的怒容。 魏钧满腹怒火地领着周氏母女而去,临行前,对着慕峰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平阳侯,真是教女有方啊!” 慕峰心知肚明,暗自决定得找个时机前往魏府解释误会。 对于一向宠爱的嘉和,他心中也生出了几许厌烦,他不在意女人耍手段,后宅争斗,手段不可或缺,但他绝不能容忍这些手段伤害到自己的声誉与前程! 渔娘子不仅聪明伶俐,还极其温顺乖巧,其言行举止间透露出的慧黠与教养,无疑会成为其未来仕途上的一大助力。 平日里,她与府中姐妹间的嬉戏玩闹,即便是略显过分,他也总是一笑置之,宽容以待。 然而,这一次,事情竟然发展到在长公主府上闹出了风波,这实在是超乎了他的容忍范围。 “回去之后,定要好好训诫一番!”慕峰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 “夫君……妾身的腿,有些麻了。” 冯氏见慕峰沉默不语,心知自己此番行为确实过了界,于是主动放低姿态,用带着几分柔弱的声音说道。 慕峰没有应声接话,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旁侍立的倩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还不赶紧扶夫人起来。” 冯氏面色一僵,借着倩雪的搀扶缓缓站起身,眼中泪光闪烁,满含委屈地望着慕峰。 “夫君,您是不是开始嫌弃妾身了?若非周氏实在欺人太甚,妾身又怎会与她计较……她的女儿固然珍贵,咱们的女儿何尝不是心尖上的宝?若夫君仅因此事便对妾身心生厌恶,妾身真是心如刀绞啊!” 此刻,继续在这里争执只会让侯府颜面尽失,慕峰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温言安慰道:“夫人何出此言,我怎会嫌弃于你?我只是担心女儿的安危罢了。” 冯氏转念一想,脑海中浮现出嘉嘉天真无邪的小脸,心中的烦忧顿时消散了几分,拉着慕峰急匆匆向另一间客房走去。 得知长公主只是偶感风寒,无大碍,全赖府中大夫救治及时,她的心这才稍感宽慰。 一行人谈笑风生,正欲离开时,江嬷嬷在一旁轻轻提醒:“夫人,渔娘子那边……” 冯氏恍如梦醒,想起慕渔此刻还在外头。 天色已晚,寒风凛冽,那单薄的身体怕是难以承受。 想到若此时前去接慕渔,可能使嘉嘉也遭风寒,加之脑中闪过年少时冯落凝狠厉的模样,她的语气不禁变得坚决:“嬷嬷,你代我去接慕渔,千万不能再让嘉嘉受凉。” 而慕渔,早已被冯落凝与袁窈安然送回到了侯府。 冯落凝原本打算直接带她回丞相府。 第43章 难以驯服 冯落瑶的所作所为,让冯落凝深深意识到慕渔在侯府的生活并不易,她想要将慕渔接回,无论冯落瑶和慕峰如何反对,她都不愿再放手。 可慕渔却坚持要回到自己的家中。 冯落凝心中虽不忍在慕渔的伤口上撒盐,但她的话语依旧坦诚且直接,尽力包裹着柔和。 “阿渔,血浓于水不假,但毕竟分离多年,你那母亲又易于轻信,慕嘉和心计颇深,几句甜言蜜语就足以令她迷失。至于你父亲慕峰……恕姨母直言,他并非是可以倚靠之人,若真心疼你母亲,怎会任由她与娘家人疏远至此?” “跟我回丞相府吧,往后有姨母护着,再没人能欺负你。” 袁窈也跟着附和:“姐姐我也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两世为人,慕渔经历了太多人情冷暖,猛然间被这温暖关怀所包围,一时间竟感到手足无措。 眼神是最诚实的,冯落凝和窈姐姐眼中的真诚犹如春日暖阳,她明白她们是真的想要庇护自己,为自己考虑。 然而,她不能接受! 丞相之职尊贵无比,全凭清廉忠君之名维持,容不得半点污点。 她即将采取的行动,虽是大义灭亲,却免不了手段卑劣,名声受损,她不能让无辜之人因此受累,更不能让整个丞相府蒙羞。 上一世,丞相府似乎也遭遇过波折,那时她已嫁给苏离然,常常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为他劝说外祖父相助,虽隐约知晓一些纷扰,但详情始终不清。 幸运的是,那场灾难尚有一段时间,待慕家之事解决,她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暗暗提醒姨母。 …… 慕渔私自前往长公主府,此事彻底触及了冯氏的底线。 如今,回来竟不与作为娘亲的自己通个气,实属大逆不道。 冯氏气得胸口一阵紧似一阵,慕嘉和则在一旁不断劝解,说姐姐绝非有意,或许是因为与章家少奶奶交情深厚,不慎被拉了去,还提及姨母如何疼爱慕渔云云,每句话都好似火上浇油,让冯氏的怒意更盛。 回到家,冯氏即刻命丫鬟将慕渔唤来。 孙氏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慕家小姐落水的消息,又听闻长公主派人请走了儿子,眼看着天色已晚,却还不见慕峰归来,心中焦急万分,不停地在正厅内踱步。 众人入内,孙氏连忙迎上去,拉住儿子细细打量,“长公主找你做什么了?有没有为难你啊?” 慕峰轻轻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径直坐在了上座,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娘莫担心,我没事。” 孙氏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自上次冯氏上门借钱不成反遭训斥后,冯氏的真实面目便日益显露,对这位婆婆愈发不敬。 如今孙氏看冯氏哪里都觉得不顺眼,见冯氏脸上赫然留着几道指甲划过的痕迹,不禁冷哼一声:“你这脸是怎么了?不是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吗?怎么搞得好似与人动手了一般。” 冯氏感到膝盖深处那隐隐的疼痛如同细针轻刺,每动一下便是一阵牵扯,原本打算稳稳坐定后再缓缓道出今日之事,尽管与孙氏间已生出了些难以言喻的隔阂,可她内心深处,对于孙氏那份难以割舍的关怀依旧温暖如初。 然而,慕嘉和仿佛急不可耐,几步便跨至孙氏身前,语速飞快,神色间带着几分激动与袒护:“娘,您脸上的伤痕,是被魏将军府的孙氏所伤,还好娘您也没吃亏,同样给了她一爪之仇,还将她按倒在地,狠狠教训了几巴掌呢。” 这话里行间的添油加醋,却是出自对母亲冯氏的心疼,想借此让冯氏心头的郁结稍稍缓解。 冯氏内心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对,这些细节分明是她与嘉嘉在颠簸的马车中低语分享的私密,嘉嘉因心疼她,为了让冯氏心情舒畅,将那场冲突夸张化了。 没成想,这份夸大其词却引来了冯氏的一顿斥责。 孙氏的责骂声穿透空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出身市井,但她素来鄙夷那等悍妇行径,一张口便是厉声训诫:“你这愚笨之物!” 言语间,锋利如刀。 “作为侯府的主母,竟在长公主府内与人扭打成一团,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全叫你这蠢妇给丢了个干净!”一字一句,皆如重锤,敲击在冯氏心上。 “我……”冯氏欲言又止,求助般地望向慕峰,却发现他的眼中深邃复杂,似是在责怪,又似在无奈。 一旁,慕庭言沉默不语,但眼神里的变化,由最初的惊讶逐渐转为明显的责难。 冯氏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为她分辩,即便是贴心的嘉嘉,也选择了沉默。 她与孙氏的争执,初衷只是为了能让郎中尽早为嘉嘉诊治病情,却落得如此下场。 婚前,她是冯家备受宠爱的明珠。 婚后,丈夫也是呵护有加,而今,风向突变,这等委屈,她何时承受过? 冯氏默默垂下头,心中的苦楚汹涌,但她也深知,今日之事,她确有过失,不该像那些街头悍妇般与孙氏纠缠不清。 侯府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流言蜚语,怎可因她一念之差再惹是非。 即便如此自我安慰,那份压抑感仍旧难以消散。 恰逢婢女引领着慕渔进来,冯氏心中那团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跪下!” 然而,慕渔站立不动,仿佛早已预料到归家之后的这场风暴。 她抬头,目光平静地与冯氏对视,声音中带着冷静的询问:“阿渔做错了什么?” 这一问,让冯氏心头的火气更甚。 慕渔的反驳,如同火上浇油,冯氏怒极之下,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掷去,杯碎、茶溅、碎片划伤,慕渔的裙摆沾染了热茶的印记,脚踝也被碎瓷割破,可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错?你犯下的错难道自己不清楚?”冯氏怒斥。 慕渔的回答淡然中带着坚持:“是,阿渔不明。” 冯氏从慕渔那清澈却又坚韧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份难以驯服的倔强,这倔强令她恨不得立即将慕渔所有的棱角一一磨平。 第44章 祠堂罚跪 “你违抗家规,我命你闭门思过,你却自作主张前往长公主府,这也就罢了,你还与魏家小姐发生冲突,导致她落入水中,更让你体弱的妹妹受累。还好府医检查说无碍,否则若真是因为你让她旧病复发,我定不会……” 未待冯氏说完,慕渔冷笑着打断:“娘打算如何惩罚女儿?杖责?还是逐出侯门?她固然是您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若真要计较,她不过是领养,而我,才是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亲骨肉。不错,你们共度了十四载春秋,这一点我无法企及,也无意比较。” 慕渔的神情漠然,眼底一片冰冷,不含丝毫情感,“至于妹妹落水是否与我有关,我想,妹妹心里最是明镜似的。” “姐姐何出此言?” 慕嘉和未曾料到慕渔非但不受罚,还振振有词,一时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是姐姐与魏家小姐争执,与妹妹何干?魏家小姐诋毁姐姐之时,我还帮姐姐说了话,姐姐怎能如此混淆是非……” “魏家小姐身份尊贵,祖上是太傅兼户部尚书,姑母更是圣上宠眷的皇贵妃,向来行事无所畏惧。姐姐本就不应招惹她,万一因此影响到父亲与兄长的仕途,该如何是好?” 慕嘉和的言辞深深触动了慕峰与慕庭言内心的隐忧。 对他们而言,唯有仕途一帆风顺,侯府的荣耀方能延续。 他们步步谨慎,如临深渊,却没料到,小姐间的争执会成为难以预料的隐患。 慕峰刚要发作,却被慕渔坚定的话语打断:“妹妹,言辞需谨慎!” “父亲与大哥为官清廉,人格高洁,仕途自是坦荡无阻,岂是魏家所能左右?此话若被皇上得知,恐会对侯府与魏家的忠诚有所猜疑……” 慕嘉和被这一番言辞堵得哑口无言,这才惊觉,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小看了慕渔。 昔日的温顺,或许只是她深藏不露的伪装。 然而,在这座侯府之中,无人愿意为慕渔发声,哪怕她辩才无碍,又怎样? 一旦慕嘉和示弱哭泣,所有责难最终还是尽数落于慕渔肩上。 慕嘉和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滑落在精致的绣花衣襟上,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无法言喻的委屈,“父亲,大哥,嘉嘉真的没有……” 话语未尽,便已泣不成声,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周围人见了都不禁心生怜惜。 慕渔的话语如同锋利的箭矢,穿透表面的平静,直击慕峰内心的隐痛。 他的面色沉了沉,眼中的光亮似乎因这份揭露而暗淡了几分。 那些自诩的清廉与公正,在权力与利益交织的官场中,往往只是一层薄薄的伪装,私底下的交易与算计,让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尘埃。 慕峰深知,为了家族荣耀,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个人的洁净,但这种无奈与苦涩,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想到这里,他声音冰冷,却也不乏几分无奈,“阿渔,此地不宜多言,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但念及慕渔对侯府的忠诚与考量,慕峰的语气稍缓,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阿爹明白你为侯府的前程思虑,只是你刚回京不久,这京城的水深火热、盘根错节,你还未彻底领略。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勿再与家中姐妹起冲突,多听取嘉嘉的意见。” 至于宫墙内的那些尔虞我诈,孙氏哪能体会? 在她眼中,最为疼爱的孙女受了委屈,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老人一掌拍在桌面上,脸色阴郁,“让妹妹受此委屈,非但没有半点悔改之意,还胡言乱语,曲解嘉嘉的用心……阿渔,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即使有误会,你也应当宽容以待,护她周全。” 话音未落,孙氏的目光犀利地转向了一旁的冯氏,那严厉的口吻仿佛要将一切不满倾泻而出,“冯氏,这就是你教导的女儿?” 冯氏内心五味杂陈,痛苦与愤怒交织。 她清楚,嘉嘉虽非亲生,却聪慧可人,知书识礼,与京城的千金小姐们相处融洽。 反观慕渔,尽管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多年在外,归来时却如此粗鄙无礼,与姐妹间屡生摩擦,这让冯氏深感失望与悲哀。 在她心中,慕渔成了那个处处不尽人意的存在,相比之下,她甚至更愿意嘉嘉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这般不懂规矩,真是让人头疼!” 冯氏的声音严厉,几近呵斥,“嬷嬷平日里的教导都白费了么?眼里无尊长,不顾手足之情,去祠堂好好反省,何时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何时再出。” 慕渔闻此,没有辩解,只是漠然地转身欲离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慕庭言突然起身,拦在了她的去路上,他试图以公平公正的形象介入,“阿渔,既然你让嘉嘉不慎落水,便应向她致歉,方显大度。” 慕渔静静地望着慕庭言,那双眸子里透着冷漠,平静无波却又似乎蕴含着深邃的情感,让慕庭言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莫名的内疚,仿佛自己在这一刻成为了过错方。 但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我问心无愧,未曾对不起任何人。” 慕渔绕过慕庭言,步履坚定地走出正厅,她的背影在烛光与月色的交映下拉长,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圣洁的光辉,令人望而生畏。 孙氏见状,不禁扼腕叹息,“哎呀!这究竟是怎样的劫数,侯府怎会出了这样一个不孝的子孙……” 慕庭言虽然尊敬孙氏,却也难以忍受这般的哭闹,轻声吩咐身边的侍从,“竹香嬷嬷,带祖母回房休息吧,别忘了点上安神的香。” 随着竹香嬷嬷搀扶孙氏离开,正厅终于恢复了平静。 慕庭言回到座位,轻举茶盏,指尖轻轻拨动漂浮在水面的茶叶,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温文尔雅,但他的声音仍旧透着清冷,“嘉嘉,今日在长公主府究竟有何事发生?为何魏小娘子会与阿渔发生争执?” 坐在慕庭言对面的慕嘉和,端庄地坐在绒垫椅上,享受着侯府上下对她的专宠,心中却暗藏着对其他人等的不屑与厌烦。 第45章 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在她看来,多年的努力与妥协,应当赢得如今的地位,慕渔妄想剥夺这一切,简直是荒谬至极。 慕庭言的询问让她始料未及,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大哥此言何意?难道怀疑妹妹的诚信?还是大哥觉得,仅仅惩罚姐姐一人不公平?” 言毕,慕嘉和的声音已带上了哽咽,“若是如此,妹妹愿意一起承担责罚!” 她猛然起身,动作之猛使得一阵咳嗽随之而来,连绵的咳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原本圆润的脸庞憋得通红,泪水模糊了睫毛,于烛光下闪烁着无辜与委屈的光芒。 冯氏见状,心如刀绞,她疼爱的大儿子向来善解人意,自己鲜少责备于他,此刻却忍不住出言责问:“嘉嘉今天在长公主府已经遭了罪,寒气入体,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去刺激她呢?” 慕峰亦是看不过眼,加入了劝说,“大郎,嘉嘉的身子重要,先处理好身体再说。” 慕庭言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对慕嘉和的疼爱让他不忍再多加责难。 他知道,嘉嘉的成长自己参与甚多,爱护有加。 他本意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明辨是非,若是自家孩子有错,自当前往赔礼道歉。 然而,眼下的情形显然不是最佳时机。 他放下茶杯,走到慕嘉和面前,眼神诚挚,“妹妹莫要误会,是哥哥思虑不周。” 慕嘉和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缓缓转向慕庭言。 那眼神里,既有对兄长的理解,又藏着一份难以名状的痛楚。 “嘉嘉并不怨怪哥哥,姐姐毕竟是哥哥的亲妹妹。哥哥因为姐姐的事情向嘉嘉询问,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的话语里满是宽容与懂事,却吹不散心头的那一片乌云。 慕庭言心中涌动着未曾有过的复杂情绪,正欲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被慕嘉和微弱的声音打断。 她虚弱的身体依偎在冯氏的肩膀上,声音细弱蚊鸣,“娘,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冯氏心疼地搀扶着慕嘉和缓缓离去,临别之际,她的眼神在慕庭言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既有责备也有无奈,仿佛是在无声地质问——为何会质询无辜的嘉嘉,而忽略了真正的始作俑者? 这段时日,她忙于侯府的纷繁事务,忽视了对大儿子的教诲与引导,使得他开始模糊了亲情的界限,分不清亲疏远近... 冯氏将慕嘉和送回金玉院后,亲自为她喂下驱寒的汤药,一番温言软语的安慰,直到慕嘉和沉沉地睡去,她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安心。 担心夜晚的寒气会加重嘉和的病情,她留下了贴身丫鬟倩雪,嘱咐她一旦有任何状况,必须立刻通知自己。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江嬷嬷陪伴着冯氏缓缓走在回程的路上。 连日来,冯氏那份不易察觉的疏离感,江嬷嬷感受得最为真切。 整个侯府,无论是人还是物,似乎都被一层看不见的迷雾所笼罩,那些隐藏的秘密在不经意间被一点点揭露,随之而来的是府中种种隐晦不明的阴暗角落。 而冯氏,似乎也被卷入了这混沌的旋涡中心。 江嬷嬷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记忆中的冯氏,在冯府时性格天真活泼,纯真善良,对世间万物充满同情,每月都会专门抽出时间去援助京城的孤儿寡母。 嫁入慕府后,尽管在侯爷的劝解下渐渐收敛了些许热心肠,但骨子里的那份善意怎么可能如此彻底地改变,变得几乎让人不敢相信? 回到扶风院,江嬷嬷服侍冯氏沐浴更衣。 看着夫人疲惫不堪的模样,江嬷嬷若非发声提醒,冯氏恐怕就要在浴桶边打盹儿了。 于是,她轻声呼唤了一声,“夫人。” 冯氏勉强提起精神,敷衍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江嬷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缓缓道出了心中的忧虑,“老奴听闻,渔娘子落水之前与小魏娘子相撞,手臂还因此扭伤了。” 冯氏闻言猛然睁开眼,目光凌厉地盯着江嬷嬷,“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她匆匆从浴桶中站起,换上了干净的衣物,随即拉着江嬷嬷快步向祠堂赶去。 夜风带着寒意,冯氏将披风裹紧了些,心里暗想,待她到达,慕渔必然会因感动而泪流满面,只要认错态度足够诚恳,小小惩戒即可,不必真的要在祠堂里跪着抄佛经反省。 祠堂里烛光摇曳,昏暗不明,两名仆妇守在门外,慕渔则跪在冰冷的垫子上,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摇动着烛光,也让慕渔不由得紧了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臂。 尽管手臂上的伤已经用药缓解了肿胀,但那穿透衣裙的冷风仍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痛楚。 这些痛苦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对前世经历的一次重演,根本不值一提。 她只期盼着长公主能尽快采取行动,好让自己早日脱离这个冷漠无情的侯府。 这里的表面繁荣,就像每个人华丽的外衣,内里却藏着刚愎自用、自私自利的心。 就在慕渔前往祠堂的路上,她意外遇到了慕庭樾。 他身负伤势,依旧坚持要去看望慕嘉和,眼神锋利,仿佛要将慕渔生吞活剥。 “若是嘉嘉因你受到任何伤害,我绝不会饶恕你。”慕庭樾的声音里满是警告。 慕渔面色不变,甚至展露了脖颈上那清晰可见的掐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三郎还想再次对我下手不成?那你可得快些了,我在祠堂的时间不多,那里可是侯府里最适合动手的地方呢……” 慕庭樾眉头深锁,对慕渔直呼他“三郎”而不是熟悉的“三哥”感到诧异。 更让他惊异的是,她居然没有丝毫的畏惧? 但对慕嘉和的担忧很快将这份感觉在胸中冲淡。 …… 冯氏很少涉足慕家的祠堂,那里阴森沉闷,总是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所以在责罚孩子时,她也会尽可能地避开此地。 然而,慕渔似乎是个特例…… 老妪推开了祠堂沉重的大门,昏黄的烛光下,慕渔那娇小的身影瞬间映入冯氏的眼帘。 第46章 邪灵缠身 她似乎是因为寒冷,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双臂环绕,密不透风。 冯氏想起了奶娘曾提起过,慕渔的小臂在那次碰撞中脱了臼。 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冯氏轻手轻脚步入祠堂,轻轻将手中的斗篷覆盖在慕渔身上,语气中仍旧带着几分僵硬,“知道自己错了吗?如果知道错了的话……” 可慕渔早已经沉沉睡去,或许是在长公主府的波折令她过于疲惫,困意如海潮般袭来,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冯氏的到来。 她蜷曲的身形似乎微微挺直,嘴里喃喃重复着之前在正堂上的辩解,“阿渔并没有错。” “祠堂这样又冷又湿,夫人还是先回扶风院歇息吧。” 这句话让冯氏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你叫我什么?” 慕渔的声线保持着不温不火的平稳:“您,作为侯府的主母,阿渔随同府中下人一道,自然应当遵循礼数,尊您一声夫人。” 这段话,仿佛一把冰刃,划破了温暖的假象。 她忍着刺骨的寒风,长途跋涉至府,心忧女儿的伤势,换来的却是对方不加掩饰的冷漠与距离,甚至还把自己置于仆从之列! 若是真的只是个仆人,事情倒简单了许多,处置起来无需顾虑太多,何至于如今这般心力交瘁。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冯氏心中的怒焰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几乎无法抑制,“我就不该对你有一丝的心软。” “回到府中之后,你惹出的麻烦还少吗?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胡乱使性子。这里,不是你那商贾之家,可以随意撒野、无理取闹的地方……” 冯氏的话,字字如箭,射向慕渔。 她继续说道:“你看看,京城中有哪一个千金如同你一般离经叛道,对长辈毫无尊敬可言。别说与其他的小姐相比,就是和你妹妹慕嘉和相比,你想要撒娇,也得分场合,自己权衡一下,是否有那个资格。如果你能有嘉和一半的懂事、体贴与孝顺,你想怎样撒娇都可以……” “是吗?”慕渔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冷笑,缓缓站起身,“夫人何不问问自己的心,您,真能如您所说,做到那些吗?” 慕渔的眼神中掠过一抹讽刺,自问自答道:“做不到,是吧?” 这一幕让冯氏愣住了,嘴巴微张,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慕渔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怜悯,“如果我告诉你,慕嘉和并非父亲口中因对亡母的恨意所出,而是他的亲生骨血呢?他对你的那份深情,其实不过是一场……” “笑话!”这两个字尚未出口,慕渔的脸颊便狠狠地挨了冯氏一记耳光。 “你真是愚蠢至极!”冯氏喉咙中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神中满是对慕渔的失望与愤怒:“老太太说的没错,你恐怕真的被邪灵缠身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跪着吧,等几日后鸣一真人来府上做法驱邪,你才能起来。” 慕渔重又跪倒在蒲团之上。 原本,她想凭借着母女之间最后的一丝情谊,将真相告诉冯氏,信不信由她,只是希望她能疼爱嘉和就好,只要冯氏的未来能如愿以偿。 冯氏离开的背影坚定决绝,如同在嘉和和慕渔之间,她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前者。 祠堂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四周再次陷入了死寂,寒气伴随着摇曳的烛光,渗透进骨髓。 幸亏冯氏离去时忘了带走披风,慕渔便用它包裹着身体,抵御寒冷。 她蜷缩在蒲团上,试图找回被打断的睡意,而脑海中却不自觉回响着冯氏刚才的话语。 “鸣一真人……” 这个名字对慕渔来说,意义非凡。 倒不是因为鸣一真人有什么虚伪,而是前世因为冯氏的挑拨,邀请他进入府邸除妖,最终导致慕嘉和趁机几乎毁了她的名誉,她差点就落入那杀人凶手孙霖的魔爪。 那时候的慕渔并未受到祠堂罚跪的惩罚,而孙霖因丧妻之痛来到京城散心,顺便拜访薛家所在的侯府。 侯府深受皇恩,门楣显赫,孙氏整日被困于后宅,急于寻找时机。 孙霖的到来恰逢其时,孙氏不仅大方地安排他在府中住宿,还让冯氏亲自负责接待,借机彰显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孙霖欣然接受,在府中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甚至酒醉后胆敢闯入慕渔的沉香小院,意图不轨,却无人指责。 就连平时严格遵守规矩的慕庭言,也只是劝说:“阿渔,那是你的表叔,闯入沉香小院不过是酒后失态,他若清醒,怎敢如此。况且你并未真正受害,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事若传扬出去,不仅你的名声受损,连侯府都要遭受非议,嘉和的婚事也可能因此受影响……” 慕渔沉浸在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未曾察觉祠堂中悄悄出现的人影。 那人双臂环抱胸前,倚靠在窗边的墙上,静静地注视着跪坐在蒲团上的慕渔。 初次相遇在驿站,他未曾想到这位女子竟然是侯府流落在外的女儿。 他当时只是惊讶于她能在危机中保持异常的冷静,显然不是一个深闺所能拘束的普通女子,令人刮目相看。 后来的每次相遇,她总是显得狼狈不堪,先是在侯府宴会上不慎落水,后又在长公主府重演了一出旧戏。 表面上看似被动,但楚予策心里明白,每一次都是她有意为之。 在侯府宴上看似慕嘉和将她推入水中,实际上是她拽住了慕嘉和的手臂制造假象;至于长公主府那次,魏玉妍同样为此付出了代价。 再加上近期围绕侯府的各种流言蜚语,尽管众人都认为是他在幕后推动,但实际上,他所做的一切,或是不做的选择,都只是顺应了时局,或许也是一种顺势而为的智慧。 楚予策内心明镜似的,眼前这个小娘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听话,否则怎能探知连他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内情呢! 对于慕渔在长公主面前的陈述,楚予策并未全然接纳其观点。 诚如所言,侯府当前的境遇确实令人堪忧,一位女子试图挣脱家族的枷锁,独自开辟一片天地,确乎是希望渺茫,尤其在大晋这个历来注重礼法的国度,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挑战。 第47章 以牙还牙 然而,慕渔毕竟是慕峰与冯氏血脉相连的骨肉,哪怕宠爱不深,其身份也不会让她遭受过分的非议。 就侯府现今的地位而言,为她觅得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婚事,并非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景。 可一旦慕渔果真迈出侯府大门,抛开婚嫁不说,单是声誉便可能瞬间土崩瓦解。 这种颠覆传统礼教的行为,足以让她成为京城里流言蜚语的焦点,被无尽的非议所淹没。 楚予策心中暗自揣测,慕渔此举背后或许别有用心,此次拜访,更多是带有摸底探虚的意味。 “渔小娘子。”察觉她仍未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楚予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使得慕渔险些惊跳起来,尽管她曾历经生死考验,但在这样一个只供奉着祖先灵位,静谧到能清晰听见自己呼吸的祠堂里,突然有人言语,仍旧令她心头猛地一紧。 努力尝试站起的慕渔,因久坐而双腿麻木,只能艰难地转过身体,正面直视楚予策,不再背对他。 “楚世子。”两人之间尚有一段距离,加之慕渔此刻姿势不便,难以看清楚予策面上的神色,只能依稀说道:“这里可是侯府的祠堂。” 要知道,侯府的夜晚有专人守夜,而祠堂位置偏僻,楚予策作为外姓之人能够寻至此处,足以证明他绝非外界传言中的那般纨绔,整日无所事事。 作为楚将军与长公主的公子,他的城府怎能轻易被人看透? 京城之中,戴着面具过活的达官显贵比比皆是,真容难辨。 楚予策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些许玩味:“那又如何?渔小娘子既然有勇气与长公主做交易,难道还会害怕区区一个世子吗?” 慕渔一生波折不断,死亡对她而言并不恐惧,真正让她畏惧的是,在生命终结之前,未能亲手铲除那些恶徒,来不及守护住她所珍视的一切。 她轻轻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只是觉得,世子与外界流传的形象有所差异。” 回忆起在柴房中收到的那剂解救她于危难的药物,慕渔直言不讳:“那天的救命药,是出自世子之手吧?” 楚予策没有丝毫闪烁其词,坦然承认:“确实是我所为。” 如果楚予策当时选择避而不谈,或许慕渔便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长公主。 幸运的是,楚予策的坦诚,让后续的一切变得简单许多,至少她不必时刻忧虑这位盟友是否会突然背叛。 “楚世子此行,恐怕是想询问我是如何知晓礼部侍郎任远其实是户部尚书魏鹏的棋子吧?” 未待他发问,慕渔已主动解答:“重返侯府之后,我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奇异的梦境,在那个梦中,我的生命终止于十八岁。那四年,我体验了为人妻的滋味,也竭力劝阻亲人涉足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结果,只换来了他们一个个悲惨离世的结局……” 慕渔的眼底满载着化不开的哀愁,过去的阴影仿佛厚重的乌云,笼罩在心头,无时不刻提醒她,绝不能让那段历史的悲剧重演! “预见未来?”楚予策唇边挂着一抹难以置信的微笑,内心深处对慕渔这番匪夷所思的说辞自然持保留意见。 然而,奇妙的是,他似乎真真切切能从眼前这名低头而坐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与孤独。 楚予策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许是这压抑的祠堂氛围所致。 是时候离开了。 “世子心有疑虑,我自己也觉得这一切太过奇幻。” 腿部的知觉逐渐恢复,慕渔借机站起身。 她不喜欢以这样低微的姿态与楚予策对话,于是刻意走近了一些,期望能更清晰地捕捉到对方情感的微妙波动。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想平安离开侯府。这段时日内,我会把我梦中所见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长公主与世子,至于真假,世子自会去查证。待一切尘埃落定时,还望世子大发慈悲,让我重获自由。” 慕渔的话语令楚予策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你要离开京城?” 慕渔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毕竟,我是怡州的人,那里更适合我生活。” 这女子究竟有何打算,为何会将未来的规划与他分享? 他一贯厌烦女性那弯弯曲曲的心思,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耐。 “渔娘子与本世子言及此事,意欲何为?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兴趣寡淡,也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若要我相信,拿出证据来。”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由温和转为冷漠,仿佛冬日里的寒冰,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纵然他们是相互依存的盟友,但现下是慕渔有求于他。 再者,楚予策虽在沈驸马事件上吃过她的亏,平日里却是顺风顺水惯了,性情难免傲慢一些。 特别是在处理孙霖的事宜上,她还需仰仗楚予策的助力。 慕渔的声音变得柔和而坚定:“待我离开祠堂,自会将证据呈给世子。在此之前,能否请世子帮一个小忙?” 她毫无保留地透露了鸣一真人与孙霖即将来临的消息,以及慕嘉和图谋利用这个机会破坏她的名誉的阴谋。 楚予策眉峰一挑,眼中闪过深邃的光华:“你需要我如何相助?” 慕渔眼神坚定,语气果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 三月的京城,清晨总带着那么一丝难以名状的冷峭。 对那些习惯了寅时起身,赶在辰时前就得守在午门,等待进宫上早朝的文武官员来说,春天的早晨尤为难熬。 就连昔日驰骋疆场、体格远胜文弱书生的慕峰,下了轿子也免不了打几个寒战,其他人更是缩头耸肩,瑟瑟发抖。 辰时钟声一响,宫门缓缓开启,冻得够呛的官员们,争先恐后地奔向凝辉宫,只为少受片刻寒冷之苦。 但有一人,与众不同。 慕峰的步伐格外缓慢,似乎心中压着什么千斤重担,让他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 迈进凝辉宫大门,尽管他和其他官员一样,手持朝笏立于各自岗位,但无人知晓,朝笏之下,他紧紧攥着一封密信。 这封不知名人士送至府上的信,藏着足以让朝廷动荡的秘密! 第48章 查明真相 只是…… 慕峰捏信的手心渗出了汗珠,他无法预料武安帝阅信后的反应。 心怀忐忑的慕峰,完全没听进早朝上皇帝与众臣的讨论。 直至胡公公尖细的声音宣布“退朝”,他才恍如梦醒,急促上前。 “陛下!” 慕峰袍袖一挥,跪倒在地,将信高高举起,“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慕卿家,可是你……” 武安帝眯起细长的双目,这位固执如牛的臣子慕峰,让他印象深刻。 忆起三年前,正是自己亲手批文,将他调往谏院任职。 慕峰在谏院的表现未负所望,他那刚正不阿的性格,不仅屡次进谏献策,还多次与朝臣交锋。 可武安帝也察觉到,慕峰已数月未曾上疏。 此番突然请奏,不由叫人好奇他的用意何在。 武安帝微微前倾,询问道:“慕卿家,究竟何事?” “陛下!臣想弹劾顺义侯与德顺侯!二位治家不严,且教子无方,竟纵容女儿欺凌无辜!” 慕峰激动地说出姜、谢两家女于清圆斋欺侮慕渔并嫁祸之事。 凝辉宫内,顿时哗然。 众人皆感诧异,几个女子间的琐事,怎值得在朝堂之上讨论? 被点名的德顺侯与顺义侯连忙出列辩解。 “陛下,臣等实在不解左谏议所言何意。臣等素来家规森严,断不会像慕大人所言,纵容小女行凶。况且……” 德顺侯魏莉儿之父,目光幽幽扫过慕峰,“恐怕慕大人得到的是错误消息,事实并非我与顺义侯之女欺人,而是平阳侯之女胆大包天,当众推人入水,事发后竟狡辩无措,愤然离开!” 被直接点名的慕峰,脸上霎时泛起了红晕。 慕渔推搡他人落水那档子事,慕峰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琢磨着下了朝就带着慕渔,上门给德顺侯府和顺义侯府赔个不是,毕竟心里有愧嘛。 可德顺侯倒好,当着大伙儿的面直呼其名,这不是明摆着扇平阳侯的耳光,不留半点情面吗? 京城谁人不知,德顺侯背靠着当了长公主夫君的哥哥,一贯如此,从不顾及他人脸面! 德顺侯好像对慕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一副抓住理就不松口的架势:“说来说去,慕大人指责的治家不严,怕是该落到你慕大人的头上了吧!还有——”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刺向慕峰,满脸的不悦。 “慕大人进言本是职责所在,无可厚非,但怎能在没搞清楚状况前,就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呢?你今天随随便便就编排我女儿跟顺义侯千金的不是,这往大了说,那可是对皇上的不敬啊!” 慕峰一个区区左谏议,担得起这么大的罪名? 德顺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他就是今天的裁判官一样。 在他眼里,这点小事武安帝哪会放在心上,或许还觉得他帮皇帝解决了个大麻烦哩。 再说,他都打听过,慕渔推人又不道歉的事,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既然推人的是慕渔,那慕峰硬扯上他,该反省的不就是平阳侯吗? 然而—— 正当德顺侯振振有词之际,手举书信的慕峰轻笑了一声:“没弄清事实就可以胡说八道?姜大人,您确定自己知道什么是真相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峰没搭理他,反而将信件往上一举:“皇上,臣有重要证据要呈上。” “慕峰,你到底有什么证据?”德顺侯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慕渔推人这事,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哪来的证据? 一旁沉默已久的顺义侯,听到“证据”二字,脸上也起了变化。 龙椅上的武安帝看着底下这些臣子把凝辉宫弄得鸡飞狗跳,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种女孩子们的小争执,他压根不想管也不乐意管! 可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了,那么他不得不插手,于是沉声吩咐胡公公把慕峰的证据呈上来。 “朕倒要看看,这是什么——” 信中的内容一入眼帘,武安帝的眼眸猛地一缩。 握着信的手骤然收紧,原本还算平整的信纸顿时被捏成了一团! 武安帝向来表情淡漠,在百官前从未显露过这样的惊讶。 德顺侯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皇上,慕峰给您看了什么?” “安静。” 武安帝冰冷的语气让德顺侯一时语塞。 众臣何时见过武安帝这样严厉斥责德顺侯? 不由得,人人都好奇起慕峰究竟呈上了什么样的证据。 一旁的慕峰心头却是泛起了嘀咕,皇上这般的反应,难不成说那事儿当真与渔儿无关? 忽地,昨日祠堂里渔儿那句“爹,您信女儿吗?”闯入慕峰的思绪中。 他当时说信的是证据,外头风言风语都指向渔儿推了祝汐薇,他便信了那是事实。 可如今皇上的态度,似乎在暗示慕大人呈上的证据证实了渔儿的清白? 一个谏官尚能寻得证明渔儿无辜的凭证,身为父亲的他呢? 自得知“推人”一事,除了打听外界风声,冲进祠堂质问女儿,他还为渔儿做了何事? 这一念及,愧疚如潮水般淹没了慕峰。 然而,慕峰未曾料到,龙椅上的武安帝眼前那份“证据”,并非指渔儿未推人,而是满满当当记录着“德顺侯府”历年来的“恶行”! 小至掠财占地,大至强抢女子,乃至逼死老人,桩桩件件,竟累积三四十起! 这其中,确有侯府之过,也不乏远房亲戚的恶行,但皆因挂着德顺侯府与新平长公主的亲缘招牌,才敢肆无忌惮,仗势欺人! 武安帝阅毕,浑身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魏晋,你好大的胆子!”不知何时,皇帝冷声低吟。 德顺侯闻声,扑通跪地,声颤道:“皇、皇上,慕峰的证据定是假的!微臣昨日确实查了,推人者确实是慕渔!” “够了!” 武安帝怒不可遏,魏晋自身劣迹斑斑,此刻竟还纠缠于推人琐事? 他紧握“罪状”,德顺侯以往总能用权势遮掩恶行,此事怕也想故技重施! “速派侍卫出宫,查明清圆斋发生的真相!” 胡公公遵旨,即刻领着小太监们出宫查访。 群臣愕然,皇上真要插手这等闺中小事? 第49章 慕家女儿当赏 还即刻差遣胡公公查清,现场断是非? 这场面,真是吊足了胃口! 他们能否搬个小板凳,边吃瓜边等结果? 不同于兴奋议论的大臣,德顺侯如坐针毡,为何要派人细查? 慕峰给皇上看了什么证据?! 一旁的顺义侯面色愈显凝重。 而最感震撼的,莫过于慕峰。 他望向身姿挺拔的慕峰,反观德顺侯与顺义侯的慌乱神色,心中疑云更甚:难道,这次真的与渔儿无关?难道,身为父亲的他,错怪了女儿? 人一旦心生疑虑,每一秒都似度日如年。 胡公公一伙人手脚麻利,一个多时辰不到,已经打了个来回,从宫门外回来了。 可就这么丁点儿功夫,在慕峰心里头,硬生生拖成了漫漫长夜。 要说心里最痒痒,想挖出真相的,非慕峰莫属。他哪还顾得上什么大殿上的规矩礼数,急不可耐地开口追问:“咋样了?几位公公可有啥新发现?” 胡公公自是不会当面回应,只见他顶着满屋子官员好奇的目光,快步凑近武安帝,俯身低语,不知在嘀咕些啥。 眼尖的大臣们都瞧见了,随着胡公公汇报的深入,武安帝的脸色是一阵比一阵难看,最终抄起一块青玉砚,重重往地上一摔—— “魏晋!祝钧!你们养的闺女本事不小啊!” 武安帝这一怒,吓得群臣纷纷跪倒在地。 魏晋和祝钧心中咯噔一下,也跟大伙儿一样,扑通跪下,战战兢兢,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武安帝的眼神如寒冰一般,“胡德,把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遵旨!” 胡德往前迈了一步,面无表情,声音冷静地开始了叙述。 他们刚出宫门没几步,就听街头巷尾的人议论,说慕渔推人下水。 不过,也有另一版本的故事。 “……大伙儿都被蒙蔽了,其实是谢家小姐要推慕家小姐,不成想自己反掉进水里。那慕家小姐心地好,不计前嫌跳下去救人,结果反被谢家小姐和姜家小姐倒打一耙,还四处造谣说是慕家小姐推人!这事灵妍院里头早就沸沸扬扬了!” 胡德他们火速赶到灵妍院,刚进门,就听见那说书先生慷慨激昂地讲着魏莉儿怎么欺负郭杨,这次又如何的陷害慕渔的段子! 一件事,两套完全不同的说法。 为辨真假,胡德立刻找来了昨日也在清圆斋的那些贵女。 起初,她们一口咬定是慕渔推的人,但在胡德言辞严厉,搬出皇命压人,警告欺君之罪的后果后,姑娘们一个个改了口风,承认是迫于魏莉儿的身份,才冤枉了慕渔。 胡德伏身说道:“这些都是我们细细问过的,确凿无疑。” 这话一落,等于盖棺定论,魏莉儿和祝汐薇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一旁的“吃瓜”大臣们听傻了眼。 “我没听错吧?慕家小姐救人反被栽赃?” “没错!胡德公公亲口这么说的!哎,也只能说啊,姜大人和谢大人的教育方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惊诧不已!” “你们没注意到吗?姜大人的千金可真忙,不是欺负了左谏议的千金,就是招惹平阳侯的千金,胆子大得很嘛!” “……” 大臣们的议论声,让武安帝的脸色越发阴沉。 德顺侯府的小嫡女,就仗着自己和新平长公主那点儿“关系”,便如此嚣张! 再算上这些针对德顺侯府的指控…… 武安帝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他对新平过于放纵,对姜家也是,现在正是趁机好好教训一番的时候了…… “魏晋、祝钧,你们教女无方,治家不严,各罚俸禄一年,回家反省两个月,这段时日不必上朝了。” “陛下!”魏晋与祝钧脸色骤变,惊惧之情溢于言表。 扣些俸禄倒也罢了,毕竟侯门之家有田产商铺,一年俸禄算不上什么大数目。 但让回家反省两个月,这惩罚未免有些太过的严厉!两月不得处理公务,无异于变相剥夺他们的实权! 二人连忙伏地求饶:“陛下息怒啊!是微臣教女无方,回家后必定严加管教那不孝女,请陛下宽恕!” 武安帝冷笑道:“你们自己的女儿什么样,与你们就没半点干系?魏晋,你也该好好反省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武安帝这一番点名,稍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明白,此事远非儿女纷争那么简单。 很可能,武安帝真正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魏晋! 至于祝钧…… 谁叫他和女儿平时一味紧跟魏晋和魏莉儿的步伐呢? 面对皇帝如此决断,姜谢二人自知无从辩驳,唯有领罪受罚。 群臣以为事已至此,风波该当平息。 岂料,正当众人期待着胡德公公宣布退朝,以便外出分享宫廷秘辛时,武安帝却又开口: “慕峰。” “臣在!”慕峰上前一步。 “你女儿这事做得对,该赏。” “啊?”胡德公公揭露真相已让慕峰心潮澎湃,现下听闻要赏慕渔,他更是呆若木鸡。 “慕家女儿以德报怨,品行端正,厚德载物,当赏。” 武安帝略一沉吟,又看向慕峰,“朕记得没有错的话,那京城的绝对出自郭杨之手。郭杨才华横溢,也一并赏赐。” 刚刚惩处姜谢,转瞬即赏慕峰,这一赏一罚,无疑是对姜谢二人莫大的讽刺。 众臣精神为之一振,回府后谈资更丰! 退朝后,诸多官员围住慕峰:“慕大人,真是恭喜啊!令千金得陛下亲自赏赐,前途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慕峰表情复杂。 同僚们对渔儿赞不绝口,殊不知,这位受圣上赏赐的少女此刻仍在平阳侯府祠堂里受罚。 慕峰猛然醒悟,宫中人即将来传达旨意,他得赶回去把渔儿从祠堂领出来,免得内侍见渔儿罚跪,传出去说父亲还不如外人慕大人信任渔儿,成何体统! 对,必须立即回去! 慕峰加快脚步,却忽闻一声轻唤: “慕大人留步。” 胡德公公浅笑而来:“陛下命奴才随慕大人前往侯府宣旨。” 慕峰心头一紧,真是怕些什么就来什么! …… 平阳侯府,在祠堂内 知书跪了一夜,膝盖肿痛不堪。 第50章 祸害 她望着仍旧挺直背脊跪着的慕渔,哀声道:“小姐,你说我们今天可以出去,这都快晌午了,别说来放人了,连口水饭菜都没见着!” 她饿得简直能吞下一头牛! 就算老太太惩罚她跪祠堂,总不能连口饭、口水也不给吧? 要说这哪里是反省过错,简直是变相绝食嘛! 慕渔微微扭头,目光掠过窗外那轮已然高悬的太阳,估摸着时辰,朝廷里的老爷们该散朝了。 “放心,咱俩今天准能出去。” 至于缺水少食…… 慕渔眼神微垂,这种雕虫小技,对她来说不过是皮毛,只是委屈了忠诚跟随的知书。 想了想,她便宽慰知书:“等出去了,我叫兮香去灵妍院帮你买一堆好吃的。” 一听兮香的名字,知书猛然醒悟:“咱俩都跪祠堂跪到地老天荒了,兮香那丫头咋就没影儿了呢?真是没心没肺!小姐,兮香是不是叛变咱们了?” 慕渔深吸一口气,知书忠心得很,可有时想法单纯,少了点细腻,还需多加引导。 “别瞎猜,我昨儿派兮香去办事了,所以她没来。” 知书小嘴一噘,不太乐意:“哦……这样啊。” 怎么感觉小姐趁她不注意,偷偷给兮香好处呢? 难道是小姐嫌她吃得太多,更偏爱兮香了? 知书为此愁眉不展,贪吃看来真是个问题! “不要胡思乱想,”慕渔挺直腰板,让知书重新跪端正,“一会儿自有人来开门放咱们。” “嗯……” 知书虽不明小姐为何如此自信,但小姐说的话,她向来信服。 …… 另一边。 冯氏头痛欲裂,躺在床上呻吟不已。 慕嘉和忧心忡忡地坐在床畔,泪光闪闪:“娘,您还疼吗?昨晚大夫不是来看过了吗,怎还这么难受?若能代替,女儿愿为您承受所有苦楚!” “好闺女,还是你心疼我……”冯氏勉强一笑。 看看,不是亲生的嘉和都如此善解人意,温柔细致,相比之下,慕渔…… “哎呀,疼!” 一念及慕渔,冯氏的头痛仿佛加剧。 冯氏暗自叹气,真希望老太太能处罚得更严厉些,最好是直接把这个祸害逐出侯府,扔到哪个偏远庄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可惜,仅是跪祠堂而已…… 慕嘉和察觉到冯氏的不满,心中窃喜,表面却依旧装作贤良淑德,轻柔地为冯氏按摩太阳穴。 “娘亲忧心四妹之事,女儿随后便去祠堂劝劝她,让她主动出来认错,莫再固执己见,惹祖母生气了。” “哎……”冯氏摇头,那丫头怎会轻易低头! 回想起那丫头昨日挑衅的眼神,冯氏的心头恨意更甚。 自己怎么便生了个这样的磨人精? “哒哒哒……” 正说话间,慕嘉和望见窗外一个熟悉身影正往这里走来。 她眼珠一转,语调依旧温婉:“我想……姐姐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为之——”。 “她怎么可能不是有意的!” 一声清亮的少年嗓音,截断了慕嘉和的话语。 五公子慕庭文立于门边,望见母亲满面倦容,眼袋发青,一股无名火腾地升起! 前夜,因慕渔之事遭父亲责备,如今,母亲再次让那丫头气得如此!她简直是平阳侯府的不祥之人! 慕庭文大步迈进,神色愤慨,“姐,你就是太心软了!无论何时,都护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有意为之,怎会接二连三惹出丑闻,让侯府在京都颜面扫地!” 慕嘉和连忙握住慕庭文的手,劝慰道:“庭文,消消气,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姐姐怎样,我们都要尽量宽容她嘛……” “宽容、宽容!还要宽容到何时!” 慕庭文甩开慕嘉和的手,“姐姐,你难道不知道,我在书院的同学,京城的朋友,哪个不知她慕渔的‘大名’!” 少年血气方刚,任何劝解似乎都只会煽动他心中的怒火越燃越烈。 “不成!这次我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好好地长长记性!”慕庭文说完,满脸涨红,转身径直夺门而出,紧握双拳疾奔向祠堂。 房内,慕嘉和焦急万分,“五弟!五弟啊!你去哪儿?不好,他这气头上,恐怕要干傻事!” 冯氏亦是忧心忡忡,不顾头痛欲裂,急忙起身,“不行,我们得赶紧跟去瞧瞧!老夫人正生气,万一庭樾闯祸,连他也受罚就糟了!” 丝毫未虑及怒气冲天的慕庭文会对慕渔造成伤害。 “娘,我扶您!” 慕嘉和察觉冯氏对慕渔的冷漠,眸中闪过一抹阴冷光芒。 慕渔,你看见了吗? 不过是几句话的挑拨,你的母亲、哥哥弟弟,都开始厌恶你了! 旋即,少年冲至祠堂门前,怒声喝道:“开门!” 守门的婆子互相对视,五公子是吃了火药吗?这般怒气冲冲。 “五公子,咱们老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见渔小姐,老奴不敢开。” 愤怒中的少年哪听得进去,婆子不肯开,他猛地凑前,从一婆子腰间夺取钥匙就要自行开门。 “五公子,当真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一婆子试图阻拦慕庭文,却不想,身强力壮的少年,只轻轻一推,便将其推倒在地。 另一婆子见情势不妙,连忙往福寿堂奔去求助。 慕庭文开锁后,一脚踹开沉重的大门,“砰”地一声巨响。 祠堂内,沉香缭绕,烟雾中,慕渔笔直跪地的身影,犹如尖锐的针,顿时刺痛了慕庭文的心。 母亲因为她头痛复发,彻夜难眠。 嘉和既要照料母亲,又为她愁肠百结,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 而这讨厌的家伙,竟在此处安然跪着! 她将侯府搞得鸡犬不宁,自己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怎能,她怎能!! 慕庭文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住,他猛地跨步上前,手指几乎要触及慕渔的衣襟,“你究竟还想惹出多少是非才肯罢休?难道就不能有片刻的安宁吗?!” 这一突来的举动,让知书惊得来不及反应,只能怔怔地看着慕庭文拽起慕渔。 原本就纤弱的慕渔,在这突如其来的拉扯下,脖颈间立刻现出一道鲜明的红印。 第51章 圣旨到 知书急忙起身,挡在慕渔面前,“五公子,您这是干什么!您弄疼渔小姐了!快放手吧!” 不料,慕庭文猛地一脚,将知书踢开。 他转回头,目光锁定在慕渔脸上,本期待见到惊慌或是恐惧的表情,却只见她面容如古井无波,异常镇定。 慕渔静静地望着他:“松手。” 慕庭文微微一愣,旋即恢复了常态。 “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在他看来,犯了错的人竟还敢如此嚣张,真是可恶至极! 这讨厌鬼何时才能让人省心! 慕渔心知肚明五弟心中的想法,但她情绪未见丝毫波动,这样的场景,她早已司空见惯。 估摸着父亲慕峰即将归来,慕渔因着血缘的牵绊,再次平和地警告:“别说我没提醒你,最好现在立刻就放了我。” 可回应她的却是—— “哈哈,你提醒我?凭何?即便我不放手,你又能奈我何?!” 嘲笑和傲慢充斥着祠堂的每一个角落。 慕渔抿紧嘴唇,选择了沉默。 这家伙肯定是又被别人的谗言蛊惑,才来这里生事。 罢了,既然他自寻烦恼,她也无需多管。 他自己不小了,是时候该经历些挫折,学会区分真心待他和利用他的人了。 “我不会对你怎样,你若不听,随你。” 这种冷漠的态度,彻底点燃了慕庭文的怒火。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 他咆哮着,扬手欲给这个讨厌鬼一记耳光。 这时—— “慕庭文,你干什么呢?” 一名中年男子闯进祠堂,不仅让慕庭文一惊,还迅速拍掉了即将落下的手掌。 “渔儿是你的姐姐,慕庭文,你竟想打她?” 慕峰回家后,万万没想到会目睹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的儿子,居然要对女儿动手? 慕庭文捂着被拍红的手腕,满眼愤怒地瞪着父亲。 又一次,因为慕渔,他第二次受到父亲的责骂! 没错,只要那讨厌鬼还在府里,他们就别想有安宁! 慕庭文满腹委屈又愤恨,“父亲,您难道不知道她让您多难过吗?您是老糊涂了吗,还要袒护她?” “住口!” 慕峰恍然大悟,庭樾对渔儿不仅仅是误会或不接受,而是彻骨的厌恶。 然而—— 慕峰真心不懂,庭樾为何会对渔儿如此敌视? 平时询问冯氏家里几个孩子的相处,冯氏总说他们和睦得很…… “我偏不闭嘴!我何错之有!”慕庭文眼眶泛红,情绪激动。 起初渔儿回府,他也尝试接纳,可这渔儿实在令人失望,尴尬连连! 不论是家中宴客,还是外出拜访,渔儿总能当众出糗,让侯府一再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年轻气盛、好面子的他,因渔儿频遭同窗嘲笑,心中渐渐生厌,乃至愤恨。 “……她推人入水,错无可恕,依家规,罚跪祠堂外加藤杖三十,我只是代长辈行罚罢了!” 庭樾迅速为自己的行为寻得理由,然而—— “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竟敢对将受皇恩之人施罚!” 胡德公公那难以捉摸的言语,让庭樾顿时愣住。 是他听岔了?这宦官竟言渔儿将受圣上奖赏? 不仅是庭樾,匆匆赶到的冯氏和慕嘉和亦是一惊。 冯氏踏前一步:“公公莫非玩笑?皇上都不识她,怎会赐赏?” 慕嘉和也疑惑:“公公,您可弄错了?皇上怎会留意这丫头?” 京城中提及平阳侯府,首想的便是她这才华横溢的嫡女,或许那奖赏本该属于自己,只是公公搞错了。 对,应当是自己才对! 然而—— “呵呵。” 胡德公公轻笑,为皇上办事多年,未曾遇过传达旨意反被质疑之事。 他已明确指出皇上打算赏慕家女,其家人非但不欣喜,反而怀疑,这家人真是与众不同。 看来德顺侯说慕大人你治家不严,看来也有几分道理。 慕峰连忙解释:“你们糊涂了!胡德公公又怎会错!皇上的确要赏渔儿!” “什么?!皇上打算赏渔丫头?” 慕峰的话音刚落,一声苍老而充满惊讶的话语自门外传来。 渔儿望向门外,眼神微动,人终至齐全。 因守门妇被庭樾制服,另一人恐生变故,急请来了慕老夫人。 老夫人一路憋着怒火。 “这渔丫头究竟上辈子跟咱们侯府结了什么梁子!跪个祠堂也能惹事!看我不教训她!” 然而,到了祠堂口,胡德公公与慕峰之言,彻底颠覆了老夫人六十余载的世界观。 皇上要奖赏渔丫头? 这比太阳从打西边出来更让人震惊! 老夫人急步靠近胡德公公,满眼疑惑地问:“公公,恕老身多言,皇上真的要奖赏的是咱们家渔丫头吗?” 胡德公公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先前说这家人不一般,果真没错。 不论是年迈的老夫人,或者是年少的慕庭文,听到了皇上要奖赏渔小姐,无一不表现出难以置信。 这副模样,还真是渔小姐的亲眷? 思绪间,胡德公公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人群中那个最为不起眼,瘦弱娇小的慕渔身上。 这一望,他的心头竟突生异样。 这丫头虽不起眼,但作为话题的中心,她非但没有半点惶恐,反倒是泰然自若,仿佛这些纷扰与她无关。 如此年纪,面对皇上亲赐的荣耀,既不欣喜若狂,也不卑躬屈膝,连他这宫中多年、阅人无数的内官都不禁多留意了几分。 见胡德公公眉宇紧锁,慕峰生怕他不悦。 胡德公公可是武安帝身边的红人,万万怠慢不得。 于是,慕峰连忙给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说道:“娘,若您语胡诌也就罢了,您怎么也要跟着说?我已说清楚,胡德公公的确是奉旨来咱们府上宣读的,渔儿昨日在清圆斋救人,皇上亲口说要奖赏她!” 冯氏惊讶得瞪圆了眼:“什么?!” 她这讨人嫌的女儿竟然真的救人了? 老夫人气息急促:“她真的救人了?!” 难道,惩罚错了? 慕庭文面红耳赤:“这不可能!” 这个烦人精怎会有不惹事的时候?可他刚才对她的责骂,岂不是全错了? 屋内唯一没有惊呼的慕嘉和,脸色同样难看。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 第52章 刮目相看 怎么可能?皇上为何偏偏要奖赏她?还特意提到了清圆斋救人的事! 这样一来,有了皇上亲自发布的旨意,谁还敢说慕渔推人? 那么……昨天即使祖母让她跪祠堂,可她坚持不认错,并非是她固执,有意与长辈作对! 其实是她一身傲骨,不愿承认未曾犯下的过错?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全都是他们整个侯府误会了她,不曾相信她。 而慕渔,倒显得有骨气了? 这……这与她预料的大相径庭! 望着众人各异的神情,特别是慕嘉和那仿佛吃了苍蝇般的表情,慕渔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她说过,这辈子不会再让自己陷入任何圈套。 无论是慕嘉和、魏莉儿,还是祝汐薇,她都会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 虽然心中欢喜,但她仍保持着平静。 毕竟,这仅仅是个开始,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 她的这份从容,让胡德公公更加刮目相看。 他感觉到,这个现下被平阳侯府嫌弃的小女孩,说不定何时,会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至于平阳侯府这一家人……。 胡德暗暗腹诽,这群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明明一颗璀璨夺目的珍珠就摆在他们眼前嘛! “渔小姐,接旨吧。” 慕渔微微一笑,对着胡德行了个优雅的福礼,温婉说道:“公公长途跋涉,实在是辛苦了,多谢您特意跑这一趟。” 那得体又甜丝丝的客气话,就像一股清流淌过胡德心间,让他感觉舒坦多了。 看看,还是明珠懂得为人处世啊。 再瞅瞅屋里的其他人,看他都来了如此久,连口水都没人给倒! 这平阳侯府,还真是不咋地! 胡德不再拖延,取出圣旨,众人连忙跪倒一片。 武安帝则是在圣旨里把慕渔夸了个遍,说她性情醇厚,仁爱心重。 跪在地上的慕嘉和脸黑如墨,几乎要滴下墨汁来。 她在侯府如此多年,费尽心思学习什么琴棋书画,修炼气质仪态,好不容易在京城名媛圈里博得了点名声。 可如今! 这慕渔,就因为一场偶然的救人之举,竟让皇上记住了名字,还特地下旨奖赏! 慕嘉和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圣旨之后,皇上还真赐给了慕渔许多普通人难得见到的宝贝! 沉香木嵌玉如意一支、岫岩玉如意一支、白瓷茶具、素三彩的瓷果盘一件、青花五彩的果盘一个…… 还有成堆的锦缎丝绸、珠宝首饰,粗略估算,总价不下两三万两的银子! 冯氏、慕老夫人惊愕不已,慕嘉和嫉妒得直咬牙,就连一向淡定的慕渔也有些吃惊。 她眉头紧锁,虽然自己以德报怨也算救了祝汐薇,但即便皇上认为她品德好,也不至于赏赐如此丰厚吧! “公公,”慕渔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赏给我的吗?” 胡德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就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突然得到如此多的珍宝,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这不,宝贝一摆开,再怎么镇定也得愣一下! “当然是给你的,咱们皇上这金口玉言,哪会有假?不过,这既然是皇上的奖赏,你可要好好珍惜!”胡德的话意味深长。 他看得出来,侯府里真心关心这位渔小姐的人可能并不多。 但这毕竟是他们平阳侯府自己的家务事,他无权插手,只能这样提点两句,算是尽力帮一把了。 然而—— 慕渔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忐忑。 不对劲,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她了解的武安帝,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其深远的意图。 魏莉儿仗势欺人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大臣子女之间的闺房之争。 即使她救了人,依着武安帝的性格,也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地奖赏啊! 他能把事情给查清楚,再还她清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过现在…… 望着一箱接着一箱的财宝,慕渔实在难以展颜。 胡德还觉得她还没回过神,环视了屋子一圈,唤来知书:“帮你们小姐把这些东西收好吧。” 知书连连点头,这些宝贝能换多少灵妍院卖的包子啊,别说公公开口,她也一定会替小姐好好保管的! “您放宽心吧!只要我在这儿,谁也甭想动咱们小姐的东西一分一毫!” “如此便好。”胡德点点头,虽说法四姑娘家的事复杂难言,但这丫鬟确实是忠心耿耿。 天色已晚,胡德还需回宫复命,便打算启程。 “公公,小的送您一程。” 慕峰这才恍然回神,抢步上前,为胡德引路。 刚走几步,一个小厮急匆匆奔来,喘着粗气道:“侯爷!还有老夫人!外头、外头有个人,指名道姓要见、渔小姐,他、他……” 小厮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慕渔。 他们都下意识以为,难道这位渔小姐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惹得人找上门来? 然而…… 今儿个皇上亲颁旨意,特赐赏赐,这事儿京中都快传遍了。 总不至于有人傻愣愣地挑这时候来平阳侯府给慕渔添堵吧? “渔丫头,你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慕老夫人则是试探着问,毕竟渔丫头刚得了皇上的恩赐,她得客气几分。 慕渔摇了摇头,这一次她真是一头雾水。 她只预料到慕大人会上朝揭露魏莉儿,皇上理应查清真相,还她清白。 她没想到武安帝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奖赏,更料不到这时会有谁上门,指名要见她。 胡德却笑得云淡风轻:“见就见,心里没鬼,不怕半夜鬼敲门。” “不、不必担心!不是来讨债的!是来送礼的!好些人抬着东西到了侯府的门口。”那小厮终于缓过气来。 “说是清圆斋的,因为渔小姐救人,让清圆斋免遭霉运,特意来感谢渔小姐呢!” 霉运? 慕渔嘴角微微抽动,这话听着像是在嫌弃祝汐薇似的。 而且…… 她莫名觉得这小厮的话里,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可旁人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慕老夫人眼神闪烁:“清圆斋那边的人?” 清圆斋向来在大晋神秘莫测,让人好奇不已,就连皇宫贵族也以能与清圆斋搭上关系为荣耀。 第53章 搭上清圆斋 而今,清圆斋里的人竟然因为平阳侯府里毫不起眼的慕渔亲自上门拜访? 还带了礼物专程来感谢她救了人? 这情节转折太不可思议了! 慕老夫人险些站不稳! 难道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了慕渔的义举,就平阳侯府自己人不信她,还狠狠地惩罚她吗? 慕老夫人认为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疼。 她紧抓着刘嬷嬷的手,连问了两遍:“真是清圆斋派来的人当真没错吧?” “老夫人,您真的没听错。”刘嬷嬷也感到脸上一阵灼热。 要知道,先前罚渔小姐跪祠堂时,她可没有少出力,乃至是叫得最响亮的那个…… 这一切,都没逃过慕嘉和的眼睛。 她很清楚,经此一事,侯府上下对慕渔这丫头的态度必会大变。 慕嘉和心中如刀割。 以往,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才叫侯府众人渐渐厌弃这丫头,如今,一切努力仿佛付诸东流! 嘿,你可听好了! 那传话的小哥接下来的话,简直让慕嘉和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对了对了,领头那位还交代,往后渔小姐若有闲暇,多去清圆斋里面坐坐,并且他们大门永远为小姐敞开哟!” 见多识广的慕老夫人也难掩震惊。 京城里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和清圆斋沾点边,哪能想到,自家渔丫头竟能捞到这份殊荣! 慕老夫人上下打量着慕渔,暗自琢磨:这丫头难道踩了狗屎运? 一天之间,先是皇恩浩荡,接着又是清圆斋青睐有加! 看这样子,平时傻乎乎,不起眼,只会惹人头疼的丫头,似乎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嘛。 “快去门口看看!” 清圆斋的客人,怠慢不得。 慕老夫人搀着刘嬷嬷,急匆匆往侯府的大门赶去。 胡德瞅着依旧淡定自若的慕渔,笑道:“你这丫头真是让人猜不透,别人遇此等好事,早就乐翻天了,你倒好——” 慕渔抿嘴不语。 两世为人,尤其是前世种种被人利用、欺骗,最终冤屈而亡的经历告诉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武安帝的重赏已出乎意料,如今清圆斋又献殷勤,她不得不心存疑虑。 胡德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小小年纪别整天皱眉苦脸像个小老太婆,走吧,一起瞧瞧去!” 他看出,在这侯府里,慕渔定是过得不舒心,面对如此的家庭,必须得少年老成、步步为营,偶尔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众人随慕老夫人前往大门,身为“主角”的她自然没有理由缺席。 离大门尚有数百米,外头的议论声已清晰入耳。 再走近些,那热闹的景象犹如皇家嫁女,喧嚣非凡! “哇!如此多的好东西!” “娘,那个箱子里是什么?我咋从没见过!” “姐姐你看!那么多绸缎跟首饰!我想要嘛!” …… 到了门前,层层叠叠的围观群众让慕渔大吃一惊。 而那些几乎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足有三四十个箱子的谢礼,则让她彻底震撼。 虽然还不明白具体情况,但她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清圆斋的主儿,这是要用这么多的东西把自己砸晕吗?! 一旁的胡德粗略一扫,也禁不住惊叹:“渔小姐,你是救了想害你的祝汐薇,还是救了天上的王母?!瞧瞧,这里的每一样,都快赶上宫廷御用的规格了!” 而且,他分明见到其中不少物品,比宫中的特制品还要珍贵许多! 闻言,慕老夫人一众人连忙细看。 这一看,慕嘉和的眼中嫉妒之色溢于言表! 不同于武安帝赐予的华而不实,清圆斋的礼物显然是精心挑选,专为女子准备的佳品! 春夏秋冬的衣服,单衫、细绸、湖绸、茧绸、轻纱,一摞摞的数不完。 冬日里的银鼠、灰鼠皮、羊绒、珍珠羊毛,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送礼的人心思细腻,生怕慕渔会对这些现成的款式不满意,特意加赠了好些顶级丝绸、锦缎、云、蜀锦,还有细致的绢纱,任由她按喜好裁剪! 除了这些大件,从头上的发饰到脚下的鞋袜,清圆斋也是准备周到,全是当下大晋流行的色彩与设计,琳琅满目,哪个同龄的姑娘看了能不眼馋? 别说慕嘉和了,就连冯氏和老夫人这些长辈,心里也暗自嘀咕,年轻时候咋就没这待遇呢? 至于府外看热闹的,更是醋意满满。 “哎,我咋就没渔小姐这福气?我要是在清圆斋,也肯定跳水救人!” 可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得了吧,那清圆斋是你我想进就能进的吗?” 话说回来,昨天祝汐薇落水时,清圆斋里又不是只有慕渔一个。 偏偏只有她不顾安危,明知祝汐薇对她不利,还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人。 就凭这份勇气,这些礼物她受之无愧! “咳咳——” 正议论间,一位白衣锦袍青年走出人群,拱手道:“这些都是我家的主人一点心意,请渔小姐收下。主人说,往后渔小姐若得空,多去咱们清圆斋里坐坐,他真的很期待与渔小姐相会。” 慕渔抿着嘴没言语,心里明白,事情反常必有其因,不摸清底细,绝不轻易许诺。 可这时—— “公子请您放心,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亲自陪姐姐登门拜访,姐姐,对吧?” 慕嘉和心中妒火中烧,恨不得将慕渔取而代之,但她清楚,京城能搭上清圆斋的契机太少了,绝不能错过。 她认定,慕渔这个笨蛋绝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在利用她,提升自己在京中贵妇圈的地位罢了! 慕嘉和的算盘打得好,却不知,现在的慕渔已非吴下阿蒙。 这世上,没人比慕渔更了解慕嘉和的心机重重。 面对慕嘉和精于算计的眼眸,慕渔眼神冷冽,刚要开口—— “这位小姐就不用费心了!” 白衣青年干净利落的一句话,瞬间打破慕嘉和的幻想。 “主人出门前特意交代,清圆斋特意邀请的是渔小姐,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慕嘉和脸色涨得通红,“你怎能如此无礼!” 堂堂平阳侯府的小姐,怎就被说成了不入流的角色! 白衫男子微微勾唇,笑道:“小姐觉得我言辞不中听?那好吧,我换个悦耳的方式讲。” 第54章 戳穿她的小心思 “先前我表达得很清楚,我家主子热切期盼渔小姐的大驾光临,并未提及您分毫。可你偏要插一脚,说要陪渔小姐同往。请问,渔小姐是无口不能言,还是双脚不能行,非得你相陪才进得了清圆斋的门吗?!” 他心底明镜似的,这小姐无非是想借渔小姐之名,捞些好处罢了! 还想趁机接近他们主子? 异想天开!他们主子岂是谁都可以见的? “你!你……” 白衫男子直白的话语,彻底戳穿了慕嘉和的小心思,让她顿时尴尬不已。 一旁的慕渔听得目瞪口呆。 清圆斋主人莫不是她的福星? 不仅送来诸多好礼,连手下的人都这么巧舌如簧,为她挡下了上辈子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慕嘉和。 虽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甚明朗,但她对清圆斋主人的好感不由自主地滋生了。 但是…… “阿猫阿狗”、“沾上晦气”这样的说辞, 让慕渔越听越觉耳熟…… 而在慕渔背后的知书,两眼圆睁,紧紧盯着那位白衣锦袍男子。 这人怎么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遇见过…… 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清圆斋这番大张旗鼓,众目睽睽之下,慕渔不便拒绝。 但她也不敢轻率答应,只道:“代我谢过贵主,至于拜访之事……容后再议吧。” 既不直接拒绝,也不一口答应,为自己留下了足够的余地,可攻可守。 一旁的慕嘉和见状,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别人求之不得,这丫头却不知珍惜! 慕渔吩咐知书,让人将武安帝和清圆斋的赠礼全数搬回沉香院。 知书忙不迭地点头,挽起袖子便指挥了起来:“你们把这些,还有那些,一件也不能落下!” 内侍说过,这些都是值钱玩意儿!她得替小姐好好保管,说不定小姐一开心,打赏银两,她就可以去灵妍院尝尝酱牛肉了! 然而—— 此时此刻,慕渔和知书风头正盛,慕嘉和、慕庭文等人却是面上无光。 一柱香前,他们还嗤之以鼻的慕渔,转瞬间地位天差地别! 曾经被他们嘲笑轻视的一个乡下丫头,如今飞黄腾达,他们怎能心甘情愿接受这种反差? 慕嘉和尚能勉强压抑情绪,慕庭文则不然。 自尊心极强的少年,听到外人如此夸赞慕渔,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咱们这位渔小姐真是好大面子呀!得了皇上的恩赐不说,清圆斋主还特意邀请!你现在的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对不对?!” 慕渔目光一凛,锐利的眼神落在慕庭文身上。 这位五弟,跟记忆里一样,性子倔、固执己见。 一旦认准了她是不受欢迎之人,除非他自己能够意识到错误,否则任凭他人如何劝解,也休想让他改观! 她回想起前世,有次慕庭文病得厉害,烧得昏天黑地。 她守了三天三夜没合眼,巴望着他快快好起来,也希望这能成为修复两人关系的契机。 哪知,慕庭文一醒来,却是对着仆人大发雷霆。 那场景,她记忆犹新,他怒吼道:“你们是如何当差的!怎能让这种人进我的房间!真是恶心透顶!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撵出去!她碰过的所有东西,全部丢掉……” 经历了那次,再面对慕庭文时,慕渔已没了半分想要感化的念头。 就得让他吃点苦头,受点教训! 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明白自己的作为有多荒唐无稽! 于是,慕渔平静地迎上慕庭文的目光,“没错,我挺开心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慕渔这过分淡定的态度,仿佛在慕庭文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他几乎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呵,原来如此!你早就知道会有人帮你澄清!你是在拿我们所有的人当猴耍,对不对?!” 慕渔眼神一紧。 不错嘛,竟然能琢磨出点门道,看起来,他还不是彻底无可救药…… 但是…… 在其他人耳中,慕庭文的话就像戏文一样,假得让人难以置信。 “五弟,你说什么呢!”慕嘉和几步跨上前,拽住了慕庭文的手臂。 刚才那白衣男子的嘲讽还如鲠在喉,她不能让人察觉到自己对慕渔的别有图谋。 因此,慕庭文的胡言乱语,恰好给她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为慕渔辩解,彰显自己的诚挚之心! 慕嘉和柔弱地望向慕渔,摆出一副为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姐姐,五弟不过是玩笑话,你不要朝着心里去,好吗?如果你生气,那我这个当妹妹的,为五弟向你道歉!” 然而,慕庭文却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大声喊道:“你何必对她这么低三下四!而且,我说的并没有错!” 他想通了。 如果她不知道有人会帮她澄清,昨天祖母让她跪祠堂时,她绝不会那么服帖! 再者,既然她没推人,祖母罚她,她为什么要认? 如果她誓死不认,那他们又怎么会需要从内官那里得知真相? 他们更不至于在内官的面前,瞧着愚蠢无知! 归根结底,都是她城府深沉!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就是你!全都是你——” 慕庭文几近疯狂地想要揭露慕渔的真实面貌,但一旁的慕峰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够了!”慕峰一把抓住慕庭文的衣领,“之前在祠堂里我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渔儿是你姐姐,所以你不可以这样对她说话!” 更别提他说的是些什么浑话了! 什么叫如今这一切全都是渔儿算计好的? 今日如果不是有人仗义直言,在皇上面前指责德顺侯跟顺义侯管教不严,谁又会知道昨日之事的真相呢? 慕渔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昨天就反复强调,她没推任何人,可惜的是,包括她父亲在内的所有人,都没选择相信她的话语。 回想起祠堂里的那一幕,渔儿轻声询问他是否信任自己时的眼神,他心中那份迟疑跟犹豫,无疑是对她幼小心灵的一次重击。 慕峰内心的愧疚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涌动,填满他的胸口,让他难以喘息。 而此刻慕庭文说出的话,在慕峰耳中仿佛一根根锋利的针,深深扎进女儿脆弱的心房。 第55章 一针见血 因此…… “赶紧给你姐姐道歉!” 慕峰拽住慕庭文的衣襟,用力将他拉到渔儿面前。 “你干啥呢!” 冯氏见状心疼儿子,急忙上前拉住慕峰的手,试图阻止。 可内心满是歉疚的慕峰哪里听得进去。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紧地把慕庭文往前一推,再次坚决说道:“马上道歉!” “侯爷!您真要樾儿认错吗?!”冯氏这才意识到,慕峰是动了真怒。 作为昔日的武将,慕峰盛怒之下散发的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在一贯偏心的冯氏眼中,错误绝不在慕庭文。 毕竟,庭樾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那倔丫头坚持不肯去跪祠堂,要是态度能再强硬些,他们或许还真会考虑再去了解情况。 怎么这下反倒是他们的不对了? “就是嘛!” 一想到自己要对渔儿那令人生厌的脸道歉,慕庭文心中就一阵翻腾。 因此,尽管被父亲吓得不轻,他还是大声抗辩:“我又没错,凭什么要道歉——” “逆子!” 慕峰怒火中烧,一巴掌重重落在了慕庭文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慕庭文呆立当地,还没回过神来,脸颊上的灼热疼痛已清晰传来。 紧接着,他看见母亲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侯爷!庭樾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冯氏不敢相信地看着慕峰,这么多年慕峰从未对儿子厉声呵斥过! 可现在,他竟然当众动手打了庭樾! 冯氏心中交织着痛楚与愤怒,深知无法让暴怒中的慕峰冷静,于是目光凌厉地转向了一旁的慕渔。 “都是因为你,你的弟弟才挨了打!你难道没什么要说的吗?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你的父亲对你弟弟下狠手吗?!” 慕渔抬头,望着冯氏恨不得吞噬自己的神情,心底竟觉得有些滑稽。 原来,冯氏为孩子担忧时,竟是这样的表现…… 但她似乎忘了,渔儿也是她亲生的孩子啊。 慕渔嘴角泛起一抹淡笑,直视冯氏,冷声问道:“母亲希望我说些什么呢?” “庭樾是你的弟弟,即便他说的话让你伤心了,你不该宽容些吗?你的父亲都已经打了他,你还不快点表示原谅,求你父亲放过你弟弟!” 冯氏越看慕渔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话还需要她多说吗? 如果是嘉和,早就会说些让人宽心的话,让这事过去了。 就是因为她,这个固执的丫头,非要跑回来讨个说法,结果弄得整个府邸都沸反盈天! “我的话你听不见吗?还不赶快去求求你爹!” 冯氏见慕渔没动静,语气越发强硬起来。 但慕渔望着冯氏那副几乎要跳脚的样子,反倒笑出声来,“娘这是打算用姐姐的名分,逼我就范原谅他吗?” 平时,冯氏从不会提什么兄友弟恭,让慕庭文对她稍加尊重。 眼下慕庭文一出事,冯氏就急着搬出手足情深这套,这不就是典型道德绑架吗? 冯氏眉毛一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慕渔语调一转,寒意陡生,“娘心疼五弟,怕爹责罚他,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就要我宽容大度。可是娘——” 慕渔顿了顿,目光如寒星,紧锁冯氏,缓缓道出积压许久的心声: “要是换成我冤枉了五弟,而不是五弟冤枉我,娘恐怕连爹出面都不需要,就会直接让我给五弟赔不是吧?” “你,你……” 这一针见血的反问,让冯氏顿时语塞。 她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没错。 即便只是慕渔对慕庭文有丝毫不悦,冯氏也会严厉惩罚她。 若今天的事情主角是慕庭文,冯氏不仅会无条件相信他,更加会不犹豫处罚慕渔。 慕渔轻轻眨眨眼,依然冷静地说:“况且,别说五弟了,哪怕是妹妹遇到这事,娘恐怕也会让我早早认错吧?” 尽管冯氏困惑慕渔为何提及嘉和,但她必须得承认,这个丫头说得一针见血。 不论是慕庭文还是嘉和,她都会心痛不已。 唯独对慕渔,这份心疼就淡了。 慕渔嘴角的笑意,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与孤寂。 这就是区别。 同为一母所生,甚至嘉和并非亲生,但待遇却天差地别。 冯氏的偏心,让慕渔清楚,如果自己都不站出来争取公道,就别指望府里有人会帮她。 于是,慕渔缓缓拉低衣领,露出被慕庭文抓伤的痕迹。 她接着说:“先不说五弟的信口雌黄,就凭他不顾兄妹情分伤害我至此,他应该先跟我道歉,您说是吧,娘?” 遭人欺侮,总得想办法扳回一城,谁也不想当冤大头、做受气筒。 即便是至亲手足,也不能无底线退让。 然而此刻,明明道理站在慕渔这边,但冯氏听着,却是怒火中烧,太阳穴只觉得突突跳痛。 “你,你!非得和我对着干,你说是不是?!” 冯氏瞪着通红的双眼,因愤怒和恼火全身颤抖。 她盼着这丫头能念及手足情深,替她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让侯爷别再苛责庭樾了。 可这个丫头倒好,非但充耳不闻,反倒一股脑儿地把那些事抖搂出来! 在她眼里,自己还算不算娘了? 哪里有半点尊重可言! 慕庭文说对了,这就是存心的! 故意让他儿子当众下不了台!简直就是来讨债的,非得把她气得七窍生烟才满意! 冯氏越想越恼,原本因慕渔而隐隐作痛的头,此刻更是痛得厉害。 一旁,慕嘉和瞧见冯氏唇色发紫,脸色苍白,连忙伸手轻拍着冯氏的背。 “行了,姐姐!少讲两句吧!”慕嘉和眼眶迅速泛起了泪光,“我明白,你受了冤枉,心里不好受。但皇上已经替你主持了公道,京城里谁不知道真相,没人会再误会你了。因此你又何必像个小孩一样闹脾气,非要弟弟向你低头认错呢?” 慕渔面不改色地听着,心里面冷笑,这位好妹妹,真是张嘴就能颠倒黑白! 她要慕庭文道歉,只是因为他身为弟弟,却蓄意伤害姐姐,更无半点反省之意。 她就是要趁爹娘和外人都在场的时候,让慕庭文明白,若行为本质错误,就必须承担后果。 第56章 慈母多败儿 可这再正常不过的道理,到了慕嘉和嘴里,竟成了她慕渔得理不饶人,硬是要耍小姐脾气,故意找茬。 伤人的慕庭文无需惩罚,反倒是她不讲礼数,不顾全大局。 慕嘉和红着眼睛继续说:“姐姐,你看母亲都被你气成了什么样?这样,如果你心里实在憋屈,非得有人道歉才舒坦,那我来道歉好了!” 说着,慕嘉和真就往前一步,做出要下跪的样子。 冯氏心头一紧,立刻拽住了心肝宝贝,“嘉和,你干什么!你是平阳侯府嫡女,怎能随便给人下跪!” 慕嘉和抽泣着说:“娘,没事的。若是能让姐姐舒心,不要再揪着弟弟的错,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听,这话多么动听,多会顾全大局,多么贴心懂事啊! 虽非亲生,但她为了冯氏和庭樾,哪怕让自己当众丢脸也在所不惜! 相比下来,她慕渔就成了那个激怒母亲、欺负弟弟的刺头。 越来越招人烦。 冯氏瞪着慕渔的眼神愈发厌恶:“看看嘉和,再看看你!” 整天惹麻烦,把她的心肝脾肺全都气坏了! 望着怒气冲冲的冯氏,慕渔忽然笑了。 无论庭樾是否真伤害过她,是否诬陷过她,冯氏都坚决护犊子,正应了那句老话—— 严父多孝子,慈母却败儿。 前世今生,慕庭文之所以能肆无忌惮,除了慕嘉和时不时的煽风点火,更离不开冯氏毫无节制的纵容和毫无原则的溺爱。 小孩子被这么惯着,性子哪能好得了? 慕庭文再大点儿,他闯的祸可就够人喝一壶的了。 今儿个她非要让慕庭文吃点苦头,也是想趁机磨磨他的性子。 偏偏冯氏觉得她是存心不良,故意让她的宝贝疙瘩难堪,怎么着都要护着慕庭文。 不过…… 慕渔不动声色地瞥了慕峰一眼,暗自琢磨:冯氏虽然糊涂,但父亲慕峰可不是。 于是,慕渔无奈地摇摇头,道:“既然娘和妹妹都想护着五弟,好吧,那么我就不计较五弟的冒失无礼了。” 慕渔走到慕峰面前,俯身行礼,“女儿先退下了。” 可这一低头,可却露出了一截脖子。 慕峰清晰地看到,她洁白的颈项上有几道胆战心惊的血痕! 慕峰心头猛地一紧,脑海中闪过祠堂里的情景,慕庭文面目狰狞,一把抓着慕渔的衣领狠命拽着。 而慕渔那纤细的脖颈,就像随时会被折断的嫩枝。 慕峰顿时感到喉头一哽,呼吸都似停滞了。 等他回过了神,慕渔已走远。 她那瘦弱的背影,显得分外孤独与可怜。 而一旁,冯氏和慕嘉和正围着慕庭文关切询问。 “怎么样,脸疼吗?都肿成这样了,肯定难受。回去我叫人拿冰给你敷敷,很快就消肿了。” 慕嘉和也安慰着:“五弟别担心,一会儿就好,没事的。” 完全没提慕渔半个字。 从未如此丢人的慕庭文,心中既怒又急。 慕庭文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 这么多人看着,难道他还嫌被爹扇一耳光不够丢脸,非得让大家看看他被人打得多惨? 慕庭文咬牙,把所有的愤恨都算在了慕渔头上。 都是那可恶的死丫头! 不清不楚的,害得他们以为真是她推的人,叫整个侯府跟着蒙羞。 居然还敢跟爹告状,说祠堂里的事! 真是太可恶了! 可是,慕庭文脸上唯有愤怒,却没有半点因自己犯错而自责而反省的迹象,这让慕峰心里骤然一阵寒意。 这……就是他儿子? 无论冯氏和慕嘉和怎么说,他是否伤到渔儿,他自己最清楚。 然而! 他却毫无悔改之意! “慕庭文……”慕峰黑着脸,叫住了欲离开的慕庭文。 “爹,你叫我?”慕庭文闻言转身,却听到—— “你去祠堂跪着反省。”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庭文还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少年面上的惊讶,让慕峰心里不禁苦笑。 原来,他这儿子真以为,渔儿说不怪他了,他就无需为自己行为负责了。 才十来岁,心性就这么歪了。 不能再放任了…… “去祠堂跪着,自己好好想想你今天干了什么。想通了,再出来;要是想不通,那就一直跪在祠堂里面想……” “侯爷,您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冯氏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当着众人的面,他已经给了庭樾一巴掌,为何还要让孩子跪祠堂受苦? 那祠堂阴冷潮湿,就算垫上蒲团,几小时下来,膝盖也要麻木,庭樾还如何去书院求学? 作为父亲,难道真的这般铁石心肠? 冯氏连珠炮似的责问让慕峰头疼欲裂,“铁石心肠?是我还是你?看看你把他惯成了什么样!” 幼弟顶撞亲姐,动手伤人还毫无悔改之意!这样放纵下去,迟早闯大祸! 慕峰面色严峻,“我心意已定,来人,带五公子去祠堂!” 仆人们闻言,不敢多言,连忙领着慕庭文向祠堂行去。 冯氏身为妇人,又是侯门的夫人,自然不便与仆人争执,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走,心痛加剧,头疼欲裂。 “庭樾!庭樾!”她焦急呼唤,突然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慕嘉和连忙扶住冯氏,焦急地喊:“母亲,您醒醒!” …… 望着眼前的混乱,慕峰心中纷乱如麻。 好好的家,怎么就成了这样? “你们几个,快些去同仁堂那边请大夫!” 慕峰叹了一口气,终是顾念夫妻之情,抱起冯氏,送回了房。 …… 慕渔回到沉香院,院内的婆子丫鬟正忙着清点武安帝和清圆斋送来的礼物。 她们虽在侯府,也见识过不少奇珍异宝,但如此之多,如此之精,依旧令她们眼花缭乱。谁能想到,一向不起眼的渔小姐会有此好运。 以往,她们心中满是不甘,认为跟着慕渔这样的主子,前程黯淡。但现在,看法大不同了。 一个傻乎乎的主子,手握诸多宝物! 只要她们能控制住这个傻子,还怕没机会从中私取一二? 心念既动,行动紧跟。见到慕渔踏入院门,她们一拥而上。 “渔小姐,我给您抹点药油吧!” “渔小姐,我帮您换身干净衣服吧!” “渔小姐,祠堂湿冷,快喝碗姜茶暖暖身子!” …… 第57章 立规矩 面对这比翻书还快的热情,慕渔内心冷笑。 即便她们此刻装得再怎么恭敬,贪婪的目光也难以掩饰。 她眼神微眯,这群人心怀鬼胎,绝不能再留在自己的身边。 尽管恨不得立刻将她们逐出,但近日府中事端频发,还需等待时机。 待到合适的时机,找借口处置她们。 不过,慕渔眼神闪过一丝冷厉,即便要等到将来,也不意味着她会坐以待毙,任由她们继续将自己当作那糊里糊涂、任人摆布的渔小姐。 “知书,你去把阿妍给我找来。” 慕渔神色淡淡,轻轻拨了拨耳边碎发。 她要来个敲山震虎,给其他人立个规矩。 眼下虽然没有合适的借口去惩治那些嚼舌根的,但她完全可以拿昨天在老太太和婶娘面前大放厥词的阿妍开刀。 “好嘞!我这就去办!” 提到阿妍,知书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丫头顶顶可恶,小姐蒙受冤屈被迫在祠堂跪了一夜,全是拜她所赐! 知书脚下生风,怒气冲冲。 对小姐落井下石了的奴才,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到了阿妍的门前,知书猛地提起裙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砰”地一声踢开了门。 “阿妍,小姐唤你!” 然而—— 屋里一片狼藉,衣柜、箱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衣服、被褥扔得满地都是。 当然,哪里还有阿妍的人影。 “呸!”知书啐了口,骂道:“看来阿妍这小蹄子,一听小姐没事了,竟然卷铺盖溜了?!” 真是太可恨了! “小姐!人不见了!” 知书奔回来,竹筒倒豆子一般报告了阿妍逃跑的消息。 周围的婆子、丫鬟们听得目瞪口呆。 她们交换着眼色,仿佛在无声地说: “阿妍能不跑吗?无缘无故冤枉了渔小姐,害渔小姐在祠堂里面跪了一整晚。这罪过可不小啊!” “没错!连皇上跟清圆斋全都给渔小姐送了东西,恐怕侯爷和老太太都觉得亏欠渔小姐了。阿妍作为罪魁祸首,不跑的话哪还有好日子过?” “话虽如此,她也算幸运,逃得快。知书不是说了嘛,阿妍不仅跑了,甚至还顺带了不少东西呢!” 虽说慕渔以前是无人问津的小可怜,但毕竟也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啊! 就算渔小姐手里的珍宝不多,几百两银子总还是有些的吧? 她们这些下人,一个月最多也就只有七八钱银子的月例。 阿妍带着那么多银子逃跑,仔细想想,对她自己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 可不是嘛! 众人心里这样盘算着,不禁又对慕渔轻视了几分。 瞧瞧咱们这位渔小姐,想教训个下人都无计可施。 真是够没用的! 但是—— 正当她们腹诽不已时,慕渔却淡淡笑道:“别急,我只是让你去看看她是否还在那沉香院里。” 她心中有数,阿妍做的坏事一桩接一桩,绝不能如此轻易放过她。 不过,如果阿妍不逃,而是选择留下来呀面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也不是不能考虑给对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现在,既已逃跑。 慕渔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兮香,带人上来吧。” 人? 什么人? 婆子、丫鬟们闻言一愣,随即听到一阵清脆的说话声从院外传来。 “快走吧,小姐在里面等你呢……” 众人转头,只见兮香跟几个家丁押着一正脸惨兮兮的阿妍回来。 婆子、丫鬟们惊愕万分,这是什么情况? 知书眨了眨眼,难不成这就是小姐之前在祠堂里提到的,让兮香去办的事? 阿妍被绳索牢牢绑着,动弹不得,显得无助极了。 兮香领着人来到慕渔跟前,嗓子低沉地说:“小姐,我按您的吩咐,把人给您带回来了!” 昨晚,知书离开了侯府后,小姐吩咐她暗中悄悄地盯着阿妍,特别强调,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理会,只需盯紧阿妍,若阿妍企图逃跑,就立刻带人把她抓回来。 兮香起初不解,阿妍怎会有逃跑的想法。 然而,刘嬷嬷上门找茬,小姐被罚跪了祠堂,之后再到宫里来人宣旨……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兮香始料未及。 虽然她不明白其中缘由,可阿妍的确如小姐所预见的那样——试图逃跑! 因此,在侯府上下都被前院那些事吸引时,兮香带着几个可靠的家丁,又一路追踪阿妍至府外。 慕渔听出了兮香声音沙哑,抬头一望,见她额上汗珠未干。 “你辛苦了。”慕渔明白,兮香必定费了不少力气才完成任务。 “哪……哪的话,这是我该做的。小姐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 小姐的态度让兮香微微一愣,或许是错觉,这两天小姐似乎有了变化。但她心里清楚,小姐的改变并非坏事。 慕渔走近阿妍,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冷静的目光相对。 “呜呜呜……” 被兮香一行人逮住后,阿妍心中一片混乱。 她回想起自己冤枉慕渔的事,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一路上不知哭了多久。 此刻,面对着正襟危立的慕渔,她突发奇想,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小姐!小姐,请您听我解释!”阿妍大声辩解,“我不是要逃跑!我不过是,我不过是去街上买点东西,顺便取了些银两!” 她眼神诚恳地望着慕渔,希望这位素来心软的渔小姐能像往常一样,听了她的求饶就心生怜悯。 可是—— 慕渔嘴角微扬,指着她私藏的钱财和贵重首饰:“你上街买东西,要带如此多银子吗?” 当她是真傻? “我……我……小姐,我……”阿妍竭力想找借口,但慕渔却闭上眼睛,对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去请城西的人贩子过来。” 人贩子?! 阿妍浑身一抖,小姐真要把她卖掉?! 不,这绝对不行! 她不愿去贫苦人家受苦,更不想被卖到烟花之地遭人糟蹋。 “小姐,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没!”阿妍声嘶力竭地喊道,“小姐,是我一时糊涂,错了!我当真知道自己错了!小姐,您真的这么狠心,要卖掉我吗?!” 阿妍哭喊得极为悲惨,仿佛慕渔是个铁石心肠的冷血之人。 第58章 杀鸡儆猴 周围的仆妇丫鬟们听见阿妍的哭喊,虽然知晓她确有错行,也不免为她感到悲哀和痛心。 毕竟,她们同为侯府的仆役,难免心生同情。 渔小姐未免太过无情了吧? 这么想着,无人动作,也没人去请人贩子。 她们却不知,慕渔此举正是要让自己瞧着决绝无情。 “知书,赶紧去喊人来吧!” 慕渔的眼神冷若寒冰,一一扫视过众人,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沉香小院里,到底还是我说了算。难不成,我连指派个人都办不到了?哼,好得很!知书,你即刻去请人牙子多带些人手,谁要是不想听我使唤,干脆都打包卖了!” “是,小的马上去!” 知书心里早对这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对小姐不尊敬的人憋了一肚子火。 没想到,今天小姐终于硬气起来了! 不仅要坚决卖掉阿妍,还打算利落地清理掉这些碍手碍脚的,真是痛快! 那些婆子丫鬟看着知书急匆匆地跑出沉香小院,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但很快又自我安慰起来:渔小姐肯定是说着玩的。 她们有的是老夫人派来的,有的是夫人派来的,还有三小姐的人。 尽管是下人,但也各有靠山。 就算渔小姐今天出了风头,也不敢真的不给人留情面,对吧? 不可能的。 她们越发相信渔小姐只是在吓唬人,怎么可能连知会老夫人跟夫人一声都不,就把她们都给卖了呢? 然而,当知书带回来人牙子,慕渔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她们,与人牙子谈起了价格时,她们彻底慌了神。 “渔小姐,您真要把我们都卖了吗?!” 问话的是杨嬷嬷,虽然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老仆,但地位并不显赫,否则也不会被调来这里。 到了沉香小院,她倚老卖老,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连对慕渔也是没个好脸色。 上一世,慕渔可没少吃她的亏。 于是—— 慕渔轻轻眨了眨眼,“我刚说过,不愿意服从我的,就和阿妍一起卖了。” 语调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不允许自己的地方有不听指挥的人。 她们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做事,还想摆架子,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杨嬷嬷见她动真格,眉头紧锁,“渔小姐,这可不行啊!” 她们虽是签署了终身契约的仆人,但也不可以说卖就卖吧! 而且! 她以为得了点皇上的恩赐,就能耀武扬威了? 杨嬷嬷眼神一凛,“渔小姐这么做,不怕被老夫人晓得了生气吗?” 这是拿老夫人来压人,想让慕渔屈服。 如果是以前,也许她会被唬住。 但现在…… “如果祖母晓得你们平常是怎么做事的,我想她不可能怪我的。” 慕渔笑得无害,却让杨嬷嬷感到一阵凉意直冲脊背。 的确,渔小姐随意卖她们可能会惹老夫人不高兴,但她们怠慢渔小姐的事情一旦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后果怕是比卖了更严重。 一时间,杨嬷嬷等人心头像是被扼住了,脸色煞白,全身不适。 慕渔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那么,杨嬷嬷以后会乖乖听我的命令了吗?” 杨嬷嬷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抿嘴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那就找个力壮的,把这些玩意都搬到我屋里去吧。” 慕渔话落,这才转身望向被束缚着的阿妍,把她卖身契交给知书寻来的牙婆,道:“你收好这张契书,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人了。” 牙婆打量着阿妍那细腻的皮肤和不俗的容貌,满意地点点头,夸赞了慕渔几句能干,随即带走了阿妍。 知书伫立在当地,望着阿妍逐渐模糊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总觉得有些憋屈:“她背叛了小姐,就这样打发了,似乎太过便宜她了。” 慕渔没有接话。 知书找来的牙婆,唤作温婆,专做买卖那些豪门大族中犯错的丫鬟。 这些丫鬟不仅相貌出众,加之长年在显赫门第中服侍,多少也沾染了些才情韵味。 这样的女子,最得那些风月场所老鸨的欢心! 阿妍被温婆给买走,未来的日子如何,不言自明。 “行了,别提她了,你不想回屋看看今天收到了哪些好东西吗?” “那当然想!”知书两眼放光。 那内侍说过,恐怕清圆斋那边送来的物品,丝毫不比皇宫里的宝物逊色! 如此多珍品,足够她买好几辈子包子了! 慕渔被知书的话逗乐了。 前世,她含冤而终;重活一世,她不停地为自己洗清冤屈。 仿佛胸口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能稍微松一松了。 知书满心好奇,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兮香则沉稳得多,缓缓跟在慕渔身后。 两人刚踏入房门,就听见知书吵闹的声音:“小姐,快来瞧瞧,这衣服摸着多柔滑!还有这个香炉,模样真是讨喜。” 慕渔仔细一看,不得不承认,清圆斋送来的东西,显然都是精心挑选,非随意为之。 然而,越是对这些细节费心,慕渔心中就越觉得不妥。 她与清圆斋素无瓜葛,难道就因为救了祝汐薇,使其免于灾祸,就要赠予她如此多的礼物? 难不成真是因为财大气粗,行事随性? “小姐,小姐!” 正当慕渔感到困惑之际,知书递来一支精工雕琢的白玉的发簪,“这似乎是杜鹃花的图案呢!奴婢记得小姐最爱白杜鹃了。” “……” 慕渔沉默不语,她确实偏爱白杜鹃。 前世中,偶尔听说白杜鹃寓意着“被心仪之喜悦”。 然而,那时的她在侯府受尽冷落,父母不理不睬,一直活得如同透明一般。 于是,她便钟情于白杜鹃,或许内心深处还渴望着有一天能感受到了被关怀、瞩目的幸福吧。 后来即便嫁入秦王府,也吩咐人在院中栽满白杜鹃。 正如知书所说,孤傲而清冷,那人总是如高寒之峰上的冰雪,让人不敢亲近。 因着对那人的愤懑,连同知书手中的白玉杜鹃花发簪,也让慕渔心中不快。 “拿开,拿开!我哪里喜欢白杜鹃!” 知书眉头微皱。 姑娘这是咋了?明明就前几天,她还亲口说过喜欢的是杜鹃花,咋一转眼就不认账了呢? 第59章 白衣男子 兮香对着知书悄悄摆摆头,眼神里满是不解。 可能是姑娘心里琢磨啥事儿,不痛快了。 咱们这些做丫鬟的,少打听为妙。 知书嘟起嘴,把那白玉簪子扔回盒子里,心里还犯嘀咕:啥破簪子,惹咱姑娘不开心!靠边站吧您嘞,别再让咱姑娘瞅见! “咕噜噜……” 正当知书整理东西时,旁边一个小巧精致的箱子里,忽然传来了活物的动静。 “姑、姑娘!这个箱子里面有活物!” 知书平时虽然大大咧咧,可毕竟年岁不大,胆子也小。 一听这动静,几乎是本能地,几步蹦跶到慕渔背后躲起来。 躲完一琢磨,哎呀,自己这胆儿也太小了!瞅瞅兮香那淡定样儿,知书心里直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难怪姑娘让兮香去抓阿妍,自己便知道吃,胆儿还小,真不顶用! 可慕渔了解知书胆小的毛病。 人嘛,各人有各的脾性,各人有各的怕处。 她正想宽慰两句,让知书别慌,毕竟清圆斋名头那么响,送来的活物肯定无害。 可话到嘴边,知书已经挽起袖子,拎了张小板凳冲上前去了。 大声喊着: “姑娘莫怕!” “我来搞定!” 慕渔嘴角不禁抽了抽,也许,胆小这事,后天还能练出来? 知书虽然喊得响,却没挪窝,手里的小板凳更像是用来壮胆的。 片刻,还是兮香沉住气,开口道: “姑娘,您往后站站。” 兮香麻利地打开了那小箱子,一看里面放着的东西,猛地倒吸一口气—— “哎哟!这,这是……” 兮香脸色一变,把知书吓得心又揪紧了。 “别‘哎哟’了,到底是啥玩意儿?!” 知书手里的小板凳攥得更紧了,心里盘算着,万一不对劲,直接板凳伺候,保护好咱加姑娘再说! 结果—— “姑娘,是只小三花猫呢!” 兮香弯腰从箱子里抱出一只看起来还没满月的小三花猫。 小猫咪软绵绵,像个毛球,以白毛为主,夹杂着黑色和黄色的斑块,煞是逗人喜爱。 特别是那四只小爪子,黑黄相间,偏偏脚掌一片雪白,就像戴着小白手套似的。 “哎呀,它,它真的好小,好萌啊!” 刚才还吓得魂不守舍的知书,瞬间被小猫征服了。 她挤到兮香旁边,轻轻摸着小猫咪的嘴巴。 小猫咪仿佛能懂人心,知书手一伸,它便伸出四个小爪子,轻轻抓住知书的手指,往自己嘴里送。 “喵呜喵呜!”知书心都要被它萌化了。 “姑娘,这小家伙真可爱,咱们给它起个啥名字?还有,它这么小,该喂啥?哎呀不对,咱先得看看它是小公主还是小少爷吧?” 知书欢喜得说话像连珠炮似的快了起来。 兮香看得分明,知书对这只小巧的三花猫是真心的喜爱。 只是—— 兮香转头一瞥,却发现慕渔的脸色凝固得厉害。 好像那软绵绵的小三花猫,是个藏着危险的不祥之物。 随后,慕渔那好看的唇轻轻启合,“是只公猫呢。” 刚毫不羞赧地检查完三花猫隐私部位的知书点头赞同,“没错,真是个小公猫哩!“ 哎,慢着! 知书感到不对劲,也扭头望向慕渔,“小姐,您怎么知晓的呢?” 慕渔拳头紧攥,眼神复杂地盯着那小猫咪。 她怎会知晓? 她不仅清楚这猫咪的性别,还知晓它的名字,更明白是谁把它送到这里的。 “喵呜~” 小猫咪被兮香托着,仿佛察觉到了自己成了话题中心,开始在手中扭动,伸出小爪子,朝着慕渔方向胡乱抓去。 这一动弹, 一阵小奶猫特有的味道,随风钻进了知书的鼻子。 不过,在奶猫香之外,知书还捕捉到了一丝淡雅却又异常熟悉的气息。 突然间,知书脑中电光一闪。 “啊!是他!是灵妍院那位独特男子!”知书恍然大悟。 在侯府门前时,她就觉得那位送礼来的那位白衣男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此刻,那股清新又冷淡的熟悉味道再次袭来。 必然是他无疑了! 正是先前在灵妍院偶遇的黑衣男子,为小姐送来了礼物!看来他也是清圆斋里的人,难怪,清圆斋神秘莫测,那里的人也是如此独特且充满谜团。 慕渔听罢知书之言,脸色更加复杂难辨。 她还在纳闷,为何武安帝无故要赐赏于她;清圆斋无缘无故地给她送礼。 原来,这一切都是由于他! 清圆斋主人? 慕渔冷笑了一声。 没错,除了他还会有谁? 是她前世的夫君,大晋王朝的秦王。在当年威震四方,风采卓绝,犹如战神下凡的秦王殿下! 然而,对慕渔而言,秦王与她之间,甚至比陌生人还要疏远、冷漠。 前世的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慕渔周围不自觉地弥漫起了一股寒意。 兮香掌中的三花猫察觉慕渔神情有异,连忙抬头,眨巴着眼睛望向她。 一边看,一边展开小爪,“呜呜啊啊”地冲她叫唤,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它不过是个牙齿还没长全的小奶猫,人哪能理解它的意思? 但,慕渔心知肚明,小灰这是安慰她呢。 前世,嫁入了秦王府后的无数个孤独、凄清的日子里面,小灰就是这样给予她安慰的。 小灰不仅善解人意,还对她极好,在孤寂的秦王府,给了她唯一温暖和心灵的慰藉。 今日重逢小灰,对慕渔而言仿佛跨越了时空,然而—— 她低头望着小灰伸出的小爪,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想要将它拥入怀里面的冲动,只是面沉似水,咬牙转身,不再看它一眼。 “兮香,把这三色小猫放回它原来的箱子里,送到侯府大门外头去。” 慕渔阖上了双眼。 前世,她别无选择,只能踏入秦王府的门槛。 而这一世,情况大不相同。 她回到了十四岁的自己, 不但有时间也有能力夺回平阳侯府中属于她的一切,更能够守护自己,不再与那位秦王有任何瓜葛。 没错, 慕渔睁开眼,仿佛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一回,她绝不再踏入那冰冷的秦王府半步,更不愿与那个家伙有任何牵扯! 兮香一脸诧异,“小姐,您这是……” 第60章 他手里的一枚棋子 知书也是彻底惊呆,“小姐,那小猫咪,那么小巧,那么讨人喜欢!您让兮香把它扔掉,它肯定活不下去的呀!” 慕渔摇了摇头,“放心吧,送出去自然有人会收留它。”她绝不容许小灰就这么无辜在外受苦。 “可,小姐……”知书实在是心疼极了。 清圆斋的主人真是神通广大,不知到从哪儿找来如此可爱的一只小猫,小姐本就应该留下它,让它给我们沉香院添几分乐子的! 慕渔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吧,才一面之缘,知书就跟上辈子一样,对小灰疼爱有加。 不成! 慕渔紧握拳头,神情变得坚决。 “兮香,快些处理了吧!侯府近日风波不断,我们若真留下它,不知道还会招来多少是非。” 别说祖母和婶娘了,连慕嘉和也会找机会挑我们的刺呢! 相较于知书,兮香心思要细腻些。 尽管她听得出小姐这话并非真心想遗弃小猫的原因,但小姐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在侯府,小姐一向要处处小心,怎可能像三小姐跟五公子一样任意妄为,随心所欲? “是,奴婢马上送去!”兮香应声,迅速将小灰装回箱子,提起来就往外走。 “小姐……小姐……”知书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猫,她实在舍不得。 慕渔见状,不由得扶额,想了下,从怀里掏出几枚碎银递给知书,“知道你肯定所以舍不得,拿这些银子到灵妍院去买些好吃的吧。” 知书无言以对,心中哀怨——小猫都没了,她哪里吃得下! 慕渔又抛了几枚碎银:“听说最近灵妍院新出了菜肴,叫花鸡好像。” 知书默默接过银子,藏进衣襟里。 虽然收下了银子,知书心里还是难以割舍。 想了想,她追上兮香,一同将三色猫送出了府门。 到了门外,知书见兮香将装小猫的箱子给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心里一阵阵发酸。 “你说,它当真不会饿死吗?” 兮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小姐说了,会有人过来接它的,我们就信小姐吧。” 这两日的事情,足以叫她们可以无条件信任小姐的每一个决定。 兮香悄悄用肘碰了碰知书,“小姐是为你好的。” 知书嘟了嘟嘴:“我清楚得很……”那位小姐不仅对她关怀备至,就连她的性子也摸得一清二楚。 “灵妍院”,再加句“叫花鸡”,瞬间就让她心痒难耐。 其实,哪有什么真生气,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罢了。 只是,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感觉和那只小猫咪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缘分,一见钟情似的。 唉…… 知书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以后能不能再见,就看缘分了。 如果还能遇上,她一定给那只萌化人心的小猫咪带上几条特别酥脆可口的小鱼干! 尽管万般不舍,知书还是转身离开。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精致箱子里,懵懂的三花猫浑然不知外界的变化,依然“喵喵”地叫着。 忽然,一阵风吹过,街角刚抽芽的柳枝轻轻摇曳。 回过神时,猫咪的叫声已经消散。 而那只精致箱子,竟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多亏了小灰,慕渔明白清圆斋送过来的礼物都与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带着前世的记忆,那些原本公正评价确为精致华美的衣物首饰,在她眼里却显得格外刺眼。 正好兮香回来,慕渔皱着眉头吩咐:“你赶紧找人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放仓库里,永远不要拿出来了!” 兮香:小姐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哎,这个清圆斋的主子也是用心良苦。 好心送来这么多的礼物,还有小猫咪,小姐却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像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一样尴尬。 虽然这么想着,兮香还是懂事地没多问,立刻去找杨嬷嬷妈她们,将这一箱接一箱地搬出去。 慕渔坐在圆凳上,看着仆人们忙碌。 不经意间,她在一堆饰品中发现了一朵雕工精细的白玉的杜鹃,静静地躺着。 恍惚间,慕渔想起了嫁入了秦王府过后的某个夜晚。 月色清冷如霜,温柔的月光为周遭一切披上了一层轻纱。 她想,这样美丽的月光洒在花苑的杜鹃上,定是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兴起之下,她提着裙摆快步走向花苑。 刚踏入花苑,只见一座白玉亭中,一个清瘦孤独的身影静默站立。 他身旁,簇拥着数不清的白杜鹃。 月光如丝如绸,自天际倾洒而下,覆盖在白杜鹃和那男子身上。 正应了她的心中的想象——美不胜收。 那人就是她的夫君。 除了新婚之夜外,便再未相见的夫君。 慕渔深知秦王身患顽疾,命不久矣。 因此,她始终理解他的疏远和冷漠。 毕竟,如此才华横溢之人,仅三年时光就被疾病缠身,仿佛随时可能如烟消云散般离去…… 慕渔想,他的心里一定很痛苦。 所以,她不再多想,只安心做好秦王妃,尽全力将秦王府打理妥帖,不让他再因王府琐事而烦忧。 一次不经意间,她撞见那位传说中的“药罐子”王爷,正挥舞着长剑,动作流畅自如,哪里有半点病恹恹的样子! 起初,她单纯地以为,这或许是他的养生之道。 但渐渐地,她揭开了更多隐秘面纱。 他私下招募高手护卫,在朝廷布下眼线,名下的资产更是多不胜数。 秘密越挖越多,慕渔恍惚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枕边人,亦未曾触及他的内心世界。 即便心存疑惑,她仍第一时间帮他找借口,猜想这一切也许只为治愈顽疾。 直至某日,无意中听见白芷与侍女们的闲聊,才如冷水浇头,猛然清醒。 白芷嗤笑中透露,慕渔这秦王妃实则可悲,秦王府上下,除她和贴身侍女,无人不知,秦王“缠绵病榻、命悬一线”不过是一场精湛的演技。 原来,自己嫁入王府,只是秦王为掩人耳目,让人坚信他病弱不堪,连婚姻大事都无力操持,只好听任皇命摆布。 她,慕渔,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一个装点门面的存在。 第61章 愿此生勿再相见 意识到真相,慕渔心痛欲绝,自己的夫君,那个万人敬仰的秦王,从未将她视作真正的秦王妃,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 愤怒如野火燎原,至今思之,依旧愤慨难平。 她紧闭双目,拳头紧攥,心中默念: 这个欺瞒至深的负心汉!但愿此生勿再相见! 不然—— “阿嚏!” 城西一处简陋院落中,身披灰青斗篷的男子频繁向外张望,突感不适,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身后,额贴膏药的成安紧张不安,“大人,春日里风仍凉,进屋等待可好?” 按计划,墨白送往平阳侯府的物品也该回来了,不应久候。 男子却轻轻摇头,嗓音微弱却悦耳:“不妨。” “吱呀——” 话语未落,院门被自外推开,墨白归来了。 男子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墨白怀中小巧的箱子上。 成安瞥见那箱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你怎敢将它带回来?!” 昨晚,他们在碧云寺蹲守至夜深,好不容易带回这只幼猫。 主人吩咐他照顾好它,特别强调不得伤害它,并要保证自身安全。 成安曾暗自发笑,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能有何威胁?主人是在开玩笑吧! 结果,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成安的脸被抓得惨不忍睹,几近崩溃。 谁又能告诉他,这小猫战斗力为何如此惊人? 还好,今日主人就要将其送走,他也能安心了。 可眼下—— “喵喵喵!” 从小巧精致的箱内传来微弱的猫叫声,成安听来,比地狱恶鬼的哀号更加惊心动魄。 这家伙,咋能往家里领呢! 这问题,那位披着灰蓝斗篷的男人心里也在嘀咕。 小灰虽刚落地,皱皱的还没长开,可那股子招人疼的劲儿,一眼就能瞅出来。 再说了,府里那个整天叽叽喳喳、见啥吃啥的小丫鬟呢? 咋还给退回来了? “不清楚为啥,而且……” 墨白瞅了瞅男人,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了,“我在沉香院溜达了一圈,感觉那渔小姐好像不太待见咱送的东西。” 先是打发了小灰,再把礼物打包入库,听说渔小姐放了话,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这些玩意儿。 “再也不想见?” 男人眉头轻轻一皱,连这些东西也不入眼…… 墨白真搞不懂,为啥主子会对清圆斋那点落水的事这么上心。 不就是些大家闺秀间的拌嘴,和咱们有啥相干? 更别提—— “咱们这边查一下德顺侯府底细,那边又请说书的讲真相,最后大摇大摆地给平阳侯府送礼,我真是担心……” 这一系列动作,太高调了,怕是要惊动某些人。 万一人家起疑,顺着藤摸到瓜,查出咱来,可咋整?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整理着斗篷,淡淡地说:“真要让他看出点啥,你手下那帮人就别想干了……” 墨白听了,沉默无言。男人语气虽轻松,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和寒意,和他的病弱外表截然不同。 说罢,男人迈步进了屋。 一边站着的成安还一头雾水,“主子这是啥意思?”特别是对那个小魔头,该咋办? 扔了得了! 扔城外去最好! 成安摸了摸面上的药膏,一晚上过去了,脸还火辣辣地疼。 可没想到—— “成安,从今儿起,小灰就归你照看了。” 啥玩意儿! 成安一个激灵。 “咿咿呀呀~” 箱子里的小灰不知啥时候探出了小脑瓜,正瞪着大眼盯着成安。 成安捂着胸口,心道:完了完了! …… 皇宫深处 武安帝正于御书房批阅奏章。 但岁月不饶人,武安帝已非当年,看了会儿就觉得累了。 “胡德还没回来吗?” 武安帝放下朱笔,深邃的眼眸望向午门方向。 “回皇上,胡德公公已回来,在御书房外候着呢。” “传他进来。” 武安帝揉了揉鼻梁,借此提神。 他不愿因疲惫错过任何细节,更不能忽视任何可能的异常。 “哒哒。” 胡德公公急步入内,恭敬行礼,道:“皇上,先前奴才去查看了,渔小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千金。从她的反应看,她和清圆斋应该没啥关系。而且奴才刚刚也查了她的来历,她一年之前才回京,没啥特别的……” 汇报中的胡德面沉如水,哪有半点在平阳侯府和慕渔谈笑风生的模样。 “你确定?没搞错?” 多疑帝王,眼神幽深地扫向奏折旁静静躺着那封信件。 里面条条列举的德顺侯府罪行,绝非等闲之辈能挖掘得到。 就算是慕峰,也难有这份能耐。 他思量,必是有人私下将此信递给了慕峰,借其手在朝堂上,迫使身为皇帝的他不得不插手几大侯门千金间的腌臜事。 而这一连串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则指向了慕渔与郭杨。 郭杨那小子,他曾亲眼见过,也派了人详查,未发现有何不妥。 如此推敲,假若真有问题存在,那么问题的核心恐怕便是慕渔了…… 然而胡德却道,此事与慕渔并无太大瓜葛? 胡德肯定地回答:“是的,奴才的确细察了,清圆斋送来物件时,渔小姐面上的惊讶之色,绝非伪装所能呈现。” “但清圆斋为什么要送她如此丰厚的礼物?”武安帝心间疑云密布,方向难辨。 胡德沉思片刻,说:“皇上,这清圆斋行事向来不循常规,您也知道。” 不仅此次对渔小姐的馈赠引起满城风雨, 两年前,还大方资助进京逃难流民; 三年前,在京城遭遇百年难遇雪灾,那清圆斋同样二话不说捐出三十万两的银子救援。 京城百姓间流传着如此一种猜测:清圆斋地下定藏有巨量金矿,才能如此挥金如土,毫不心疼! 宫廷密探虽已查实,清圆斋地下除了普通土壤别无他物,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确凿无疑地证明了一点: 清圆斋的主子,因财多而生闲,故而寻机炫富。 “这种鬼话你也能信!” 武安帝吹须瞪眼,抓起案头的奏折,往胡德身上掷去。 大晋皇城中凭空冒出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地方,他费尽心机仍查不出个究竟。 这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是朝中哪位重臣的棋子,抑或是他的几位皇子所为,还是与北燕、南靖有所关联? 第62章 一碗水端不平 清圆斋一日不明,他便一日心神不宁。 作为帝王,怎能容许身边有如此不明朗的存在! “查!给我继续查!” 武安帝面色如乌云压顶,沉闷不语。 胡德顿时屏息,低头应道:“是,奴才即刻去办。”随即躬身退出御书房。 临出门之际,帝王又将其唤住: “秦王府近来可有动静?” 胡德闻言一愣。 秦王府,皇上多久没提及了? 半年,或者是一载? “说不出话来了?” 见内侍失态,帝王更添烦躁。 胡德连忙答道:“请皇上安心,秦王殿下那里一如既往,除派遣侍卫遍访名医外,并无其他异常举动。” “嗯,下去吧。” 这话仿佛缓解了帝王沉重的心情。 不管这清圆斋的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只要秦王患病未愈,今夜他便能安枕无忧。 夜色温柔,同样沉入梦乡的,还有那位名叫慕渔的女子。 “姐,你听说没,咱走了以后,侯爷硬是让五公子跪在祠堂里反省呢!” 刚从灵妍院享受美食归来的知书,一扫先前猫咪被送走的阴霾,兴奋地分享起府里的新鲜事儿。 五公子他也是自找的,谁让他老是欺负人呢! 说到底,侯爷的处罚也不算重,不过是跪跪祠堂罢了。 她和姐都经历过跪祠堂的滋味,五公子身为男儿,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呢? 慕渔正要合眼入眠,听到这话,心里并无太多波澜。她暗想,父亲总算明白过来,不能再放纵慕庭文了。 但……一向偏心他的母亲,这会儿怕是要心疼坏了。 果不其然,慕渔太懂冯氏了。 冯氏刚从昏睡中醒来,眼眶泛红,泪光闪闪地看着夫君,抽泣着说:“侯爷,庭樾他……我们真的就让他独自在祠堂跪着吗?” 她那庭樾才不过十岁出头,哪受得了这份委屈! 冯氏的哭诉让慕峰头痛不已。“连这点小小的惩罚都承受不起,将来大风大浪的,他怎么应对?难道你能护他一辈子?” “我……我只是做娘的,心里放不下啊!”冯氏边说边用丝帕擦拭泪水。 慕峰见此情景,头痛更甚。 “放不下?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无非是让樾儿去祠堂跪上几晚,顶多三晚上就出来,能有啥大事? 堂堂侯府的少爷,这点苦都吃不了? 再说,昨晚渔儿跪祠堂时,怎不见冯氏有半句担忧? 如今换成樾儿受罚,她便心疼得不行? “让你管理家务,你就是如此将一碗水给端平的?”慕峰摇头。 若非此事惊动了皇上,亲下决断, 或许他也和其他的人一样,再误会渔儿,甚至错将她当作“元凶”。 更严重的是,这不仅是冤枉了渔儿,也是抹黑了整个平阳侯府的名誉。 冯氏作为他的母亲未能替女儿申冤,作为侯夫人又未能查明真相,从而还侯府清白。 总之,冯氏这次确实做得不够。 “还不是因为她自己不亲近我们,啥事儿也不肯开口!”冯氏争辩道。 若非那丫头话总说不清楚,哪会有这些事。 冯氏却忘了,自己从没多加追问,甚至心底暗想,如果渔儿直接在湖里没了,倒省了她心头大患。 “够了!”慕峰语气严厉,“内院出这种事,姐弟间矛盾重重,根源还在你。” 想到今日渔儿孤零零离去的身影,慕峰心中愧疚更深。 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糊里糊涂。 “从明天开始,让渔儿和嘉和一同去家族书院读书。” 慕峰欲以此补偿,然而—— “这如何行!”冯氏几乎想也不想,本能地反对起来。 话说回来,打从慕渔迈进侯府门槛,冯氏倒也不是没动过念头,想把她送去府里的私塾开开窍。 可事实呢,慕渔那脑袋瓜子愣是愚钝得紧,先生使出浑身解数教了一月,她才勉强能抓笔描俩字儿。 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孩子,真叫人脸上无光。 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了,哪还会同情她,只会笑话平阳侯的夫人我,怎么就生了个榆木疙瘩、呆头鹅。 想当年,她也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哪儿受得了这份嘲讽和轻蔑。 因此,冯氏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在各种宴会上,被那些贵妇人们的指指点点给弄得下不来台了。 “你便好好教吧!一遍不会,就两遍、三遍,总能教会!” 孩子不成器,旁人自然要怪做父母的不尽责。 慕渔出了差错,她第一个念头不是想怎么纠正,却是觉得面上无光。 慕峰的脸色越发凝重,他心里疑惑:落瑶怎地一遇上渔儿的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殊不知,冯氏心里丝毫没察觉到慕峰的情绪变化。 在她眼里,自己对渔儿一如既往地冷淡,并没什么不同。 如果非说有变,那变化之人怕是慕峰吧。 “就这样定了!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人送渔儿到书院去。你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就好好歇息吧。” 话毕,慕峰转身离开冯氏的院子,径直去了书房。 本是京城中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平阳侯慕峰独宠冯氏,未曾纳过妾,可如今,慕峰心中烦躁,毫不留情地离去,留下冯氏一人面对头痛与渔儿带来的烦恼。 冯氏心中怎能不恼不急?又怎能不把这些苦楚归咎到慕渔身上? 而此时,被冯氏怨怼的慕渔,早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次日清晨,慕峰让慕庭文受罚,又命慕渔上学堂的消息,迅速在侯府里传得沸沸扬扬。 老夫人刚睁开眼,刘嬷嬷就来搀她起身。 “老夫人,您说咱渔小姐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好事一桩接一桩的。” 老夫人眼神犀利地一转,随即摆了摆手。 “好事?好事坏事,向来如影随形。这世上有纯粹的好事吗?” “昨天那渔丫头那档子事儿,北苑闹得沸反盈天,南苑那头也知道了吧?” 老夫人瞥了眼桌上准备好的早餐,端起了小米粥轻轻抿了一口。嗯,今天这粥,味道似乎淡了些。 “南苑?”刘嬷嬷愣了愣。 平阳侯的府里,实际上是分两苑的。 北苑住着慕峰夫妇,而南苑,则住着二老爷慕霖和他的二夫人。 第63章 乐见其成 这位二老爷并非老夫人的亲子,而是太老爷与侍妾所生的庶子。 约莫十年前,慕峰受伤不宜再上战场,侯府与军队的联系便随着他转任文官而日渐疏远。 老夫人实在舍不掉侯府当初在军里面的势力,就让这二老爷慕霖挑起了这份重担。 慕霖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男人,尽管比不上昔日英勇的慕峰,更无法企及已故太祖父的风采,但他这些年驻守边疆,好歹在军中攒了些许话语权。 只是,那平阳侯的爵位终究是落在慕峰名下,与慕霖关系不大。 慕霖与夫人章氏育有二子一女,长子郁平宗效仿郁平宣,也前往文彦洞的书院求学,心心念念要在科举中拔得头筹。 幼子慕书翊与慕庭文年纪相仿,相继进入应天书院深造。 女儿慕珠云则与慕嘉和一同在家族的书院研读,事事都想争个高低。 老夫人通透明达,一眼便看穿南苑这些孩子的攀比之心,他们暗暗憋着一股气,想证明南苑并不逊色于北苑…… 对此,她乐见其成。 人嘛,只有在竞争中才能不断进步,无论南苑北苑,都是平阳侯府血脉,谁能让侯府增光添彩,她都欢喜。 就连平日里不起眼的慕渔,她也开始正视起来。 然而,刘嬷嬷却不解,老夫人突然提南苑何意。 老夫人放下碗筷,拿蜀锦手帕拭唇,缓缓道:“珠云与嘉和多年来不分伯仲,现下北苑多了个渔儿,你猜她会怎么办?” “自然是要把多年憋着的那一口气,圈都撒在渔小姐身上了!” 刘嬷嬷并非愚钝,稍加点拨便豁然开朗。 老夫人夹起一片酸枣糕,酸甜适口,最宜开胃。 刘嬷嬷却皱眉问道:“难道老夫人就任由南苑的珠云小姐为难渔小姐吗?” “何来放任之说。” 老夫人品着酸枣糕,滋味确实不错。 “你不也好奇,那渔丫头最近是走了什么好运吗?” 不仅刘嬷嬷好奇,连她自己也想知道。 因此,让渔丫头自己去书院,既能学习诗书礼仪,又能看看她如何应对别人的刁难,是依旧呆愣无措,还是真的开了窍,变得机灵起来。 “万一她真的变的聪明了呢?”刘嬷嬷问。 老夫人微笑道:“若真聪明了,那自然是侯府之福。” 无缘无故多了一个能干的孙女,她怎会不开心? …… 春花倚柳,风动鸟鸣,书院内众人齐聚。 一名妆容淡雅的青衫少女望向屋内新增的书桌,眨眼笑道:“听说堂妹今日要来,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她还记得先前被先生责罚的那几下手板,心里害怕的不敢来了?” 这位少女姓章,名悦儿,来自南苑章家,她惯于跟随慕珠云左右,充当帮手,几年来给慕嘉和添了不少麻烦。 昨天,慕渔风光了一把,让慕珠云心里头不是滋味。 北苑有了慕嘉和就已经够让她心烦了,如今又冒出个慕渔,祖母何时才能注意到她呢! 章悦儿连忙宽慰道:“表姐,你担心啥。堂妹是个啥水平,咱们还不门儿清?就算她今天出了风头,明天进了书院,咱们有的是机会找她茬儿。到那时,人前添点料,她还想风光?门儿都没有!” 话音未落,也不用她们动手,那位从乡下来的四堂妹自己就迟到了。 章悦儿朝身边的少女使了个眼色。 穿着桃红色裙子的慕珠云立刻会意,笑道:“四堂妹怎会不敢来?就算先生罚她手心打板,就算是被罚不能听课,在外头抄书了三十遍,可她还不是屁颠屁颠地来了。” 这话里有话,既是嘲讽慕渔愚笨,又暗指她不懂规矩、也没见识,先生都嫌弃了,没想到她还贴着脸往跟前凑。 真是丢人现眼。 书院中,除了北苑慕嘉和和南苑慕珠云,还有其他侯府的亲戚家的小姐们在此求学。 她们听了慕珠云和章悦儿的挖苦,又忆起慕渔过去的憨态,不由得哄笑起来。 “可不是嘛!” “等她来了,不知又要闹出什么笑话呢!” “哈哈哈哈……” 周围的嘲讽和笑声愈发响亮。 以前,慕嘉和或许还会顾及“姐妹情深”,挺身而出为慕渔辩护。 但现在,慕嘉和只觉得解恨。 没错,解恨。 皇上和清圆斋都对慕渔另眼相看,已让她憋了一肚子火。 可昨晚,清儿硬生生把她从梦中唤醒,告诉她父亲已亲口下令,让慕渔今天回书院读书。 那一刻,慕嘉和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不容易,她费尽心思让慕渔在书院显得“愚不可及”,惹得冯氏厌恶,最后由冯氏出面把慕渔逐出书院。 如今,父亲的一句话她就回来了?! 那她之前的心血,岂不是全白费了! 更何况,她赶走慕渔,不仅仅是要让她瞧着愚蠢可笑,而更关键的是,不想叫慕渔有踏入家族书院的机会! 毕竟,平阳侯府家族书院虽听起来平淡无奇,但京城里谁人不知,书院里的两位现有的女先生,曾是教导皇宫公主郡主大人物啊! 金梦仪先生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陆阳城先生英姿飒爽,骑射技艺超群绝伦! 这么优秀的先生,慕嘉和心底里自然不愿意慕渔有任何接近的机会。 但现在! “呵呵呵呵……” 收回思绪,耳边的嘲讽声依旧不断,这让慕嘉和的心情稍微畅快了些。 她目光冷淡,心里只想着,慕渔这丫头被人嘲笑也是活该! 然而—— “你们,现在是笑话我吗?” 女孩的声音清冽如山间细流,突兀地荡漾开来。 众人闻声回首,只见一身淡紫色衣裙的慕渔静静伫立,目光笃定地与她们交锋。 或许只是错觉,但慕渔的眼眸似乎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邃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躲避那直接而穿透性的注视。 其后跟随的知书,双眸微红,脸颊鼓起,显然已全然捕捉到了先前的对话。 私下非议,绝非大家闺秀应有的行径。 屋内的少女们不由心生被当场揭穿的羞赧之情。 然而,章悦儿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她今日负有使命——让慕渔当众难堪,让北苑蒙羞,好让表姐珠云得以解心头之气! 第64章 主动递刀 于是,她毅然颔首,故意挑明:“怎的,难道是我们哪里说错了吗?大家都已到位,唯独四妹迟迟未至,难道不是因为四妹之过?莫非,四妹自觉今非昔比,承蒙皇恩与清圆斋青睐,便能傲视一切,连师长也置于不顾了?” 慕渔的瞳孔微缩。 章悦儿仍旧锋芒毕露,小事亦能被她无限放大,言辞犀利到令人无从辩驳,只想遁地藏身以避其锋芒。 寥寥数语,不尊师重道、品行缺失的标签已被牢牢贴在了慕渔身上。 而章悦儿那满含讽刺的腔调,更似火星,瞬间点燃周遭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她的目的,无非是迫使慕渔情急之下失言,当众蒙羞! 可惜的是,今时不同往日。 历经生死,又岂会轻易落入圈套? 慕渔只是沉静地凝视着章悦儿,不发一语。 时光悄然流逝,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怪异的寂静。 章悦儿在慕渔的注视下愈发不安,终是按捺不住,大声质问:“渔妹妹,我在与你说话!难道不是你迟到?我们说错了吗?” “渔妹妹?”慕渔忽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朝章悦儿笑去。 “我倒不记得何时多了你这样的堂姐。尽管我来自乡间,但我清楚,在这侯府,我只有个二堂姐,那就是珠云。至于你……” 不过是个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竟厚颜无耻地一次次唤她妹妹。 “你!”章悦儿被堵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慕渔所言不虚,她本就是南苑章家的外姓女。 在章家并无半点地位,而在平阳侯府,只能依靠慕珠云与章家的庇护,小心翼翼地生活。 侯府中人,多多少少因章家与慕珠云的关系,对她保持着表面的尊敬。 居住侯府三载,章家待她颇好,衣食住行几乎与慕珠云无异。 有时外出闲游,与其他小姐相遇,她们也因她身居侯府,而礼遇有加。 久而久之,她的心态逐渐膨胀,几乎忘记了自己真实的出身与地位。 此刻,慕渔直言不讳,戳破了她精心构建的幻梦,让她从自我营造的美好泡沫中,骤然坠入现实的尘埃。 学院里新来的学生,对那段往事自然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慕渔旧事重提,众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聚焦在章悦儿身上,那眼神里既有八卦的好奇,也藏着想要一探究竟的渴望。 章悦儿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羞愧难忍,身体忍不住微微发抖。 “渔妹妹啊!” 见章悦儿受此羞辱,慕珠云按捺不住了。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嘛。 不过就是得意一阵,慕渔就蹬鼻子还上脸,竟然欺负起自己这边的人来了? 慕珠云目光直视慕渔,开口道:“虽然悦儿并非我们血亲姐妹,但既然祖母允许她留下,我们就该和睦相处,姐妹来相称才是。” 这话明摆着不留情面,尽管理不差,却显得有些冷漠,更别提还有违背祖母意愿之嫌。 慕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收缩,原以为直接点破能让这些人意识到,她已非昔日那个任人欺凌的慕渔。 谁料,这位二堂姐竟是主动递刀上门。 好吧。 慕渔眨眨眼,认真点头道:“二堂姐言之有理,是我太过固执,只想着二堂姐,却忘了悦儿姑娘身为我们侯府的一份子。只是遗憾啊……” 说着,慕渔故意顿了顿,手托下巴,装作沉思,继续说道:“想我母亲那边,也有许多与悦儿姑娘年龄相仿姐妹。如果她们都能来我们侯府做客,那这里岂不是更加热闹非凡?” 慕珠云眉头轻皱,一时没搞懂这话的意思。 不只是她,周围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但很快,章悦儿发出一声惊呼。 “表姐!” 章悦儿焦急地扯着慕珠云的袖子,怒目圆睁! 这丫头分明是在拐着弯抹角说章家小家子气,也比不上冯家的大气派! 南苑的章家哪能和北苑的冯家相比。 冯家家大业大,在遥城数一数二,家史上更是有高官和探花这样的光辉记录。 哪里是章家这种籍籍无名之辈能比肩的。 也因此,章氏费尽心思,将娘家聪慧温顺,能助珠云一臂之力的女子接来南苑居住,送进书院学习,也是为了扶持娘家。 而冯家则截然不同。 虽地处遥城,但请的先生也是学界有名之士,若论名气,在大晋也是响当当。 所以,冯家姑娘不必像章家那样,小小年纪就离家到侯府寄人篱下,也是依靠他人生活。 “你!你!” 经章悦儿这么一提醒,慕珠云恍然大悟。 这丫头不仅当场让悦儿丢脸,还不分尊卑,拿对方的母亲来品头论足,实在可恶! 更让慕珠云气愤的是,说完这些话的慕渔竟轻笑一声,仿佛没事人一样回到座位上,而她的侍女更是殷勤备至地为她摆放好了文房四宝。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丫头! 慕珠云牙关紧咬,几步猛冲向前,打算给慕渔一个教训。 可就在这时—— “你们在忙活什么呢?” 门边,站着一位身披灰袍,约莫三四十多岁的金先生,打断了即将上演的场面。 室内的紧张氛围,让金先生不由皱起眉头。 他目光缓缓扫视一圈,发现每个姑娘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这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个个看起来都不对劲? 金先生的意外现身,迫使慕珠云收起情绪,回答道:“金先生,堂妹今日来访,我们正在和她交谈呢。” “哦,是渔小姐啊……” 尽管时光已流逝一年,金先生仍旧记得那一位渔小姐。 那位总是在人前显得不自信,畏缩得像只小猫咪的渔小姐。 还有那位,在诗词书画上仿佛天生愚钝,怎么教都难以开窍的渔小姐。 金先生不禁感到些许头痛,她教出来的学生何其多,却很少有如渔小姐这般的…… 不过嘛…… 算了算了,既然她住在侯府,而侯爷又特意交代,自己还是多花点心思,能教多少就是多少吧。 正当思绪纷飞之际,一声清脆的问候将金先生拉回现实。 低头一看,人群中的一个身材矮小,略显单薄的身影正眼含亮光望着她。 第65章 姐妹情深 那是慕渔,恭敬地向金先生行了一礼:“往后还请金先生多多指教,若渔儿有何不当之处,还请先生直言不讳。” 少女虽依然像金梦仪记忆中那般柔弱娇小,但金梦仪却敏锐察觉到,如今的渔小姐似乎少了昔日的自卑和胆怯。 特别是那双清澈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无形中吸引住了金梦仪的目光。 甚至于,金梦仪没意识到自己对慕渔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渔小姐无需如此客气,作为你的老师,自当尽心竭力教导你。” 慕渔微笑着施礼:“多谢先生。” 随后挺直腰板,眼神一转,望向慕珠云和章悦儿:“金先生,上课的时间到了吧?” 金先生却摇头道:“还没到点,你们先坐下,复习一下昨天讲的文章。” 随着金先生沉稳的话语落下,慕渔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哦,原来还没到时间啊。” 她这番话,让南苑这两位的姑娘的脸更红了。 刚才,她们责备她迟到,可现在金先生却说时间尚早。 不费任何的吹灰之力,她就揭露了她们想要故意刁难的小把戏。 慕渔心中暗笑,这一回合,完胜! 时间一到,金先生分发给每人一份的手稿。 慕渔接过一看,上面抄录的是短诗。 这与女诫以及女论语等教导女性行为规范的书籍截然不同。 即使此刻金先生让众人反复诵读,不少娇生惯养的姑娘仍然无法领会其中深意。 金梦仪的目光恍若穿越了窗外的景致,悠悠道:“今日不明,便待明日。明日若仍有惑,后日继续求索。” 尽管在大晋国,男尊女卑的观念犹存,女性多扮演辅助角色,但在金梦仪的心目中,比起咬文嚼字的才华展示,能从古人的诗词间感悟到一丝忧国忧民的情怀,才是至上的境界。 慕渔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金梦仪来。 难怪前世京城的其他千金都艳羡慕嘉和和慕珠云。 这位金先生虽然身为女子,但胸中似乎藏有万壑千山,其学识与见识,足以媲美大晋顶尖书院中的任何一位夫子! 慕渔的眸光因这一念而更加明亮起来。 察觉到一道持续的注视,金先生收拢思绪,望向学生群中,发现瘦削的渔姑娘此时正凝视着自己。 渔姑娘的眼神干净剔透,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泉水,有着净化心灵的魔力。 金先生不禁对慕渔回以温婉一笑。 这笑容在慕珠云眼中却成了苦涩的刺激。 这可恶的乡下丫头! 昨天出尽风头,让祖母对她的态度大转弯还不够! 今天到了书院,竟然轻而易举就获得了金先生的青睐?! 她如此多年来刻苦研习诗书,金先生却总是淡淡相对。 这乡下丫头有何本事,凭什么才刚来就能赢得金先生的特别关注? 不行,输给慕嘉和已是不甘,如今更不能容忍被一个乡下丫头超越! “金先生!” 慕珠云蓦地站起,阴郁的目光锁定慕渔:“今日的诗词太过深奥,我们都不甚理解,个个眉头紧锁。但是……我刚注意到渔妹妹神情自若,想必渔妹妹已领悟其中真谛。何不让她分享一下她的理解,也启发启发大家。” 说着,她特意对慕渔微笑,“渔妹妹,可别藏私,不给我们解惑哦。” 那姿态,那表情,仿佛认定慕渔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 然而在座众人皆知,慕渔连握笔书写都困难重重。 谈何理解? 恐怕她压根没弄懂,也不指望自己能懂,所以才安坐于此,憨笑等待金先生讲解。 “珠云,不可胡来。” 金先生皱眉,显露出不满的情绪。 即使一年未见,金先生也深知,这样的诗词绝非渔姑娘所能领悟。 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二姐说的对,何必难为渔姐姐呢?” 一直为慕渔憋闷的慕嘉和终于“挺身而出”,为自己的姐姐“发声”。 “渔姐姐接触诗书都比我们晚,你能让她抄写诗行已是不易,怎能期望她真正理解?别为难她了,如果你真想理解诗意,不如我简单解释几句吧。” 多么体贴周到的姐妹啊,只不过,慕渔分明听出了话中贬抑自己,暗中抬高她的小心机。 那双机灵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琢磨着怎么揭穿这一位“好”妹妹真面目呢? 不过—— “妹妹,既然这位二堂姐如此感兴趣,咱们可不能扫了她的兴,我就来说两句吧。” 慕渔霍地站了起来。 她那身藕色衣裳,映衬得她瘦弱又娇小, 但脊梁一挺,竟似松柏般坚韧不屈。 慕嘉和一时愣住了,这是真要自讨没趣吗? 也好,省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反正,等她出了洋相,她再来一番精辟解读,风采依旧不减。 更何况,有了慕渔的胡诌乱扯打底,金先生定会对她的深刻理解刮目相看。 一旁,慕珠云生怕慕嘉和搅局,连忙接话:“嘉和妹妹,渔妹妹都主动请缨了,你就别拦着了。” 殊不知,慕嘉和正巴不得看慕渔出糗呢。 不过,慕嘉和虽然期待看好戏,却还得维持自己的“好妹妹”的形象,一脸焦急和担忧:“二堂姐……可这……这不太合适吧?” 慕渔瞥了一眼这屋里的一片“姐妹情深”,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人,演技还真是一流。 “金先生。” 慕渔不再理会那些虚情假意,眼神一转,直视金先生的眼睛。 这次重归书院学习的机会来得正是时候,她不想白白错过。 面对这样一位优秀的先生,她是真心渴望多学点东西。 她渴望得到金先生的认可。 因此,对于这首诗的理解,她不容许自己出差错。 手心竟微微冒汗,重生之后,其实她还是首次感到些许紧张。 金先生善于察言观色,心思细腻,他挥挥手,想让慕渔先坐下。 毕竟,这孩子也是第一天回书院,不能一开始就受挫,打击自信,日后的学习可就更艰难了。 “这首诗确的确难度较高,不如还是我来——” 金先生正欲亲自解析,却听得屋内响起少女坚定且带有倔强的清亮声音: “金先生,请允许我分享一下自己的浅见。” 第66章 世上无难事 慕渔手托诗稿,抿了抿唇,认真讲道:“前四句描绘了秋日之景,其中意境萧瑟凄凉,颇有几分悲意。 接下来的四句则述说了因雨水成灾,农田淹没,农人秋季收成无望的情景。” “对,就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金先生对慕渔并没有过高期待,她能理解这几行写景纪实的诗句,已让他颇感欣慰。 仅一年未见,没想到这渔小姐似乎开了窍! 此时,旁边的章悦儿却不屑地翻了个大白眼,“原本这几句话本来就简单,认字的都能明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周围的其他女学生们也随声附和。 尽管章悦儿的言语尖锐了些,却也是事实。 金先生展示的这首短诗,开篇确实不难懂。 “我平日里的教诲,你们都忘了吗?” 金先生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眉头紧锁,严厉说道:“渔小姐正在发表她的见解,可你们如此打断,何来尊重之说?” 言罢,金先生内心不禁叹息。 这些侯门千金啊…… 或许她们在诗词歌赋上确有几分才华,但对于基本的同情与尊重之心,可却显得匮乏。 这也是他今天选择这首诗文的缘由之一。 想到此,金先生和颜悦色地望向慕渔,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慕渔没有被周围的议论影响,既不害怕也不生气。 她紧紧抱着手稿,背脊挺得笔直。 郑夫子在一旁默默观察,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感动。 她暗下决心,不论渔小姐接下来表现如何,仅凭她此刻这份坚定,往后她都要尽力给予更多的指导与帮助。 然而,随着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继续回荡,郑夫子的眼睛越瞪越大。 “‘位高者忘贫贱,施恩何其寡?’诗人或许在感叹,灾难面前,百姓困苦不堪,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却往往无法感同身受。正如接下来的诗句所述,‘狐裘暖冬日,寒士衣衫薄’,权贵有狐裘过冬,哪会想起那些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的贫民呢?” “你,你……” 郑夫子激动万分,她没有想到,渔小姐是真的读懂了这首诗! 确实,她希望通过这首诗让这些贵族千金明白,在她们衣食无忧同时,世界上还有许多人在苦难中挣扎。 她们自幼深居简出,偶尔乘车外出,不是赴宴就是参加聚会。 哪里能有机会亲眼见到那些不幸者的艰辛。 更不用提在遇见比自己弱势的人时,能否升起最基本的同情与尊重。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位胡姓小姐困惑不解,“我们为什么要挂念那些人?” 他们贫穷,只因天生命运不济。 就算命运不公,他们也可以通过辛勤劳动,养家糊口吧? 书里常说,世上其实无难事只怕有心的人。 若是他们真的那么困难,定是自己不够努力的结果。 再说,她们并非全无同情心,那不就是看见别人可怜就心生怜悯吗? 平时乘车外出行走,见到街边乞丐,也会偶尔扔下一两个铜板,表示一下怜悯之情吧? 况且,天下穷人那么多,数都数不清,她们何必自寻烦恼去记挂着他们? 压根记不过来。 再者说,关心天下的穷人的事,那是帝王将相的责任,和她们这些深闺中的千金哪有什么直接关联。 郑夫子今天选择的这首诗,终究还是浅了些。 远不如上次那首“人间四月花已尽,山中桃花才盛开。常恨春归无处寻,不料转至此中来”意境深远。 胡小姐认真地说着,周围不少女生也点头附和。 或许胡小姐的话显得无情,但她们生活在深闺,又能有何作为? 无非是偶遇乞丐施舍一二,遭遇灾祸时,到庙里祈福念经罢了。 别的,她们也无力去做。 实在不必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夫子何时说过要你们时时刻刻挂念着?” 少女微笑着摇头,“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没理解郑夫子的本意。” 章悦儿看不惯慕渔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忍不住反驳:“那你知道郑夫子的用意是什么?” 她不过是把诗句的字面意思照搬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真搞不懂郑夫子为何会如此高兴…… 慕渔轻轻摇了摇脑袋。 郑夫子的心思哪是让这些姑娘们挂念着穷人的辛酸,无非是想借着那首诗,让她们往后听见类似的苦难,或是亲眼目睹时,心中能多一份体谅和尊重。 而非像现在这般,作为深居简出的千金小姐,自视甚高,轻易断定那些生活困顿的人全是咎由自取。 “记得在怡州的日子,村里面有个贫寒的书生。他勤奋苦读,连教书的老先生都说他有出息,也许能考中举人。可偏偏有一年冬日,雪异常大,压塌了书生家的房梁,还砸断了他母亲的腿。家中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若他进京赶考,来回至少需一两年,留下老母亲独守,哪里撑得下去?于是,书生为了母亲,舍弃了学业,放弃科举之路,至今只是个靠天吃饭的平凡农民。” 突如其来的灾祸,改写了书生本可逆袭的命运。 他因孝顺未能赴考,一世清贫,这真是他本身的过错吗? “还有,五岁的那年,邻县遭遇了一场剧烈的地震。一夜之间,全县近乎废墟,有幸存者,面对满目疮痍的家乡,重建谈何容易?直至我离开了怡州,那里仍有许多人食不果腹。” 那些人,又有什么过错? 至于她自己…… 慕渔不由得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虽在京中娇惯了一载,但手上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那是她曾经在怡州务农时,留下的割、刺、烫伤…… 她也曾如她们一般,自出生便含着金汤匙。 命运却与她开了个大玩笑,叫她前十三年饱受磨难,成为了胡小姐口中那个似乎总做得不够好的贫苦人。 可这真的是她的错吗? 十四年之前,她不过是个还只能啼哭的婴儿,又能有何作为? 正是那段经历,让她懂得了世态炎凉,许多人的遭遇超乎想象。 你不了解他们的过去,不了解他们背后付出的汗水与努力,就不要轻易站在高处,以施恩者的姿态去同情他们,如同怜悯一条狗。 第67章 骨肉至亲,却似仇敌 因为在不同的境遇中,她们未必能做得比他人更好。 所以,切莫轻易将自己置于高高在上,要明白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其尊严,值得被理解与尊重。 这才是郑夫子想要传达的真谛。 “……” 慕渔一番言语,让屋内众人久久陷入沉默。 直到课后,这话传到了慕老夫人的耳朵里,也让老人家愣了一愣。 “真是咱家渔丫头自己说的?” “千真万确,出自渔丫头之口。”刘嬷嬷笃定地点点头。 初闻此言,她亦是惊讶不已,难怪老夫人会有此反应。 但慕老夫人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端起紫檀雕花桌上的清茶,小酌一口,细细品味。 “早上我是怎么说的来着?你看,去了趟书院,这渔丫头的变化不是好运那么简单,她是真真正正开窍了,变得聪明起来!” 谁能料到,她竟能用诗句把自己的过往委屈,讲得分明又不显山露水,直叫这位老妇人心底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情不自禁地想对她多几分善意。 “刘嬷嬷,这渔小姐究竟是怎么开窍的呢?”刘嬷嬷满腹疑惑,毕竟之前渔小姐还一副憨痴模样。 “这我哪儿知道。”慕老夫人一手放下茶杯,眼神微眯,心中却已有算计。 聪明了,自然就能为我所用;能派上用场,自然对侯府有利。 至于这渔丫头这聪明是如何来的,她没兴趣探究,也不必知晓。 眼下渔丫头仅仅聪明了些,还未曾为侯府带来实打实的好处,先前说的善待,不过是场面话…… “你把庄子里面送过来的那套笔墨给找出来,去给渔小姐送过去吧。”那笔墨放她这里也是闲置。 刘嬷嬷领命而去。 慕老夫人这一行动,侯府上下自然也得有所表示,纷纷向慕渔送去物件,以示对她过往遭遇的同情与安慰。 慕峰挑选了浅显易懂的一些诗集,想着渔儿初入书院,多读书总归是好的,这份礼物还算贴心。 至于冯氏,不过是敷衍了事,吩咐晴儿送了些过时且俗气的锦缎,这些既不入她冯氏的眼,渔儿自然也不会喜欢。 知书望着那些送来的颜色暗沉、图案老旧的缎子,心里不是滋味,夫人怎会如此小气! 慕渔却不以为意,微笑着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 冯氏能顾及老夫人跟父亲的情面送礼,已是难得。 前世自己嫁入秦王府成为秦王妃,这位好母亲也未曾给予半分实质的支持。 手执团扇,回想起在书院的言辞,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虽然借诗言志,倾诉了自己的委屈,但这些话到了冯氏耳里,怕是激不起半点同情或悔意,反倒是认为她不知轻重,把这些家丑外扬,丢了脸面。 对于冯氏,渔儿自有一番见解。 下午冯氏差晴儿送礼时,那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恨不得冲过来撕碎她的嘴,叫她永不开口。 想到这里,渔儿不由苦笑。 骨肉至亲,却似仇敌,世间恐怕没有比这还可笑的了...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慕渔抬眼,只见衣裳单薄的慕嘉和已站在沉香小院门口,一手搭在门框上,迅速扫视着院内。 因渔儿从前的失宠,沉香小院一度荒凉,但今日,花房新送来的鲜花跟盆栽点缀其间,显得格外温馨。 就连院东常年空荡的花架也被紫藤花覆盖,花枝随风轻摆,诗意盎然。 看着这一幕,慕嘉和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最让慕嘉和心里不是滋味的,是看见慕渔悠闲地坐在了花架下面的石桌边,桌上摆满了祖母慕老夫人、慕峰和冯氏送的礼物。 虽然慕嘉和眼光锐利,一眼就能分辨出,除了父亲的礼物显得用心,其余的似乎有些应付了事,但她仍然感觉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因为…… 这些原本都是专属于她的! 慕渔,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的丫头,从前祖母跟母亲连提都不愿提她,现在却送给她如此多的东西! 她凭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应该是她独有的! 凭什么慕渔这个丫头片子要跟她争,跟她抢? 实在可恨! 慕嘉和抿紧嘴唇,心里像翻滚的乌云密布。 她对这个只有名义上面的姐姐,厌恶到了极点! 可是,无论她多讨厌,多希望她消失,此刻面对慕渔,她还得挤出一副姐妹深情的样子,快步上前握住了慕渔的手,轻声细语地说: “姐姐啊,今天你在书院说的话,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知道你在怡州的时候受了不少苦,心里难免不舒服。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你,和你聊聊,希望能让你心情好些。” 看她?安慰她? 慕渔觉得有些好笑。 她慕嘉和凭什么立场来看她,安慰她? 难道她不清楚,正是因为她整个人的存在,才导致两个孩子阴差阳错被调换,让她承受了那些苦难吗? 实际上,慕渔并不想让人把慕嘉和送回去怡州。 那时候慕嘉和只是个婴儿,孩子被换并不是她的错。 况且,慕嘉和在侯府生活了多年,早已习惯了小姐的生活,突然让她现在离开京城回怡州,那无异于是剥夺她的生活。 更何况,平阳侯府家底丰厚,养活她一人绰绰有余。 但! 既然现在她慕渔既然回来了,慕嘉和也明白了真相, 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白白占有了别人十几年的人生感到内疚和自责吗? 平阳侯府所有的一切原本就不属于她,冯氏跟慕峰也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如今她还能以侯府的嫡女的身份自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为什么还是不知足? 为何还要用阴险手段对她下狠手, 夺走了她应得的亲情和关爱,甚至到了最后, 丧心病狂的竟然伪造证据,诬陷她跟人私通、图谋害秦王,让她含冤莫白! “……好妹妹,别难过了。” 慕嘉和对慕渔的心思浑然不觉,依旧拉住她的手,一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慕渔心如刀绞,愤恨交加。 想到临死前,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被慕嘉和残忍地夺走,她就再也无法忍受,不愿再与慕嘉和装作亲密无间。 “唰……” 慕渔猛地抽回了手。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慕嘉和一愣。 第68章 煽风点火 是不是错觉? 这位姐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往那么顺从她了。 慕嘉和眉头微皱,带着探究的口吻问道:“姐姐,你怎么了?难道真的因为以前的事,要跟我疏远了吗?” 她要是真恼了,也不过就是咬咬牙,掏出些散碎银两,明日拉她去东市大街挑些新鲜小物件。 她对这位姐姐还算摸得透。 从乡下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多添几样小玩意,就能乐颠颠地忘掉所有不快。 依旧能任由她掌控,如掌中玩物般戏耍! 可偏偏—— “没别的,就是你手心出汗,握着让我觉得不舒服罢了。” 慕渔语气平和,低首专注地用绢帕擦拭双手。 那举动仿佛无声地透露出一丝嫌恶。 慕嘉和的脸色顿时尴尬得泛白。 不一会儿,擦干手的慕渔抬起眼,目光清澈如山间清泉,直视于她。 慕嘉和心中又生出了几分疑惑。 刚刚这丫头,难道真的无意为之? “妹妹还有什么事吗?”慕渔不愿再与她周旋。 慕嘉和迅速恢复了笑容。 “姐姐可别再为过往那些事烦恼了,总把这些挂在自己的嘴边,那母亲得多伤心啊,听我一句劝——” “妹妹误会了,其实并非如此。” 慕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其实今日在书斋,是那几个小姐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才提及童年往事,仅是为了让她们更容易理解。况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频繁提及这些的……” 慕渔嘴角轻轻上扬,“似乎是妹妹你自己吧?” 这才是慕嘉和手段高超的地方。 她曾用冯氏的名义来劝诫自己,说提起过往会让冯氏伤心自责,告诫作为女儿不该伤了母亲的心。 她当时懵懂无知,忽略了“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的道理,若连自己都不为所受的不公发声,又有谁能为她主持公道? 她选择了沉默,而慕嘉和却一次次向冯氏重提旧事。 慕嘉和善于伪装,在冯氏面前哭诉,表示自己对不起姐姐,提出不如让自己离开侯府。 起初一两次,冯氏或许还能在安慰慕嘉和时想起慕渔,意识到对她的亏欠。 然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冯氏内心免不了积累起愧疚。 加上后来她被慕嘉和设计陷害,显得愚笨无能,令冯氏心生厌烦。 愧疚跟厌恶交织在一起,最终使得冯氏对慕渔的恨意日益加深。 这种不见血的策略,还真是高明至极! 如果不是前世被慕嘉和害死,看穿了她真面目,恐怕重生一世,也难以识破这些微妙的机关! “我,我……”慕嘉和身体微微颤抖,面上的笑容凝固。 这丫头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看着慕嘉和眼中的惊慌,慕渔心情大好。 不过,如今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慕渔纯真的双眸闪动,“妹妹,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呢。我不过是想说,其实我清楚妹妹你是关心我的、也在乎我的,因此才会经常在母亲的面前提起那些。你对我的好,我都铭记在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慕嘉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这丫头怎么说话总是一惊一乍的,刚刚真是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可慕渔似乎不想给她片刻安宁,又接着说:“妹妹,你不去瞧瞧祝家那位小姐吗?” 都已经两天了。 从祝汐薇落水到了现在,转眼就是两天的时间。 她平时总夸口说自己和祝汐薇情比金坚,怎么这会儿不去探望一下闺中密友呢? 还是说,推自己下水的主意,其实是慕嘉和有意无意透露给了祝汐薇? 出了那样的事后,为了自证清白,同样也为了避免自己被卷入是非, 冷漠如慕嘉和,断然不会在此时登门,只会等到风头过去,再去探访祝汐薇。 若祝汐薇问起,她还能辩解说是因为慕渔弄得侯府鸡犬不宁,她根本抽不出空去看她。 这样一来,祝汐薇对她的不满只会更深。 慕渔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让慕嘉和心中颇为不悦。 她轻轻侧头,手指轻轻拨弄着耳边落下的碎发,“家里这些天事情多得不行,过几日我自然会去。” 这话,正中慕渔预料之中。 慕渔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自便,我先回去休息了。” 言毕,慕渔便与知书一同回房。 只剩下慕嘉和一人,孤零零地坐在紫藤花架之下。 慕嘉和胸口堵着一口气,既吐不出,也咽不下。 回到自己院子,立时摔碎了几只茶杯。 “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变得古古怪怪,真叫人厌烦!” “小姐小心手啊,别伤着自己!” 清儿连忙过来收拾残局,“渔小姐那般品行,您又是何等身份,为她动气,太不值得了!” 清儿好一阵劝解,又带着些愤愤不平数落了慕渔几句,慕嘉和的心情才稍有缓和。 “对了,最近顺义侯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被慕渔一提祝汐薇,倒让慕嘉和上了心。 “顺义侯府从前天开始就闭门谢客,看来府里的状况不大妙。”清儿回复道。 皇上当众罚了顺义侯的月俸,令他反省,这样的惩罚,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至于祝二小姐……” 清儿压低了声,“听说,祝二小姐被祝侯爷给狠狠责罚,关在屋里不让出门,侯爷大发雷霆呢。” “意料之中。” 祝汐薇性情急躁又傲慢,因慕渔而被父亲责罚是小,被全京城传为笑柄,品行受到质疑,才是令她愤怒的根源。 平日祝汐薇喜欢跟随在魏莉儿身后,习惯了欺负人,见无人敢反抗,久而久之,就觉得被欺负者沉默是常态。 但现在,那个总是被嘲笑着的可怜虫突然反扑,并且成功了,祝汐薇内心自然无法接受。 “那……小姐,我们要不要抽空去拜访祝二小姐?”清儿问。 慕嘉和眼神幽深而狠厉,“去,为什么不去?!” 现在的祝汐薇,对慕渔的恨意定是刻骨铭心。 人呐,一旦让仇恨蒙了心,就容易干糊涂事儿! 等到见着祝汐薇,不经意间煽风点火那么一两句,还怕祝汐薇不成了一把锐不可挡的利刃,直插慕渔的心窝? 第69章 高人一等 这么个好使的工具放跟前,不物尽其用,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慕嘉和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冷笑,“咱明儿就动身。” …… 与此同时,侯府,南苑内. 慕珠云和章悦儿正对着二夫人章氏,数落着慕渔的种种不是。 “娘,您是不知道!那丫头片子,嘴皮子真毒!当众嘲笑悦儿不够格当侯府千金不说,竟还说您不如北苑那位!” “我听说了……” 章氏脸色阴沉如乌云密布,早上那档子事她早有耳闻。 章家不及冯家,一直是章氏心头的一根刺。 今儿被这么个无名小辈羞辱成了这样,那心里哪能舒坦。 慕渔…… 章氏右手紧握,眸色幽深,这三个字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 “娘,平时被北苑压一头也就认了,可她慕渔算老几,也敢如此对您,无论如何女儿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慕珠云眉峰一挑,怒气冲冲,似乎立刻就要冲到了沉香小院去找慕渔算账。 但章氏眼中的阴霾却渐渐散去,只剩下一片温婉。 “你知道她不值一提,就别为此劳神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章氏目光柔和地望着慕珠云。 慕珠云抿了抿唇,“娘让我别理那些杂七杂八,专心在书院里面念书就行。” “记得便好。”章氏点头,爱怜地摸了摸慕珠云的头。 书念好了,别的自然就顺了。 然而,慕珠云鼓着个腮帮子不服气,“娘!念书我自然不会落下,就连郑夫子前几天还夸我文章都写得不错呢。但这不是意味着,我就不能抽空教训教训那臭丫头!” 人都欺负上门了,哪能忍得了! “住口!”章氏的面色一凛,眼中寒光闪烁:“谁说我们坐视不管了?我不过是不愿意让你沾手这种事。” 她的女儿,将来可是要高人一等的! 绝不能被这些琐碎小事绊住。 慕珠云愣了愣,“娘,您这是……” 章氏暗暗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道:“这些事,总之你就别操心了,等着瞧便是。” …… 巷口的更夫刚敲响三更的锣声。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身影隐匿在夜色中的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沉香小院,随即轻轻地推开慕渔的房门。 “谁在那里?!” 守在门外的知书一听有动静,瞬间警觉,一个翻身跃起,揪住了黑衣人的袍角! 连嘴角因美梦流出的口水都顾不得擦! 不仅如此,知书还抄起了手边的食盒,又高高地举起,眼神凌厉地瞪着来人。 心想着:真要是坏人,她就拿这食盒直接砸晕他!反正这食盒里的翠竹轩美食,她早已享用完毕,一点也不心疼! “知书,是我!是我呀!”兮香被知书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吓得赶紧摘下了斗篷帽。 “怎会是你?这大晚上穿成这样跑到小姐房间,想干嘛?” 知书眉头紧皱,忽然灵光一闪,忆起说书人曾讲的一个典故。 府里的小丫环,赢得了主家的万般信赖,却乘夜深人静时分,悄悄摸进了库房,手脚不干净起来。 念头一出,知书便想扯开嗓子喊。 “你莫不是打起了小姐银钱的主意?那银子,够买多少笼热腾腾的包子啊!” 兮香险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联想逗笑,忙不迭捂住了她的嘴。 “哪有的事!我怎会干那种勾当!” “唔唔……说不定呢……”知书话音含糊,意思表达不清。 “行了,别胡闹!”被吵醒了的少女趿拉着鞋跑来,“是我吩咐兮香来的,知书,别惊动其他人了。” “现在信了吧?”兮香松开了手,指尖却察觉到一种奇怪的湿润。 低头一看,手心全是知书的口水。 愣了愣,兮香强作镇定,顺手抹在自己斗篷的上面。 解脱束缚的知书,疑惑地望向慕渔,又瞅了瞅一身黑色斗篷的兮香。 心里不禁涌上一阵酸楚。 小姐是不是已经不待见我了? 上次罚跪祠堂,小姐就特意安排兮香其他差事。 今儿,又给兮香派了特别任务,却不跟我透露半句! 失去了小姐的信任和宠溺,知书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那副委屈的样子,好似多久没喂食的小狗。 慕渔见状无奈摇头,这知书真是憨得可爱。 “我给兮香的活,需翻山越岭,涉水露宿,吃饭都没个准点。若你不介意,那么下次就轮到你。”慕渔轻描淡写地说。 翻山、过河、野外过夜,知书倒是一点儿不怕,但一听“吃饭不规律”,这个馋嘴丫头立刻摇头摆手,“不必了不必了!这样的苦差,还是留给兮香吧。” 心中暗自得意:看来小姐是心疼我的!知晓我最怕饿肚子,才不让我去。 这种遭罪的活,本就该兮香去受。 知书没把心里话说出口,但那份得意,全写在了眼神里。 兮香嘴角微抽,瞥见小姐轻轻摇头示意,便没再跟知书计较。 “好了,我让你查的事情进展如何?那人,可有消息?” 兮香神色严峻地摇头,“四处都寻遍了,一点影子都没。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小姐,你们说的是谁呀?” 兮香等慕渔点头同意,便转向知书解释:“是王老伯。” “王老伯?”知书抓头,“是那个在马厩工作,偶尔还帮小姐驾车的王老伯?” “对,正是他。”兮香确认。 知书不解,“小姐,无缘无故,你让兮香找王老伯干啥?” 况且,王老伯不就住在了城南那条巷子里吗,怎会找不到人? “你还记不记得大概两天前,咱们从府里面出发到清圆斋去,路上耽搁许久,迟到的事?” “奴婢记得!” “兮香查过了,那天从侯府去清圆斋的路上并未遇到任何阻碍,也没半点拥堵……”。 慕渔神色淡淡的,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上等绸缎,包裹着小巧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仿佛透着股寒意。 上一世,为了避免任何差池,她总是提前两个时辰出发。 然而,即便如此,抵达清圆斋时依然迟到了。 归途时,王伯提起,从清圆斋返回侯府通常只需一个时辰。 于是…… “我们诗会迟到,并非偶然,王伯暗中做了手脚,对吗?!”知书立刻领悟过来。 第70章 无赖 慕渔面容冷漠,“没错,正是如此。” 上一世,落水后的她回到府里,成了全家的笑柄,更被冯氏和老夫人彻底嫌弃,无暇也无意去质疑这背后的不合理之处。 这一世,无论是罚跪还是受赏,府中风波不断。 若非她记得此事,或许王伯会在两世中都被众人遗忘…… “可是小姐,”知书抿紧嘴唇,“王伯在马厩工作,平时与我们少有交集,他为什么要害小姐呢?” “谁知道呢……”慕渔语气平淡,眼神里却闪烁着微妙的光芒。 如果她猜测不错,王伯的事情可能与府中的某个人有关联。 “兮香,最近这几天你多留意他家的附近,包括他常去的哪些地方,我想不久他就会露面了。”慕渔指示道。 兮香坚定地点头:“小姐放心,就算我日夜守在王伯家门口,也要把他找出来。” 日夜?知书脑海中浮现出兮香蜷缩在破败小院一角,寒风中瑟瑟发抖,无食可觅的画面。 还好小姐没让自己去,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知书看了看兮香,想着明天或许该给她买上一些肉包子。 慕渔轻拍兮香的肩,“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小姐别这么说,我不辛苦。”兮香摇头拒绝。 为小姐做事,何谈辛苦二字。 天色已晚,兮香披上黑色的斗篷,打算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然而,刚走出房间,望着庭院,兮香隐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她驻足细看半天,依旧毫无头绪。 “可能是因为夜太深,眼花了。”兮香揉了揉眼睛,戴上帽子离开。 兮香走远后,沉香小院内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黑影在庭院里忙活一阵,随后轻点紫藤架,隐入夜色。 黑影不断地在京城的小巷中疾行,最终停留在一处荒废的凉亭旁。 亭内人听见动静,问道:“成了吗?东西都放好了?” 墨白扯下面巾,无奈地看着成安。 不过是一只三花猫嘛,何必呢? 成安读懂了墨白的目光,随即走出凉亭。 清冷月光照耀下,他那包得像颗大头菜的脸赫然展现在墨白眼前。 “不是你的手被挠,当然轻松了!” 成安挥舞着拳头抱怨,当然,他的双手也被包得跟大粽子似的。 墨白忽地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一位威风凛凛的正三品的侍卫首领,平日里走在街上能让百姓纷纷闻风丧胆,如今却栽在一只——奶猫的爪下。 这事儿,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 夜色渐深。 慕渔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时而梦见自己回到童年,在怡州,被养父母当作苦力使唤。 时而又回到了侯府那段日子,周遭全是嘲笑和讽刺的声音。 接着,梦境转到秦王府,她又一次成为下人口中那个愚笨的秦王妃。 “呜呜……嗯……” 过去的痛苦经历,在梦中反复重现,让慕渔心中剧痛,忍不住发出低吟。 在哭泣中,脸颊上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柔的碰触。 那温暖的存在,似乎洞悉了她内心的所有伤痛和挣扎,又在她最绝望时,伸出细细的小舌,轻轻舔舐着她的脸庞。 那触感带着点点刺痒,让慕渔不禁皱了皱眉。 感受到她的不适,那小家伙立刻收回了带刺的舌头,生怕扰了沉睡少女的安宁。 她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只见一团温热的小小的生命趴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份熟悉的感受,让梦中的慕渔分不清真假。 她几乎忘记自己身处梦境,仿佛真的回到过去,就像回到那段只有小灰陪伴的那段时光。 “小……小灰……” 慕渔低语着,伸手抚上那懂事且通人性的小毛球,不久便再次沉入梦乡。 这一次,慕渔睡得异常安稳。 然而—— “啊啊啊!那是什么!小姐!快醒来!你枕头的旁边是什么东西!” 随着丫鬟知书进屋打算唤醒慕渔的惊天一喊,即便睡得再沉,慕渔也被彻底惊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慕渔揉着朦胧的睡眼问道。 身边的那个小毛球也被吓了一跳,猛地躲进了被窝深处。 它摆出防卫的姿态,龇牙咧嘴地“呼呼”叫着。 这一叫,惊慌失措的知书才看清了。 哎哟!渔小姐的床上,竟然多了一只手掌大小的小野猫! “小灰?” 慕渔认出了它,顿时眉头紧锁。 她原以为只是梦,没想到小灰真的像以前一样,趴在她床边,给她安慰,陪在她身边。 可这!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渔知道小灰的能耐,力大无比,动作敏捷,就算面对高墙也能轻松翻越,但—— 她很难相信未满月的它能独自找到她的院子。 因此,肯定是有人想方设法把它送进来的。 少女心中有了定论,眉头皱得更紧了。 “知书,你快去院墙边转一圈,瞧瞧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小丫鬟当即应声出门,不一会儿便挥舞着封信冲了回来,“小姐,真的有!竟然是一封信!” 慕渔展开信件,白纸上八个大字赫然在目:物已送出,统统概不收回! 透过信纸,都能感受到书写者的强势决绝。 少女眉头拧得更紧,重重地将信摔在床上。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我把那三件宝贝搁在侯府大门外,谁看上了自取便是,怎就成了退还给他? 还鬼鬼祟祟地深更半夜送进我的院子! 真是不可理喻! 她以前怎就没有发现,那人竟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知书困惑极了,“小姐……清圆斋的主人既赠物又送猫,岂非善意满满?再者,奴婢瞧这猫儿机灵懂事,与小姐投缘得很,怎就惹得小姐大发雷霆呢?” 换作旁人,收到这样的礼物怕是要欢喜的不得了吧? 偏咱们小姐,倒像是把送礼之人当成了冤家。 这是唱的哪出戏? “还不是那送礼之人是——” 秦王殿下! 这几个字险些脱口而出,慕渔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错,知书言之有理。 彼时,她与秦王本就素昧平生。 她并非秦王妃,他于她也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他这些举动,或许并无深意。 是她,因着重生,携带着过往的记忆与情绪,干扰了自己的判断。 第71章 缘分 也许,她真的无需过度敏感,更不必担心仅因小灰就重蹈覆辙,与秦王再有瓜葛。 但是…… 望着年幼的小灰,慕渔仍旧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在秦王府生活所经历的那部分痛苦回忆。 她已非昔日的自己。 自然不愿再被过往的阴影束缚。 因此…… 少女轻抚着那毛茸茸的小家伙,低声道:“我还是叫人把你送走吧。” “不成!!小姐,你送它走,它又回来,这说明你们——” 知书眼珠子骨碌一转,“有缘分啊!小姐怎能如此绝情!” “喵呜!” 小灰似乎听懂了,立时用爪子紧紧抓住慕渔的袖子,整个身子扑在她手臂上,用小牙咬住她的裙摆。 它全身上下都在表达:我不走! 慕渔试图轻轻掰开小灰,颇感无奈:“放手,你不能待在这里!” “呜呜,喵~呜喵!”只见小灰委屈地哼叫着,非但不松口松爪,反而缠得越发的紧了。 慕渔头疼不已,小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 念头一起,她不自觉加了力气,向小灰推去—— “喵呜!” 尖锐的叫声骤然响起。 小小的身躯不知怎的飞了出去,径直撞上了一旁的花瓶架。 架子摇晃,架上的白瓷瓶也跟着旋转起来,最终“哐当”的一声响起,摔在了地上。 “喵呜!” 正巧砸中了小灰。 “哎哟!” 知书心疼极了,连忙将小灰抱起,却发觉手上沾满了血,“小姐,它的右腿受伤了!” “让我看看!” 上一世小灰陪伴她良久,慕渔心底终究还是在乎它的。 检查过后,小灰后腿确实受了伤,好在并不严重,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小姐弄伤了它,可不能不管不顾啊!”知书眼眶泛红。 那语气,倒像是责备她是个玩弄纯真心性的负心人,玩腻了便扬长而去。 知书抿嘴轻笑,眼神里却是掩不住的无奈,“好吧,就留下吧。” 话音刚落,仿佛怕知书太过欢喜,又添一句:“但等它伤愈,咱们就得让它回归自然。” 知书急得直跳脚,“小姐,您这心肠……” 也太硬了点吧? “喵~” 小灰仿佛听懂了,小脑袋垂得更低,无声抗议着。 慕渔语气坚定,“如果你不愿意照顾,现在就可以给它找个新家。” 知书连忙摆手,“别,别呀!” 至少,还能共度几日时光呢。 “小家伙,你一定很痛吧,我马上给你包扎……” 知书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灰,缓缓步出房间。 望着知书对小灰的心疼,慕渔心里涌起一阵熟悉而复杂的情感,仿佛往事重现…… 不过, “小猫咪,你饿了吗?我记得答应过给你找小鱼干,可惜时间不够。要不,我把肉包子分你一半?” 慕渔闻言,嘴角微微抽动。 肉包子? 莫非,就是昨晚知书打算给兮香买的那份? …… 城西小院内,春风吹拂,翠竹摇曳。 墨白归来,肩头沾了几片的竹叶,拂去时眼角余光瞥见院中竹椅上,一男子闭目养神。 尽管病体未愈,面色苍白,却依然难掩其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倾世容颜。 “嗯。” 男子未睁眼,却感知到墨白的存在,“事情办妥了?” 墨白猛地惊醒,恭敬答道:“主人,已经安排好了,礼物已送达,渔小姐也收下了。” “已经收下了。” 这三个字,仿佛带有温度,令男子冷漠的面容柔和不少。 收下了,便是好的开始。 男子顿时睁开了眼,深邃如夜的双眸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以为,重生一世,掌握先机,一切都会更加顺遂。 却不料,想早点给予心中少女惊喜,竟遭遇了冷遇。 更让墨白忧虑的是,从对话中听来,渔小姐似乎对主人无太多好感。 但这没关系。 病弱的身躯承载着坚定的决心。 他曾死过一次,如今重生,深知珍稀之物一旦出现,便不容错过,否则将重蹈覆辙。 于是,这一世,他决心不顾一切,设法先将她牢牢绑在身边。 思及此,他再次闭上眼睛,对墨白吩咐:“继续留意平阳侯府动态,你亲自去办。” 墨白面露迟疑,心里疑惑渔小姐何以让主人如此重视。 更让他担忧的是,主人如此劳心劳力,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体状况? “主人,我……” “还有,”不待墨白开口,男子续道:“成安已前往龙泽驿站,不久将归,你准备个厢房,郭老先生即将到来。” “郭老?是那位大晋闻名,号称鬼手圣医,一针回春的郭神医吗?!” 若是那位郭神医,主人的病情或许真有转机! 随后数日,慕渔均至家族书院研读。 这辈子进了王府,日子清闲,她就以读书打发时光。 加上决定跟随郑夫子好好研习诗词文章,她在书院的变现自然远超以往。 郑夫子起初觉得她的起点有些低,而上次对诗的理解透彻,不过是童年经历帮了忙。 然而这几天,慕渔杰出的表现和独特的见解让郑夫子赞叹连连。 谁说慕家渔小姐像块朽木?分明是未到开窍时! 如今茅塞顿开,进步神速,怕是不久就要赶上慕嘉和跟慕珠云了。 这话让慕珠云差点气炸肺。 下课后,郑夫子前脚刚走,她就拉着章悦儿拦住了慕渔。 “你以前连字都写不利索,怎么现在对诗词有见地,对文章有心得?难道以前都是在装蒜?” 慕嘉和心里也是这个疑问。 这段时间慕渔的变化实在太反常,更让她不安的是,这丫头对她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让她难以捉摸。 这种失控感让慕嘉和极不舒服。 慕渔却不屑一顾,只淡淡吩咐知书收拾好书本笔墨。 “二姐,圣贤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都离开书院一年了,你还拿老眼光看我,是不是太……落伍了点?” “你!你!” 慕珠云再次被慕渔堵得说不出话,落伍?这丫头竟说她落伍? 不过是得了几句老师的夸奖,有什么好得意! “你那字还不是跟小鸡爪似的,歪歪斜斜,丑死了!” 慕珠云抢过慕渔的字,展示给大家看,似乎这样就能找回面子。 第72章 好戏上演 慕渔懒得跟她纠缠,只伸手取回自己的字迹,“二姐说的对,我的字的确不怎么样,以后会加倍努力,尽早改进,谢谢二姐提醒。” 她让知书提起书箱,转身向她们微微行礼,“妹妹先行一步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洒脱离去,仿佛慕珠云的嘲笑、质疑和气话,都不过是耳旁风。 对她来说,她们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 遭到如此冷落,慕珠云气得满脸通红,还说什么多谢指教,呸,她何时要指教她了,真是可恨! “走吧!站这儿不觉得丢人吗!”慕珠云心头火起,无处发泄,也只能冲着章悦儿发泄不满。 慕嘉和则站在原地,心中暗觉不妙。 这姐姐,确实大不同了。 变得机智、沉稳,不再轻易被糊弄。 这不行。 慕嘉和眉头紧皱,她必须赶在这丫头更聪明起来之前,想方设法除掉这个障碍! 她的路,不允许任何人阻挡! 任何人均不可! 想到此,慕嘉和迅速返回房间换上一身看似素雅且简单的一身衣裙。 “小姐,您这是……”清儿递给慕嘉和一双朴素绣花鞋。 慕嘉和整理好衣装,预备出门,嘴里说着:“走吧,带着请帖,我们拜访顺义侯府去。” 她内心迫切,非见祝汐薇不可! 然而,今日的顺义侯府已不同往昔,轻易不得其门。 “小姐!”清儿手执拜帖归来,面露难色:“门房的人说,因祝姑娘犯错,祝侯爷令她闭门反省,外人一律不见。” “连我也见不着?”慕嘉和诧异非常。 她与祝汐薇情同姐妹,两家相距不远,向来交好,祝伯父竟如此不留情面,连她也被拒之门外。 料想这次,祝汐薇所受惩罚必定不轻。 清儿点头附和:“确实如此!小婢打听得知,除闭门思过,祝侯爷还叫祝姑娘素食诵经,算来已有七八日未沾荤了。” “我明白了。”慕嘉和冷淡回应,心中暗道,这下子难以借机挑拨了。 不过,得知祝汐薇境遇不佳,她倒莫名安心。 以她对祝汐薇的了解,遭此重罚,受此委屈,绝不会就此罢休。 只是……不知何时祝汐薇才会对慕渔动手。 “小姐无需为此担忧。”清儿目光幽深:“门房还透露,顺义侯府近日便会发出祝侯夫人举办的赏花会请柬。” 虽名曰赏花,实则是借赏花为由,跟平阳侯府致歉。 毕竟圣上亲自责罚了祝侯爷,后者怎能毫无表示? 当然,祝侯爷夫妇怎会亲降身份向慕渔道歉? 最终,道歉一事自然又会推到祝汐薇肩上。 至于祝姑娘…… 清儿意味深长地望向慕嘉和,祝姑娘那性子,岂会乖乖遵从父母安排? 估计赏花会上,定有好戏上演! “哦?”慕嘉和顿时提起了兴趣,手帕在指间缠绕,如若真能如此,岂不快哉! 对于祝侯夫人这次的赏花会会发生些什么,她已是迫不及待。 …… 两日后,平阳侯府果真收到了来自顺义侯府的请柬。 南苑内,章氏细细审阅,请柬在手,对慕珠云言道:“这是祝侯的夫人的请柬,三日之后邀请你前往顺义侯府去赏花。届时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妇人都会出席,你须得好好准备,虽不求光芒万丈,但也断不可落了下风,明白吗?” 章氏口中的“他人”,自是指北苑的二位。 然慕珠云一闻北苑便心生厌烦,尤其慕渔,比之慕嘉和更让她头疼! “娘您不知!那乡下来的丫头,现在竟是不将我给放在眼里!” 应有的长幼尊卑,姐妹和睦,全然无存! 一张巧嘴,尖酸刻薄,言语锋利如刀! 实在可恶至极,可恨至极,让人怒火中烧! “够了!”章氏语气严厉:“我说过多少遍,你无需跟她见识。 祝侯夫人这次的赏花会非比寻常,你一定要守规矩,千万莫要节外生枝!” 慕珠云却忽略了章氏的苦心劝导,心中暗想:“对,生事!要是能让慕渔那丫头在赏花会上出丑,该有多好!” 祖母一贯严格,惩罚起人来肯定不会手软! 到时候,她哪儿还敢像现在这样,尾巴翘上了天! “够了!” 向来对慕珠云温柔的章氏,突然严厉呵斥。 “跟你说了多少遍,你专心读书学诗,修炼言行举止,别输给北苑的姐妹,更别让人小看了。那些肮脏事,你别碰也别想!” “好端端一个姑娘家,整天琢磨阴谋诡计像什么话!这些麻烦,有娘为你操心就够了!” “可是……” 慕珠云刚想辩解,就被章氏不容反驳地打断:“就这么定了,你回房准备好赏花会的事,这事不准再提。悦儿,陪珠云回去!” “嗯。” 章悦儿连忙拉起慕珠云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慕珠云猛地挣开章悦儿的手:“你放手!你就知道听我妈的!” 章悦儿心中有些无奈,这位表姐总是拿她当出气筒。 但身为寄人篱下的她,不仅要忍气吞声,还得耐心劝导慕珠云:“我的好表姐,姨妈对你的好,你感觉不到吗?” 正因为疼爱女儿,章氏才不让慕珠云沾染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而她不同,不过是枚被人利用了的棋子,因此在书院里嘲讽慕渔,和慕嘉和较劲,章氏反而觉得她做对了。 同一件事,却有对错之分,认同与反对。 章氏是真心为慕珠云好啊。 “可我认为娘不应该这样!”慕珠云轻轻咬着嘴唇。 她已经不小了。 南苑与北苑暗中较劲,章悦儿的冷言冷语,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似的。 更别说! 想想章氏嫁入平阳侯府后,哪一天不在暗中盘算? 如今在侯府,章氏能护着她远离掉这些,但将来她出嫁了呢?要是遇事需要算计,却毫无经验,岂不吃亏? 因此—— “我不管!反正我受那臭丫头那么多气,让我袖手旁观,实在太憋屈了!”慕珠云紧咬牙关,冲出门外。 “这……哎!哎!等等表姐!表姐!” 慕珠云跑得飞快,章悦儿根本追不上,只能紧紧跟着,看看慕珠云究竟想干嘛。 真有什么大事,她也能及时告诉姨妈,让姨妈有备无患。 慕珠云一溜烟跑到北苑,停在了慕庭文的房门外。 第73章 指使 因犯错,慕庭文被慕峰罚在祠堂跪了五天,反省自己的错误。 毕竟慕庭文只有十岁,身体没那么强壮,出来后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 前后加起来,他已经十天没去书院上课了。 此时,慕庭文半躺在床,手中拿着同学帮他抄的笔记,反复看却怎么也无法看懂。 一向心高气傲的少年,更加烦躁! 坏事一件接一件! 没能教训那臭丫头也就算了,被父亲下令罚跪导致膝盖肿胀,路都走不利索,现在竟然就连笔记也看不懂了! 他这运气也太背了吧! 慕庭文正心里憋着一团火呢,忽然,窗外飘进几个“小麻雀”的叽喳声—— “知道不,顺义侯府祝夫人竟然亲自给渔小姐下帖了,就定在三天后去赏花宴呢!” “知道啦知道啦!这侯府里谁不知道这事儿啊!咱们这位渔小姐啊,如今真是鸟枪换炮了,皇上亲赐的荣誉,清圆斋的礼物接踵而至,现在连祝夫人的请柬都有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嘉和小姐并驾齐驱了!” “哪止呢!渔小姐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好事一个接一个,嘉和小姐哪里比得上这好运气……” 向来维护慕嘉和的那个少年,哪能受得了这些闲言碎语。 手里的书本一甩,膝盖什么的疼不疼全然不顾,噌地一下扒着窗沿就要站起:“谁!是哪个在那儿嚼舌根!” 居然说我的姐姐都要不如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呸! 那丫头片子得意个一两天,还真把自己当天仙了不成? “出来,全都给我滚出来!”慕庭文怒声喝道。 然而,窗外除了几片花瓣颤抖外,哪还有个人影。 慕庭文让小厮去查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一阵风似地去了又回,告诉他这段时间慕渔在书院受了郑夫子表扬,对慕嘉和也越来越疏远的事儿。 “真是可恨!” 自己吃点亏倒也罢了,姐姐可是打小就护着他一直到长大的,对他来说就像半个娘亲一样。 他怎能容许有人敢对如月亮般温柔的姐姐下手。 慕庭文攥紧了拳头,“祝夫人的赏花宴是吧?好,我都记下了!” ……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前往顺义府的时日。 沉香小院内,知书正为慕渔挑选待会儿要穿戴的服饰和首饰。 此时,知书摆足了大丫头的谱儿,指挥着那些婆子丫鬟们翻出好几套衣裳首饰,心里头那个得意! 知书还悄悄溜到库房,挑了一些清圆斋那边送来的,不算太扎眼的裙子。 一番比较,果然清圆斋的货色更上乘。 知书眼珠一转,把裙子举到慕渔跟前,“小姐,咱们今天就穿这件吧,多漂亮!” 慕渔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用上等雨丝锦制成的裙子。 雨丝锦也是蜀锦的其中一种,历来珍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得起的。 “清圆斋送来的?”慕渔猜到了。 “小姐就是小姐,什么都瞒不过您。”知书羞涩地点点头,“可是小姐,咱们今天可是去顺义侯府,不要说嘉和小姐了,就算是南苑的珠云小姐也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咱们可不可以穿得太朴素了。” 知书边说边指了指慕渔以前的衣物。 和清圆斋的相比,那真是云泥之别! 慕渔轻轻摇头。 知书见状,只喃喃自语:“那奴婢先把这条裙子收起来吧。”说完,低下头,幽幽转身,显得格外可怜。 慕渔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知书这番挑选,纯粹是为了自己好。 就连挑中的雨丝锦衣裳,也是素雅得几乎不起眼。 “就这件吧,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慕渔打断了还在犹豫的知书,下了决定。 尽管她巴不得与那人划清界线,不牵扯分毫,可也不愿意因为一个尚未谋面的人,伤了知书的热心肠。 知书一听,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的吗?” 一切准备停当,慕渔领着知书离开沉香小院,朝着侯府大门行去。 早有老夫人的口信传来,叫她们三位小姐共乘一辆马车前往。 主仆二人刚踏出几步,慕渔便望见兮香急匆匆地向她们奔来,额上渗着细汗,神色严峻,显然有要紧事相告。 “知书,兮香陪我一块到顺义侯府去,你就留下,好好照料小灰。”慕渔轻声吩咐。 知书忠诚可靠,但性子急。 兮香带来的消息若非同小可,她担心知书反应过激,反添麻烦。为了让知书安心接受任务,慕渔眨了眨眼,特意加了一句道::“小灰那小子现在伤口好了,到处乱窜,你得留着看着它,免得它碰坏了什么值钱玩意儿。” 知书一听,满心欢喜,觉得自己被重视,立刻答应下来,蹦跳着回了沉香小院。 直到知书走远,慕渔才挽住兮香,低声问道:“找的人,已经有消息了吗?” 兮香吃了一惊,姑娘真是机敏,一下就猜到了。 “是的,有消息了。” 慕渔示意边走边谈,压低了声音:“悄悄告诉我。” …… 知书回到院里,大声呼唤小灰:“小灰,小猫咪,你在哪里呀?” 然而,她喊了一遍又一遍,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知书心中生疑,急忙跑到为小灰搭建的小窝旁查看—— “不好!小灰竟然不见了!” …… 兮香找借口说天热,让随行的仆妇和丫鬟退后几步,确保无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待确定无人能听见,兮香表情严肃地说:“姑娘,我昨晚在王老伯住的城南巷子的屋外看到二夫人的手下!他们等了一会,王老伯竟然就回家了!” 王老伯失踪多时,偏偏二夫人手下的人刚出现,他立马就出现了,其中定有玄机。 渔儿眼神微紧,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王老伯果然是二婶的人。 原本从清圆斋归来,她还以为王老伯是受慕嘉和指使的。 慕嘉和不仅煽动了祝汐薇,还利用王老伯来故意叫她迟到,最后成为了圈中的笑柄。 但细想这几天的事情,渔儿察觉不妥。 马厩由侯府总管直接管理,而这总管是老夫人她亲自任命的。 慕嘉和或许能以姐妹之情,表面善意地往她的院子里安插个阿凌,但她若想背着老夫人,去收买掌握侯府大权的王总管,绝非易事。 第74章 焦点人物 周管家在侯府掌权多年,哪是一个小姑娘轻易能打动的? 就算慕嘉和眼下深得冯氏的宠爱,终究也逃脱不了嫁为人妇的命运。 给慕嘉和这份面子,对他有何实质好处呢? 然而章氏的情况就不同了。 虽说平阳侯爵位名在慕峰头上,但实际上,掌握军中实权的却是郁永。 周管家身处高位,阅人无数,深知在这个位置上,爵位的归属或许还不如军中的实权来得关键。 他或许是想借此机会,为自己谋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不得不承认,周管家这次押的宝,押对了。 上一世,即便她成为了秦王妃,但家中兄姐弟的悲惨结局,无一不是教训。 曾经的她只顾着悲伤与哀叹,未曾细想其中的蹊跷。 而今,她仿佛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不论背后主使者是否为南苑,章氏联手周管家,借王老伯之手给她设置障碍,却是确凿无疑! 那清冷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正说着,慕渔已迅速到场。 侯府门外停着三辆马车,而每位小姐各乘其一。 冯氏身为平阳侯的正妻,今日同样在邀请之列。 刘嬷嬷上前道:“渔小姐年纪最小,按规矩应在两姐姐之后,末尾的那辆马车便是为您准备的。” 慕渔眨了眨眼。 以往出门,她总是坐最后一辆马车。 但刘嬷嬷此番特意说明,显然,武安帝的亲赐恩宠起了作用! 近来,少有人敢公开对她不敬。 “多谢刘嬷嬷。” 慕渔含笑点头,领着兮香向末尾的那辆马车行去。 抵达马车旁,慕渔的脚步却蓦地一顿。 兮香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王——”老伯! 慕渔紧紧握住兮香的手,阻止了她继续说出那个名字。 王老伯早有准备,见二人走近,立即放下手中的活,笑道:“渔小姐,准备好了,可以上车了。” 慕渔望着王老伯,眼神平淡无波。 谁能料到,这样一张忠厚老实的面庞下,竟藏着不良居心。 收敛起心中情绪,慕渔扶着兮香登上马车。 众人到齐,平阳侯府马车队缓缓启程,向着顺义侯府进发。 …… 马车内 兮香尚未回过神来,手指颤抖指向窗外的王老伯,随即压低嗓音:“小姐!王老伯他,他怎会来给您驾驭马车呢!” 他之前就曾对小姐下过黑手,随后销声匿迹,如今再次露面,必有所图。 慕渔淡然点头,“我明白。” “可——” 兮香不解,既然知道王老伯心怀不轨,为何小姐不让人将他拿下,严加审讯先前之事?反而如常般放心让王老伯驾车。 慕渔闭目,手轻轻按摩太阳穴,“抓了就能问出真相吗?” 捉贼要赃,捉奸要双!这一切仅是她们的推测,没有实证。 再说…… 身着素衣的少女掀开车帘,目光掠过街上熙攘而简朴的风光。 今天她赴那个赏花会,恐怕不单是章家那位心怀叵测吧? 祝汐薇、慕嘉和…… 一个个名字在慕渔脑海中掠过,如同走马灯。 兮香心下了然,“小姐,这分明是场考验人的宴席啊!要么,咱们找个借口别去了如何?” “不可,”慕渔的眼神坚决,摩挲着腕上的素银手镯,坚定道:“必须去。” 她要亲眼见见那位久别的长姐。 昨日,门房转交给她的信中,长姐言说已听闻近来的风波,心中忧虑不已。 碍于婆家规矩,不能轻易归家,只好借着祝侯夫人举办的赏花之名,一叙衷肠。 长姐,是前世待她最温柔之人。 温婉娴静,柔情似水。 世间所有的美好的词汇,用来形容长姐都不为过。 可讽刺的是,正如她反复回忆起的那样,长姐在她婚后半年,竟无端投身井下。 而长姐所在的婆家袁府,仅以酒醉失足落入枯井敷衍了事。 但慕渔深知,长姐的外表柔弱,独在酒量上却颇有功夫。 虽不敢言千杯不倒,却也是喝酒如同饮水一般轻松。 长姐之死,实属可疑! 既已重生,这次定要利用机会,警示长姐。 况且…… 慕渔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一抹幽光。 上次几人在清圆斋,能让图谋不轨的祝汐薇自食其果,同样的这次,无论何人企图对她不利,她亦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渔小姐,顺义侯府已经到了!” 因着祝侯爷与侯夫人的特意叮嘱,顺义侯府的赏花宴极尽心思。 洁白的梅花、明亮的迎春、淡雅的兰花、粉嫩的桃花令人目不暇接,更有珍贵的垂丝的海棠、一串红、玉兰、含笑、美人蕉点缀其间,每一处不经意的摆放,都引来宾客的连连赞叹。 然而,尽管园中热闹如同权贵们的日常聚会,到场的名门千金、侯门夫人们的心里都明白,这一场赏花会不仅仅是赏花那么简单。 它的真正目的,是对渔小姐和平阳侯府表达歉意,为清圆斋事件画上句号。 虽说武安帝已处罚了魏晋和祝钧二位侯爷,不过魏侯爷的兄长毕竟是当朝的驸马,魏莉儿又有郡主表姐撑腰。 因此,赔罪之事自然而然落在顺义侯府头上。 赏花会上嘉宾众多,不乏显赫的夫人跟小姐,但祝侯夫人并无心与她们周旋,目光不时望向园门,心中默念:平阳侯府究竟何时到来? 那些夫人跟小姐见祝侯夫人脸色欠佳,知其无心闲聊,便各自成群,私下议论纷纷,猜测着待这位“焦点人物”——渔小姐登场后,会掀起何种波澜。 “夫人,”正思索间,一名小厮奔来通报,“平阳侯大夫人已至!” 冯氏领头,其后是慕嘉和、慕珠云,而慕渔殿后。 “来了,终于来了!人到了!” “终于是来了!” 好奇、八卦、期待的目光一齐投向园门入口。 冯氏被四周投来的目光盯得身子一紧,但转瞬,她的脸上便绽放出和煦的笑容,才又领着三位闺女快步迈向祝侯夫人的方向。 “哎哟,祝夫人,好久不见,您最近可好?瞧您瘦了不少,是不是操心太多了?”冯氏自然地与祝侯夫人搭起话来,绝口不提到清圆斋的那些事儿。 第75章 不需要你的道歉 在冯氏心里,祝家和慕家本就是近邻,祝汐薇和慕嘉和更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淘,加上两家多年的交情,哪能因为慕渔和祝汐薇之间那点小摩擦,就闹得两家不愉快呢? 真是犯不着。 因此,冯氏和祝侯夫人之间的互动依旧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祝侯夫人同样也是个通透人,一下就读懂了冯氏的心思,心中颇感温暖,连忙看向旁边的慕渔。 “渔儿啊,你和汐薇之间那点小误会,孩子们嘛,闹也闹了,罚也罚了,看在两家的情分上,汐薇给你道个歉,这事咱就翻篇了,好吗?” 说着,祝侯夫人拉过祝汐薇,“汐薇,来,好好跟你渔儿妹妹道歉。” 而冯氏则轻轻推了推慕渔,让她上前。 慕渔抬头,正对上祝汐薇的目光。 因祝侯爷的禁足惩罚,仅仅十天,祝汐薇整个人瘦削了许多,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哪里还有昔日的神采飞扬? 祝汐薇抿着嘴,反复咬着下唇。 脸色暗淡无光,如同战败的士兵。 慕渔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但这细微的笑意,却让祝汐薇太阳只觉得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 这个臭丫头,肯定在嘲笑她! 一向骄傲的祝汐薇,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一想到要向这从乡下来的丫头道歉,可一看见那令人生厌的脸庞,道歉的话便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两个女孩就这么互相瞪着,氛围尴尬极了。 祝侯夫人眉头紧锁,轻轻地推了推祝汐薇,催促道:“汐薇,你站着发呆干嘛呢?” 然而,祝汐薇只是更用力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气氛愈发紧张。 冯氏见状,立即笑着对祝侯夫人开口:“哎呀,汐薇这个孩子我知道,从小就害羞,要不就算了?” 本来就是小孩子间的小争执,何至于此? 更别提…… “渔儿不会往心里去的。” 冯氏看着祝侯夫人,同样语气坚定,“这件事,我来做主吧,她不会怪汐薇的!” 慕渔好看的眉宇微动,抬头望向这位自称为母的人。 差点被推进湖里的是她,而差点因祝汐薇和魏莉儿名声扫地的也是她。 但现在,冯氏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说她是不会再责怪祝汐薇的? 如此慷他人的慨,她还是头一回见。 不仅是慕渔,就连祝侯夫人听了这话,也惊讶不已。 如此一来,冯氏既开口,祝侯夫人当然顺水推舟,笑道:“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罢。汐薇,还不快向夫人致谢!” “哎,不必如此,自家孩子,何必这么见外。”冯氏谦辞道。 但祝侯夫人坚持:“不成,汐薇确有不对,怎可不了了之。” 平阳侯大夫人宽容至极,全然不计较,众人瞩目之下,她不容顺义侯府会落下话柄。 旁观者暗自嘀咕,原指望看场热闹,两位夫人你来我往便把事了了? 未免太过……平平无奇。 瓜子尚未嗑几粒,好戏已收场? 话已至此,祝汐薇仍是不甘不愿。 虽无需向慕渔那丫头低头,但自觉颜面尽失。 祝汐薇缓缓移至冯氏面前,唇启又合,终挤出一句:“平阳侯大夫人,我——” “不必向我道歉,”祝汐薇未毕,慕渔突提声,“若我要你一歉,早在你欲推我落水反自落时,我便不会下湖救你。” 彼时清圆斋中,能救祝汐薇者,唯有她。 那种情境,别说几句歉言,为活命祝汐薇怕是叫她祖宗都愿意。 “再者……” 慕渔眨了眨眼,见祝汐薇因不甘扭动手帕,又添一句: “我感觉得到,祝小姐心存芥蒂,强言道歉未必出于真心。祝小姐无须勉强,不必言谢。” 闻言,众人愕然。渔小姐竟如此直率! 众人心知肚明,祝家小姐之不悦,谁人看不出? 然,纵众人皆知祝汐薇不乐,碍于人情,无人直言。 独慕渔敢言。 “你!” 心思被揭,祝汐薇恨意难掩,这丫头怎如此难缠讨嫌! 慕渔似浑然不觉祝汐薇眼神中的愤恨,笑而摆手,又道:“好啦,你也不必特意谢我。我无心帮你,只你不自在地与我对话,我亦感不适。”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 渔小姐言辞间,不留半分情面,祝小姐未与其争执已属难得,何来感激之意? “慕渔!” 祝汐薇忍无可忍,紧握拳,高声道:“因清圆斋一事,我已被父亲罚禁足素食,这还不够吗?你非要咄咄逼人,非要看我哭跪求饶,你才心满意足吗?” 她何曾几时,面对这么多人,袒露过自己的尴尬与无助?她究竟意欲何为?! “我何曾要求你哭泣或下跪?” 慕渔眉梢轻轻上扬,一脸诧异的模样,“我不是已经说了,不愿意便算了,不必强求。况且,当初清圆斋事件的黑白曲直,谁心里不明镜似的。事已澄清,你是否道歉,于我并无区别。” 她已然赢得了大晋国最高贵者的认可,哪里还需挂怀他人的眼光? 慕渔淡然侧目,瞥了眼身边的祝侯夫人,道:“清圆斋的事,说到底,要不过是咱们三人之间的小摩擦。若真心想道歉,何时不可?何必大费周章,邀集众人,当众上演这一幕,逼我接受你的歉意?” 这不分明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迫使她顾忌“影响”,区分“轻重”,在众人见证下,“大度”地接受道歉,维护顺义侯府颜面吗? 别提此刻祝汐薇毫无悔改之意, 即便她是真心道歉,这种被强迫接受,不得不宽恕的安排,她也断然不愿接受! 因此,很遗憾,今日她偏不给顺义侯府留这个脸面! “慕渔,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氏闻言,脸色大变,满含歉意地望向祝侯夫人,“祝夫人,其实你也了解,我这孩子从乡下来,不懂这些礼尚往来,您别朝心里去呀!” 她本与祝侯夫人商定,这事就此揭过,莫伤了两家和气。 眼下倒好! 这渔丫头! 冯氏头疼不已! 真是个棘手的难题! 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自在! 冯氏板着脸,对慕渔没好气地说:“还不赶紧给你祝伯母跟祝二小姐道歉!” 那语气,那表情,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 第76章 哭鼻子 慕渔眨了眨眼,觉得越发可笑。 别的女孩受了委屈,母亲定会竭尽全力为其辩护。 而她,只是争取应有的尊重和人跟人之间的真诚,把祝侯夫人盘算摊开,怎么到了亲娘这儿,一切都变成她的错了? 再者,即使各有偏爱,可在侯府里面,冯氏尚能力求公平,如今在外,竟将一切过失推给她,也太过是非不分了吧? “娘!”慕渔声调提高几分,“我虽在乡下长大,不太懂京城里的规矩,但我明白错就是错,难道在如此讲究各种规矩的京城,反而能无视最基本的对错吗?” “你住口!” 冯氏听着慕渔一再强调“对错”,太阳穴跳得生疼。 她可知道,越是执着于是非黑白,越是让祝侯夫人处境尴尬? 她为了争一时之气,置祝慕两家关系于不顾,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平阳侯府的立场? “娘亲,您误会了!”慕渔凝视着冯氏,坚决地摇着头,“不是我不为平阳侯府着想,恰恰是您没有这么做。” “当祝汐薇和魏莉儿诬陷我时,受到嘲笑的不单是我一个人,连带着平阳侯府的名声都被拖累。朝堂之上,祝侯爷也没有因为两家旧情而手下留情,他的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冯氏怎会忘记,祝钧侯爷与魏晋在百官前嘲讽慕峰时的得意模样? “他们当时不明真相,拿我们平阳侯府开涮,如今连一句诚挚的歉意都不愿给,却想用“世故人情”叫我忍气吞声,这哪里是懂人情,分明是任人欺凌还讲什么规矩,太天真了!” “你,你……” 冯氏被慕渔的话堵得无言以对。 一旁的祝侯夫人脸色也顿时阴沉下来。 她未曾料到,一个乡下来的姑娘竟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还无所畏惧地公之于众。 她迅速扫视四周,发现在场的贵妇千金们听了慕渔这席话后,神情各异,显然已被影响。 慕渔依旧神情淡然:“我早说过,强求无益。我看这里似乎没几个人愿意见到我,那我自会避嫌远离。” 冯氏和祝侯夫人的嘴角微抽:她倒还有点自知之明。 即便慕渔识趣地带兮香离去,现场的氛围依旧尴尬至极。 尤其是原本想小事化了了的冯氏和祝侯夫人,可除了彼此尴尬对视外,竟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圆场。 而祝汐薇则不然。 慕渔让她当众难堪,甚至让她母亲下不了台,这仇她记下了! 她眼中满是浓烈的恨意! “小溪!” 祝汐薇毒蛇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慕渔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幽幽问:“之前吩咐你准备好的东西跟人,都就绪了吗?” 小溪的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小姐放心,一切就绪,只待您一声令下。” “那还犹豫什么?动手吧!”祝汐薇紧握双拳。 慕渔,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逼我的! …… “兮香,看见大姐了吗?” 慕渔带着兮香离开后,急于寻找大姐慕鸢清。 既然慕鸢清派人送信,就该会来顺义侯府。 但她已将府邸转了两圈,仍不见慕鸢清的踪影。 想起前世大姐的不明死亡,慕渔不禁担忧起来,生怕大姐遇到什么不测,全然没了之前的冷静淡然。 兮香不明慕渔的心思,安慰道:“小姐别急,或许大姑娘路上因为什么耽搁了。” 京城里的宴会,迟到是常有的事,小姐不必太过忧心。 慕渔皱眉摇头:“你不懂。” “我懂你的心情。”兮香的语气里满是真挚。 自从渔小姐从怡州到侯府,也就大小姐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老夫人跟冯氏因为慕渔常犯小错,心里懊悔把她接回来。 侯爷呢,公务缠身,少有关心她回府后的真实境况。 五少爷慕庭文就更别提了。 至于嘉和小姐…… 府里人总夸嘉和小姐温柔善良,可兮香斗胆说句,每当嘉和小姐看渔小姐的眼神里,隐约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 就像隐藏在草丛里的野兽,静待时机,预备一跃而出,狠咬猎物咽喉! 整个侯府,唯有大小姐无条件地对渔小姐好。 出嫁了还一听渔小姐的消息,就想方设法来赏花会,和妹子说上几句话。 这样的情深义重,渔小姐自然珍视,因此才会因过度关怀而乱了分寸。 “渔儿!” 兮香话音刚落,不远处那片桃花林中,已经有两道熟识的身影已飞速向她们靠近。 慕鸢清好久不见这妹子,心头攒了一肚子的话想问。 连客套都顾不上,慕鸢清拉着慕渔的手,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起来。 “你怎么样?跳进清圆斋的湖里救人,没冻着吧?湖底有没有尖石头,你身上有没有刮伤哪里?” “还有,祝小姐和魏小姐冤枉你的事,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姐姐在呢,有啥不痛快的,和姐姐说,姐姐都听着。” 慕渔一时无语。 清圆斋的事已过去好几天了。 有人冤枉她,有人责备她,有人赞美她。 却从没有人,像姐姐这样,如此的心疼她,担忧她,问一句她是否受伤。 无论前世今生,姐姐总是如此疼爱她。 在人前,她也许坚毅,再多不公也能咬牙挺过,争取正义。 但在姐姐面前,她永远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小妹。 可以放声哭,大声笑,倾诉所有的情绪,不必在意旁人眼光。 这份毫无保留的关怀,像是一扇门,让慕渔两世累积的委屈与悲伤,如潮水般涌来。 瞬间,鼻子一酸,眼睛不自觉红了。 “我……” “渔儿,你怎么了?”慕鸢清没察觉她的心中所想,只看到妹妹的眼眶泛红,心头猛然一紧,声音颤抖。 “怎么好端端的,想哭了?” “姐姐,我没事。”看慕鸢清焦急,慕渔连忙掏出帕子抹去泪水,“就是太久没见你,突然见到,有点控制不住。” “你这个傻丫头,多大人了,一段时间不见,也要哭鼻子!” 慕鸢清轻轻摇了头,心里却为自己的妹子隐隐作痛。 算一算,嫁进袁家的年头快要满一个轮回了,回平阳侯府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数。 她心里明镜似的,就算是在那座高门大院里,除了自己,连母亲都不怎么上心渔儿。 这么一琢磨,慕鸢清心头不由得沉了沉。 第77章 追问 等慕渔的情绪缓和下来,她立刻认真地询问:“阿渔,你在家里是不是受了什么气了?” 慕渔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大姐终究是大姐,哪怕自己啥也不说,她也能一眼看穿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但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傻呵呵的,只会懦弱地躲在大姐背后的慕渔了。 这一次,不仅要保护好她自己,更要守护好这位世上最好的大姐。 “哪有的事,皇上都亲自夸奖我了,我哪里还会受到什么委屈嘛!”慕渔调皮地笑道。 见她神情轻松,不像有假,慕鸢清点了点头,“这话倒是真的没错。” 祖母素来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 阿渔得了皇上的赞许,最起码近来,侯府里面的人对她的态度会客气不少。 “不过,”慕鸢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正,“下次绝对不能再冒冒失失一个人去救人了!” 她听说了,之前在清圆斋那会儿,是渔儿孤身跳进湖里把祝汐薇救上来的。 不管救人是对是错,她就觉得,自家妹子这么纤瘦,总像个长不大的豆芽菜,万一没救成别人,反而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呢。 “阿渔,以后不准再这么冲动了!”慕鸢清一脸严肃地叮嘱。 慕渔没出声,只是静静望着慕鸢清眼里毫不掩饰的忧虑,听着那一句句发自肺腑的关怀,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这是她自打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情。 “你愣在那里干嘛呢?”见她不言语,慕鸢清眉头锁得更紧了。 但慕渔却猛地扑进她怀里,拥抱着道:“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了!大姐,你啥时候竟也变得这么啰嗦了?” “我啰嗦?我,我不是因为担心你嘛!”慕鸢清又好气又好笑。 慕渔坐正身子,定定地看着她:“大姐,我真懂了!你放心!别光说我,大姐,你嫁到袁家如此久,我在想,你在袁家过得怎么样?袁夫人对你好不好?” 慕渔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上一世,大姐的去世太过离奇。 而袁家那边,只给出了大姐饮酒过量,不慎跌落枯井的说辞。 她不得不追问清楚,袁家人到底怎样,是否真心对待大姐? 想到这里,慕渔全身紧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鸢清,生怕错过她眼神中任何细微的情感变化。 慕鸢清微垂了头,轻声道:“袁家上下对我都很好,婆婆也很疼我。” 慕渔看得分明,慕鸢清说这些时,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虽然不易察觉,却绝非虚假。 那是大姐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对婆婆同样感到满意的真心笑容。 慕渔抿紧嘴唇,心里有了计较:这么看,问题源头不在袁夫人那边。 “除了袁夫人,你和那些妯娌们相处得怎么样?”渔儿继续问道。 上一世,她也曾为人妻。 虽说秦王没有亲生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可她明白,一个女人嫁进门后,日常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婆母和妯娌,若真有矛盾嫌隙,往往绕不开这些人。 因此,她先从袁夫人问起,随后便转向询问袁府其他的几位夫人的事。 “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些?” 慕鸢清心底隐约升起一丝不祥预感,阿渔这样问,究竟是何用意? 然而,渔儿已缠上她的胳膊:“姐姐,我就是好奇嘛!正如你不愿我勉强自己,我也想了解你在袁家是否安好啊!” 这话让鸢清微微一怔。 未曾料到,曾经需要她呵护的小妹,如今竟也懂得关心起她来了。 刹那间,鸢清感到自己过去对这位姐姐的好,确是值得的! 既然渔儿关心,那么她当然也不会有所隐瞒。 “大嫂跟二嫂两人都是实在人,平日在袁家,而且我们常聚一起谈天说地,寻些乐子,日子还算舒心。” 鸢清言谈间,脸上得笑意未减,这说明袁府妯娌之间相处和睦,并无嫌隙。 但这却让渔儿困惑不解。 婆母、妯娌都没问题,哪里还会有不妥? “咦!” 渔儿脑中仿佛闪过一道电光! 猛然转身,紧紧握住鸢清的双手。 “阿渔,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鸢清皱起眉头。 渔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鸢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渔儿来不及细说,也无法细说,只能急切问道:“那姐夫呢?姐姐,姐夫对你怎么样?” 刚才她恍然想到,婆母和妯娌都无碍,剩下的便是那位日夜相伴的夫君——袁家的三公子,袁嘉成。 而这回—— “你姐夫……你的姐夫他……” 刚才还挂在鸢清脸上的笑,骤然凝固。 随后,渔儿见鸢清似乎想要掩饰些什么,先是将头偏向一旁,片刻之后才缓缓转回。 转回头时,鸢清脸上勉强恢复了一丝浅笑。 “你姐夫其实也很好……他可是礼部的尚书的三子,少年有成,一试即中进士,虽现下官职不算大,不过公婆都说过,只要他用心做事,前程不会差的。” 渔儿沉默了。 先前问起袁夫人和其他少夫人时,姐姐还能笑语相迎,谈论的多是日常生活中的相处点滴。 一旦提及姐夫袁嘉成,姐姐不仅神情有异,谈及姐夫时所言皆关乎朝廷事务,与夫妇俩的日常几乎无关。 把这些串联起来,渔儿可以断定,姐姐与姐夫袁嘉成之间必定存在问题,而且是外人不知的! 更甚的是,直觉告诉她,或许上一世姐姐的离世,与姐夫袁嘉成脱不了干系! “姐姐,那姐夫平时在家——” “哎呀!” 慕渔正欲细问,不料旁边一位手持酒壶匆匆而过的侍女,一时失手,托盘翻落。 酒水倾泻,尽数浸透了慕渔的裙摆,半边衣裙瞬时湿透。 “奴婢该死,求小姐饶恕!” 未及慕渔发问,那侍女已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几位夫人急着品尝我家夫人的梨花酿,奴婢恐误时,行色匆匆,不慎冲撞了小姐,请您宽恕则个!都是奴婢的错!” 桃月站在慕鸢清身旁,眉宇间难掩不悦:“顺义侯府的仆役也太过粗枝大叶了吧。” 两人分明站立园中,前后皆有侍从相随,何至于如此急迫,直愣愣撞来? 第78章 这招数,太低级了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侍女望向污渍斑斑的裙裾,又瞥一眼散落的梨花酿,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夫人知道了定会重罚我!我,我该怎么办呀!呜呜呜……” 她话语哽咽,身形瘦弱,约莫仅十二三岁,哭声一起,倒像受了极大委屈。 小侍女的哭声引来不远处一名捧着果盘的小厮。 听罢侍女的解释,小厮虽数落了几句,“这事儿若让夫人知晓,你皮可要绷紧了!”,但仍主动提出为夫人们另取梨花酿,并命侍女领慕渔去备好了的厢房更换衣裳。 小厮歉意满满地对慕渔说:“小的不懂事,还望小姐海量包容。” 随即,他暗暗示意侍女。 侍女含泪,巴巴地看着慕渔:“小姐,奴婢这就领您去厢房。” “你去吧,我和桃月在此等候。”慕鸢清吩咐。 宴会上此类插曲时有发生,一条裙子无足轻重,犯不着与个小丫鬟计较。 然而—— “小姐……” 伴随慕渔的兮香微蹙秀眉,眸中闪过分明的疑虑,似有言未尽。 慕渔却依旧不动声色,轻轻摇头以示兮香,转而对侍女淡然道:“带路吧。” “哎!” 侍女仿佛天真一笑,抹去鼻涕,便快步在前,引领慕渔朝园子北面行去。 四周景色渐显荒凉,兮香心下愈发不安。 她欲再次提醒,却如同之前,话语未出口,慕渔已低声道:“记清路线,寻机引园内众人前来,我会沿途留下标记。” 留什么标记! 兮香心急如焚,眉结紧锁。 她们越行越偏,显然此侍女必然有问题! 前方必有埋伏,小姐怎自投罗网! “小姐!” “我们回去吧!”兮香心中急呼。 未及言尽,又一侍女匆忙现身,面容焦急,似刚疾跑至此。 “渔小姐,哎呀,不好了!您家大姐出状况了!那边急缺人手,我特地赶来请您派人跟我速去支援啊!” 兮香闻言,眉头锁得更紧,心下暗自嘀咕,这世道的坏人,使坏也这般没头脑吗? 先不论大小姐是否真遇险,即便真有事,来传信之人也该从她们来的路上匆忙奔来,怎会无端从另一条道上冒出来? 若要支开我,也该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吧? 这招数,未免太过低级了吧? 兮香看出门道,慕渔自然也心中有数。 但她没有揭穿,反而一脸焦急催促兮香:“你赶紧跟她去瞧瞧,一定要保护好我大姐啊!” 言毕,慕渔以唇语叮嘱兮香:记住,赶快带人来! 兮香心中无奈:小姐这是铁了心想探究竟,完全不考虑我的安危吗? 慕渔自然无法解答兮香的心思,随即跟随那小侍女而去。 小侍女尽管走在前,却时不时回头张望,似怕她没跟上。 见状,慕渔刻意表现得焦急,仿佛迟一步便错过长姐的大事,一切伪装得天衣无缝。 而内心,慕渔却冷静如常。 她并非无所畏惧,但她信任兮香,相信所托之事必能办妥。 能让衣裙湿透诱她离园,再利用了她对大姐的关心让兮香返回,此人的算计显然对她了如指掌。 她倒想看看,这位知心人为她备了怎样一份“惊喜”,又该如何巧妙回礼…… …… 另一边,兮香在慕渔毅然离开后,愣怔良久,方回过神。 无论小姐的行为多鲁莽,兮香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小姐周全! 小姐吩咐记路、召唤人手,她分秒必争! “快走啊!你不是说大小姐出事了吗?你还愣着干嘛?!” 兮香话落即奔向来时路,脚程飞快,瞬间甩掉了可疑小侍女。 太湖石后,偷窥已久的祝汐薇见兮香如此敏捷,不禁笑出声。 “哈哈,你的主意真绝!你看,那两个傻瓜毫无察觉!” 小溪则谦虚回应:“哪是婢子的智慧,是小姐聪慧过人,才想出这妙计!” “你嘴巴真甜。” 几句夸赞令祝汐薇心情舒畅,之前的落寞与憔悴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焕发。 一念及此,祝汐薇的嘴角不禁上扬,越发灿烂,全因她知晓,那狡猾的慕渔已一步步踏入她精心布局的罗网。 “我们走吧,如此精彩的戏码,我可不愿错过任何细节!”她眼眸微眯,冷光闪过,宛若潜伏暗处的蛇,教人不寒而栗。 ...... 又随侍女行进了片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侍女终于驻足。 “小姐,厢房就在这儿了,请您快些进去更换衣物吧!”侍女满脸堆笑,语气温和。 慕渔报以微笑,目光流转,“原来在这里......” “对的!厢房内早已备好各式衣衫,小姐,还请速速入内更换。”侍女催促着,悄然挪至慕渔右侧背后。 经历过生死的慕渔,警觉性远超常人,何况她已心知此处布满陷阱,当然是不会轻易信赖这位看似纯真的侍女。 她缓缓前行,眼角余光不时扫视四周。 侍女见她近在门前,急切于完成任务,伸手欲将她推入厢房。 恰于此时, “哧!”一声轻笑突兀响起,侍女耳畔。 随之,腰间一股力道猛然袭来! 天旋地转之中,侍女不及反应,已被人推进屋内! “不,别,别关门——” “砰!”的一声巨响,慕渔不容分说,回身利落地合上门扉。 既然是陷阱,定藏有害人之“兽”! 而她的目的,便是让设陷者自食恶果! “咔哒!”银质发簪离开发髻,被她巧妙卡入门闩。 足以拖延时间,直到援兵到来,共赏顺义侯府这场“盛宴”。 “咚咚!” 厢房内,侍女拼命拍击着门板,却奈何门被死死卡住,纹丝不动。 “让我出去!别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侍女哭喊,门外却已不见慕渔身影。 屋内,那预设的“野兽”在侍女呼叫声中逐渐苏醒。 “野兽”迷茫睁眼,血红一片,宛如无意识般,猛地向侍女扑去! “啊啊!!!” ...... 适时,祝汐薇与小溪抵达,正巧听见厢房内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救......救命......放......放我出去......” 声音嘶哑,显然因长久呼叫所致,难以辨认求助者原声。 但祝汐薇一听,便笃定是慕渔被困。 陷阱专为她设!那丫头愚笨至极,除了她,还能有谁落入此局? 第79章 想毁她清白 想象中厢房内可能会出现的糜乱场景,让祝汐薇脸上洋溢着得意与兴奋。 “小溪,你听见了吗?那丫头在跟我们求饶呢!” 祝汐薇心里乐开了花,全因那个烦人的丫头,这些日子她憋了多少闷气! 老爸罚她关禁闭!老妈逼她在人前低头认错! 她好歹是他们顺义侯府正儿八经的千金,哪能容忍这口窝囊气?! 现在这一切,都是慕渔那个丫头活该受的!! “小姐,要不咱们进去瞅瞅?”小溪在一旁怂恿。 祝汐薇摆头,一脸悠哉游哉:“急啥呢?这么好玩的事,我一个人独享可就太浪费了,你快去把娘她们都请来,就说是听见这里有古怪声响,让她们都凑热闹来!” 今天到咱顺义侯府来的,不是名门闺秀,就是官家太太,这么一群人要是都目睹了慕渔的尴尬样,那场景得多绝妙啊! 就算她慕渔再得皇上青睐,被如此多的人知道了她的清白不再,光天化日之下跟个野男人鬼混,以后还想怎么抬头见人? “去吧,把人都叫来!”祝汐薇轻松地说着,那模样,仿佛已经大胜而归! 小溪笑得有些谄媚:“是!小的这就去喊人!” 可小溪刚转过身,就撞见正往这边的方向走来的祝侯夫人。 不单是祝侯夫人,冯氏、慕鸢清,还有所有宴会上的夫人们、小姐们,全都在急匆匆往这儿赶。 “小姐?这是咋回事?” 小溪一脸茫然。 “你问我,我又能问谁?!” 祝汐薇同样摸不着头脑。 她刚让小溪去召集人,人便自己来了,事情显然不对劲。 但祝汐薇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这些人为什么来,反正她们已经来了,只要她引导她们去注意厢房里面的动静,灯发现慕渔正在做不轨之事就成! 别的,不必多虑! 祝汐薇立刻换上一副忧虑的表情,朝祝侯夫人的那边走去。 “娘,我刚才听见前面屋里有呼救声,心里着急,就过来瞧瞧,你们也是被那动静引来的吗?” “是啊……” 祝侯夫人微微皱眉点头。 刚才她正和其他的几位夫人聊天,慕渔的侍女兮香跑来,说这边好像有人喊叫,让她赶紧来看看。 兮香声音大得惊人,一嗓子吼出去,吸引了所有人。 祝侯夫人的脸色难看。 之前,慕渔那丫头捣乱让大家都扫兴也就罢了,现在,她的丫鬟也不懂规矩,惊动了这么多宾客! 真是一丘之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子的手下! 可在祝汐薇心中,人越多越是好事! 她精心布置这一切,就是要所有的人见识一下慕渔那无耻的真面目! 祝汐薇假装着急,“娘,我没有听错的话,屋里的人似乎是渔丫头跟一个男人!可女儿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实在手足无措!” 祝汐薇的语气意味深长,特意强调了“跟一个男人”几个字。 这一下,立时激起众人的遐想。 “不会吧?渔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会干这种事呢?” “看她平时也不像啊!可能是误会吧?” 人群中藏着的小溪,按祝汐薇的指示,刻意压低声音,让人分辨不出是她。 “可别忘了,表面功夫谁都会做,私下里什么样,谁又能真正知晓呢!”这话一出,人群里漾起了一阵微妙的涟漪。 大家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暗自思量,确实在人前人后,谁能保证没有几分演技? 世事难料,不就是如此吗? 祝汐薇瞅准时机,连忙接口:“娘,我刚隐约听见屋里动静不对,咱们还是速速前去看看吧!” 正当此时—— “祝小姐,请留步!” 慕鸢清忽地站定,面容凝重,仿佛一堵墙,挡在了祝汐薇的面前。 她恍然醒悟,花园中的意外,并非巧合,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 目的?无非是诱导渔儿步入陷阱,然后再让我们“恰好”撞见。 慕鸢清悔恨交织,为何当初没能察觉到那些端倪,拦下渔儿,不叫她跟着那行踪诡秘的小丫鬟离开。 作为姐姐,未能守护好妹妹,使她陷入困境,如今无论如何,也要拦下众人,不让她们见到渔儿此刻的无助模样。 只要消息不广为人知,她还有机会与父母商议,将渔儿送往乡间别墅,寻一个虽非名门望族,却能给予她安宁生活的家庭。 一旦这里的所有人都目睹了厢房里的一幕,渔儿面临的将是无边的黑暗与绝望! 因此,尽管眼眶泛红,慕鸢清仍旧强自镇定: “依祝小姐所言,屋内情形恐怕不堪,派几个丫鬟探查便好,我们在外等候消息即可。” 此言既保全了颜面,又戳中了在场贵妇千金们的心思。 虽然人们喜好凑热闹, 但若场面过于不堪,这些在场的贵妇人也自会顾虑身份,避免污了眼。 让仆从去探,她们听听热闹,倒也无妨。 然而,祝汐薇怎会轻易让她如意? 祝汐薇捕捉到慕鸢清眼中的焦虑,心中窃喜。 还真是个护短的好姐姐! 一见妹妹可能丢脸,便迫不及待跳出来遮掩。 但她绝不让这一切如她所愿! 她要叫所有人见证慕渔此刻的狼狈、悲哀与荒唐! 于是,祝汐薇仿佛未曾听见慕鸢清的话语,故意提高音量喊道: “哎哟!我好像听见求救声了,我看咱们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吧!” 言罢,她不由分说地拉起祝侯夫人往厢房方向走。 慕鸢清见状,忧虑更甚,为渔儿,她已不顾礼节规矩,大步上前,挡在了祝汐薇与祝侯夫人跟前。 “且慢!” 慕鸢清伸手阻拦。 见她如此焦急,祝汐薇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她挑眉故作惊讶:“慕大小姐,您这是何意?屋内状况显然不妙,再迟恐伤及人命,难道……您不希望我们出手相救吗?” “不,不是的!” 慕鸢清本性不喜争斗,一向温婉,面对祝汐薇的刻意挑衅,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挡在祝汐薇和祝侯夫人的面前,眼神迅速扫向冯氏。 祝汐薇刚才那番话,其中的意思已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要是这里的人真去隔壁厢房,目睹了渔儿的状况,渔儿的名声固然全毁,连平阳侯府的面子也得一块丢光。 第80章 厢房里的秘密 慕鸢清心里清楚,母亲因为某些缘由,从来就不怎么待见渔儿,但现在,她真心期盼冯氏能为平阳侯府出面说句话。 然而—— “你这孩子,挡路干嘛呢?” 冯氏非但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反而一把将慕鸢清拉回身边。 渔儿这丫头,当初在侯府就让她头痛不已。 今儿个到了顺义侯府,更是全然不顾她的颜面,让她和祝侯夫人两人当众难堪。 这样一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女儿,若真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倒也遂了她的心愿! 那样一来,她正好顺水推舟,把慕渔送走,从此不再为她烦心! 至于未来平阳侯府可能今日的事一同蒙羞,冯氏的心里也盘算好了。 鸢清嫁到袁家,如今相夫教子,而且公婆满意,和妯娌关系也好,京城的贵妇们聚在一起,总是夸赞鸢清。 再说嘉和,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在名门闺秀间小有名气。 还有珠云、庭文、书翊他们…… 没了慕渔,随着时间流逝,今天这点事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 冯氏越想越坚定,握着慕鸢清的手也更用力了几分。 “那边的屋子有人呼救,就应该去看一看,你拦这儿是何意?!” “娘亲!!” 慕鸢清一脸震惊,为何一涉及渔儿的事情,娘亲就如此糊涂了呢?! 眼看众人朝着厢房方向走去,慕鸢清再次咬紧牙关。 不成! 无论谁想拦她,她都要设法阻止! “别——” 往前走! 慕鸢清还没来得及喊出最后两字,耳畔便响起了熟悉清脆的声音。 “你们也来了?” “听说这边好像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慕鸢清闻声转头,正是她心中牵挂的姐姐,除了她还能有谁? “阿渔!” 慕鸢清又惊又喜,立刻跑上前紧紧抓住慕渔的手。 感受到手中温暖而实在的触感,慕鸢清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太棒了! 渔儿好端端的在这儿,所以厢房里面的并不是她! 但对于有些人而言,渔儿的突然现身,带来的不是惊喜,反而是惊恐。 “你为何会在这里?!” 祝汐薇眉头紧锁。 她明明亲眼见到慕渔和丫鬟走向厢房,还亲眼看到兮香被自己安排的人引开。 一切按计划行事,这臭丫头怎么从另一边冒出来了? 慕渔却似没听懂祝汐薇的问话,“我不是说了吗,我刚在旁边花园听到这边有声响,担心出事就赶过来看,你们不也是吗?” “是……我也是听见声音,所以来看看……” 祝汐薇咬紧牙关,自然不能否认,否则没法解释自己为何出现,更怕被人猜到是她一手导演的这一切。 见祝汐薇一脸尴尬,慕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快意。 不过,按照祝汐薇的说法,好戏这才刚刚开场。此刻她虽不在那房间里,但那里确实有状况发生。 慕渔提议道:“看来大家都听见那房间里的动静不对劲,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瞧瞧吧!” 去看看祝汐薇又搞了什么名堂! “慢着!请大家稍等片刻!” 这次,挡在众人面前的,竟是祝汐薇本人。 慕渔眉毛轻轻一挑,问:“祝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祝汐薇紧抿着嘴,显得有些局促。 她还能有何意图? 无非是不想叫大家目睹房间内的真相罢了。 然而—— 慕渔眨了眨眼,反问道:“刚才我还听祝姑娘急得不行,一时担心屋里的人受伤,一时又埋怨我大姐碍了你的事。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怎地你反倒不乐意我们过去呢?” 一番话,用祝汐薇自己的言辞来回击,让祝汐薇无言以对。 祝汐薇时而急切,时而犹豫,实在可疑。 祝侯夫人作为祝汐薇的亲娘,深知女儿的脾性,见状心知肚明,厢房里面的风波恐怕与自家女儿是脱不了干系的! 此前清圆斋发生的推人事件已让祝汐薇声名受损,若今日再生波澜,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一想,祝侯夫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汐薇并非此意,正如慕大小姐所言,只需派几个仆人查看即可——” “祝夫人!”慕渔却不依不饶,“您带我们来,不就是为了弄清真相吗?怎么现在您也变卦了?难道那厢房里真藏着什么旁人不能知晓的秘密?” 这一问,现场的贵妇与千金们齐刷刷望向这对母女。 慕渔说的不错,先是她们倡议前来查看,现下却又处处设障。 莫非,这对母女是在刻意捉弄众人? “你!” 祝侯夫人脸色铁青。 慕渔的话如同锐利的针,让祝侯夫人如坐针毡。 而在场的其他身份显赫的夫人们在听了这话之后,也纷纷皱眉,不满地看向祝侯夫人。 “祝侯夫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您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 祝侯夫人欲再辩解上几句,想蒙混过关,但看着投向自己的众多目光,知道此事已难以敷衍。 只好无奈地吩咐身旁的婆子们:“快,派人进去看看!” “是!” 婆子们响应一声,大步向前。 推门一看—— 先前领路的小侍女已因过度劳累昏迷不醒,而房间内的男子,显然因药物作用,意识模糊地在做着不雅之举。 几个年迈的婆子即便阅尽沧桑,见到这一幕也感到难以接受。 匆匆一瞥,辨认出房间内的人后,她们赶回来向祝侯夫人报告:“夫人,确认了,里面确是一男一女。那男子面生,不像府里面的下人;至于那女子……” 那婆子的话说到一半,眼神偷偷往祝汐薇的身上一溜,犹豫着,似乎在衡量话该不该出口。 这一微妙的举动,反而像是一块石子投入湖心,让周围人的心里泛起了涟漪,莫非这事还真和祝家那位小姐脱不了干系? 祝侯夫人的眉头拧得更紧,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到底是哪个?” “是春杏。”回应的婆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小姐新来的侍女春杏。” 屋里的情景本就不堪,这么多夫人小姐在场,婆子只得尽量言简意赅,点到即止。 她没提男子明显被下药的事,只模糊地说两人行为不当。 第81章 手段高明 即便如此,听者无不变色。 赏花宴本是高雅之事,顺义侯府内竟发生侍女与陌生男子在这光天化日下的丑闻,这无疑是给侯府脸上抹黑,让其成了藏污纳垢的场所。 回想圣上在朝堂上对祝侯爷私底下治家不严的批评,今日一桩桩看下来,确实不无道理。祝侯爷受罚,也是咎由自取。 此等腌臜之地,日后还是避而远之为妙。 众人的眼神,此刻复杂地转向祝侯夫人,满含深意。 祝侯夫人如遭电击,狠狠瞪向一旁的祝汐薇,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而祝汐薇只是低着头,默然无语。 但祝侯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思维敏捷,几个呼吸间便已恢复了冷静。 “那男子看着面生?”她神色凝重地向婆子确认。 婆子点了点头:“不认识,不像是咱们府里的人。” “这就对了!”祝侯夫人恍然大悟般一拍手,“你前几天不是说府里总有东西不见吗?我想,那男子或许是几年前洪水灾害时滞留京城的难民,生活无以为继,便来咱们府上偷窃。这次……” 她摇头,面上表情似是在解释,那难民趁着最近顺义侯府人多眼杂混进来企图再次行窃,不料被小侍女撞见,一时情急之下,便对侍女竟然做出了这等禽兽不如的恶行。 慕渔心中暗叹,这位祝侯夫人手段高明! 几年前夏国洪水,大批难民涌入京城,这事儿无人不晓。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所有责任推给了一个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难民。 顺义侯府充其量只能说是监管不严,给了难民可乘之机,责任并不重大。 即便小侍女可是祝汐薇的人,此事也与祝汐薇无关。 “你们几个,马上多叫些人来,把那个闯进来的难民给我抓住!” 祝侯夫人沉稳地指挥着手下,她的镇定自若,看上去不像是伪装。 既然已经明确了是难民闯入并侵犯了侍女,接下来的事情自然由顺义侯府自行解决,她们也无需久留。 看够了热闹,聊完了八卦,是时候回到花丛中继续享受赏花的乐趣了。 然而—— “阿渔……” 见到众人欲散,慕鸢清不禁皱眉,目光忧虑地投向了慕渔。 那丫鬟摆明了是存心引阿渔到厢房,存心对阿渔使坏! 怎的祝侯夫人却偏说她是意外撞见了难民行窃? 再者说,屋里那位真是难民吗? 难不成是祝侯夫人是为了掩盖她们的阴谋,特意找来的幌子? 尽管慕鸢清不清楚阿渔是怎么识破这圈套的,但一念及这等事险些降临在自家妹子头上,她心里就像被火燎了一般难受! 纵使她平日里性情温婉,此时此刻,也恨不得为妹妹讨个说法! 她要趁着各位夫人、小姐都在场,好好与祝侯夫人理论一番! 可不待她说出口,“姐姐,咱们也回去园子吧!”慕渔拽起她就走,不容分说。 “哎?” 慕鸢清心中满是疑惑。 慕渔只是冲着姐姐浅浅一笑,轻轻摇头。 除了她们姐妹俩和贴身丫鬟,还有谁能知道那丫鬟是故意将酒洒在她身上的呢? 无凭无据,即便姐姐真去和祝侯夫人做争辩,也是徒劳无功。 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可是……” 慕鸢清眉头紧蹙,难不成她们就如此算了? 明知祝家小姐故意设局陷害,竟连声辩都不做,任由自己吃亏? 慕渔眉毛一挑,岂会让自己白白吃亏! 虽然无法直接与祝侯夫人对质,但她自有妙计,让祝汐薇自食其果! 见众夫人小姐渐行渐远,渔儿连忙拉上还一头雾水的鸢清,快步跟上,融入人群中央。 “哎,姐姐!”慕渔故作好奇,大声问道,“刚我过来时,隐约听见你们提我名字,不知说了些什么?” “嗯?” 一时之间,慕鸢清没能反应得过来她问的到底是什么。 慕渔声音不小,旁边夫人小姐听了,倒是记了起来。 在慕渔未到场前,祝汐薇字里行间无不暗示,厢房中的不轨行为主角正是慕渔。 那些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可细一琢磨,处处透露着不妥。 分明无人亲眼看见屋内之人,祝汐薇怎就一口咬定是慕渔? 莫非是她听错了,潜意识就觉得是慕渔? 若真如此,祝汐薇在未查明真相前,故意言语引导,损坏慕渔名誉,可不是名门闺秀应有的风范。 或者…… 祝汐薇无需查看便认定是慕渔? 这意味着,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就是祝汐薇精心设计的? 这些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后院斗争的老手。 一经点拨,立时恍然大悟! 什么难民,什么盗窃,不过是为了给祝汐薇打掩护编造的谎言罢了! 顺义侯府这番行径,今后还是少来往为妙! 夫人之间眼神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什么?!” 祝侯夫人闻得下人复述慕渔那句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丫头可实在是太可恨了!! 原以为事情已悄然平息,如今慕渔这一问,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猜到是汐薇的布局。 “咱们就去说明白吧!” 祝汐薇脸蛋涨红,心想母亲既然可以帮她遮掩一次,想必这次也能再来个滴水不漏! 反正慕渔没凭没据的,单凭猜疑又能掀起多大浪花呢! 要是猜疑都能定罪,那刑部、大理寺还审什么案,直接猜谜语好了! “你真糊涂!” 祝侯夫人连连摇头。 那慕渔本就没打算实打实地指控祝汐薇,不然早闹得满城风雨了! 她不过想让人们心中对祝汐薇种下怀疑的种子。 这种猜疑一旦生根,祝汐薇在京城的名声迟早要完! 谁愿意自家女儿、姐妹,和一个心思深沉,动不动就可能设局陷害人的家伙交往? 再者说,这时候和慕渔争,反倒是此地无银,自找麻烦! 慕渔不过是随口一问,咱们若认真计较起来,外人看了,只会觉得我们心里有鬼。 这哑巴亏吃得,连喊冤的地儿都没有! “那,那我该如何是好嘛?!” 祝汐薇这才真慌了神。 祝侯夫人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望向祝汐薇的眼神满是失望。 这次,汐薇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82章 终身不得返京 今日赏花宴本是为表顺义侯府改过自新的决心, 结果呢,非但没向慕渔那丫头赔礼,反而设计害人,还被众人撞了个正着! 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绝不会认为汐薇受了委屈,所以想争口气。 只会认为顺义侯府非但不思悔改,还无视皇威,连皇上器重的人都敢下手! 光想想,祝侯夫人自己都觉得脚下发软。 “……你收拾一下,去郊外庄子住一阵子吧。” 祝侯夫人闭目,沉声说道。 祝汐薇还没品出这话的分量,还以为母亲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得父亲知道后责罚,才让自己暂避风头。 “好,那我立马就去,灯过几天便回来。” “不必回来了。” 祝侯夫人忽的睁开眼,目光冷如寒冰。 祝汐薇愣住了,“母亲,你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什么叫不必回来了?难道不是小住几日,等父亲消气就接我回来吗?” 祝侯夫人微微摇头。 汐薇先是清圆斋推了人,今日偏又生了害人念头。 皇上若是知道了,必定不悦。 与其等着皇上的责罚,不如先行家法,把祝汐薇送出京城反省,终身不得返京。 这样才能显示顺义侯府真正的悔过之意。 “可是!母亲!可是我……” 祝汐薇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在她看来,压根不必如此。 即便要个交代,再多关我十天不就行了? 若还不行,一个月也行啊! 然而祝侯夫人的眼里仍是寒霜未解。 她亲手帮女儿整理耳边碎发:“你知道上次就因为你跟魏莉儿的事,德顺侯府不得已清除了多少的人吗?” 全靠着和大公主联姻,魏家才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家业啊,就为了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转眼间化为乌有。 武安皇帝虽年岁渐增,让人偶尔忘却他那强悍霸凌,不容他人违抗,更不允许任何威胁到他皇权威严的形象。 否则,那位曾让人闻之色变的秦王,怎会突然间就病倒了呢? 这些年,顺义侯府步步维艰,实在经不起再惹皇上不高兴了。 “我会让贴身的嬷嬷去亲自送你出京城的。“ “不,我不要!娘亲,别让我走!“ 祝汐薇怎能舍得离开京城如此繁华锦绣的地方? 那庄园偏僻又无趣,吃不好穿不暖,连个聊天的人也没有!她绝不前往! 然而,事已至此,哪容得她意愿行事? 祝侯夫人只能低头再次望向祝汐薇,狠下心来吩咐周围的仆妇将她带走。 为了侯府大局,只好委屈汐薇了。 但在心里,祝侯夫人暗暗发誓,绝不会叫慕渔好过! 也许圣上目前还记得这事,但时日一久,未来的事谁能预料? 一旦有了机会,她定要为汐薇出口恶气! …… 小侍女之事虽出,赏花宴依旧热热闹闹地进行。 众人品茶赏花,时间飞逝,晚餐过后,皆是依依惜别之时。 亲手送走女儿,祝侯夫人内心如刀绞,但此时此刻,只能强颜欢笑立于侯府门前,一一送客。 待到慕渔离去,她脸上复杂难掩的神色分外明显。 特别是与自己目光交汇的瞬间,祝侯夫人的眼中闪过无尽的厌恶与仇恨。 而慕渔只是轻轻一笑,阔步上前。 按照京师礼节,少女微微屈膝向祝侯夫人行礼,随后,灵动的眼眸四下扫视,好奇问道:“咦,祝侯夫人,为何没见到祝小姐呢?似乎一整天都没见她的踪影了?“ 这一问,直叫祝侯夫人气得差点昏厥! 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汐薇不在,还特意来挑拨心弦! 但在众人面前,加之今日确实理亏,祝侯夫人只能紧咬牙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汐薇身体微恙,在房中歇息呢。“ “哦,原来如此,“慕渔眨眨眼,意味深长地一笑,“既然祝小姐身体不适,确实该好好休养......“语毕,她大步离去。 祝侯夫人呆立原地,目送慕渔的背影,心中满是怨恨,双拳紧握,长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那痛却远远不及心中的痛楚! ...... “大姐!“ 慕渔唤住了正要上马车返回袁家的慕鸢清。 “你难得出门一次,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先别急着回袁家,跟我们一起去平阳侯府坐坐,聊聊天,晚些再回去如何?“ “这......“慕鸢清有些迟疑,外出一日,确实该归家。 但阿渔的话正中她心意,出门不易,她也有许多话想对阿渔倾诉。 比如母亲,又比如今天那小侍女的事。 慕鸢清抿了抿嘴,对手边的桃月轻声说:“你先回家,跟娘和爹说一声,接着……” 她深吸一口气,续道:“再到书房告诉夫君,我晚会儿回去。” “好的。” 桃月点头答应,先行离开前往袁府。 而一旁的慕渔敏锐地捕捉到了姐姐表情的微妙变化。 白日里,她便察觉到姐姐提及姐夫时神色有异,此时的转变更是让她心中的猜想多了几分肯定。 看这情形,姐姐上一世的不幸遭遇,似乎真与袁嘉成脱不了干系! 待会儿得找个机会,详细探问个明白。 慕渔让兮香先搀扶慕鸢清上马车。 正当她也要登车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一直在旁守候的马夫王老伯。 慕渔恍然意识到,差点忘了这位的存在。 王老伯见慕渔望向他,连忙恭敬地低了低头,为她掀开车帘,言道:“渔小姐,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府了。” 慕渔眼神微缩,王老伯表面上忠厚老实,但那双眼睛深处,总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外出一日,王老伯未有任何异常,但他今天的出现绝非偶然,定是背后有人指使,很可能是二婶章氏。 慕渔抿了抿唇,心念一转,莫非王老伯打算在回平阳侯府的路上动手脚? 要不要让姐姐换乘别的马车,免得她无辜卷入? 可…… “渔小姐,您怎么了?为何不上车?有什么问题吗?”王老伯的眼神透出警觉,仿佛担心被渔小姐看出破绽。 慕渔摇了摇头,“没事。” 时间紧迫,不容多虑。 王老伯既小心又机敏,若此时换车,必会引起他的猜疑。 错过这次,再想擒住这条滑不留手的狐狸就难了。 于是,慕渔提起裙摆,毅然迈上了马车。 第83章 不是什么善茬 心中暗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姐姐。 王老伯放下帘幕,坐定后,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 随着平阳侯府的车队缓缓启动,王老伯面沉如水,驾驭马车跟上队伍。 同一时刻。 顺义侯府门外不远处,一条巷弄拐角,两道人影隐于夜色之中。 “五少爷,我们……我们在等什么呢?” 身着夜行衣,面孔遮蔽的小厮小德骑在马上,声音颤抖。 自小姐们出门,五少爷便给他钱买马,又寻来一把长弓。 夜幕降临,五少爷便带他来此守候,已近一炷香的时间。 小德虽不知慕庭文究竟有何打算,但如此装扮,在黑夜中行动,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起五少爷前不久刚受了家法,若是再惹祸,惩罚只会更重。 小德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开口劝道:“五少爷,咱还是折回去吧?” 趁现在风平浪静,又没人瞅见,溜之大吉为妙! “你给我住口!” 慕庭文一脸不悦,费这么大劲布置好一切,难不成真就逛一圈打道回府? 他绝不甘心! 慕渔那丫头在家横行霸道,让娘亲烦心不说,还三番五次让妹妹难堪,今天他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 “看清没?哪辆是慕渔坐的马车?”慕庭文冷冷问道。 小德无奈,手指向灯火通明处:“那辆,赶车的是王伯,渔小姐就在里面。” “行嘞!” 见慕渔的马车缓缓驶离,慕庭文猛地一拽缰绳,驱马钻进旁边小巷,紧随其后。 年轻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炙热的目光,死死锁定那马车。 一只手稳稳握住缰绳,另一手攥紧长弓,静待最佳时机! 车厢内,慕渔让兮香给慕鸢清斟了杯清茶。 “皇上次赐的,宫中的好货,民间难得一尝,大姐你品品合不合口味,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兮香多送点过去。” 慕鸢清哪有心思品茶。 茶杯轻放,目光紧紧锁在姐姐身上,“今儿到底是咋回事?” 祝家女明明要对付她,怎厢房里的却换成了那小丫鬟? 慕渔笑笑,和盘托出所有细节。 在大姐面前,她从不遮掩。 她更要让大姐看到自己的变化,知道她已非吴下阿蒙,既能识破阴谋,更能自保,保护想保护之人。 如此一来,待她查实姐夫袁嘉成的问题,告诉大姐时,才会信她。 “你……” 果不其然,听完慕渔的话,慕鸢清愣住了。 她上下打量着慕渔,满眼难以置信,眼前这位机智勇敢的少女,竟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妹妹? “大姐……” 慕渔轻轻一叹,“人是会变的。清圆斋一事之后,许多以前看不透的,现在都明白了。” 她跳湖救了祝汐薇,也救了曾经迷糊的自己。 “……” 慕鸢清眨眨眼,半晌才回过了神。 确实。 遭人算计推湖里,救人反被诬陷,这些足以让人可以迅速成长。 慕鸢清不由心疼起妹妹。 是吃了亏,才必须长大啊! 一时间,慕鸢清望着慕渔的眼神,充满了怜爱与心疼。 而慕渔却淡然一笑,“大姐,我没事!别这么看着我。” 只有弱者、可怜人,才需别人同情。 她的心已足够坚强,任何事都动摇不了她的坚韧。 大姐无需如此心疼她。 况且,成长虽痛,却也是好事一桩。 “行啦!”慕渔探身向前,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特意对慕鸢清说道,“长姐你便别提我的那些事儿了,我现在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反倒是你,我真是巴不得多了解了解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啊?” 慕鸢清话音刚落,脸色就变了戏法似的不同了。 她眼里的情绪错综复杂。 喜悦中有崇拜,爱慕中带点惧怕,害怕里又夹杂着丝丝甜蜜…… 种种情绪缠绕在一块儿,让慕鸢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袁嘉成。 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你姐夫他呀,挺不错的。” 说这话时,慕鸢清下意识地转过脸,低下了头,试图转移话题:“你这还没出嫁的小姑娘,打听这些干嘛,不怕羞啊?” 慕渔反而瞪圆了眼睛,紧盯着慕鸢清,道:“正因为没出嫁,我才更要问问嘛!” 在姊妹中,唯独慕鸢清已为人妇。 眼看自己也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离谈婚论嫁不远了,怎么能不先从经验丰富的长姐那儿取取经,了解一下什么样的夫君才是上乘之选呢? 当然,这些话都是慕渔故意讲给慕鸢清听的。 前世,除了在被秦王欺骗外,在与秦王成婚前,她还曾遭受顺义侯府大公子祝远志的欺瞒和退婚之伤。 经历了这两段感情,这一辈子,她决不会轻易动心于谁,更加不会草率步入婚姻! 祝远志,真该死! 至于秦王,也不是什么善茬! “阿嚏!” 京城北街的角落里,一位勉强支撑病体的男子,与墨白一道静静地望着北城门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等候多时,可期待的人迟迟未现。 正当心急如焚之际,病弱的男子突然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大人,您是不是着凉了?”墨白一脸担忧。 男子却轻轻地摇头,“没事。” 一个喷嚏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而且,不知怎的,打喷嚏那一刻,她的身影竟然闪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她似乎皱着眉,气愤地说着什么。 想到这里,男子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但一阵风吹过,他又忍不住连咳了几声。 墨白在一旁急得整个人眉头紧锁。 他明明安排了成安去驿站接郭老先生安全回京,如今再加上自己在这儿接应,应该万无一失的。 大人只需在府中静候佳音便是。 这春夜露水重,大人怎会不受凉呢? 然而,男子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深深望向北城门,语气淡然,“你觉得事情真有那么简单?” 墨白愣住了。 怎么从大人的话里面听出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不过是接郭老先生他回京嘛,哪里不对吗? …… 车厢内 慕渔收起心中的波澜,回顾往昔,心中涌动着激动。 祝远志也好,秦王也罢,都比不上长姐的重要! 她又凑近了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第84章 有危险 慕鸢清被她这副模样弄得连连后退,总觉得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 “阿渔,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古怪!” “长姐,你便告诉我吧!” 她就只想问个明白,找出其中端倪,这才好保护好自己的姐姐。 可就在这时—— “喵呜~” 正当慕鸢清感到招架无力之时,座位下竟蓦然响起了一声猫咪的叫声。 “那是什么动静?” 慕鸢清连忙掀起座垫,只见一只小巧的三花猫不知何时已悄悄潜入座位之下! “小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慕渔一边惊讶地问着,一边将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搂入怀中。 小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满是依恋地望着慕渔,两只前爪轻轻地挠着,仿佛在诉说着它的饥饿与无助。 “哎呀,你呀你……” 慕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了然——看来小灰是早上趁她们不注意跟出来的。 一整天下来了,它怎么可能不饿呢? “兮香,找找有什么可以给它吃的东西吧。” “小姐,还有些桂花糕,小心碾碎了跟水拌一拌给它吃如何?” “就这样吧……” 慕鸢清见她们二人对这只小猫都如此熟悉,兮香喂食的手法又是那样熟练快捷,显然已经与这小家伙相熟已久。 慕鸢清不禁好奇问道:“这小猫咪是哪里来的呢?” 听到这话,慕渔心中猛地闪过一个身影,脸庞微变。 提到秦王,那些往日在秦王府中所受的欺骗与委屈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口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怒意:“一个混账送的!” “噗!” 或许是慕渔的回答实在太过惊人,正在享受桂花糕的小小灰也被吓得喷出了食物。 不仅如此,连慕鸢清投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刚才阿渔还讲自己已经长大了,变得更加稳重,不会轻易地因外人而情绪波动。 可如今…… 她分明从阿渔的眼神中读到了明显的不悦…… 不,不对劲…… 事情有点不对劲! 慕鸢清抿紧嘴唇,阿渔的表情显然透露出她对某个人深感不满。 这可不好。 “阿渔——” “……快!大家都帮我找找!必须找到那个人!” “……往这边,我看见他们带人朝着这边跑了!” 正当慕鸢清想要深入探究慕渔心中所挂念或怨恨的是何人时,马车外突然响起了愈来愈近的一阵打斗声。 “哐当哐当!”兵器交锋的声音连续不断传来。 紧接着—— “救命啊,杀人啦!快跑啊!有人杀人啦!” “快!赶快带夫人跟小姐离开此地!” “快走!赶快离开!” …… 仆人们的惊慌呼救声此起彼伏,慕鸢清的脸色瞬间煞白,“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别急!”慕渔迅速拉开窗帘,发现战斗声源自北面。 听那声音,缠斗的双方人数不下二十。 这里是夏国京师,重兵防护,能在这种地方动手的绝非普通人! 她们确实需要尽快撤离,以免无辜波及! “王老伯!” 慕渔心中默念,正欲掀开车帘,让王老伯快些驾车逃离这纷乱之地。 然而! “小姐,王老伯呢?人呢?” 车头空无一人,别说人影,连只蚊子都见不到。 “哼。” 慕渔发出一声冷哼,心中暗自冷笑。 王老伯这“见机行事”的本事,可真是到家了! 这段时日,她在书院里让慕珠云吃了不少苦头,二婶章氏怀恨在心,找来王老伯,无非是想让他暗地里搞点小动作,让她当众出丑。 谁承想,回府的路上竟碰上恶徒斗殴,眼看战火即将烧到身边,王老伯倒好,自个儿撒腿就跑,把她和大姐扔这儿听天由命。 好啊,真是好得没话说! 慕渔眼神瞬间凌厉如刀,周围的气氛紧绷得让人难以呼吸。 “车夫跑了?” 慕鸢清见此情景,眼圈登时泛红,听着纷乱的打斗声逐渐逼近,几乎要陷入绝望,看这样子,今日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但! “坐稳了!” 慕渔咬紧牙关,迅速挽起袖子用带子固定。 不就是一个车夫跑了嘛,有啥大不了的! 无人驾驭,她自己来! 只不过…… 虽说慕渔心中豪情万丈,但她还真没驾驭过马车。 在怡州里,她干过各种农活,唯独没学过赶马车。 更甚的是,养父母担心她弄伤家里唯一的牛,连牛车也不许她驾驶。 女孩握着缰绳,一时手足无措。 而身后的姐姐柔弱,兮香遇事更是六神无主。 若再想不到办法,她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人和马一个样,你后面拿鞭子抽两下,它怕疼,自然就往前走了。” 正混乱间,脑中响起一句话,那是前世在秦王府,她丈夫唯一一次对她说话的回忆。 别的都忘了,但这句话此刻却提醒了她。 马鞭,她需要找到马鞭! 慕渔连忙低下头,一把抓住马鞭,小心翼翼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咻!” 马儿一声长鸣,竟然开始向前迈步。 慕渔心中一喜,放下马鞭,手持缰绳引导,意欲让马儿转入旁边的小巷。 京城的道路曲折复杂,多转几个弯,或许就能摆脱那些恶徒。 只需稍加等待,待他们走远,再寻路回家。 危险,或许就能就此化解! 看着前方的小巷越来越近,慕渔心头不由放松了些。 然而! 一箭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还不等慕渔反应,一箭已深深扎入马臀! “咻咻咻!” 剧痛之下,拉车的马儿发出阵阵嘶鸣,随即在痛楚刺激下失控乱窜!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四周交战的人群。 “什么声音?” “那边!” “那边有辆可疑马车!” “追上去看看!” 他们想找的人可能就藏在那马车上,想趁乱溜走!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必须把人带回去! “追!全都给我追!” “是!” 呼啦啦…… 一群黑衣人当即朝慕渔她们坐的马车追去。 刚刚还和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那群黑衣人显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他们难道不是来绑人的吗?咋说走就走了呢?” 一边拽着郭老先生,一边握着长刀的成安,一脸茫然,这些来抢人的是咋想的? 第85章 马车失控 一直守在病恹恹男人的身边的墨白走出人群,往声音所传来的位置瞄了一眼。 “可能是误会了,以为那马车里藏了郭老先——” “哎,那是!” 墨白话说一半,突然脸色大变。 “那似乎是渔小姐的马车!” 主子之前特意吩咐过,让他暗中留意渔小姐的动静。 听说渔小姐今天要到顺义侯府去,他就多留了个心眼。 虽然就瞅了一眼,不过他敢打包票,那马车准是渔小姐的没错! 病恹恹的男子一听,脸上的轻松立马不见了。 连命令都来不及下,人已经凌空跃起,翻身上马,直愣愣地往慕渔那边追去。 墨白见状皱起了眉头,“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连喊了几嗓子,可那男的已经骑马远去,根本没半点回应。 “不成,我得跟上去看看!” 墨白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主子有个万一。 成安因为要守着郭老先生,可不得不留下,心里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主子这不胡闹嘛?! “呵,胡闹?” 站成安边上的老人悠悠吹了吹胡子,望着男子离去的方向,随即摇了摇脑袋,“这哪是胡闹,这是在玩命呢!” 自己身上的毒都解不了,本来就命悬一线,还这么豁出去瞎搞,不是送死是啥? “啥玩意儿?!” 成安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抓紧了郭老先生,道:“那,那么先生有法子治我家的主子吗?” “哼!” 郭老先生随即又哼了声,“小子,光说些废话!” 他这鬼医圣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天下间还有啥病能难得住他? 但是…… 郭老先生眼睛眯了起来,能治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治,又是另一码事了。 …… 另一边 被箭射中了的马还在不要命地狂奔! 慕渔死死攥着缰绳,牙关紧咬,想让马停下。 可是,疼得早已没了意识的马,哪还能听得进去? 再加上慕渔用力拽着缰绳,让马的脖子更难受了。 拉车的马又是声长嘶,前蹄高高抬起,猛地往后一甩,一下就把慕渔整个颠进了车厢后面。 “砰!” 慕渔重重地摔在车厢壁上,顿时头昏眼花。 “小姐!” 兮香赶紧上前扶起慕渔。 虽然手脚都不太听使唤,不过慕渔还是咬紧牙关,挣扎着想要爬出去再试试让马停下! “小姐,别动了!”兮香非常担心慕渔。 马跑得这么快,小姐再出去,说不定会再次被颠了回来,小姐本身就瘦弱,这么颠几下,身体可吃不消! 但是—— “不成,我得想办法叫马停下来!” 刚才在马车前面看得格外清楚,马因为疼痛,一路狂奔,因此已经快到京城红枫河边上了! 她若不叫马停步,所有人都会落入红枫河的怀抱。 “那,咱们能不能跳车逃生?” “不成的。” 慕渔摇摇头,马车如箭在弦,她的身体纤细,长姐性情柔弱,一旦跳车,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那黑衣人已逼近,她们若轻率跳车,个个带伤,又怎能对抗紧追不舍的敌人? 她不可拿生命做赌注! “这可如何是好?” 兮香焦急万分。 慕渔咬紧牙关,用力拍打脸颊,她必须保持清醒,此刻绝不能晕厥,必须再搏一回! 她要守护三人的安危! “你帮我看好长姐!” 言罢,慕渔手握车门边框,一点点向外挪动。 马儿疾驰,马车颠簸不止,她屡试屡败,始终够不着缰绳。 突然! 车轮碾过路上石子,巨震之下,她被抛向空中。 紧接着—— “砰”地一声,她重重摔回车厢内。 “可恶!” 撞击让慕渔头晕目眩,几乎痛昏过去。 而她屡次尝试中,眼角余光察觉红枫河已近在咫尺。 显然,无法令马儿止步了。 慕渔急问兮香:“你会游泳吗?” 若兮香能游,她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落水后立即向对岸游去,借夜色隐入错综复杂的小巷,或可逃出生天。 然而—— “小姐,我不会。” 兮香摇头,生于北方的她,自幼被卖,从未有机会学游泳。 慕渔心凉半截。 长姐与兮香皆不通水性。 她已遭重摔,落水后仅能带一人至彼岸。 难道,今日她们便要不明不白地丧命于此? 兮香冰雪聪明,瞬息便知慕渔为何问及此事。 “小姐!” 兮香紧握慕渔的手,坚定道:“一会儿你带着大小姐游到对岸,别管我!” 身为平阳侯府的丫鬟,她理当以小姐为先,个人安危不足挂齿。 “不可!”慕渔眉头紧锁。 前世,兮香曾忠诚告诫她慕嘉和的恶意。 那时她未识慕嘉和真面目,误解了兮香的忠言,直至兮香逝去,还以为是她挑拨离间。 重生之后,自己才领悟到兮香始终忠心耿耿,因此她不能让兮香为自己无辜牺牲! 更何况,她刚承诺能保护所爱之人,如今—— “快追!拦住马车!” 正当慕渔心乱如麻之际,黑衣人的呼喝声愈发迫近。 “嗒嗒嗒!” 马蹄声如雷贯耳,震撼着慕渔的心房。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这…… “速速!马车就在前方,拦截并找出人来!” 为首黑衣人高声呼喝,随从们随即催马加速。 黑衣人单骑,远胜她们马拉车的速度。 转瞬之间,领头黑衣人已逼近马车。 那黑衣首领紧握缰绳,另一手试图阻挡失控的马车。 可几经努力,他意识到这疯狂的马已是不可阻挡,便果断放弃,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光一闪。 喀嚓! 马颈被一刀两断! 沉闷的响声,如重锤击鼓,听得人心头一紧。 疾驰的马车终在即将冲入红枫河时戛然而止。 河面波光闪烁,岸边柳枝轻摇。 夜幕下,一匹无头马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了无生气。 马尸之后,唯剩一辆孤单的马车,无助地停在河边。 它就像河流中的浮萍,仿佛微风一来,就会消散无形。 不久,其余黑衣人纷纷催马赶上,将马车团团包围。 “老大,人肯定在里面,我们闯进去把人抢出来吧!” 手持巨斧的一个黑衣人,听着嗓音粗犷,迫不及待欲上前动手。 然而,领头者刀锋一横,拦下了他:“急啥呢?!” 刚刚与他们对抗的,哪个不是身手不凡! 第86章 难逃此劫 为了那人,两边都是拼死相搏,胜负难分! 既然对方能将那人暗藏于马车之中,车中必然有高手护航才是! 轻率行动,只能自讨苦吃! “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巨斧汉子声音透着急切。 这里是王城重地! 他们尾随车队潜入已是不易,加上街上的激战声势浩大,晋国守卫军必会迅速赶来! 到时候,想带着那人无声无息离开京城,谈何容易! 首领沉默了。 这些他都清楚,但他们没注意到吗? 自他砍倒马匹后,马车内一片静寂,静得有些古怪! 风暴前的宁静,总是异常得让人不安! 此刻越是宁静,待会儿冲进马车的冲突,恐怕越是凶险! 然而,他并不知道,马车内三位姑娘正屏息敛气,生怕引起外头人的注意。 慕渔紧抿双唇,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窥视。 一、二、三……十! 除却首领,外头的黑衣人足有十个! 刚才,首领那干净利落地斩马动作,她其实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的身手非凡,要取她们性命,犹如捏死蝼蚁般轻松! 况且,她也全都听明白了,原来是他们误会她们的马车藏有他们要找的人。 这种死士,一旦认准目标,任何解释对他们来说都是徒劳。 慕渔心中愈发惊慌。 无论怎样权衡,她们似乎都难以逃脱此劫! 身旁的慕鸢清,吓得立马用手捂住嘴巴,强忍不出声。 但恐惧的眼泪,早已浸湿了她的脸颊,泄露了内心的极度恐慌。 时间悄然流逝,每一秒都沉重地压在心头。 包围马车的黑衣人内心忐忑,靠近的步子犹豫不决。 然而…… “动静似乎是那边传过来的,咱们过去探个究竟!” “都紧跟上,每个角落都搜查清楚!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回报!” 巡逻的士兵闻声赶来,黑衣人群里紧张气氛升级,火光逐渐逼近,让人心慌意乱。 那手持巨斧的大汉眉头紧锁,“大哥,不可以再耽搁了!再拖下去怕是晋国的那些士兵就会发现我们!你忘了咱们上面的命令吗?” 不仅要带回鬼医圣手郭老先生,更要做到不留痕迹,不让外界知晓是他们在行动! 绝不能让敌国察觉,有人正急需郭老先生去救命! “够了,别吵!我明白!” 领头汉子咽了口唾沫,手紧握长刀,目光穿透马车,藏着不易察觉的惧意。 巨斧的话没错,此行不允许失败。 “你们俩,上前查看!” 他给前排的两名黑衣人又使了个眼色。 “是!” 二人响应,紧握手里的兵器,一步步向慕渔她们马车逼近。 “哒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步步紧逼。 兮香与慕鸢清相依,眼泪不禁滑落。 慕渔咬紧牙关,悄无声息地握紧车内的把水果刀,心知肚明,只能背水一战。 哪怕多抵挡一会儿也是好的! 命运弄人,岂不讽刺? 她重获了新生,原本以为能先发制人,为前世之仇雪恨,未料竟会不明不白命丧于此。 “哒哒、哒、哒、” 黑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透过薄帘,慕渔几乎能看见那只即将掀起帘子、持刀而入的黑影。 “咕噜噜……” 千钧一发之际,自马车座位下突然冒出的小灰,让慕渔心弦紧绷,以为命悬一线之时。 这只自食了桂花糕后便躲在座位下的小家伙,猛然露面。 “咕噜噜……” 黑暗中,小灰的双眼如黑宝石,闪烁着神秘光芒。 它身躯拱起,直直盯着帘外的动静。 慕渔认得出,这是小灰准备攻击的姿态。 但她连忙摇头制止。 在秦王府的日子里,下人们曾告诉她,别看小灰看似可爱无害,实则凶猛无比! 她明白,那只是王府中人言过其实。 即便小灰真有野性,但它才不过一个多月大,又怎能与那些训练整齐的黑衣人抗衡? 更不用说,尽管送它的人让她反感,她对小灰却是有感情的,不愿它无辜牺牲。 然而—— “咕噜噜……” 小灰仿佛未听见慕渔的声音,幽冷的眼神越发令人胆寒。 两黑衣人一步步逼近马车,突然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磨蹭啥呢?赶紧查清楚车里是咋回事!”领头的大汉在后头厉声催促。 “是,大哥!”二人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上前,手指刚碰上车帘, “嗷嗷嗷嗷!” 一阵痛彻心扉的感觉瞬间从手上传来,就像被火灼烧! 他们猛地抽回手,只见手背上已被某种尖锐之物割开了一条长长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而马车内,依旧静悄悄的,没半点声响。 滴答,滴答,血珠掉落的声音格外刺耳。 车内,慕渔三人面面相觑。 小灰……小灰它,竟然有这本事? 就这么轻描淡写把敌人赶走了? 慕鸢清先前还绝望哭泣,此时也被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真的是只猫吗? 她没看错吧? 这样一只看起来软绵绵的小猫咪,竟然把那两个黑衣大汉吓得连连后退? 慕鸢清满眼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地望向慕渔,心中疑惑丛生,这究竟是何方神猫? 慕渔一脸懵圈,她真没想到小灰这么能耐。 原本以为秦王府的下人只是夸大其词,现在亲眼所见,连她都吓了一大跳,小灰真是太牛了! “嗷嗷嗷!” 被小灰划伤的二人边喊边退,心里凉飕飕的。 这马车邪门得很! 他们自认为武艺不凡,可马车内的高手出手时,竟让他们丝毫未觉察到任何内力波动! 出手既快又狠,却不见真气外露,这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这位被他们称为“高手”的那个小灰,击退敌人后,对着慕渔摇了摇毛绒绒的尾巴,那小眼神仿佛在说:瞧我多厉害,回家得多奖励我几条的小鱼干吧? 兮香:我是不是眼花了?这小猫咪怎么像成了精似的,难道真是个人精转世? “出什么事了?” 领头的大汉闻声赶来查看。 见手下背部被利器划伤,伤口平整,下手之人必定是个中高手! 他猜测没错,这车里藏的正是郭老先生! 两名受伤黑衣人述说里面的怪事,众人不禁又退后几步。 如此高手,谁敢轻易靠近? 第87章 精心设计 但是…… “你们几个去那边探探,剩下几个,跟我去那边……” 眼看巡防营的队伍逼近,他们已无暇犹豫。 “兄弟们,一拥而上!” 领头者抽出长刀,直指马车! 马车内空间有限,哪怕有绝世的高手,顶多也就一两个。 高手还需要分心去保护郭老先生,抵挡不住他们人多势众的连续攻击!众人齐上,胜算颇大! “……”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但领头者毅然决然,长刀一举,声色俱厉:“谁敢迟疑,即是战场上逃窜的叛国贼!” “明白!” 重压之下,黑衣众人异口同声,握紧兵刃,步步紧逼那辆马车。 车内,刚放松些许的三位少女,目睹黑影逼近,心跳猛地加速,特别是慕渔,眉头拧成一团。 刚才外头黑衣人措手不及,才让小灰一击得手,眼下这阵仗,任凭小灰英勇,怎可能以一对多? “杀!” 就在慕渔思绪纷飞之时,外面的吼叫声穿透夜空,小灰闻声收起嬉笑,瞬间进入战斗姿态。 “唰唰唰——” “冲!给我往里冲!” 黑衣人步步紧逼,小灰腾空而起,利爪与尖牙撕扯着伸来的手腕和臂膀。 然而! “哧啦!” 混乱中,某把兵器不经意间割裂了马车帘幕,那层薄薄的遮挡应声而裂。 呼呼……春风拂过红枫河畔垂柳,也吹拂着残破的帘布。 “女子?” “还有只猫?” 戒备森严的黑衣人一时愣住,目光迅速扫过车内的三人以及一猫。 一名侍女,满脸惊恐;一位小姐,浑身发抖;另一位少女,虽试图以小刀示威,手却颤抖不止,显而易见内心的恐惧。 显然,先前的袭击者并非她。 帘幕破碎,车内景象一览无遗,除却这三个女子,仅剩下—— 一只手掌大小的小奶猫? 所有令他们胆寒、心悸的源头,竟是这只猫?! “啐!” 黑衣人们顿觉被戏弄了。 并且! 车里根本没有他们打算要找的郭老先生。 精心设计,用一辆破旧马车诱他们上钩,如同玩弄孩童般愚弄了他们! 愤怒与任务失败了的懊恼交织,驱使他们挥刀向车内女子砍去。 “兄弟们,给我杀!” 无法带回郭老先生,反正他们难逃一死,即便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在此拉几个陪葬! “杀!给我杀!” 领头男子羞愤交加,冲在最前线。 “别过来!谁都不要过来!” 面对逼近的黑衣人,慕鸢清终是哭喊出声,同样惊恐至极的兮香,也不顾一切地抓起了马车内的小桌小凳,拼命往外掷去。 可惜…… 兮香的反抗,在这群人眼里不值一提。 “哐当!”领头者右臂一挥,几刀下去,小桌便断为两截。 桌子碎片随风飘散,尘埃迷离了领头汉子的眼眶。 “喵嗷!” 小灰瞅准时机,矫健一跃,犹如离弦之箭,直扑向前。 它凌空飞跃,霎时已至那汉子面门。 “嗖!” 锐利爪尖闪现,刹那间,汉子的脸庞就被勾勒成了一副滑稽的猪猡样! “大哥!” “头儿!” 其余黑衫汉子欲擒住小灰,怎奈它体态娇小,动作敏捷,轻轻一闪,总能避开他们的捕捉,所到之处,更在那些汉子脸上留下斑斑血痕! “别管我,去解决那几个女的!” 领头汉子愤恨跺脚。 身为二级侍卫的他,竟在一只微不足道的小猫这里栽了跟头,这耻辱,他誓要雪洗! 他一定要将那些女子置于死地! “快行动!” 领头汉子咆哮命令,黑衫众人唯有遵从,纷纷调转矛头,直指慕渔她们。 哎呀! 慕渔牙关紧咬,毅然决然地站到慕鸢清和兮香面前。 尽管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无非是渺小如尘埃一般,但她绝不会低头,更不会退缩半步! 风声伴着紧张的气氛呼啸而过。 “谁都别想靠近我!” 慕渔手里紧握的小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力量筑起一道防线。 就在这紧急关头,小灰眼见主人遭遇险境,毫不犹豫地从那领头壮汉肩头一跃而下,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速奔回。 “喵——呜!”一声响亮的猫鸣,小灰使出浑身解数,再度腾空而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逼近人群最前方那人头顶。 “哐当当!”一片混乱中,惊慌失措的脚步和物体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那人头瞬间被捏得像极了膨胀的猪头,变形而骇人。 然而,正如慕渔心中隐隐担忧的,小灰虽勇,终究只是只小猫咪。 面对众多黑衣人的围攻,它那点英勇渐渐显得力不从心,初时的猛烈与坚韧被时间一点点消磨。 黑衣人们察觉到小灰攻势减弱,交换了个眼神,便默契行动起来。几个从前面对抗小灰,其余则悄无声息地绕到马车两侧和后方,对车内的女子下了狠手! 慕渔心头一紧,急欲召回小灰,可黑衣人感觉自己被这小猫戏耍,怒火中烧,哪里容她求援? 一声尖锐的金属划破空气的声响,一黑衣人持剑斩向马车壁,如切瓜般轻松破开一道豁口。 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距慕鸢清的眼眸不过咫尺之遥。这位平凡女子竭力想保持镇定,但面对死亡的威胁,终是恐惧占了上风,一声未竟,便昏厥过去。 “大姐!” “小姐呀!” 慕渔和兮香的惊呼非但未能唤起同情,反而更加激发了黑衣人的狂热! “你们这些蠢女人当我们是傻子,今天就让你们见识黄泉路!” “给我上!” 黑衣人步步紧逼,小灰体力殆尽,即便意图回护慕渔,也因动作迟缓,被敌人捉住破绽,一把扼住了咽喉,狠狠摔在地上。 “噗!” 鲜血自小灰口中喷溅,染红了毛发。 这一摔,显然让它遭受重创。 然而,尽管倒地不起,小灰仍旧发出低沉的咕噜声,那双如墨宝石般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敌人,准备再度反击的意图昭然若揭。 慕渔看在眼里,心中焦急。 这时,领头的黑衣人啐了口痰,大步上前,打算拎起小灰。 “咕噜噜……” 小灰瞪圆了眼,警告着他别靠近,但它此时毫无还手之力。 第88章 是敌是友? 而慕渔她们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自救尚且不暇,更别提救助小灰了。 领头人的大手逼近,眼看就要得手,突然—— “砰!” 黑夜中,一枚小石子仿佛天降神兵,精准击中了他的手背。 那力度惊人,仿佛蕴含着排山倒海之力,领头人应声倒地! “谁?是什么人?谁他娘多管闲事?!” 突如其来的干预令黑衣人戒备升级,迅速集结,紧张地望向柳林深处,那里似乎隐藏着未知的威胁。 “哒,哒,哒。” 那节奏古怪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上,带来无形的压力,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力量正逼近。 慕渔的目光,也随之投向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是谁,在这幽暗之中悄然而至? 又是哪位侠士,会选择在此刻伸出援手? 黑雾缭绕间,那人的存在仿佛刻意回避着所有的好奇与追问。 “哼。” 一丝冷笑,自暗处悠悠飘来。 慕渔闻声,全身一震,心跳霎时停滞。 尽管往昔与那人交谈寥寥,甚至彼此称不上熟络,但这声音,与记忆中那道低沉悦耳的嗓音如出一辙! 然而,为何? 他为何现身此地?又为何要援救她们? “你们触碰了禁忌……” 暗影中,他的声音冷冽异常,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 禁忌?黑衣众人眉头紧锁,心生疑惑,难不成指的是这三个看似平凡的女子? 莫非,她们并非如计划中那般,仅为诱饵? 那么,她们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慕渔三人。 慕渔抿紧双唇,心中明镜似的清晰。 此生与他未曾谋面,唯一的交集,仅在于她曾在清圆斋那次无意中的救援。 于他而言,自己微不足道,绝不会因此成为他现身的理由。 兮香与长姐自然更不必提,他那样的高高在上,怎会为区区“无足轻重”生命破例而出? 三人更加不可能会是他所言的“禁忌”。 “咕噜噜……” 昏厥边缘的小灰,似是感受到了暗处的庇护,猛然振作,迅速匍匐至那男子背后藏匿。 慕渔抿了抿唇,原来,一切是为了小灰。 可是,不对劲。 他不是已经把小灰留给了自己吗? 而且,他又怎会知晓小灰正处于危急关头? 太多的疑问,在见到他的瞬间如潮水般涌上慕渔的心头。 只是,此时此刻,哪有空闲细究这些谜团? “清理完毕……” 他那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 夜色中,一袭持剑之影蓦然显现。 慕渔半眯着眼,未及看清那人的动作,只听得耳边风声掠过—— 先前还扬言要取她们性命的黑衣人,此刻尽皆倒下。 鲜红的血迹漫延开来,将红枫河边的柳林染上一片狰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诡谲。 “……小姐!” 兮香心惊肉跳。 这么多黑衣人绝非常人,出手者更是武艺超群! 他们的出现本就蹊跷,而今亲眼目睹如此血腥一幕,她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清除的目标? 恐惧令兮香紧握慕渔的手更加用力。 不过是赴了一场顺义侯府的赏花宴,何至于,陷入这等险境? “别怕,我没事……” 慕渔察觉到兮香的恐慌,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轻声道:“你先去瞧瞧长姐怎么样了。” “小姐!”兮香寸步不让。 慕渔则以摇头回应,示意她安心。 围在他周遭的,全是精英中的佼佼者,假如他真有意灭口,兮香即便在这儿也是枉然。 再说…… 十四岁的小姑娘,眼神坚定地投向柳树林中的那片黑雾。 虽然她对他没啥好印象,乃至心底有些反感,但她明白,他不是那种会随便伤人的家伙…… 想到这儿,少女的脊梁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许。 她也好奇,他到底为何会在此现身。 黑雾之中。 男子俯身抱起了藏在自己背后的小灰。 再抬眼,他的视线就与一对异常明亮,犹如繁星闪烁的眼眸相遇。 为顺义侯府举办的赏花宴,画堂特意从清圆斋那边送来的众多物品中,挑选了这件用雨丝锦织成的衣物。 衣服的尺寸完全按照她的身材定制。 穿在她身上,既合身又美观。 映得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纯净似雪。 他心头微微一沉,以前,他怎就没发现她的眼神如此清透? 不仅这样,他还从她的眼里读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决心。 她不认识他是谁,更加不清楚是敌是友,经过刚才那么可怕的状况,她依然能如此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 他猛然意识到,以往的自己到底有多糊涂,才会忽略了身边之人如此耀眼的存在。 “咕噜噜……” 手中的小猫因受伤,不断喘息。 它鼻尖吐出的温暖气息,让男子回过了神来。 他嘴角几乎不易察觉地上扬,随后一步一步,向眼前的那个少女走去。 春夜京城,弥漫着难以言表的奇异氛围。 夜风拂过红枫河,轻轻搅拌着河水,更让洒满河面、如瀑布般倾泻的月光,变成一块块闪耀的宝石,瞬间反射出了无数梦幻般的绚丽光芒。 这些光芒照亮了红枫河畔柳林。 在那些轻轻摇曳的柳枝的深处,一位身姿挺拔少年缓缓走出。 他身穿一袭玉白色锦衣,而衣袍上雨过天晴色的丝线还绣着翠竹图案。 加之以玉冠束发,脚踏一双的青云靴,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息,仿佛是京城中最平凡不过的书生。 然而,慕渔比任何人都清楚。 站在了她的面前的男人,正是昔日晋国威名在外的秦王。 那位杀伐无数,所向披靡,手上沾满鲜血的那位秦王殿下! 皇室同父异母亲弟弟,皇帝最年轻却也最为天赋异禀的儿子。 乔羽书。 “……这是姑娘的猫咪吗?”男子将手中的小灰递向慕渔,“它似乎受伤了。” 慕渔低下头,见小灰安静地躺在他手心,一动不动,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接。 “它本便是公子的宠物,既然它自行回到了公子的身边,那就请公子带它回去吧。” 她早料到,遇见小灰,当然也会再次遇见他。 果不其然,小灰回来没几天,她又碰上了他。 还是早日把小灰还给了他为好,没了小灰,没了来往的理由,那么她也就不用再见他了。 第89章 错把英雄当恶人 可男子闻言,眼眸不觉紧缩了一下。 “你怎会知晓,那是我赠予你的礼物呢?” 此生首次相见,她本不应认得他,更无从了解。 然而她言之凿凿,莫非…… 一个冒险的想法在他心中萌芽。 男子凝视女孩的眼神不禁紧缩。 或许是他的注视过于炽热,又或是她意识到言语中的失误,慕渔的脸颊隐约泛红。 她差点忘了,他观察力何其敏锐。 慕渔迅速眨眼,随即指向乔羽书身旁的墨白,解释道:“他上次到平阳侯府送物品时,我留意了他的样貌。” 墨白既作为清圆斋的使者出现过,那么,能让墨白随侍左右的,自然只有清圆斋主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少女的说明合乎逻辑。 但男子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深邃的光芒。 她比他预想的更加机智。 这份审视让慕渔浑身不自在,连忙低头,后退一步,语带冷漠地说:“公子还是带小灰回去吧,家规严格,小灰又极不安分,不便我再收留。” 慕渔以平阳侯府为借口,这理由恰当合理。可乔羽书对此全然不顾,只紧抓她刚才提及的“小灰”! “你是怎么知道它名叫小灰的?” 前世,她是在嫁入秦王府后才认识并喜爱上了小灰的陪伴。 按说,他现在提前把小灰送给她,她不该知晓它的名字! 或许…… 那个尤为大胆的猜测再次浮现。 他死后灵魂徘徊京城,未散不去,甚至未走黄泉路,未饮孟婆汤,而是回到了现世。 那么,这个当初在他逝后仍妥善管理秦王府,即使众人放弃秦王府时仍坚守照看它上下的人,是否也遭遇了类似的奇异经历? 慕渔咬到舌尖,意识到了自己的又一次失言。 没注意到男子灼热的视线,只轻轻转动眼珠,轻描淡写地说:“我看它的身上有三种颜色的毛发,就随口给它起了名,原来公子也是这样称呼它的吗?” 慕渔刻意让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乔羽书细致且敏锐,若显得急于解释,他可能会疑心隐瞒,对她倍加关注。 而这对她而言绝非幸事。 她只求安静离去,此后与他再无瓜葛。 乔羽书字句分明地听着,每个细微表情也没错过。 她异常镇定,不像是说谎。 男子戒备的心缓缓松弛。 得知她并非与他一样重生而来,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坏难辨。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昏迷多时的慕鸢清终于醒来。 遍地的尸体,持剑的男子,令她惊惧不已。 她心头一闪,认定乔羽书和墨白也像之前的那些黑衣人,是来取命的恶徒! “小姐莫怕,是这两位少爷刚救了咱们。”兮香简洁说明状况。 慕鸢清这才安心,“原来二位少爷是仗义相助,我错把英雄当恶人,是我鲁莽了。”说着搀着兮香起身,遥遥向他们施了一礼。 “小姐无须多礼。”乔羽书示意墨白扶起人,“小姐受惊不小,回去需得好生调养。” 她毕竟是长姐,王府下人提过,在平阳侯府里,唯有长姐真心待她。 救她,自然是分内之事。 “还是得感谢二位少爷。” 乔羽书仪表堂堂,英俊非凡,言谈温和,让人舒心,慕鸢清心中顿生好感。 可…… 站稳后,慕鸢清目光一凝,落在乔羽书掌心的小灰上。 眉头微皱,记得阿渔提过,小灰怕生,不轻易与人亲近。 就算说了是阿渔的姐姐,小灰也是高傲地不愿接近。 为何这位少爷能捧着小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 “小姐,小灰是这位少爷送给小姐的。” 兮香看出慕鸢清的困惑,连忙解释道,面前这位,正是清圆斋的东家,而刚才挥剑救人的,是清圆斋伙计! 伙计?! 墨白嘴角一抽,头一回被人称为伙计。 但…… 墨白看得明白,这位慕渔小姐视主子如生命。 既然她身边婢女讲他是个伙计,那就暂时当回伙计吧。 “哦,原来如此……”慕鸢清惊叹点头,眼前少年看似年少,竟是清圆斋主人,真不简单! 等等…… 慕鸢清忽有感悟,惊讶地望向乔羽书,“你便是阿渔口中那个送了猫的混蛋?!” 众人:“……” 大小姐是被吓得失态了吗? 怎能在人家面前,说我们小姐认为他是混蛋? 这话回了侯府,悄悄说不行吗? 乔羽书嘴角微动,不解地看向慕渔,他何以成了“混蛋”? “咳咳。” 慕渔轻咳了两声,坦然迎上对方的目光。 “这么说确实有失礼仪,但少爷送这么多礼物,实在太过。” 这话出自慕渔肺腑。 清圆斋毕竟在京城里神秘莫测,多少人想攀附关系。 她只是个小小的侯府嫡女,父不亲母不爱。 清圆斋突如其来的大礼,难免引人侧目。 更不同于武安帝利用谢明月和姜玉梨之事敲打一下德顺侯府,警告姜家人收敛,别借长公主之名胡作非为,故而派胡德公公送礼给她的目的。 清圆斋无缘无故地给她送礼,自然而然地让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不仅是平阳侯府内让慕珠云、慕嘉和心里不舒服,就连整个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姐因为这事,把她记在了小本本上。 她固然想为前世的自己讨个公道,夺回本就属于她的一切,但这并不意味她愿意成为大家攻击的目标。 “……” 男子仔细听着她的话,似乎意识到,自己确实思虑不周。 他抬头,望见少女的脸上那鼓鼓的不满神情,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对着少女深鞠一躬。 “是我考虑不周,给姑娘添了麻烦。” 慕鸢清:“……” 她没看错吧?清圆斋的主子,居然就这样对着她的妹妹道歉了? “你……” 乔羽书的举动也让慕渔心中一惊。 她知晓他的身份——清圆斋主人,更是秦王殿下。 他这一躬,让她的小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然而,慕渔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挺直腰板,直视他的眼睛。 “所以,若非必要,请公子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慕渔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寒意,“小灰我就不收了。” “……” 男子不笨,明显能感受到少女语气中的疏远。 第90章 渔小姐,后会有期 这让他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从前,她是他的身边最亲密的人。 但现在,不知为何,她对他总保持着一种莫名的戒备和敌意。 吩咐人把送来的礼物收进了库房,不让拿出来。 又让人把小灰无情地扔出了平阳侯府。 现在,还严厉地告诉他没事别来找她。 虽然他已经决定,先缠上她再说,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气氛陡然变得沉重。 慕鸢清瞪大眼睛,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见他们都不说话,她便拉着兮香走到慕渔身旁,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阿渔,毕竟这位公子刚才还救下了我们呢。” 对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态度不该这么的强硬吧? 慕渔抿着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每当看到他的脸,想到前世自己是如何被他欺骗,被当作迷惑皇帝的棋子,心中的愤懑就难以平息。 权当从他这里讨点利息回来好了。 反正以后也不会经常见面。 如此一想,少女的脸上的冷漠没有丝毫改变。 慕鸢清:“……” 刚才阿渔跟她说话时不是还很讲道理吗? 怎么只要提到了那位送猫来的公子,她便变得有点奇怪了? 不管怎样,既然他们刚刚救了她们,那她们理应礼貌相待。 “这位公子……” 慕鸢清微微行礼,想代慕渔向他道谢。 可话到嘴边,对面那位如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却淡然地对慕渔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在下做事不够周全,给姑娘所带来的困扰,是我不对。不过,小灰既然已经送出,就是姑娘的猫咪了。” 说到这里,乔羽书的语调变得更加庄重:“小灰既然是小姐的,刚才又为了守护小姐和众人受伤,小姐难道要硬起心肠,不带它回去治疗吗?而且……” 他的话语稍作停顿,看向少女的眼神更加炙热:“我看小姐聪明过人,既然养了小灰几天,应该了解它的性格脾气。它认定了您做主人,就算我带它走,它要是不听指令,岂不是白白送命?” “你!” 慕渔原本冷漠的脸庞,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指责她是铁石心肠?袖手旁观?不顾小灰的安危? 他可是秦王殿下,身边多少医术高超之人听候差遣,怎么可能没有办法救小灰? 前世他只是欺骗她,这辈子怎么就越发显得无赖了?! 简直是在胡搅蛮缠! 慕渔面无表情地说:“我已说过,家规严厉,父母都不喜欢小灰如此的小动物,你若硬要我带它回去,我也无法保证能妥善照顾。” 言下之意,即使她把小灰带回家,对小灰同样不利。 “原来如此……” 男子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灰,语带不平地说:“既然你这个主人都这么不愿意带你回去,那么你就只好跟我走了。” “嗷……喵……喵喵……” 小灰似乎听懂了乔羽书的话,又似乎察觉到慕渔绝不带它回去的打算。 它那如墨玉般的双眼顿时充满了忧伤,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这样一来,她好像真的成了那个狠心抛弃爱慕者的薄情郎。 而小灰,则是那个不顾一切也要守护她的痴情女子! 慕渔:这一人还有一猫,真是—— 一个要比一个会磨人! 不行! 她不可以心软。 今天如果因为心软带小灰回去,以后这个人必定会一次次出现! 慕渔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恢复平静的神色。 “请公子不要再强人所难。天色已晚,而且我和姐姐遇到危险,家里长辈一定很担忧,不便再与公子闲谈。” 语气坚决,表明了不会带走小灰的决心。 说完,慕渔连忙给兮香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收拾好马车上的东西准备回侯府。 见到这一幕,抱着小灰的男子,漂亮的眼眸轻轻低垂,或许是背后柳林的暗影投射,让他显得格外孤寂。 兮香心中不由得生出疑问:小姐平时对下人极好,为何每次涉及清圆斋主,她就显得那么无情? “兮香,快整理东西。” 慕渔似乎一刻也不想与乔羽书共处,催促兮香加快动作。 一副决绝且无情的姿态。 然而这次,那位俊美的男子却微微挑了挑眉,怀抱着小灰,对着慕渔意味深长地浅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也该尽早回去,看看能否找到高明的大夫,治好小灰的伤……” 话音刚落,不待慕渔开口,那人影已大步流星,没入夜色浓厚的柳林深处。 “慕家渔小姐,后会有期!“ 墨白拱手一礼,紧跟其后,消失在茫茫树影间。 转瞬,红枫河岸仅余她们三人身影。 慕渔目送那幽暗柳林,确信那人离去,心头方才松绑,旋即恍然大悟。 说什么不确定能否寻得大夫救治小灰? 这不是明摆着离开时还要言语撩拨一番? 念及此,对方或有意让她因小灰心生内疚,胸中怒火不由自主腾起,适才为何不趁其不备,狠狠踹上一脚? 也好为前世自己出口恶气! “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兮香顺着慕渔目光,见是那一片柳林。 小姐是否在那一位公子离开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或许过于冷漠,心生悔意? 慕渔未知兮香心思,只轻轻摇头,提醒自己勿再因那男子波动情绪。 “东西收拾好了吗?“她问道。 兮香答:“车内物件碎的碎,毁的毁,无甚收拾的必要,我们回侯府吗?“ 慕渔吩咐兮香搀扶慕鸢清,长姐今晚必受惊不小,归家后需即刻让知书熬制参汤,以安长姐心神。 “我们回去吧。“慕渔道。 “好!“兮香点头,携着慕鸢清迈向平阳侯府方向。 行进中,慕渔忽忆一事。 王老伯为陷害她们,逃离后,马匹是被一支横空飞来的箭矢击中,失控奔向红枫河边。 但平静之中,怎会有箭矢直冲马车而来? 慕渔眉头紧锁,令兮香她们稍候,独自折返至红枫河边。 马首已被黑衣人斩落,静卧冰凉大地。 慕渔至马身后蹲下,审视其臀部,那支箭矢犹在。 少女紧咬牙关,拔出箭矢细观。 冷光闪烁的箭头看似平常,慕渔脸色却骤然大变。 第91章 凶多吉少 兮香与慕鸢清久等未见其归,远眺呼唤:“小姐,怎么了?有何不妥?“ 慕渔眼底寒芒毕露。 少女语调冰冷,一字一顿:“无妨,我们回府。“ 回府,她誓要追究到底! 三人失去马车,徒步沿红枫河缓缓而归。 抵平阳侯府,已是夜半更深。 然此时,侯府内外灯火通明,仆人们匆忙穿梭。 “情况如何?可有关于大小姐的消息?“ “没有!府中派出多人寻找,丝毫不见大小姐踪影!听说街上那些黑衣人均是武艺高强之辈!大小姐失踪于那,恐怕凶多吉少啊!“ “唉,真是可怜!大小姐未嫁时待我们多好,现今却无辜丧命,这世上的意外,真是难以预料!“ “哪是什么意外哟!你们难道没听说?大小姐从昌平侯府赏花会回来的路上,是咱们渔小姐硬把她留下的!” “哎哟喂!还有这档子事儿?这么说来,大姑娘出状况,全是渔姑娘惹的祸?” “可不就是嘛!” “……” 平阳侯府的下人们打心眼里瞧不上慕渔,觉得她从头到脚哪有一丁点儿侯门千金的样儿。 前几日,不过是她走运救了个人,皇上才特意给了赏赐。 可这改不了她本质就是个乡下丫头事实。 先不说,大姑娘如今作为袁家的媳妇,按理应当尽早回夫家才合礼数。 单说今天昌平侯府,那位渔小姐当众不给祝侯夫人留脸面那事儿,就已经实在上不了台面。 她这一闹,可是把祝、慕两家多年的情分全给搅和了! “小姐……” 兮香搀着慕鸢清,听着这些闲言碎语,脸色沉重。 这些人说的话也实在太刻薄了。 况且,渔小姐和大姑娘明明同乘一车,大姑娘有难,渔小姐岂能幸免? 他们怎么只顾着念叨大姑娘,就没一个人问问渔小姐怎么样了? 慕渔听在耳里,眉毛轻轻一挑,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异常冷静。 这种是非,她一点也不决定意外。 不过…… 她眼神里藏着几分深邃。 侯府下人也许能知晓她邀请了长姐回府小坐,但他们不该清楚赏花宴内的细节。 显然,这是有人有意透露出去的。 至于是谁…… 她自会有法子查清楚,只是,不是此刻。 “兮香,快扶长姐进屋。” 春风虽带凉意,长姐受了不小的惊吓,又在红枫河边吹了这么久的风,想来身子定是吃不消的。 兮香点头,扶着慕鸢清一步步迈向平阳侯府的门前的石阶。 守门的下人聚一块儿嚼舌根,起初并未留意到她们三人,待看清来者是慕渔等人,皆是一愣。 “大、大小姐?!渔小姐?!你们当真回来了?!” 不是传说黑衣人武功高强,都是江湖高手吗? 不是说他们大姑娘怕是凶多吉少吗? 多少人搜寻无果,她们怎会自己回来? 慕鸢清见状,眉头紧锁,嫁入袁家尚不满一年,家中的下人竟如此的怠慢阿渔? 更别提刚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了! 难道说,这一年来,阿渔总是遭受这样的非议? 她不敢细想,也不愿意去想,阿渔究竟受了多少苦。 慕鸢清抿紧嘴唇,正色望向众人,严肃说道:“我与渔小姐回来了,如今你们不去通报,在这儿发什么呆?府上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啊,是,是!那小的们立马就去通报,大小姐快请进!” 看门的小厮连忙上前迎接。 慕鸢清却不动,面色微愠,更加严厉地看着那人说:“没见着渔小姐也回来了吗?” “对对,渔小姐也赶紧进来吧!”守门的小厮立刻赔上笑脸。 慕鸢清摆摆手,领着慕渔往沉香小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还不忘压低声音对妹妹道:“我算是见识到这些下人的懒散了,别担心,我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慕渔无言以对, 她这位好姐姐,关键时刻还是先想着护着她。 但她太清楚这位长姐了,性子温柔得像水,刚才门外那几句训斥,在下人们耳朵里不过是轻风拂面。 不过没关系,有她在就没事。 到了沉香小院。 知书听说街上出了事,这会儿已经急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一看见自家小姐平安归来,立刻冲上前迎接。 “小姐,您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小姐,那黑衣人真是凶狠,都是些亡命之徒吧?” “小姐,他们身上是不是带着厉害的武器?那种一刀下去铁都能断的神兵利器?” “……” 慕渔知道知书是关心自己,但也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闹得头疼。 她停下脚步,望向知书,“这些事,你待会儿问兮香就行。 现在,你去找几个人,把马房的王老伯给带过来,如果他不愿意,你就直接用绳子绑过来!” “绑过来?” 知书眨巴着眼睛。 慕渔以为知书觉得绑人太过粗鲁,不大合适。 正要解释,知书却两眼放光,兴奋地说:“小姐,如果他反抗,我能直接用棍子把他打晕再带过来吗?!” 慕渔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小知书不仅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还怕绑一个人不够刺激呢! 而且,小知书甚至没问一句为什么要把王老伯给带过来,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种话。 慕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知书摇摇头,小姐的命令肯定有她的道理,况且现在的小姐就像个小神仙一样,什么事情都洞察秋毫。 她不必多问,只要听话照做就好了。 但是…… “小姐!”知书想起了件大事,眉头紧锁,“小灰今天不见了。你们今天出去后,我就没见过它了。” “我已经都知道了。” 提到小灰,慕渔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不知道那个人带它回去后,有没有找大夫治疗呢? 知书不清楚慕渔的心思,也不清楚红枫河边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家小姐简直神了! 刚从外面刚回来,便连小灰今天不见了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得了? 知书不禁为小姐未来的夫君默哀了三秒。 小姐既聪明,又无所不知。 那岂不是,未来的姑爷无论干什么,小姐都能一清二楚? 京城某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刚迈进门槛的乔羽书,莫名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第92章 猫妖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墨白留意到他身形微微一滞,心下疑惑是否有什么不适,连忙关切问道:“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他们策马疾驰至红枫河边,这一路奔波,显然对主子身体有了些影响。 乔羽书正色道:“不妨事。” 他那双漆黑如夜空繁星的眼眸闪过一丝凝重,随即吩咐:“你去安排人处理一下。” 今夜这场风波不小,宫中那位必定会生疑。 他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殿下放心,属下就已经派人处理了。” 墨白跟随他多年,对他的行事作风了若指掌,因此早在返程路上,就暗中吩咐人处理了红枫河边的那些痕迹。 只是…… 墨白不解,解然护送郭老先生自龙泽驿站回京,沿途未见任何异常。 怎的刚进城门,就冒出如此多的黑衣人? 乔羽书目光幽深,“郭老的身份非比寻常,解然护送自然万般小心。但一入京城,情况就不同了……” 郭老先生一旦进了京城,对解然而言,护送的任务便算完成。 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解然及其手下难免会松懈,而这正是那些个黑衣人下手夺走郭老的最佳时机。 至于是谁要与他们争抢…… 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传言中郭老有起死回生之能。 这样的神医圣手,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不过,那些派去处理现场的人也许能从尸体的装束和武器上,找出一些线索。 “郭老现在何处?” “已按殿下的吩咐,安置在清理好的厢房内,解然在内守护。” “嗯。”乔羽书颔首,“我要见郭老,让解然出来吧。” 墨白步入厢房,向解然使了一个眼色。 解然一见墨白就急于打听:“回来了?殿下是不是把那位慕渔小姐救出来了?” 春夜静谧,英雄救美的桥段! 光是想想,就足以流传千古! 那位慕渔小姐定是被殿下的英勇所感动,恨不得以身相许吧? 墨白:“……” 解然这一趟出门回来,怎感觉思维有些跳跃? 解然眉头微皱,“我说错了吗?” 殿下不仅让我们密切关注慕渔小姐,还为她购置了诸多胭脂水粉、锦衣绸缎,甚至命令我们这些一等侍卫深夜跑到碧云寺捉小猫咪! “哎……” 想到小灰,解然不禁浑身一颤。 那哪里是小猫咪,分明是比野兽更可怕猫妖! 好在,已经赠给了慕渔小姐。 他不必再担心被小灰抓得鼻青脸肿了。 墨白见解然藏不住的喜悦,心中竟有些同情。 要不要告诉他,殿下已经把小灰带回了呢? 罢了,还是别提了。 免得他又受刺激。 “咳咳!”墨白略显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殿下让你先出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 解然大步迈出。 墨白甚至不忍回头看解然的神情。 不久—— “它!它!!它怎么会回来?!!” 男人惊惧交加的尖叫,如春雷轰鸣,猛然炸响。 片刻之后。 乔羽书独自步入厢房。 “你来了。” 一位身穿宽大青灰袍衫的老者,背对厢房的门,安然坐在椅上。 尽管未曾回头,老者的感知敏锐,立刻察觉到有人踏入门槛。 为何如此... 乔羽书体内余毒未消,紊乱的气息几乎难以掩饰。 “是的。” 对于郭老这种人物的超凡能力,乔羽书并不诧异。 正因这份非凡,他才特意将郭老从龙泽驿站请回。 然而,不待乔羽书启齿,郭老便浅笑出声。 “小伙子,你身子虚弱,恐难过冬。召我前来,莫非是为了祛除那缠身三年的寒毒?” “......” 郭老连眼都未抬,便一语道破他身中寒毒之事,这让他…… “别琢磨了,我可无意为你医治。” 平阳侯府内。 虽已出阁,慕鸢清身为平阳侯府的正室长女,地位非同小可,与其他小姐自是不同。 闻其安然归家,不仅老夫人、慕峰与冯氏急忙赶来,就连住在南苑的章氏亦是现身。 “鸢清,你可有哪里受伤?”老夫人满面关怀。 慕鸢清性格温婉,少了些许刚毅,但作为长房嫡女,足以让老夫人疼爱非常。 闻其遭难,老夫人忧心如焚。 自己疼爱的嫡孙女,怎会遭逢此等横祸? 久未相见,慕峰亦是挂念,“清儿,你可受惊了?” “祖母、父亲,放心吧,我没有事,勿须担忧。”慕鸢清诚恳答道,眉头却不自觉紧锁。 长辈们纷纷至沉香小院探望,询问的皆是她,无人提及渔儿感受…… 不仅如此,搀扶冯氏的慕嘉和更特意言道:“长姐有所不知,祖母、父亲得知你将归府时何等喜悦,知晓你们遇险后又何等焦虑。” 这一席话,意在将焦点从慕鸢清平安归来,转移到慕渔身上。 慕嘉和提醒老夫人,若非慕渔坚持让慕鸢清今夜回府,她也不会遭遇不测。 毕竟,由顺义侯府返平阳或是回袁家,完全是两码事。 果不其然,经慕嘉和这么一说,老夫人看向慕渔的眼神顿时变得冷淡。 这个丫头真是个灾星。 回府一年,竟给侯府带来诸多麻烦。 本以为她救人获圣上赏识,是她长进了,谁料,仅仅数日,便差点令自己大孙女命丧黄泉! 怎会摊上如此不祥之人?! “祖母……” 慕鸢清急切呼唤,欲为渔儿辩解。 一直被人忽略的慕渔,这时踏前一步,立于众人眼前。 “今日确实是我坚持让长姐回家,但...“ “姐姐,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慕渔话音未落,慕嘉和摇头叹气,似是责备:“长姐已为人妇,出行须与袁家商议,下不为例……你明白吗?” 慕嘉和宛如一位慈祥的长者,不厌其烦地指正着年轻人的失误。 这话听来,确实是出自一番好意。 但在慕渔心中,却明镜似的清晰,慕嘉和这一番言论,无非是在众人前反复强化一个观点:今日慕鸢清遭遇的惊险,全因她慕渔不顾礼数、擅自行动所引发! 她企图让刚对她有了些许改观的慕峰、老夫人,再次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心生嫌恶。 然而, 慕渔轻笑一声,猛地抬头,目光直视慕嘉和。 “妹妹此言,我倒真有些迷惑了。我想邀大姐同行,初衷岂非善意?况且,那些个黑衣人并非我布下的局,我又怎知他们会何时何地出现在了京城的哪个角落呢?” 第93章 小灾星 “若是我早有预料,却仍坚持让大姐同行,渔儿自当受罚。但现在,妹妹莫非要责怪我那些根本无从知晓,也无法预见之事?这是否过于强人所难了呢?” “……” 尽管慕嘉和已察觉到,这位姐姐近来的变化显着。 但慕渔这番能言善辩,仍旧让慕嘉和心中憋了一口气。 往日里,这丫头怎敢如此与她针锋相对? 只需稍加责备,她便会立刻服软认错! 哪像如今这般…… 不过,慕嘉和很快便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这个丫头,我只是出于好意,劝你今后行事多加考量。” 她的提醒,是期望慕渔日后不再犯此类违逆家规的事。 然而,这番话却似戳中了慕渔的心结,让她一时恼火,几近失态,不正是恼羞成怒的表现吗? 慕嘉和接道:“你说得不错,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渔姐姐,你不可以否认,大姐正是因为听从了你的话,与你共乘一车,才陷入危险。” 若非慕渔相邀,慕鸢清断不可能遭遇那些个黑衣人。 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吗?” 慕渔却冷笑一声,转头望向老夫人,到:“祖母,渔儿想请你们见个人。” “你妹妹言之有理,这时候你不自我反省,还想让我们见些什么人?”老夫人语气不佳。 而慕渔的笑容反而更甚,“祖母,一旦见到这个人,您们就会明白,今晚大姐遭逢险境,其实与我无关,而是关乎那个人。” “胡说八道!”老夫人脸色铁青。 走顺义侯府归来,随行仆役均称是慕渔邀请的慕鸢清,她还能如何狡辩,将过错推诿于他人? 她明显错了,却毫无悔改之意。 老夫人年岁已高,从未见过如此冥顽不化的女子! 但慕渔神色坚定。 “祖母,您有没有想过,分明我与母亲和其他姐妹一同返家,马车紧跟前后。街上遇到了黑衣人的,不仅是我和大姐,当时许多人都遭遇了黑衣人,可为何唯独我和大姐的马车无故失踪了呢?” “哎呀,这不就是……” 你简直就是个天生的麻烦精,老天爷专门派到咱们平阳侯府小灾星嘛! 一晚上耳朵里都是那些闲言碎语,老夫人的心里那个念头直打转,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倒不是说她对慕渔那流淌着侯府血脉的身份有多顾忌,而是觉着自己一大把的年纪了,说话得有分寸,不能失了身份。 慕渔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一位老夫人骨子里透着怎样的冷漠。 因此,她也明白,老夫人顾虑的绝不是她的面子问题。 但她更加明白,在这种时刻,唯有自己能站出来,把事情说清楚,给自己讨个公道。 “那是因为啊,在街上听见黑衣人的打斗的动静后,赶车的王老伯,完全不顾我和大姐的安危,撒腿就跑了!” 慕渔字字铿锵,“那时候,那些黑衣人离我们马车至少还有个三四条街远,可王老伯却一听声响,啥也没说就溜了,把我和大姐扔在了那儿。” “别开玩笑了吧?” “怎么可能呢?” 众人闻言,皆是一片惊诧。 王老伯到底也是侯府的老仆了,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怎会干出这种事?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慕渔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人群中章氏骤然凝固的精致面容。 果不其然。 真是章氏在背后捣鬼。 是她指使王老伯干的这一切。 但是…… 章氏虽闻“王老伯”三字心头一紧,却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和周管家的事,侯府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今日让王老伯行动,也是周管家亲自吩咐,无论结果如何,这锅她是背不上。 她犯不着此刻就乱了阵脚。 只是,章氏没料到,慕渔把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 确实,这事即便追查下去,也不会直接影响章氏。 不过,她提王老伯,并非是要立刻找二婶婶算账。 她要的,便是让章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痛苦与懊悔。 懊悔利用王老伯给自己设局。 思及此,慕渔的眼神更加冷冽。 “祖母,此事关乎大姐安危,渔儿不敢胡言,至于真相如何,只要请王老伯当面对质便知。” “知书!” “小姐!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刚从外头把人带到沉香小院的知书,满脸的兴奋之情。 挽起袖子,脖颈泛红,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王老伯给绑来的。 旁人见状,纷纷咋舌。 果然是这位渔姑娘身边的丫头,做起事来丝毫不讲情面,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王老伯怎么说也是侯府的老仆,连问都没问清楚,就直接绑了来,底下人看了,心里能不凉半截? 知书哪里知道他们的想法。 若她知道了,定会冲着这些人狠狠啐上一口。 什么老仆?什么心凉? 王老伯从他做出伤害四丫和大丫的事情那一刻起,就已经不配再踏进咱侯府大门一步啦! 这种背叛主人的家伙,绑过来已经算便宜他了,最好是拿根棍子一下子敲晕了算! 慕渔踱步上前,“王老伯,今儿晚上你撇下我和大姐,自己撒丫子跑路,这事儿你认不认?” “我认,可老夫人啊,我那真是被逼无奈啊!” 王老伯被知书五花大绑着,本来看着就挺凄惨。 现在脸上还满满是冤枉,望着慕老夫人,一句句掏心窝子地说起了自己的难处。 “那时候,那些个黑衣人凶神恶煞的,我一看,吓得魂儿都没了!老夫人您也知道,我那儿子憨憨的,家里婆娘又不顶事,一家子全指望我一个人……那我……我……” 王老伯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 五十好几的人了, 为了养活一家人,还得在侯府如此的大户的人家当下人,听人使唤,给人打工。 要是孩子能有出息点,他这把年纪早该在家享清福了。 王老伯跟慕老夫人年岁也差不了多少,这一席话下来,倒是让人不由得想体谅他逃跑时的心情。 可这些,真能为他开脱吗?这些理由,就能成他不管我们姐妹安危的借口吗? 慕渔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话说得倒是动听,可这世上哪个人没有家人呢?” 难道她和大姐就孤零零的? 第94章 全身而退 家里就没有担惊受怕,盼着我们平安回来的亲人吗? 就算我们真是孤家寡人,也不是王老伯遇事就溜之大吉的理儿。 慕渔踱到王老伯跟前,缓缓绕着他转,道:“你上了年纪,生活确实不易,可当初难道不是你自己要来侯府做工的吗?” 哦,来侯府便只为挣钱,不想保护自家的主子? 要是侯府上下都这么想,那慕老夫人她老人家也好,冯氏也罢,还能信哪个下人? 这样的人,绝不能再待在侯府。 得先给顿棍子吃,再轰出去! “没错!”知书在一旁帮腔,“这种背信弃义的下人,就应该像之前的小凌一样,找个牙婆直接卖了!” “这……” 王老伯一听,眼珠子登时一颤。 连忙望向人群中的周管家,之前他答应帮周管家做事,周管家承诺不但给大笔银子,还保他没事。 周管家亲口答应的,做不到,他就把周管家指使他害四丫的事全抖搂出来! 王老伯这一瞅,周管家顿时心里开始发毛。 原本嘛,王老伯只需按南苑的二夫人的安排,在几位小姐回府时,故意惹恼四丫的马,把她好好吓一吓,也让大家见识见识四丫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万没想到,碰上黑衣人,王老伯居然脚底抹油了。 王老伯那时也是急中生智。 上次在清圆斋,他就暗地里对四丫下手过一次,这次周管家又让他来…… 王老伯年岁大了,心事跟着沉了,为了家里那些娃儿,他免不了忧虑,怕自己露馅儿,惹得渔小姐起疑。 思来想去,与其等渔小姐察觉出不对,倒不如趁乱,让那群黑衣人替他解了这围! 谁成想,黑衣人堆里,渔小姐竟能全身而退! 周管家暗暗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为防王老伯漏底,只能搭把手了。 主意一定,周管家连忙朝王老伯使眼色,暗示他多向慕老夫人求求情。 人多眼杂,老太太又好个面子,王老伯只要把那苦楚演得真真切切,老太太心一软,或许就可以网开一面。 王老伯心领神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慕老夫人嚎啕大哭。 “老太太,我该死!真不该撒腿就跑!可当时啥也没想,纯是本能反应!跑回来我就后悔了。 我也不敢提啥条件,就冲俩小姐平安归来,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 老太太您也知道我的难处,发发慈悲,念在我伺候侯府如此多年的情分上,别让我无家可归啊! 以后,再苦再累的活儿,我都二话不说,干!只求老太太饶了我这一遭!” 王老伯边哭边不停地磕头。 不一会儿,额头上就磕破了皮,鲜血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染红了整张脸。 王老伯因长年劳作,头发已斑白。 红与白的鲜明对比,让周围的人无不感到他凄凉之极。 说实在的,换作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遇到那么多的黑衣人,第一反应也是逃。 这么看来,似乎也不能太苛责王老伯。 毕竟,人之常情。 周管家在侯府这么多年,对慕老夫人的脾性摸得门清。 她好个面子,又总想让人觉得她是菩萨心肠,听了王老伯这一番哭诉,老太太的眼眶也泛了红。 “你……先起来吧……” 这话一出,罚不罚的,已是手下留情了。 他自己也知错,加上一大把年纪,自愿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已是不小的惩罚。 他那憨傻的儿子,的确也离不开王老伯的照料。 “祖母——” 慕渔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 “渔小姐!” 但这次,慕老夫人却打断了她,“得饶人处便饶了人,他既知错,你还咄咄逼人不成?” 那语气,那神色,好像王老伯压根儿没干过坏事,好似从头到尾都是慕渔不对。 老太太盯着她,又道:“你得明白,这世上有黑白分明的是非,还有情理二字。” 真相已明,王老伯也认了错,这事就此打住也行了。 真要把这么一个老人撵出侯府,她忍心吗? 小小年纪,心胸竟这般狭窄,对下人冷酷无情,这等事传扬开去,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她的凉薄之心? 什么光明未来,什么美满婚事,统统一边去吧! 老夫人言辞犀利,王老伯悲泣不止。 仆人们围聚周围,目光不自觉地在慕渔身上徘徊。 先前渔小姐驱逐阿凌,已在沉香小院人心中留下隔阂,如今若执意赶走王老伯,未免太过令人心寒。 然而—— “祖母!孙女还有话要说!” 此次站出的是慕鸢清。 她几步迈至妹妹身旁,紧握其手,一同直面众人。 “祖母,您心怀慈悲,宽容待人,不愿深究王老伯之过。但是……” 慕鸢清上前一步,目光坚定与老夫人交汇,续道:“但是,祖母,孙女斗胆直言,您宽容王老伯,真的是因为他在侯府劳碌多年,无功也有苦吗?” 难道不是因为阿渔欲严惩王老伯,大家才选择宽恕? 今夜归至平阳侯府,她已洞察分明,上下人等对阿渔多有不敬。 无论是守门小厮,驾车马夫,还是此刻指指点点评议阿渔的仆从,谁又真心视她为主? 这一切的根由,并非阿渔出身乡村,而是祖母、母亲,乃至父亲对阿渔的忽视。 正是这份忽视,让仆人们见机行事,表面顺从实则背离。 并未将阿渔当作真正的主子尊敬。 这是否对阿渔太过偏颇? 同为侯府千金,为何阿渔要遭受这般不公? 若非亲眼所见,慕鸢清难以置信,堂堂的平阳侯府的仆从,竟如此势利眼。 祖母方才还说阿渔尖酸刻薄,会招致恶名,令侯府蒙羞。 但她却认为,侯府众人如此对待阿渔,才是真正有辱门楣,让京城其他贵胄之家轻视我们平阳侯府。 今日在自家顺义侯府,没想到母亲也糊涂一时,只想让阿渔退让。 可母亲忘了,可出门在外,咱们阿渔不仅代表自己,也是平阳侯府的象征。 慕老夫人眉头微蹙。 慕鸢清又进一步,严肃恳求:“祖母,请三思啊!” 况且,今日马车之上,受惊的不只是阿渔。 王老伯因疏忽,险些让她丧命。 换作往常,祖母必严惩不贷, 哪会给王老伯辩解的机会? “祖母……” 第95章 低估她了 “够了,我明白了。”慕老夫人党纪沉声说道。 是她大意,原以为让慕渔在侯府里面自生自灭,于她并无损失。 但大孙女这话让她警醒,世间万物相连,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她心里不把四丫当回事是一码归一码,可府里下人也这么不当回事,这让侯府颜面何存,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今儿个王老伯扔下鸢清和四丫撒手不管,细想之下,留他不得了。 要不然,这事儿传了开去,京城人兴许会夸老太太心肠好,可换个角度,恐怕又得说老太太年纪大了,犯糊涂,连背信弃义的家伙都能容忍在府中。 一念至此,慕老夫人眼神蓦地冷如寒冰。 “来人,带王老伯下去……” 简单干脆的一句话,宣告了王老伯的命运。 “别呀!老太太!小的知错了,真知错了!求您老慈悲为怀,饶小的一命吧!” 王老伯原以为能逃过一劫,谁料大姑娘几句话一说,老太太真要将他逐出侯府! 不成! 他不想走! 能在侯府里面当差,是多少人羡慕的差事! 一家老小全指着他那份月钱过活,一旦被赶出侯府,往后这家人该怎么活? “老太太!老太太!饶了我吧!” 王老伯声声哀求,可这时的慕老夫人哪还会理会他的乞怜? 慕老夫人朝身旁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随即点头,正要招呼旁人一同将王老伯押往柴房,周管家却适时站了出来。 “这事还是由我来处理吧!王老伯毕竟是我底下的人,犯了错,我自会严加惩戒!” 刘嬷嬷略感意外,转念一想,马房事务本就归周管家管,便没多言,退到了一边。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把人带走!” 周管家一脸严峻地下令。 王老伯见此情景,心中更添急迫与恐慌,几乎不假思索地喊道:“周管家!救救我!你——” “你什么你——” “我帮你?过去招你进来时是怎么交代的?” 周管家急于撇清关系,“我让你尽心当差,把府里面的主子当作亲爹娘侍候!结果呢?差点害了渔小姐和大小姐!” 生怕王老伯说出对他会不利的话,周管家忙从怀里面掏出帕子,硬是塞进王老伯嘴里,堵住了他的申诉。 “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周管家矢口否认,王老伯心里凉了半截。 难道,他成了弃子? 不! 他心有不甘! 周管家待他如此,等他被逐出侯府,他必要揭露周管家指使他伤害渔小姐的真相! “呜!呜呜!” 王老伯眼中满是怨毒。 周管家洞悉其心,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这人,留不得了。 慕渔却把这一抹杀机看得一清二楚。 “快!把他带走。” 周管家带着几个壮汉,迅速将王老伯架了出去。 待他们离去,慕老夫人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透着几分阴冷。 她声音凉凉地说:“可能以前你们误会了,但从今天王老伯这事上,你们都该明白,渔姑娘以前怎样不重要,从现在起,她就是咱们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以后谁要是再对渔姑娘不敬,后果就跟王老伯一个样!” “是,夫人!” “明白了,夫人!” 老太太的话一落,人群猛地一震,个个低头应声,心里纵有千百种想法,也知道往后对渔姑娘得更恭敬三分了。 而站在冯氏身旁的慕嘉和,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愕然。 真是可气! 于顺义侯府时,她还以为谢明月能玩出什么高招,结果呢,纯粹是给自己挖坑跳! 不但没让慕渔那个丫头吃苦头,名誉扫地,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于是,她一回侯府,立刻吩咐南烟把今天在顺义侯府的事四处传播,特别强调了慕渔邀请慕鸢清回府的事。 目的只有一个,让全侯府的人都知道,慕渔是个灾星! 因为有她,不仅毁了祝、慕两家的情分,还害了慕鸢清。 可如今—— 她背后搞的这些小动作,全泡汤了! 这丫头,比她预想的要难对付得多,看样子,是她低估她了! “妹妹,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难道对祖母的话是有什么不满吗?”慕渔对着她甜甜一笑,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话听得慕嘉和心里像吞了苍蝇,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她强忍着,只能狠狠咬紧牙关。 “渔姐姐,你说些什么呢?就算祖母不说,你也是我该疼爱的渔姐姐,我怎么会不满祖母的话呢?” “真的吗?” 慕渔眉毛轻轻一挑。 “不过想想,妹妹自然是为我好。我和大姐回来,妹妹没问我们是否受伤,便直接说渔儿请大姐回来坏了规矩,渔儿以后会记住的,绝不会辜负妹妹的教诲。” “你……” 慕嘉和精致的妆容瞬间凝固。 这丫头哪是在夸她?明明是在拐弯抹角说她就知道教训人,哪里是真的对她好。 “渔姐姐,我……” “行了!” 刚处理完王老伯的事,老太太心中本就烦躁,哪还有心情听她们俩拌嘴? “天色不早,都散了吧。”老太太又转向慕鸢清,“你平安归来,一会儿我让刘嬷嬷去亲自送将你回袁家,毕竟有些事刘嬷嬷解释更合适。” 出嫁女子无故失踪,无论是否毫发无损,都会惹人非议。 她让刘嬷嬷亲自送慕鸢清回去,就是向袁家展示平阳侯府的态度,表明平阳侯府能保证慕鸢清的清白,也是她作为祖母对慕鸢清的一片心。 “多谢祖母关心。”慕鸢清轻轻福了一福。 慕渔对着她诚恳地说:“今儿个不巧,没能和妹妹好好聊聊,以后妹妹得空了,记得回来瞧瞧阿渔哦!” “记住了。”慕鸢清轻声回答,温婉中带着一丝不舍。 尽管祖母已经安排妥当,她心里还是挂念着这个姐姐,打定主意找时间探望阿渔的生活状况。 “让刘嬷嬷送你吧。” 慕老夫人神色忽又凝重,似乎思绪飘远。 慕鸢清一走,慕渔连忙躬身向祖母行礼,诚挚道:“祖母今天能为阿渔说话,阿渔心里很感激,这份恩情阿渔会一直铭记于心。” “行了,别尽说这些好听话。”慕老夫人脸色一沉,对慕渔似乎有些不悦。 第96章 活着就要争一口气 慕渔似是不解地“哦”了一声,追问:“祖母这是个什么意思?阿渔心里真的是非常感激的。” “渔小姐,我跟你说,做女子的,太争强好胜未必是件好事。” 想起清圆斋的落水事件,王老伯的逃离,还有她刚才有意刺激慕嘉和的事。 她这把老骨头虽然眼花耳聋,但心里明镜似的。 这渔小姐,嘴巴真是太厉害了! 不就是想和府里的人较较劲,为以前在侯府受的冷落找回面子吗? 人嘛,活着就要争一口气,而树活的就是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渔小姐想要争口气,本不是什么错事。 但如果闹得满城风雨,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就算大孙女如今护着,皇上庇护,她也得依家规,给她点颜色瞧瞧! 慕渔眼神微闪,随即笑道:“祖母放心,您的话我都记下了,不会让祖母操心的。”仿佛没听懂话里的分量。 再次行礼,她说:“春夜寒凉,祖母也早点休息,别感冒了。阿渔这就走了。” 一副孝顺体贴的模样。 可慕老夫人的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这渔小姐,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回到沉香小院,知书和兮香忙上来服侍,想帮她换身干净衣服。 虽然她平安无事,但马车一路狂奔以及黑衣人的侵扰,还是弄脏弄破她的衣裳。 慕渔却摇头拒绝:“先不换,我得去见个人。” “姑娘去见人,难道不是该穿得整整齐齐吗?”知书疑惑,这副模样去见人,有点不妥。 可慕渔抿嘴坚持,就是非要穿着这身破衣裳去。 兮香本想陪同,却被慕渔留下。 那个人,也只能她单独面对。 …… “怎样了?都打听的清楚了吗?大姐怎么样?是否有受伤?” 小德刚进门,就被慕庭文拉住问个不停。 小德让他放心,“五少爷别急,大姑娘没事,老夫人跟侯爷他们嘎嘎嘎在渔小姐那里聊了会儿,就让刘嬷嬷送大姑娘亲自回袁家了。” “哎!大姐她们之前有提过出啥岔子没?”慕庭文脸上掩不住一丝慌乱。 他本意不过是想给慕渔一点颜色瞧瞧,压根没想到大姐姐竟也会在那马车上。 他和小德在顺义侯府的大门对过守了整整一夜,就为了盯紧慕渔的行踪。 偏偏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躲在了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视线受阻,没能看清慕鸢清也搭上了车。 结果一回府,耳里灌满下人的议论,他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本想给慕渔点苦头,却险些连累到大姐的安危。 大姐婚前对他疼爱有加,这让他心里实在愧疚难当。 小德看出慕庭文的焦虑,劝慰道:“少爷,别往心里去,大姑娘平安回了袁家,再说,渔小姐说是赶车的老王故意丢下车,差点要了她们的命,咱们昨晚的事,没人知晓。” “是这样吗?” 听到这儿,慕庭文紧绷的心弦终于有所缓和。 只要没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就好。 差点害了自己大姐,这份歉疚,改日他定要到东街挑份上等礼物,之后再亲自去陶府向大姐赔罪。 对! 就这么办! 慕庭文内心如此安抚自己,然而—— “哐当!” 房门突然被一股外力踹开,发出巨响。 慕庭文和小德回头,站在门口的不是慕渔又是何人。 “你?!真是,是你?!你来,来这儿干啥?!” 慕庭文一见来者是她,心虚得不禁身子微颤。 毕竟他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哪能完全掩饰情绪? 但慕庭文迅速让自己镇静下来,不就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吗,他何必怕她? 可他未曾察觉,他梗着脖子对视的模样,激起了慕渔满腔的怒火。 “噔噔噔!” 慕渔二话不说,提裙便快步逼近。 “渔小姐,您这是要干嘛?!” 小德从未见识过渔小姐动怒,这一见,两条腿都快站不住了。 可他知道,这时候必须护在少爷前面,不然渔小姐会怎样,谁能预料? 只是—— “滚出去!” 慕渔连瞧都不瞧小德,怒喝一声,气势汹汹,吓得小德一愣一愣的。 这,这位渔小姐发起火来,也太唬人了吧? 不止小德,连慕庭文也被她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你,你到底想怎样?为啥要让小德走?” 她……怎么气成这样? 慕渔又冲小德吼道:“还不快滚出去!另外,你若敢喊人,我就把你私拿慕庭文文具去卖的事全抖出来。” “什么?!”慕庭文闻言一惊,立刻望向小德。 小德脸一红,嗫嚅着辩解:“不是那样的,五少爷,您误会了,我……” 可话说到一半,慕渔投来的凌厉目光像刀一样,硬生生把小德剩下的话憋了回去。他一溜烟闪出门外,还不忘顺手带上房门。 背抵着门,小德胸口剧烈起伏。 心道:渔小姐这也太狠了吧! “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德,你不是说我的文房四宝是仆人们不小心损坏的吗?” 慕庭文难以置信自己被蒙在鼓里,整个人还处在震惊之中。 慕渔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慕庭文,说他是年少无知呢,还是太过天真? 现在重要的是追究小德偷文房四宝的事吗? 他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如此火冒三丈? “砰!” 没等慕庭文再开口,慕渔直接从怀中掏出那枚箭头,拍在桌上。 这是她从马鞍上拔下来的。 正因为这支飞箭,他们才被黑衣人盯上,不得不狂奔至红枫河边。 王老伯见势不妙,丢下车逃跑固然不对。 但慕庭文偷偷放的这一箭,才是把他们推向危险深渊的那股推力,差点让她和姐姐命丧黄泉! 然而……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我看不明白。你赶紧走吧!” 慕庭文初见箭头时一愣,旋即开始装模作样。 诚然,他是从家中拿了长弓,但他也不傻,离开前仔细检查过,箭上没有任何标识,就算射出去的箭被人捡到,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是他的箭。 所以,只要矢口否认,再加上装疯卖傻,就能安然无恙。 可慕庭文没料到,此刻慕渔心中愤怒的火焰有多旺。 “你不认识,看不懂?是吗?” “我当然不——” “砰!” 没等慕庭文说完,一巴掌已经甩在了他的脸上。 第97章 慕渔,你敢打我? 别看慕渔瘦弱,发起脾气来力道惊人。 这一巴掌下去,不仅让慕庭文耳朵嗡嗡作响,脸颊上更瞬间肿起一片鲜红的手印。 “你疯了吗?!” 慕庭文捂着脸,圆睁双眼,怒视着眼前这个令他厌恶的人。 可他这一瞪,“砰!” 又是一巴掌,随即落在了同一侧脸颊上。 “慕渔,你真疯了!居然敢打我?!” 慕庭文眼睛瞪得通红。 而慕渔则将那箭头举到他面前,再次厉声质问:“这到底是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 “砰!” “我不知道——” “砰!” “我——” “砰!” 每否认一次,慕渔就满脸怒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他一下。 “你以为不承认,我就查不出这是你射的箭?!你用的弓箭,都是家书院魏夫子为你买的。” 魏夫子他为人低调,因此她买的弓箭乍看之下与市面上的无异。 但实际上,魏夫子在这箭头最不易察觉的地方,刻有十字纹作为标记。 因为那个标记藏得太隐蔽,而慕庭文平时也不大会留意这些细节,就算他仔细检查,也很难察觉到。 而她,记得上一世慕庭文生了场大病,她贴身照顾他时,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 所以……当时在红枫河边,她一拔下箭头,就万分确定这箭必然是慕庭文所射无疑。 即便被慕渔揍得脸蛋像两个发面馒头,即便是面对证据,慕庭文仍旧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 “那又怎样?!魏夫子的箭,难道只能我一个人才能有吗?也许,魏夫子还教了别的学生呢?或者,她是什么时候把箭送给了别人?再不然,她的箭也可能被盗了啊?!” 凭什么就断定是我干的?! 凭什么就动手打我?! 慕渔: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在硬撑不认账?! “慕庭文,你听着!魏夫子为人一向低调,除了咱们侯府,京城中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况且,府里的小姐大多喜欢跟郑夫子学习诗词歌赋,所以,魏夫子是不可能有其他的学生的。 说到被盗,魏夫子的身手何等了得,不用我多言。 京城之中,能悄无声无息的从魏夫子那里偷东西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你若还想狡辩,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问问魏夫子,看除了你,她是否还给过别人弓箭! 不过我得先给你提个醒,要是我们现在便去问,肯定会惊动祖母他们,到时候,你干的好事,可就不只是我知道了!” “你……我……” 慕渔的一席话,彻底封死了慕庭文为自己辩解的所有退路。 现在,他承不承认,结果都一样。 “怎么,你还打算继续撒谎吗?!” 慕渔怒火中烧,扬起手掌,似乎又要往他脸上招呼。 慕庭文已被她给打怕了,加之自己确实心虚,只能低头认账。 “没错,就是我,又能怎么样?!” 慕庭文索性破罐子就破摔。 他做了就做了,又能怎样?! 反正现在也没出什么大事,就算事情闹到了祖母、父亲那里,大不了再挨一顿训斥。 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的! 谁叫她这么让人讨厌,让他心里哪哪都不痛快呢?! 他就是要折腾她,又能怎样?! 她如果咽不下这口气,尽管去跟祖母、父亲告状! 慕庭文狠狠瞪着她。 慕渔却嗤笑一声。 “我要是想叫祖母他们都知道,你觉得你自己现在还能舒舒服服躲在屋里,当你这五少爷吗?!” “那你为什么不去?别告诉我,你是顾念姐弟之情,故意放我一马!” 慕庭文压根不信这个讨厌的家伙会这么做。 而且,即便她真是因为这原因没告诉祖母跟父亲,他也绝不因此对她改变看法。 “哼!谁稀罕你对我有所改观?” 慕渔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经历过前世的事情,她太清楚慕庭文是个倔强固执,不可能就轻易被感动的小屁孩了。 她不告诉了祖母跟父亲,哪里又是为了他? 全因顾及长姐的情面啊! “毕竟,在长姐心里,你和我,才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小弟和小妹!” 别说那个慕嘉和,一个并非平阳侯府血脉的人,能让她留在了侯府已是万幸,慕鸢清又怎会真心视其为亲生姐妹? 况且,最初还是慕鸢清察觉到慕嘉和日益长大,容貌却与她、母亲冯氏、大哥慕峰相去甚远,这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冯氏提出,或许当年在甜水村抱错了娃。 即便慕鸢清已为人妇,仍会暗暗担忧,这位名义上的慕家二小姐,究竟是否会善待她的弟妹们。 长姐待她算是极尽温柔,而慕庭文又是长姐心头的牵挂。 她不忍长姐知晓,自己最疼爱的弟妹们,今时今日竟形同陌路,相见唯有剑拔弩张! 更别提,如果长姐得知,今夜那险些取她性命的箭矢出自慕庭文之手。 长姐该有多痛心? 她不愿意长姐忧伤,故而不对外人吐露半字。 “……” 慕庭文未曾料想,这个烦人精竟是如此心思。 纵然平日里他对慕渔诸多不悦,但此刻她的话语,却实实在在触动了他。 他视她为眼中钉,可她,却比他更在意长姐的感受! 思绪至此,慕庭文不由自主低垂了眼帘。 目光下移间,他的余光在不经意捕捉到慕渔紧握的双拳。 尽管未细究,但他依然清晰可见,慕渔的手心一片通红,几处皮肤已被磨破。 再次抬头,他又发现慕渔衣衫多处磨损。 虽然他偶尔显得愚钝,但这刻却异常敏锐。 他意识到,那是慕渔为制止脱缰的马儿,不停拉动缰绳,以致手心磨损的痕迹。 这一幕,使慕庭文内心涌动起难以名状的情感。 他险些置长姐于死地,却是这个烦人精拼死守护长姐安全。 他,或许真的做得过分了。 慕渔说过,她的出现不是为了换取他的感激。 于是,她再次直视慕庭文的双眼,将那箭矢扔至他面前。 “今后,若要针对我,请先确认是否有人与我同行。你讨厌我是我们的事,别牵扯无辜!” “你!” 慕庭文闻言,狠狠地咬了下牙。 听听!听听! 这烦人精的话,怎不让人心生烦躁,恨不得立刻远离她呢?! 而慕渔特意警告:“别你呀我的,给我听好了,这次是长姐的面子,我才没揭穿你,下回,可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第98章 同病相怜 因此,若他再起恶念,要么一击毙命,让她彻底无言! 要么,便等着她的秋后来算账吧! 言毕,慕渔大步迈向门口,猛地拉开房门。 守在门外的小德,因门骤开未能及时反应,一下扑了个空。 “渔小姐?您,您这就走啦?” 小德嗖的一下跳起来,连连后退,直退到旁边摆着花瓶的架子边,才站定脚跟,忙不迭地抄起一个花瓶,像盾牌一样挡在胸前。 万一渔小姐忽然又要揍他,这花瓶至少能护着脸不是! 而慕渔根本没空理会小德,抬腿便往自己沉香小院走去。 她人一走,屋里剩下的慕庭文却愣了半晌,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满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 烦人精! 真是个顶顶烦人的家伙! 临走前说的那是什么话嘛! 就不能和和气气地跟他说话?非得撂狠话不可? 他……他也不是个不分好坏的浑小子。 这时,已经把花瓶放回架子上面的小德却反问道:“五少爷,您说的是真心话吗?” 如果不是渔小姐来势汹汹,五少爷知道自己压根儿对付不了她,他会真心实意地听渔小姐讲道理吗? 恐怕不可能吧?! 五少爷平时多嫌弃渔小姐啊。 认真听渔小姐讲道理?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 慕庭文被小德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脸蛋已经被慕渔打肿了,现在又被小德这一说,脸更红了。 慕庭文脑子一转,瞅准机会对小德道:“你这小子,我还忘了问你那些笔墨纸砚事呢!” 小德一听心虚得紧,连忙把东西收拾好,正打算开溜,刚迈几步,就被慕庭文叫住了。 “小德……你,你认为……她,她……她人怎么样?” “她?五少爷您说的是谁啊?还有,哪方面怎么样?” 慕庭文恨不得把手里的书本直接扔小德脑门上。 吃那么多粮食,怎么就笨成这样了?! “谁?!还可能有谁?!当然是刚才走掉的渔姐姐!” “渔姐姐?”小德敏锐捕捉到了重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向慕庭文,“五少爷,您平时可都是‘烦人精’不离口的称呼渔小姐的——哎哟——疼——” 小德话没说完,就被慕庭文用水杯敲了脑袋。 “让你多嘴!” 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尽管不愿承认, 但慕庭文清楚, 今天,因为大姐姐的缘故,慕渔没有把事情捅出去,的确让他心里起了波澜。 他有那么一瞬间真觉得,平时是不是对渔姐姐太苛刻了。 咦?你说慕渔刚才那几句话能让慕庭文这熊孩子感动得改过自新? 看看慕庭文那肿得像馒头的脸,哪里是被感动的,分明是被慕渔那几巴掌扇清醒的!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不打不成器,打了才老实。 对不对? 小德捡起被慕庭文扔出的茶杯,放回桌上,想了想才开口:“五少爷,您仔细想想,渔小姐除了以前常让侯府丢脸外,其实也没别的大问题。况且,那些也不是渔小姐的错。” 渔小姐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咱们不同,一回侯府就得学这学那,还得应付各种聚会,一紧张出错也难免的。 人嘛,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五少爷那么精明,不也偶尔出岔子? 问题在于,大伙的目光全聚焦在渔小姐身上,自然她一举一动都显眼,稍有差池,就成了侯府的笑柄。 说这话时,我可是掏心窝子的真诚。 绝对不是因为拿渔小姐那股子狠劲儿,我生怕背后嘀咕两句,回头就被她收拾得鼻青脸肿,跟五少爷同病相怜!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小德扯了一堆,不知哪句触动了慕庭文的心弦。 可那一闪而过的不对劲,就像水从指缝溜走,想抓都来不及。 小德一愣一愣的,“五少爷,我刚讲了不少,您到底想知道哪句呢?” “我要清楚,还问你干啥?!” “……”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小德绞尽脑汁回忆,却总不对慕庭文的胃口。 最后,慕庭文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问也白问!” …… 周管家带了几名壮汉,把王老伯押进了柴房。 “呜呜!!呜呜呜!!” 王老伯认为自己被背叛了,怒火中烧,嘴里被塞着布,还是拼命挣扎喊叫。 这一路的嚎叫,周管家耳朵都要起茧了! 这老头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除了烦躁,周管家更多的是恐惧。 这老头显然是豁出去了,非要揭他的老底不可。 想想他当年花了多少心血,才爬上了平阳侯府管家的位置! 这大好前程,怎能被王老伯这样的糟老头子毁了! “你们先出去,我跟他单独谈谈。” 周管家眼神一转,等人都撤了,立刻变了副模样。 “老王,别喊了!”周管家低声哄着,解开了绑住王老伯的绳子。 虽重获自由,王老伯仍旧愤慨,“别以为几句好听话就能糊弄我!”在老太太面前,他不是想牺牲自己保全大局吗? “哎呀,老王,你这是说哪儿去了!我像是那样的人?”周管家挨着王老伯坐下,套近乎道:“渔小姐指认你半路抛下她们跑了,大小姐又护着渔小姐,我怎么给你辩解?!” 老太太听了俩小姐的话,铁了心要拿王老伯来开刀,那时跳出来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不仅救不了王老伯,还将自己搭进去,多不划算! 倒不如我在老太太面前演场戏,反正也没人疑心到我,我正好暗中帮老王盘算呢! “你真这么打算的?”王老伯半信半疑,不敢轻易采信周管家的话。 周管家一脸诚恳,“那我当然是为你考虑的!“ 等明天人贩子一来,我私下里疏通一下,悄悄把老王送到侯府某个不起眼的庄园。 到那时,庄园的事全由老王做主。 这不是惩罚,简直是奖赏嘛! “哎呀……” 周管家那一套画大饼的本事真叫绝,几句话下来,王老伯的心思还真活动了。 “瞧这个给你!”周管家趁热打铁,连忙又往王老伯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银元宝。 “我说过,只要你把事情办妥,好处少不得你的。现在呢,虽说渔小姐指认了你,可你活儿是干了,这么一想,你的那份钱也不能少。” 王老伯握着那银子,用牙咬了下—— 硬,硌得牙生疼! 千真万确。 第99章 人之常情 “我没糊弄你吧?”周管家继续他的游说,“这银子你收好,等我想法子把你送庄园去,那儿的钱比这儿多得多!” “对了。”周管家又拾起绳子,“为了避免别人起疑,得先把你绑上,等出了侯府,自然就给你解开。” “成!”王老伯点点头。 他是个穷人,当初答应帮周管家做事,不就是为了这些银子嘛? 如今,一块实实在在的银子揣进了怀里,王老伯顿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周管家,你可得保我周全啊!”收好银子的王老伯,又叮嘱了一遍。 周管家自然点头应承,“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你没事!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免得惹人猜疑。” 说着,周管家又要给王老伯绑上绳子。 这一回,王老伯非但没反抗,反而十分的配合。 大概,这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滋味吧…… 果然,周管家一出柴房,眼中的诚恳便消失无踪,剩下的唯有无边的嘲笑与狡诈。 笨蛋终究是笨蛋。 “他已经绑结实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所以你们也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管家打发了其他仆役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瞅准四周无人,迅速朝南苑走去。 南苑中,章氏正忧心忡忡地来回走动。 虽然她清楚,王老伯只是枚棋子,对她和周管家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便事发,也扯不到她头上。 但不知怎的,自从慕渔在沉香小院在指认了王老伯后,她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难不成真要有啥祸事? “笃笃笃!” “谁呀?!” 章氏正心慌,突闻敲门声,不由浑身一紧。 “是我,我是二夫人,原来是周管家啊!” 门外,周管家压低嗓音答道。 章氏连忙让他进屋,“情况如何?王老伯可有说些什么?会不会胡言乱语?” “二夫人放宽心,一切我都料理妥当了。给了王老伯银两,又许了他些好处。他那种见识短浅的,得了好处哪里还记得其他,二夫人也不必忧虑。况且……” 什么保护王老伯,绝不让他出事,全是信口开河骗人的。 也只有王老伯这般眼界浅薄的才会信以为真。 他绝不允许像王老伯这样知晓他秘密,且可能随时泄露秘密的人活着! “呼……”这话一出,章氏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了地,“没乱说话就好。” 只要王老伯不胡言乱语,事情就不会波及她和南苑。 虽说老爷边关多年,与军中情谊深厚,但在平阳侯府,行事还是得低调,慢慢来。 南苑要与北苑一较高低的心思,还得藏着掖着些时日。 “周管家,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章氏笑着向周管家点头致谢。 周管家连忙拱手行礼,“二夫人言重了,咱们本就是互相帮助,互利共赢嘛……” 他可不是做慈善,眼下的每一步,都是他日后高升的阶梯! 章氏就欣赏这种精明人,又笑道:“周管家请放心,将来不光是平阳侯府琐事,或许连边关的大军里面的事,你都能插上话。” 画饼充饥,人之常情。 “那我就静候二夫人个二老爷您二位的好消息啦!” “自是如此。” 春夜浓重,周管家趁着昏暗的夜色,迅速从南苑返回自己居所,一路警惕,左顾右盼。 然而…… 他未曾察觉,不远处另一片阴影中,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默默记录下他一举一动。 待周管家走远,那阴影中的人一闪而逝,如轻烟般无痕。 宫墙深锁,养心殿内,武安帝端坐高位,借着微弱烛光,凝视着巡防营的指挥使所呈上的折子,脸色凝重。 “……所以,今夜街头之事,是前两年滞留京城的流民所为?” 武安帝目不斜视,冷冽目光扫过,直射跪在阶下的身影。 巡防营的指挥使乔平鸿跪在暗影里,被威压逼得头都不敢抬。 “回……皇上,确是如此……” 今晚轮到他值勤,便率队在城北巡逻,闻声追赶,结果却发现了七八具的流民的尸体,个个瘦骨嶙峋,显然久未果腹。 两年前,天灾频发,大批流民涌入京城求生。 天灾虽止,朝廷发放了赈灾粮银,劝导流民返乡,仍有不少人流连京城。 流民毕竟隐患重重,这两年风波不断。 就连上月,郊外还有两批流民因争夺食物斗殴的事件。 今晚之事,恐怕亦是如此…… 乔平鸿低头恭谨汇报。 高位上的武安帝听完,却久久未置一词。 养心殿陷入一片寂静,静得令人心悸。 “真是这样吗?” 年迈皇帝心中显然存疑。 往日流民即便闹事,也不至于此番声势。 据说,京城里不少人都听到了兵刃交锋的声音。 这些食不果腹的流民,怎会有刀剑? 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武安帝望向乔平鸿的眼神更加复杂难辨。 乔平鸿急忙磕头,急声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是真,绝无半句虚言!!实际上……那些声响,并非来自刀剑。” 他们在发现尸体的现场,周遭不仅散落着常见的木棍和粗棒,还有些残破的锅铲和废旧的铁锅。 或许,深夜时分,街上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听见流浪者之间的激烈冲突已感惊异,加上些许金属碰撞的声响,在未亲眼目睹的情况下,自然而然联想到刀剑相交…… “……” 事情竟如此简单? 武安帝的眼神沉稳而幽深,其中却添了几分狐疑。 乔平鸿神情坚决,眼神炯炯有神,全然不似谎言,皇帝审视许久,只好挥手示意他起身回话。 “除却那些流浪者外,今夜城中可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件发生?” 流浪者之事,一时真假难辨。 但心中的那份不对劲始终挥之不去。 若是流浪者仅为掩饰,那么,今夜必有其他事情发生。 “这……” 乔平鸿思来想去,未察觉有何异常,只是—— “今天顺义侯府的谢夫人设了赏花宴,请京城的权贵们相聚。晚宴结束后,众人散去时,平阳侯府的大小姐和渔小姐的马车恰巧遇见了那群流浪者,两人还失踪了一阵子,直至将近子夜才返回侯府。” “慕渔小姐?”武安帝觉此名颇为耳熟,似乎在哪里有听过。 第100章 另有玄机 乔平鸿肯定道:“正是慕家的渔小姐。” 一旁的胡德公公党纪也提醒道:“陛下,就是前不久在清圆斋英勇救人,还蒙您赐赏的慕渔小姐。” “是她?” 武安帝忆起了往事。 但回忆起来的同时,皇帝的眉头紧紧皱起。 “怎会又是她……” 乔平鸿见状连忙询问:“有什么问题吗?慕渔小姐和慕大小姐有何不妥?” 他已派人多方打听,特意询问了情况。 平阳侯府的几位小姐自顺义侯府分别后,本是一路车马顺序返回,路上遭遇流浪者实属不幸。 况且,两位小姐的马车夫胆小怕事,一有风吹草动便自行逃离。 二位小姐为求自保,只得亲自驾驭马车。 然而,侯府的千金哪懂驾驭马车?加之惊慌之下,马车误入偏僻小巷。待四周安静后,她们才急忙返回侯府。 一切并无不妥的地方啊? “……” 乔平鸿一番言辞,算是给二位姑娘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明白,既跟她们没瓜葛,她俩反倒是无妄之灾的受害者。 可武安帝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异样,半晌没言语,气氛一时僵住。 帝王不发话,乔平鸿哪敢再多嘴,只好静静候着。 又拖了好一会,武安帝才沉吟道:“你先退下吧。” 乔平鸿虽退出殿外,心头却觉事儿没那么简单。 明明流民之事和二位姑娘之事都已讲透,怎皇上仍是心事重重样子? 难道,这里头真有啥猫腻? “皇上,奴才琢磨着,今晚这事怕是另有玄机……” 乔平鸿走后,负责泡茶的胡德轻声道来。 “哦?” 武安帝轻抿一口热茶,饶有兴致地问:“你也感觉不对劲?” 胡德默默点头。 京城,晋国心脏地带,日夜戒备森严。哪路流民,为了口吃的,敢在这闹腾? 就算侥幸抢到,怕也是有命吃没命享。 “渔小姐,你练武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刘嬷嬷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忧虑。 慕渔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掠过一丝困惑。 自从那次遭遇流民之后,她的内心便坚定下来。 无论未来会遇到怎样的险阻,至少她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在这过程中,她的身体状况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这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私人决定罢了。 更何况,在学武之前,她就已经得到了家里长辈的认可,并认真地行过拜师礼。 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进行的,她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刘嬷嬷见渔小姐不解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唉……外边那些人的议论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事实上,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那次流民事件让慕渔下定了决心习武以增强自身安全防护能力。 但是人们真正关注的重点却在于王老伯与周管家两人因背叛主子、背信弃义而遭受严惩,从而促使平阳侯府的一位大小姐毅然决然选择了学习射箭和武术这样的自我保护手段。 对于平阳侯府这样一个地位显赫的家庭而言,通常来说是根本用不着家族内的贵女亲自出马应对危机的。 自有数不尽忠心耿耿的仆从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但现在竟然出现了一对叛徒,即便已经依法处置掉了那两人,却无法立即消除这件事给这个尊贵家庭所带来的负面舆论效应。 听完刘嬷嬷的话后,慕渔只觉既好气又好笑:“这些事情又怎能跟我扯上关系?外界对王老伯与周管家如何评价,我又何苦在乎?” 就在这一刻,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砰!” 只见老太太满脸怒容地走进屋内,手中的茶碗被猛地摔在了桌子上,破碎的碎片溅落在地面上。 随即指着慕渔厉声质问道:“还不是因为你,才让外界对此事津津乐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忽然间想要学武的消息流传开来,又有谁知道王老伯和周管家的事情呢?你难道不清楚,这样只会让外面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指指点点我们家!” 随后,老太太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去找盛先生练习武术了!” 她本就曾说过可以让她适当锻炼体魄,但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现在由于这件事而带给家族负面影响全都归咎于她身上了! 房间里顿时变得异常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慕渔却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奶奶,请您冷静一些。其实我是在笑我自己可能被误解了。” 她平静地说着。 这句话似乎激起了慕老太太更大的不满情绪,“你还敢在这里得意忘形地笑?简直太不懂规矩!” 老人激动之下猛地用手掌拍向了桌面,发出清脆声响,显示出了她此时内心的愤怒程度。 “老身历经沧桑数十载,执掌如此庞大产业未尝有过片刻退缩,如今却被自家孙辈这般蔑视,实在难以容忍!” 不过面对着祖母凌厉的眼神,年轻女子依旧保持住了镇定的态度,并直视前方。 “奶奶息怒。其实我想说的是,在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值得思考的问题。当初两位犯了重罪之人确系罪有应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错,可既然已经明令禁止任何人在府内外提及相关细节甚至严禁向外泄露,为什么最终消息还会四处蔓延呢?” 她的话语的确言之有理,只不过慕老太太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丝毫动摇。 “关于王老伯与周管家二人之事究竟是怎样传播开来的这个问题,稍后我会派人调查清楚,找出真凶并将其绳之以法。” 说到这里时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充满威严气势,“然而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惹人非议,否则只能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闻言,慕渔淡淡回应了一句。 “那么依照您的意思,便是今天真的不愿让我踏出这座宅门一步喽?” 说着,还俏皮地点了点下巴示意对方是否改变主意。 见状慕老太太忍不住冷笑起来,眼神冷冽无比:“不仅仅限于今日而已,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也最好乖乖留在家里闭门不出,避免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第101章 化解危机 “嗯,即然祖母心意已决,在下也只能遵从。” 慕渔略带委屈地说罢转身准备离开房间之际顺便告知道:“那就先让晚辈派人去清圆斋说一声吧,就说今日身体不适不便登门拜访了。” 说完话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 此言一出立即使得原本还处于怒火冲天中的慕老太太瞬间清醒了过来,“等等!清圆斋?” 急忙追上去询问。 听到这个名字,一向强势惯了的老人顿时变了脸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女居然要前往拜访那般重要的宾客啊…… “对啊,此前收到他们赠予的一些珍贵礼品后我一直都在等待时机当面向人家表示感谢来着。” 慕渔微笑着解释道。 霎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刚才还口口声声称不会让她外出的老太太现如今显然陷入了两难境地。 “我只是觉得不管是去哪里反正都要离开家一次,差别应该不大,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渔小姐补充了一句。 闻言后的慕老太太只能沉默了…… 这简直是荒谬绝伦的谬论啊! 随随便便在市井街头漫步,怎么可能与造访金碧辉煌、威严无比的皇宫相提并论? 更何况清圆斋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它可是汇聚了无数文人雅士、权贵豪门争相结交的宝地。 能够有幸踏入那扇大门之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具备极高社会地位之辈。 而慕渔,居然有机会得到清圆斋主亲口邀约,并且将亲自前往这座象征着身份与荣耀之地,这不仅为她个人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更为整个平阳侯府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光彩与骄傲。 然而,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关键时刻,似乎并非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慕渔轻轻地摇摇头,仿佛对此事并不以为意般叹息道:“唉……虽然祖母您觉得不妥当让我出去走动,但我也能理解您老人家的心意。既然如此,从今日起,我便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沉香小院内,安心修身养性。”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宁静:“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说话间,只见慕老太太面露复杂神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难道还有其他需要我代为办理的事宜吗?”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转变,少女满脸疑惑地转过身问道。 仅仅片刻之前才言辞恳切地反对出门提议的老妇人现在却一反常态改变了主意,这让周围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感到相当尴尬。 但是,在家族利益面前,有时候个人尊严也只能暂居次要位置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并且对方也在热切期盼之中,那你就好好把握这次良机吧。切莫因为反复无常的态度给别人留下轻浮草率的印象。” 尽管内心挣扎不已,但在外人眼中,此刻的慕老太太表现得却是异常决断果断。 闻言后,慕渔微不可察地弯起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悄然绽放在其娇艳如花般的脸颊上。 显然,她早已洞察到老祖宗心里那份难以掩饰的真实想法。 既要维护自己的威严又要顾及大局发展。 “祖母,真的允许我离开这幽静的小院前往永芳楼了吗?不过刚刚还那么生气地阻止我出去玩儿呢……这样会不会给人造成一个态度善变的感觉呀?对于一位领导者而言,这种前后矛盾的表现恐怕会引来不少非议吧?” 眼见着本应高高兴兴离去的小姑娘却突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令这位年迈的长辈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明明是给了天大面子放行了,为何还不知足要追问这些细枝末节? 真不知她是天真无知还是故意为之。 “好了好了,让你出去你就抓紧时间行动吧,啰嗦这么多干嘛?速速离去吧!别耽搁啦!” 尽管语气仍旧严厉甚至夹杂了一丝丝不满的情绪波动,可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一种期望其珍惜眼前宝贵机会的心情。 “好吧好吧,既然是为了满足祖母的心愿才破例放行的嘛。阿渔自然不敢有任何违背之处。” 听到这里,年轻女子微微垂首回应,语气听起来既温顺又带着几分俏皮的味道。 随后的日子里,关于这场看似平常实则意义深远之旅也正式拉开帷幕。 由刘嬷嬷精心挑选配备的三辆马车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每一辆车都装饰得极为奢华富丽,充分体现了其尊贵身份以及所属家族强大实力。 同时这也向外界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咱们家的女子不仅美丽聪慧而且备受宠爱! 等到刘嬷嬷护送完渔小姐安全上路返回侯府复命之时,只见原本紧锁眉头表情严肃的老夫人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阴冷:“刚才你说的我都记住了,现在立刻派人查清楚谁把关于周管家以及王老伯的相关资料泄露出去了?无论是何方神圣胆敢做这样的事情,必将受到法律制裁!” 绝不容忍任何形式上的侵犯损害到属于他们的一切! 与此同时,另一处僻静角落中传来了惊呼之声。 “怎么可能会这样?不仅顺利离开了不说,而且还享受着超乎寻常规格待遇被送出了门?” 简直无法接受眼前事实的慕嘉和连忙追问身旁之人确定消息真实性,“清儿,我真的没听错么?刘嬷嬷居然亲自护送那个讨人厌鬼离开府邸了?” 侍婢点头答道:“千真万确,大小姐您没有搞错!”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不是应该按照计划进行下去么?明明事先都已经算计好了才散播一些对我们不利言论引起其注意啊?怎么反而成全她们了呢?” 慕嘉和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不解道。 原以为可以通过激怒祖母进而惩罚竞争对手从而达到自己目标,未曾料想到对方竟然采取了意想不到反击手段成功化解危机。 根据线报反馈称目前已有专门调查小组正在搜寻近几日内所有出入平阳侯府的可疑人士。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太平静了…… 多年来服侍于老夫人左右的这位嬷嬷经验丰富、眼光毒辣,只需一眼便能察觉到其中的蛛丝马迹。 第102章 鬼手神医 她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伪装,看透人心的秘密。 清儿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内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不安、担心以及对未来的忐忑不安交织在一起。 假如最后真的查明此事与她们有关,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哈哈,仅凭这点伎俩就想对付我们?” 慕嘉和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如刀般犀利,仿佛其中藏匿着足以置人于死地的毒液。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让空气都凝结了几分。 尽管刘嬷嬷确实手段高明,在这复杂多变的侯府里也是一方强者,但要揭开所有的秘密,最终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在这一刻,慕嘉和的心中燃起熊熊烈焰,那是一份不甘心输的决心。 “走吧,跟我去见母亲。” 她缓缓转身离开房间,言语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冷漠与距离感。 双手紧握成拳的动作暴露出她极力掩饰却无法彻底压制的情绪波动。 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作为侯府正室长女的身份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中。 为了维护这份尊严与权力,她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 没有人能够动摇她的位置,更不能抢走本属于她的权势! ……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耀大地,慕渔与贴身丫鬟知书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乘坐着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华贵马车离开了位于繁华街市旁的平阳侯府。 不过这次的目的地并非是事先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京城名噪一时的艺术沙龙“清圆斋”,而是转道去了城东一家小有名气但也颇为神秘的药店——长顺医馆。 最近几个月,慕渔跟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陆师傅苦练武功,不仅让原本羸弱的身体变得结实有力,就连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散发着蓬勃朝气。 但她深知自己并不是那种天生拥有非凡天赋之人,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学到师父技艺中的皮毛,对于那些寻常蟊贼或许足够应付一二,若真遇到了武林高手只怕就束手无策了。 正因为如此,除了修炼外她还需要另觅良策以备不测之时之需。 踏入长顺医馆门槛之前,慕渔早已经准备好了一份清单,并且递给了迎面走来的一个看上去还算机灵伶俐的年轻人:“掌柜的,请问你们这儿可有这些草药?” 对方接过纸条后略作浏览,顿时满脸疑惑地连连摇头不已,“哎呀小姐啊这是……哪门子药单哟?凌霄果、山蛇莓还有野生番石榴……这些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组合在一起简直稀奇古怪,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心想莫不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受到了什么江湖骗子蒙骗,这才贸贸然拿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前来抓药? 面对小伙计夸张表情带来的喜感效果,一向端庄严肃惯了的慕渔不禁被逗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其实这份清单背后的故事相当有趣。” 她娓娓道来关于前生今世之间如何意外结识那位被称为‘鬼手神医’郭老爷子的经历。 “当年他曾经因为替我家相公治病而住进过我那儿很长一段时间……” 回忆起了那段往事之后,她继续微笑着安慰眼前的店员说:“你就按照这个处方帮我们配齐药材就行啦,不必太担忧后果如何,出了差池我也绝不会怪罪你们医馆一分半毫哦。” 见此情景,贴心的小丫头知书急忙掏出身带银两准备付款,免得再耽误更多时间浪费口舌之争。 见顾客态度如此友好爽快,年轻店员也只能勉强点头同意下来:“那好吧,我会尽力而为试试能否找齐所有项目。” 正当两人满心期待地准备离开之际,负责抓药的那个学徒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并开口提醒道:“呃……不过姑娘您看这单子上写着的‘三叶霜桑子’目前库存内确实短缺非常严重,恐怕全城范围内也没有几家店铺存有这种稀罕物。” 据传此种珍贵药材仅仅生长于北燕王国境内某些极其特殊的环境条件下,再加上每年产量极少的缘故,故即便夏朝皇族内部对此亦是求之不得焉。 如此说来,想完全依照这张清单上的内容配药确实面临着极大的难度呢。 慕渔轻轻抿了抿嘴唇,眉头微蹙。 她想起了前世里的一幕幕,那时候郭老前辈赠予她这张方子,还特地赠了一味稀世药材,殷殷叮嘱:“这秘方缺少此药,便无法配制出特殊功效。” 那味药材珍贵难得,因此这秘方才会有如此显着而奇特的效果。 而至于三叶霜桑果,则需通过其他方式获取了。 知书细心地将所有已准备好的药材收拾妥当,随后二人一同乘坐马车向目的地清圆斋出发。 不多时后,她们终于抵达了那个承载着复杂情感与回忆的地方——清圆斋门外。 站在此处,慕渔抬头仰望着眼前的这座宏伟建筑,内心不由得泛起了万千思绪。 从前并不清楚这家店铺背后的真正主人竟然是乔羽书。 也没有预见到,在尚未明朗一切前,她的命运就已经同此人产生了不可分割的交集。 如今她虽下定决心与之断绝所有来往,却不得不因为寻找小灰的缘故再次踏进此处。 一刹那间,就连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是否正当正确,也变得模糊难辨起来。 “小姐,咱们进去吧?” 身边的知书柔声询问道。 听到声音后,慕渔回过神来,收回飘渺的目光点了点头,“嗯,那就去敲门。” 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就算不进门估计那边也知道有人来访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进入好了。 无论如何,此行纯粹是为了小灰而来,并非为了见那人…… 慕渔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 得到回应后的知书加快步伐走向门前,正当她抬起手臂准备敲门之时,忽然间只见大门从里面“吱呀”一声被人打开,紧接着一道人影猛地闪现出来。 猝不及防之间,知书未能及时躲开迎面撞上的人,发出“砰”的响声后,双方皆倒退了好几步。 第103章 探访 “哎哟!” 即使曾经跟随师傅学了些许武艺,但在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之下依旧感到疼痛难忍,知书痛苦地皱紧了眉毛,咬牙切齿地喊道:“你怎么走路的?难道不知道要小心吗?” 被她指责的男子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一边揉着受伤的胸口,一脸不满地质问道:“我还想说这话呢!你是什么人啊?竟敢在清圆斋门口横冲直撞?” 原本就是无辜受撞反而还遭到呵斥,这让脾气本来就有些火爆的知书更加气愤填膺起来,正准备和眼前之人好好理论一番之际…… “知书!” “成安!” 就在这一刻,慕渔与紧接着追出门外而来的墨白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住了双方。 成安这才意识到站在门口的居然是慕家渔小姐及其侍女,连忙停下了继续争执的动作。 此时,迅速靠近过来的墨白对着慕渔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实在抱歉给您带来惊吓了,成安兄刚刚因着急寻找大夫才会显得失态,请勿怪罪。” 可就在这时,满脸怒意尚未消散尽净的成安则低声咕哝道:“凭什么对他这么客客气气?” 在他的认知里,造成眼下困境的正是由于面前这名女子,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主君根本不必冒险救她,更不会令主人陷入险境…… 可以说这场风波全部因她而起! 注意到手下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同时捕捉到了某些关键信息后,慕渔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位公子会对我不甚友好?” “你以为我真的一无所知吗…” 面对质问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被再次阻止,墨白用异常凝重的眼神摇摇头示意其住嘴。 对于这种事情显然不愿张扬出去让其他人知晓;何况即便讲明白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只会让大家更加忧心忡忡罢了。 “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找到郎中治疗才行。” 尽管没有明确透露更多细节内容,但聪明如慕渔早已猜想到症结所在。 定是有关乔羽书身体状态恶化的消息。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个满是草木香气、偶尔还能看见剑光闪烁的空间内;虽然大多数时间能够看到的身影总是面色苍白无力躺在榻上…… “带我去看看他吧。” 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的话,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不已,“你说要去哪儿见谁?” 知书不解地追问着,另一边站着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的墨白也是满脸迷茫地看着自家主子。 尽管此时想要反悔但为时已晚,于是只好咬牙坚持立场,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们的主君曾在红枫河边救我一命。今日来访正是希望亲口向他表示感谢之意。” 慕渔的语气坚定,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相信自己的决定。 知书的眼珠灵活地转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慕渔,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和好奇。 她在心里嘀咕着:姑娘,出门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我们是来看小灰的啊! 我还特意准备了一袋子它喜欢的小鱼干! 这样想着,知书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腰间那个装满小鱼干的精美锦囊,那是一种细腻丝滑的感觉,让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份无奈。 “救命之恩,前来道谢。” 慕渔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意图,她的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到借口反驳。 然而,这份看似简单的请求背后隐藏的故事让空气变得略微紧张起来,墨白仍旧显得迟疑不定。 他想到殿下的状况如今不太好,要是被渔姑娘看到了的话…… 会不会对殿下有所不利? 可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几日前殿下提到的事情——要大家好好照顾小灰,并且不久将有人来探访。 或许,这一切都在那位殿下的预料之中? “这个……”墨白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的矛盾与纠结。 “既然如此,”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渔姑娘,请进。” 他终于做了决定,并侧身让出一条通路,做出礼貌的邀请手势。 望着那扇缓缓敞开的大门,慕渔虽然能清楚地看到里面静谧而古朴的庭院风景,却感到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模糊感与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将面对怎样未知的命运,这使得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稍作犹豫后,少女终究还是勇敢地抬腿迈入其中。 由墨白带领着,他们穿过几条曲折幽静的小径后到达了清圆斋内的一座小巧精致庭院前。 这里的布置简单而不失温馨,给人一种亲切宁静之感。 阳光斜照过来,在斑驳陆离之间勾勒出一道柔和温暖的画面。 一位面色憔悴的年轻人正静静地坐在树荫下,手指轻轻抚摸着躺在怀里的那只小小的猫咪。 它显然正是她们此行寻找的目标小灰。 年轻人的眼睛深邃而清澈,透露着些许忧郁气息;周围散落的光斑则给这片场景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主人,渔姑娘已经到了。” 墨白低声禀告道。 听到声音,青年随即回过头来,用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秘密的目光定格在刚刚走进来的少女脸上。 “渔姑娘亲自造访寒舍,是为了看望这只可爱的小猫吗?” 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带着点点玩味之意,似是在问话同时也想试探对方的真实想法。 “非也,”几乎是本能反应般脱口而出的话语打破了片刻间的沉默,“公子曾给予小女莫大恩情,此次纯粹是为了当面致以最深切的感激而来,绝对无关其他任何目的。” 听罢,年轻男子嘴角边扬起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噢,原来真是这样的原因呀……”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而悠扬,但却隐隐传达出另一种心情。 开心之余或许还有几分欣慰吧? 毕竟不是所有客人都是为了见一只猫才会来到这里。 “聪明的渔姑娘自然了解当天我和韩大哥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河岸边并非偶然发生的意外巧合。只可惜……” 正当两人对话进行到关键时刻时,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丝微妙而复杂的情绪变化。 第104章 病重 “没想过今能看到您亲临鄙舍只是履行表面上所谓的礼貌问候仪式而已啊!” 话锋一转,原本还略显轻松愉悦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 这句话让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的慕渔顿时愣住了。 什么?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他认为她是故意冷漠相对的吗?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发展经过的成安和墨白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后齐刷刷看向自己的少主子。 要知道,在平常的日子里他几乎从不会表现出这般直接的情感流露。 难道真的是遇到了特别的人才会露出这种罕见的表情么? 另一边的知书同样吃惊不已地盯着对面两个人不停打量着彼此的模样,心想这位面容消瘦病态中的贵人还真是可怜呢,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得太无情了呀! “既然公子一切安好,我也表达完谢意,就不再打扰了。” 慕渔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冷静地说出了这句话,言语间隐隐透露出些微不满甚至是着急的心情。 “知书,走吧。” 说完这话便转身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理由缠上的家伙给困住了,再留下来恐怕只有更尴尬的结果发生…… 但是正当二人刚准备动身之时,“咳咳!” 抱着小灰的乔羽书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主子!” “殿下!” 成安和墨白同时焦急喊叫了出来,单凭这惊恐交加的声音就知道情况确实相当危急。 “渔姑娘,那位先生看起来不太好,我们应该帮忙看看吗?” 身边的知书小声询问道。 知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眼神里满是忧虑。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那位公子本就身体虚弱,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的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几许不舍与同情。 这位公子虽然病怏怏的,但他的长相却是极其英俊,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几分病态的柔弱美感。 慕渔站在那里,一时间内心挣扎不定。 一方面,她已经见到了被照顾得很周到的小灰,今天来到清圆斋的目的已然达成,按理来说此刻该当速速离去,以免再生事端;但另一方面…… 忽然间一阵急促而痛苦的咳嗽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 曾经无数个夜晚,在秦王府里回响过无数次的声音,每一次响起都令人心痛不已。 伴随着咳嗽声,还有那一抹令人揪心的猩红…… 几乎是下意识地,慕渔的心头涌上了浓烈的情感,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驱使着她转身朝声源望去。 只见乔羽书身着的白衣已被大片血迹浸染,胸口起伏不定显得异常吃力。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话音刚落,便注意到这位公子苍白得吓人的脸色比印象中还要差得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名叫成安的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渔姑娘,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主子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你吗!” 语调之中满含焦急与责备。 “因为我?” 慕渔有些懵,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成安准备进一步解释之时,另一位名为墨白的侍从却赶紧出声阻止。 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性格冲动且直率的成安直接大声说道:“我家主人生来体质羸弱,那天夜里如果不是因为急于前往红枫河畔救你脱险,又怎会让他的病情加重至这般地步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就连慕渔自己也感到非常吃惊。 原来并不是因为猫儿小灰的缘故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为何他会因自己而涉险? 然而,此时此刻,乔羽书终于缓了过来。 尽管面色更加惨淡了几分,但他依然尽力维持着最后一点风度,轻描淡写地向对方说明道:“实情并非如此……当天我们恰巧路过听见小灰发出求救信号,所以才赶过去查看情况顺便相助而已。”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面前这位美丽而又坚强的女子,“你无需对此感到有任何负担。”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解,可对于乔羽书所给予的答案,慕渔选择了相信。 毕竟在此之前两人确实没有什么交往,在那个夜晚相遇之前根本不认识彼此。 于是乎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原来真的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他并不是为了特意拯救某人而来。 不过即便如此,见到他这副憔悴不堪的模样依旧让人觉得很是心疼。 随即转向两位仆人询问起来:“既然清楚状况紧急,为什么不早点准备相应的草药进行治疗呢?我听闻郭老医为贵府特别制定了数份适合长期使用的调理方案。” 面对如此犀利的质疑,无论是墨白亦或成安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过了许久后才由前者苦涩地回应道:“事实远比想象中要复杂许多……目前并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够从根本上改变少爷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不顾一切去寻找更有能力的大夫前来相助的原因所在。” 这句话瞬间让空气再次凝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当中。 唯有慕渔依旧不肯放弃希望继续追问道:“那么请来的专家怎么说呢?他们是否提出了可行性的建议?” 这一次轮到墨白摇头叹息:“据他们诊断得出结论显示,此类症状极为罕见,非一般人所能驾驭得了。唯有一位被外界誉为‘鬼手圣医’的老前辈或许有机会可以挽救性命。” 说完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成安。 纵使此刻乔羽书正饱受寒毒之苦,一心只想找到能救他的大夫,但毕竟他身份显赫,身为夏国的秦王殿下,是当今景宣帝同父异母的弟弟。 想要找个人相助,按理说应该不是难事。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现实并非想象中那么美好。 乔羽书的身体因为长期忍受寒毒侵扰而变得极度虚弱,就连行走都显得困难,但他仍旧保持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气质,这令旁观者无不感慨其坚强与隐忍。 第105章 求情 墨白的脸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作为乔羽书身侧的近侍,他对王爷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感同身受,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主人去承担这一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羽书艰难地开口问道,声音虽轻但充满了急迫。 “唉……” 一声长叹后,墨白缓缓开口,“事实上,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将郭老爷子从远方请到了这里。但是,棘手的问题并不在于是否能够找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夫,而是在于……”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房间深处传来一个沙哑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只是这个老头子不愿意为那位尊贵的客人治病罢了!” 随着声音落下,只见一位穿着朴素灰白衣裳、须发皆白的老者慢步走出。 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医道高手余振明郭老爷子,他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目光依然锐利无比,仿佛能洞察一切虚伪背后隐藏的真实面孔。 “不必这么着急嘛。” 老人语气平淡地道,“我之前早就提醒过了,那孩子最多也撑不到年底便会离开这个世界。既然现下正值万物复苏之时,距离冬天还有许久,又何必这般心焦呢?别再吵吵嚷嚷啦,连带我也觉得闹腾得很呢!”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要知道,即便现在天气暖和,但对于深受病痛折磨的人而言每一刻都可能是生死关头,岂容轻易放弃? 就在众人纷纷面露绝望之际,一直陪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知书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姐,您瞧瞧这人说话多难听啊!简直跟那冰冷铁针刺人心尖一般让人难受。” 闻言,慕渔轻轻咬住了下唇,若非前世经历过太多,知晓老医术师内心深处其实藏着颗柔软善良之心,估计自己也会对他这般态度感到极其失望了吧? “行医之人应当心怀慈悲,万望前辈能够出手相帮咱们的王爷渡过难关。” 见状,墨白赶紧站出来替乔羽书恳求着。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坚决与期盼,哪怕需要穿过重重艰难险阻也要实现自己的承诺。 “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绝不可能再轻易改变主意!” 郭老爷子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强调道,言语间流露出一股不为外力所动摇的决心来。 原来此前正于北燕安心医治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时,却忽然被人强行挟持带走,不仅没机会交代完注意事项便被迫踏上旅程,更糟糕的是中途竟然还遇上了不明势力埋伏攻击,这让老医生感到既气愤也非常恼火。 得知其中内情之后,墨白心头顿觉五味杂陈。 事情居然演变至此般田地,实属出乎意料之外。 无奈之下,只好再度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礼三次:“老人家,请您宽容理解护主心切之举,确实因过于担忧王爷病情才做出了冒犯之行。对于那位产妇及旅途辛劳之处,晚辈会尽快派人查探情况并补偿相应物资表示歉意。” 直至听见此处时,余振明这才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然而态度仍旧强硬,丝毫不见退让之意。 成安焦急如焚地看着眼前场景,“老先生,请相信我的确无心冒犯。只怪我平日做事太过莽撞粗心,导致无意间触怒了您老人家。如果您心里还觉得哪里不舒服,请一定告知我改正的机会吧!” 尽管他已多次尝试解释求情,可似乎都没有打动到对方那固执坚硬如岩石般的心扉。 正当场面陷入僵局之际,原本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的乔羽书微微张开干裂双唇,发出微弱但平静异常的话语打破了沉默:“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勉强余先生为我们诊治了。无论如何,都该给予老人应有的尊重才是。” 这句话宛如夏日里吹过的一阵清凉晚风般令人舒心畅快。 闻言后二人皆惊呼不已。 “主子!” 墨白急忙叫道,“难道您对自己性命安全就这样无所谓么?” 感受到少年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释怀感,本打算转身回房休息的余振明不经意间再次投去了关注的目光。 但见其面色虽差但却毫无惧色,甚至带着种超脱世俗束缚般淡然处世的心态面对未来可能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不幸遭遇,这份与众不同引起了老医师心中些许兴趣。 注意到被关注后,乔羽书朝其露出一丝温和微笑,真诚地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了这么多困扰。不过还是谢谢您愿意抽时间过来见我最后一面。” 正在准备重新走进屋子内的余振明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随后回过头望向那个声音稚嫩却又勇敢坚定的小女子。 “哦?小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呢?”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您刚才也听清楚了我家王爷说了啥对吧?就让他继续好好休息不再打扰就是了。坦白讲,如果换作是我们自己也不会希望总有人逼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情吧?” 没想到她非但没有继续纠缠请求帮助治疗,反而轻轻摇了摇头用略显轻松语调表达着观点。 “我想说的是别的事情。我看您可能是位美食爱好者,恰好我的丫鬟对于烹饪特别有研究。想到您刚到京都可能还不熟悉哪里可以品尝到美味佳肴,所以我斗胆提议让她给您介绍一下京都的特色菜肴如何?” 慕渔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郭老爷子的眼神猛地一亮,随后却迅速地收敛起来,眉头紧锁:“你说什么呢?” 他心中暗自惊讶于眼前这个小辈居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平日里最大的乐趣所在,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他的秘密,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渔指了指他的衣袖轻声解释道:“您看,您的袖口上沾了些调味料的痕迹,这表明最近您应该是尝试过什么美食吧?” 接着,她又回忆起之前那位满脸怒气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抱怨外面太吵闹打扰到了他。 第106章 伸出援手 “考虑到时间还早,并非午休之时,因此很可能是因为在享用美食时受到了外界声音的影响从而心情不悦。” 话音落下,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层看不见但触手可及的紧张氛围。 郭老爷子闻言脸色变幻莫测,似乎被人说中心事后的窘迫让这位一向沉稳的人也有了一丝难堪之意。 “哼!无知后辈,休得乱言!” 为了维护那仅存的一点尊严,他先是轻轻咳了几声作为过渡,随后又用手指细心整理起自己略微凌乱的胡须来,想要借由这种方式重新塑造一个庄严的形象。 然而这些动作背后隐藏的其实是他急于掩盖刚刚还躲藏于房间之内享受早餐的事实。 然而对面少女的话语再次打破了这片刻意维持下来的表面和谐,“老人家无需过分掩饰啦,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仅是我这样,就连我自己有时候正在认真思考今天菜单安排时被中途打断也会产生不小的烦躁情绪哦。” 知书说着,语气诚恳而不失俏皮。 听完之后,原本绷紧神经的郭老爷子鼻翼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了一下,心中涌出难以名状的情绪。 既有一丝丝被人揭穿真实一面后的羞赧,也有被理解认同后的温暖。 见状,这位活泼伶俐的女子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哎呀,既然先生如此谦虚谨慎不愿直接说出对美味事物的兴趣所在,那我倒是可以替您介绍几个京城中最棒的食肆呢!首推之地当然非灵妍院莫属啦。” 随着话语越来越激昂高涨,即便是最初几分为数不多能勾起食欲的菜肴,在她的描述下瞬间变得令人垂涎三尺,成为了人间不可多得之美味。 面对这样一个活力四射、侃侃而谈的女子,即便是素以冷静着称的神医也不免渐渐失去了往日那份冷漠与防备之心,甚至开始好奇地询问道:“那个叫化鸡真的如你所说的这般妙不可言吗?它与其他常规烹饪方法间究竟存在哪些本质性差异?” 对此问题,小姑娘立刻来了精神头,两眼放光般兴奋地说道:“嘿呀,这道菜可是选用体型娇小精致的小公鸡为原材料哟!由于其身形较为紧凑的缘故,使得每一块肌肉都能充分渗透进事先精心调配好的酱汁精华之中,经过文火慢炖至恰到好处方才出炉。” 在一旁观察良久未发一语的墨白与成安二人此刻已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平时几乎不与任何人主动交谈的郭老爷子居然会被一个小姑娘给撬开了话匣子? 短暂沉默之后,受到感染的老者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并转向身旁两位同伴发问道:“你们两个小子为什么站在那里傻站着啊?” 成安还没回过神来,只能迷茫回应着:“啊?我们……” 相比之下更为机灵敏捷的墨白立刻会意过来:“哦哦哦,知道了知道啦!马上就出发前往灵妍院采购所需食材去咯!” 正当大家准备启程之际,突然之间又传来不解之声,“喂喂等等等一下哈……为什么又是跟这家店打交道咧?” 成安抓耳挠腮十分费解。 为了避免因为言语不当再次招惹前辈不满的墨白只好赶紧扯着他往外跑,“咱们一块儿过去尝个鲜就成嘞!” 紧接着还补上一句补充信息,“要是没有及时赶回去照料的话……到时候别说是主人或者几位小姐们的事情搞不定,就说慕府渔小姐万一再擅自处理殿下的病情结果反而加重情况怎么办呐……” 走远了些距离后才停下来向好友解释道:“难道你就没有注意到刚才郭老爷子已经被知书成功逗笑并且点头同意下来帮忙看病了吗?他说不要干杵在那里其实意思是叫咱俩先行一步把那只闻名遐迩的‘叫花鸡’买回来罢了。” 在接受他人好意馈赠之后自然会产生相应心理上的牵绊;同样地,体验了异样款待之后便难以硬下心肠拒绝对方的要求。 尽管已经做出了口头承诺,但从始至终整个过程中所发生的一切美好转变均得益于一位年轻女性超凡洞察力以及出色沟通技巧。 若非是渔姑娘首先发现了郭老爷子热爱美食的习惯并找到同样兴趣相投的侍女作为交流桥梁,在此基础上通过轻松幽默的方式逐步化解彼此之间隔阂拉近双方心理距离,则最终说服老人前来协助诊治病人恐怕还得花费更多努力呢。 “你在说什么啊?真的愿意帮咱们了吗?就这么顺利就答应了么?” 听着对方所说的内容几乎让成安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安慰道:“用‘医者仁心’来形容郭老爷子真是一点也不为过。哪怕仅仅是为了帮助一个身处北燕普通妇女度过难关尚且能够触动其内心的同情与怜悯之情,更何况如今看到殿下遭受病魔折磨的情景,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予援手呢?” 更何况他已经领悟到:虽然之前那位老医生不断预言殿下撑不过今年冬天。 但实际上,时间并非如此紧迫。 凭借自己的精湛医术,肯定能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 这段时间以来,之所以没有立刻应承下来,大概也是因为一时的脾气作祟,想让这个年轻人多经历些考验,以便更好地面对未来的困难。 但经过几句温暖的话以及真挚的歉意表达,再加上即将品尝到的那些诱人佳肴的心情,这位原本固执的老者态度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就这样顺利搞定了? 站在一旁静静观察许久的乔羽书,自然也把整个过程看得明明白白。 从对方的眼神变化到语气的微妙调整,所有细节都没能逃过他的敏锐洞察。 直到知书陪伴着老医生,满脸笑容地走进屋子里去准备晚餐菜单。 那里面记录着京城里最受欢迎、最为诱人的各种美食清单之际, 乔羽书这才缓缓转过头来,望向身边一直陪他站着气质温婉却坚毅不屈的女子说道:“早前你还声称此次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节前来探望我一次而已,如今怎么主动伸出援手了?” 第107章 还你恩情 如果没有这份心思的话,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洞察到郭大夫的性格特点,并巧妙调动各方资源令自己一方赢得了老人的心呢? 闻言,慕渔先是一愣,然后微微抿紧了双唇,面色如常地恢复了平素那份从容与淡然。 她轻轻地用指尖整理了一下耳边不小心滑落的一缕发丝,仿佛是给自己争取了几秒宝贵的思考空间。 随后低声回应道:“当年如果不是公子出手相救,说不定我早已不在人世。现在若有机会能稍微偿还一点旧债,于情于理都是最圆满的结局。”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偿还恩德之后,两人之间便再没有任何牵连! 从此各走各路,秦王可以专心做回原来的自己,而至于她,则会好好珍惜往后剩下的日子,再也不想和对方发生任何形式上的联系或交集。 作为一个心机深沉且洞察力极强之人,相信对方应该能够明白其中所蕴含的意思。 果然只见乔羽书漂亮如画的眼眸里,瞬间掠过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 原来是这样…… 她只是单纯觉得欠下了某些债务需要偿还而已? 不过很快这股负面情绪便被另一种更加坚定且温柔的情感所取代。 重新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直视着面前之人:“嗯,你说得对。你并不亏欠于我什么。但你今天的举动对于我个人来说却是至关重要。因为它不仅仅拯救了我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为我点燃了希望之火。” “世间常言,以命换命才是最佳回报方式啊……不过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我就选择另一种方法报答渔小姐你的大恩!” 突如其来的言语差点让慕渔脚下一个趔趄。 “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叫用‘另外’的方法回报?难道公子是在跟我开玩笑不成?” 她几乎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内容,“我刚才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当初是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只是还了个大人情而已,这就足够了,根本无需再多加讨论什么补偿问题。” 可乔羽书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摇了摇头,接着指了指怀里熟睡正酣的小猫,解释道:“其实当时我外出的目的主要是寻找小灰这只宠物。恰好路过那里看到了危难中的您,于是顺手搭救了一把而已。假设当时手中没带着小灰,恐怕渔小姐现在早已葬身红枫河中。”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然而今日的情况与往日完全不同。如果得不到郭大夫的帮助,我的生命恐怕真的将戛然而止。相比之下,昔日之举实属偶然为之,而今却是特意相助。” 最终,乔羽书认真地看着慕渔的脸庞,诚恳地说道:“正是因为这样鲜明的差异对比,才使得我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觉得对你有着不可忽视的亏欠。因此,我真的非常希望能够为你做点什么,作为回馈。” 话音刚落,怀里的小灰仿佛也被感染到了主人的情绪,发出一声软糯可爱的‘喵呜’叫声,并开始摇晃着尾巴,好似是在给慕渔投赞成票一般支持此建议。 见状之下,慕渔不由得气恼异常,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曾经那个熟悉的乔羽书吗?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这些看似真诚却又充满了陷阱的话语? 正当她准备狠狠指责一番时,却注意到对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那好吧,”他再次开口,“不如我们就以清圆斋记账的方式来记住这笔恩情吧!以后无论何时,只要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解决或者实现的愿望,请随时提出来,不管代价多高都无所谓。” 听罢此言,慕渔心里感到一阵强烈的烦躁不安。 显然对方根本不打算轻易善罢甘休。 眼看对方一副铁了心要纠缠下去的态度,直至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来进行所谓“回报”为止。 “好哇!”几乎是出于一种无奈之下的冲动反应,慕渔干脆利落地直接伸出手去向乔羽书索要道:“既然公子非要找机会报答这份情分,那就干脆直接给我钱财得了!我目前急需资金周转,有一两千两白银即可解决一切麻烦!” “呃……” 乔羽书正打算继续说什么时突然哑口无言,显然是完全未曾想到她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整个人都被搞得有些尴尬地僵立在当地。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恢复正常并尝试着安抚起对面这个明显已动怒的女人:“事实上,两年前为了解决大量涌入城内的流亡灾民问题,我们家族几乎花费了大量的金银财宝。” “而现在正如您亲眼所见的那样,尽管生活条件改善了许多,但我依旧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压力,用于支付各种昂贵医药费及其他开销。” “包括但不限于采购各种稀罕药材,还有提供最高品质的食物等等,这些都是为了尽可能表现出我们对郭老爷子足够的敬意。” 也就是说,在余先生治愈他的病情之前,恐怕是无法满足渔姑娘所提出的条件了。 这种行为令慕渔几乎找不到恰当词汇来形容眼前的这个人! 难道堂堂王爷会因为这点事就推脱吗? 在她的印象中,权贵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可如今面对自己的正当要求,这个男子却如此搪塞。 正当她因气愤而语塞时,知书陪着郭老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并告知可以离开此处了。 “怎么了?” 发现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知书关切地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让她变得如此恼怒。 “小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您这样脸色铁青的,让我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乔羽书也意识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快要被他气得失去理智了。 不行不行,他应该适时收敛,免得真把人给惹怒了走掉,那局面可就糟糕了。 于是,为了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同时也是出于礼貌,乔羽书起身快步走到郭老爷子身旁,转身面向依然满脸怒容的慕渔深深一揖。 第108章 真是气死人 “看样子,郭老爷子现在有空帮我看看身体。这样吧,我就不耽误渔小姐的时间了。请渔小姐安心,等我这身伤病得到妥善处理之后,定会将所需的费用悉数奉还。” 说完这些,没有给对方太多回应的机会,乔羽书提议与郭老爷子一同回到卧房,试图以最快速度解决目前的小争端,并避免可能发生的更大误解或矛盾。 “呃?” 对于这一幕,郭老爷子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老人家见多识广,但此刻还是感到十分困惑:奇怪,我还未与这位机灵的女子好好交谈呢,为何眼前这位年轻小伙子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诊治了呢? 要知道,在此之前,此人表现出的态度还是很沉稳和从容的呀。 然而,在他还未来得及进一步发问前,就被乔羽书轻轻拉着手臂引导进了屋内,只留下了呆立原地、面露错愕表情的一对主仆。 院子里只剩下了慕渔和知书两个人。 知书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小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位少爷看起来很文雅的样子,不应该轻易惹你生气才对啊。” 的确,若单凭外表判断的话,那个自称姓乔的男子确乎长得仪表堂堂、举止斯文,似乎不太可能是那种容易引起他人反感的性格。 然而实际上,就在今天这段短暂接触里,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蛮横无理,完全不符合常理下人们对于一位贵族子弟应有的期待。 简直就没有比他还更让人感到厌烦的人了! 听到知书的话语后,原本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我们回去!” 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后,她已经暗暗决定从此再也不会踏入这家所谓的“医馆”半步了——哪怕里面居住着整个京城里唯一拥有雪莲叶果的人。 可是,当马车缓缓驶出清圆斋、朝着平阳侯府方向前进的时候,某个极其棘手却又至关重要的现实问题却突然浮现于脑海之中。 为了顺利完成那剂特殊药材的研究任务,必须要得到那份稀有植物。 而偏偏掌握该资源的关键人物就是方才被自己斥责的那人之一。 因此,不管愿不愿意承认,除非另寻他法或是干脆放弃这项计划,否则最终仍旧必须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来请求他们的协助才行。 “真是气死人!” 想到这里,慕渔又重重地磨了磨后槽牙,感觉自己就像被某种无形力量紧紧困住了手脚一样无力挣脱。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啦?” 旁边依旧担心不已的知书忍不住再次关切起来。 …… 与此同时,清圆斋内的气氛则显得轻松了许多。 出门去买叫化鸡的墨白与成安终于回到了家。 “郭大夫,您赶紧尝尝吧!这是灵妍院刚出炉的新鲜美味,请相信我和沈兄真的是拼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送回来的。” 成安兴奋不已地说着。 看得出来,这个小伙子真的很想通过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对朋友的关心之情以及弥补之前冒失所带来的麻烦。 当然了,真正触动这位资深医师感官享受的部分其实是食盒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 “好吧,我知道你们俩是好意,先谢谢你。” 老人家点点头表示感谢。 随后他继续说道:“说实话,你们公子体内的寒症确实非常特别而且顽固,短时间内我恐怕也无法给出确切诊断。不过关于暂时稳定住病人病情方面我还是有信心做到这一点的。” 听了这话,站在旁边的墨白神色骤变,“怎么会这样?郭前辈,难道连被誉为鬼医圣手的您也无法根治公子体内积累已久的毒素么?” 显然,这位看似平凡无奇的老者实则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奇人异士之一。 “哎呀呀~别那么紧张嘛。我只是说了句老实话而已。” 梳理了一下下巴处细长柔软的胡须,后者微笑着安慰道。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即便强如号称能够妙手回春之人也并非万能的,不可能做到所有事情无所不能的地步。 毕竟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行规律,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现象往往只能归结于天命或神秘力量之范畴了。 言罢,只见他揭开用来保持温度的泥土包裹层,并从中抽出一只香气扑鼻的大鸡腿狠狠啃了一口。 “正如各位所见啊,这病的确相当古怪,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普通寒冷疾病那样简单。不过嘛,如果大家都愿意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进行研究探索的话,我相信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彻底解决问题滴。” 讲到这里,仿佛为了证明自家言论正确一般,他再次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手中食物。 肉质嫩滑无比,汁水丰富,堪称人间美味! 原来外界传闻并不虚假,这家餐馆出品的食物果然非同小可。 “呵,接下来还有很多好吃的等着我去试吃呢,真是太幸福啦!这次入京之旅真是太值啦!” 心满意足地望着桌上罗列整齐、令人垂涎欲滴的佳肴清单,老人眼中闪过一道狡黠且愉悦的目光。 尽管郭大夫吃得很尽兴,但另一边墨白的心情却是异常沉重。 他原本以为,殿下的状况再糟糕,也能被这位名声赫赫的大夫解决,谁知即便是这样一位医术高超的名医也感到棘手。 从这里可以看出,施加毒计之人不仅手段极其狠辣,更是深思熟虑,几乎算准了每一个细节。 而与墨白相反的是,乔羽书脸上的神色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仿佛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实际上,在他的内心深处,对目前的情况已经有了预判——这与他前世的经历太相似了。 那时候,也是这么一位年长的大夫用尽各种办法最终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病情,使生命得以延续一段时间。 然而根治是不可能的,除非…… 能找到隐藏于这一切背后的秘密,并将其揭露于众。 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消除笼罩在他心头多年的那股寒冷。 就在这一刻,乔羽书不经意间抬起眼睛向夏宫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感。 第109章 内鬼 那里,正住着他同宗同源的兄长。 一个长久以来潜伏于幕后,行事作风阴险至极的人,为了铲除自己,竟会动用如此凶残狠辣之法! 饭饱饮足之后,郭大夫细心地开出了几副方子,用来帮助病人强身健体。 与过往记忆中的处方对比起来,这一次所开具药品的效果明显更加出色。 或许是由于今生介入得较早,从而令疗效得以大幅提升;也或者是因为阿渔小姑娘的帮助确实起了决定性作用? 无论如何,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子确实是在无意中给予了极大援助,想到她天真无邪的模样时,乔羽书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温暖笑容。 可是这份难得出现的好心情很快便被一阵突兀的惊呼声打破:“啊!这只猫为什么还在这儿没走?渔小姐不是说这几天就过来接它回家照顾吗?” 原来是在一旁服侍的小解,见到依然留在书房内的小灰后吓得整个人弹跳起来。 明明早就得到过指示说最近几天里就会有人前来认领宠物并负责照料,可眼前的事实却显然并非如此。 想起之前曾多次遭到对方攻击的经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就在此刻,门口传来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抬头一看,原来是用餐完毕出来透透气的老管家正巧路过此地,并被小解惊慌失措的模样逗乐。 “哈哈,小伙子,这不过是一只猫咪而已,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呢?” 他好奇问道。 “哎呀我的老天爷诶!您是不明白其中缘由呐……” 成安叹了口气正准备将整件事来龙去脉详细讲述清楚,却被在一旁静听多时的郭大夫插话打断。 “我怎会不清楚呢?知书小姑娘早已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随后便是对那只叫作“小灰”的灵宠一番生动描述:既聪明又可爱的小家伙自入住侯府开始便成为了全家上下众人喜爱的对象。 特别是当它与小主人玩耍嬉戏之际,那份和谐欢乐令人印象深刻…… 闻言,原本紧绷着身体的成安忽然感觉到一股冷汗直冒,“你说什么?难道指的就是那个叫做知书的孩子?” 回想起早上出门时不慎撞到一起的那个陌生女子,此刻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那双充满力量的手臂、坚定的眼神以及背后散发出的阵阵危险气息…… 果然不出所料,能让小灰这般温顺服从的角色绝对不会是个简单货色! 未来如果再次相遇,一定要远远避开才是上策! 就在成安暗自发誓不再靠近那位神秘女子之时,刚进入平阳侯府内院区域里的知书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回事?只是出去一趟而已怎么就会着凉感冒呢?” 身边的侍女兮香关心地询问道。 揉了揉鼻子示意并无大碍后,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啦兮香姐姐,你知道吗,今天遇到了位非常特别的医生老爷爷哦,他只需要稍微观察片刻便能准确说出我近期正在练习何种武功。而且还夸奖我说身体素质好得很呢!” 言语间难掩兴奋之情。 然而听到这话,旁边的慕渔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够了,别再多提了行不行。” 提起红枫河畔或是其他相关事宜总会让她感到不自在,似乎总有个身影徘徊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见状,机智伶俐的贴身侍婢立刻猜到了些什么:“该不会又是碰见某位英俊潇洒且气质独特的少爷了吧?” 接着两人话题一转谈起了府中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有件事情要跟你通报一下。” 兮香略显庄重地说出口,“今日刘嬷嬷发现并向祖母报告了关于泄露王府秘辛之事的具体内鬼。经过调查取证得知居然是出自嘉和小姐院子里的一名家奴之口……” 听到这里,慕渔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可思议之色。 她心中一阵冷笑,这荒谬绝伦的事情竟然出自于她那位平日里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三姐姐——慕嘉和之口。 竟然还想着用这种事情来拉近彼此的距离? 简直是匪夷所思! 利用她自己的事情去刺痛别人的心,恐怕也只有像慕嘉和这样的人才能够想得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了。 这样的计谋看似高明,实则心机极深,不仅能够将过错全部推到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身上,又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妹妹关怀备至的好姐姐形象,从而保全了自己的名声与地位,可谓是一石二鸟、一举多得。 兮香在一旁听后亦不禁松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却更让她感到了一丝无奈与辛酸。 毕竟,冯氏早已知晓芳儿曾偷取过三姑娘的财物之事,可刘嬷嬷调查时刚提起此事,就被正在陪伴母亲闲聊的慕嘉和打断了。 紧接着便是那尖锐而坚定的辩解之声回荡在整个屋子中:“怎么可能牵连到我可爱的女儿呢?” 这番话无疑为慕嘉和赢得了一个好名声,也让原本打算进一步调查的长辈们就此打消了念头。 不过,在这平静表面之下隐藏着更多未说出口的秘密。 兮香内心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事情或许并非如表面上这般简单。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嘉和小姐一直在支持并保护着渔姑娘,但是每当她细细回味两人之间的对话和相处方式时,就会发现似乎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存在着。 例如偶尔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但满含嫉妒的眼神,或是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中暗藏着对慕渔才能的不屑甚至打压之意…… 这些都是兮香一直不敢随便讲出口的猜测。 随着时间流逝,聪明伶俐如斯的渔小姐逐渐成长起来,她也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与大姐之间微妙变化着的关系正日益疏远。 终于,在经过片刻犹豫之后,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主子。 “恕婢子直言不讳了,但我真担心那位大小姐将来可能会给咱家带来麻烦。” 就以最近发生的事为例,表面上看是因为小丫鬟多嘴导致了渔姑娘及侯府名声受损,但实际上除了那个丫头之外根本没人受到责罚。 第110章 阴谋 相反地,通过这一次机会反倒使许多人误认为三姑娘是极其关爱妹妹的好长姊。 如此看来不是刚好达成了目的吗? 听着这些分析,慕渔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笑容,她自然明白这位名义上的妹妹背后藏匿了多少不可告人的阴谋。 事实上,前世因慕嘉和而落得凄惨下场,并非全无理由。 “你说她毫发无损?未必。” 看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她继续补充道:“哪怕现在只有芳儿一人受到追究,祖母心底怕也是存了些许戒心吧?” 要知道,那位老夫人可是整个家族中最冷酷无情、自私自利之人,哪怕冯氏为其求情暂时避过了此次风头,但终究不能保证今后不会产生负面影响,尤其是在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 而且经历过这样一次失败策划,定然让慕嘉和尝到了从未有过挫败感,对于向来不愿服输的她来说必定会激起更强烈报复之心。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笑,“距离彻底摆脱掉这份烦忧应该不远矣。” “话说回来,我记得曾经听说过藏书楼中有本记载京城附近地貌景观十分详尽的古籍京畿地舆图鉴,不知能否帮我找到它呢?” 因为想要按照祖传秘法亲手配制药材却又恰巧遇到了那位令人头疼的男子;于是乎只好暂且搁置原定计划改而先自行寻找材料所在之处。 根据记忆里模糊信息提示,在远离喧嚣市井之外不远处有处隐秘幽静山谷,里面生长了许多珍稀草木其中包括所需之关键成分——雪莲果。 很快兮香便携带着沉甸甸的书册来到慕渔面前恭敬地递过去:“请收好这本书吧!” 接过后女子立刻迫不及待地前往花园内静谧凉亭坐下翻阅起来,希望能在字里行间觅见通往目的地之路。 然而她刚翻了几页,一缕曼妙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姐姐!” 门外传来一声清甜悦耳的声音。 抬头一看,那张精致的面容映入眼帘——正是此前脑海中浮现过无数次的那个名字:慕嘉和。 原本以为,这位妹妹会更加周全地谋划再出手,却没想到竟会如此迫不及待地上门…… 显然,此刻的慕嘉和少了几分从前的耐心与城府。 察觉到慕渔投来的目光似乎含着些许寒意,慕嘉和心头猛地一紧,仿佛有无形的冰刃正悄无声息地向自己逼近。 只见她急忙几步上前,纤细的手指紧紧抓握住了慕渔的手臂,熟悉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妹妹,你是不是已经听说了关于芳儿的事啊?这一切都怪我事先思虑不周,导致你现在无缘无故被卷入了不少蜚短流长当中,真是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以为对方之所以表现出这般的冷淡,全是因为那件由一个小丫鬟引起的误会使得两姐妹间产生了裂痕。 “我当时确实没料到那个丫头胆敢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来!但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戒……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说至此处,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开始在她眼中打转,伴以低微的哽咽声,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陷入极度痛苦和自责的状态。 若是换作几个月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或许真的会被眼前这一幕所感动…… 可是现在? 目睹着对方长久沉默不语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慕嘉和连忙开口:“难不成就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要彻底决裂了吗?要知道从你回到京城那一刻起,我对你的关怀可是倾尽所有心力的啊,芳儿犯下错误纯属个人行径,并非出自于我的授意!” 终于,在长达数秒的静寂之后,听到慕渔淡淡开口:“无需再多想了,妹妹。” 那一句话里没有一丝伪装过的笑意或是安慰之言,反而令人感到一种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再次直面这位慕渔时,只见到一对深邃而冷静的眼睛,“事实上祖母跟刘嬷嬷都已经查清楚整个事件的过程,确实是芳儿因一己之私故意利用我去陷害你。对此我非常明白。”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还用手轻轻拭去了脸颊上残留着几滴未干涸的眼泪。 试图挽回些什么的慕嘉和问道,“你既然已经了解了事实真相,那是否还会因此对我怀恨在心呢?” “既然这件事归根究底都是由那个叫芳儿的侍女自作孽所引发,我为何还要将此责怪到你身上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反问犹如惊雷般炸响在两人中间,险些使慕嘉和维持得体的表情瞬间崩塌。 良久之后她才勉强挤出比哭泣更显僵硬的笑容回应道:“哎呀~咱们俩姐妹感情深厚,我一直把你视为珍宝一样疼爱着,怎么会愿意看见你受半点委屈呢?姐姐切莫多虑啊。” “嗯……请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慕嘉和见状总算放下悬着的心,神情也不再那么紧张焦虑。 接着,她又提议道:“这几日家里头确实发生了很多让人头疼的事情,既然难得碰上好天气,不如趁机出去散散心如何?正好南郊那边据说风景优美得很,特别是漫山遍野盛放着美丽动人的杜鹃花。”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望向旁边那位沉默许久的女子。 “京城郊外吗?” 慕渔灵动的眼神微微扫过了桌上摊开摆放着的那本《京城地理志》,心里默默记下了某个计划中重要的坐标信息。 “对对对!” 生怕她会拒绝,慕嘉和赶忙补充道,“据说南郊那片山峦间生长满了火红的杜鹃花朵,景致宛如画卷一般。走吧,咱们一起去看个究竟!” “好吧,既然妹妹诚意邀请,我自然乐意一同前往。那你觉得何时时辰比较合适呢?” 即便明知背后定藏玄机但出于某些特殊原因,此刻只能表面应允。 闻言后的喜悦几乎溢满慕嘉和整张脸庞,连声附和道:“就定在三日后好了,也就是三月初十那天怎样?” 内心深处暗自冷笑了一声,慕渔依然表现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平静:“既如此说定了,可千万别失约哦!” 第111章 虚伪做作 这一刻仿佛重新回到了昔日那种亲密无间、互诉衷肠的情景,令慕嘉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得意。 即使当脚步踏出沉香院落的时候,那抹洋溢在脸颊上的笑容也依旧难以掩盖。 只是站在身旁一直陪伴左右的清儿忍不住小声提醒道:“主子,虽然刚才看似一切顺利,但渔小姐今日态度变化极大,其背后意图不明,您还是得多加小心才是。” 总觉得近来这段时期里渔小姐行事风格与往常大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面对手下忠仆提出的警告,自信满满的慕嘉和只报以不屑的笑声,“提防什么呢?像阿渔这样一个天真幼稚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在一夜间变得老练成熟呢?“ 最近发生的事恐怕顶多也就让她心情不佳而已,通过今天这么一番示弱道歉之举,很快就能让小姑娘恢复以往乖巧听话的状态,更何况现在只需几句漂亮话便能轻易将对方骗至计划地点游玩。 一切都将按照预定剧本上演! 直至那一刻来临,看看究竟是谁逃得出早已布设好的陷阱…… 三天光阴如流水般悄然流逝,约定成行的日子也随之临近。 出于安全考虑,在前往那片几乎被人遗忘、野趣横生的山谷游玩前,慕渔特意叫上了贴身侍女知书一同随行。 这片未被世俗所扰的静谧之地充满了未知与隐秘的诱惑,但也同样潜藏着难以预料的危机。 临出发之际,兮香拉着知书的手,神色庄重地叮嘱道:“无论如何,你必须寸步不离小姐身边,绝不能让她单独一人行动。” 尤其是在提到那位名声远播却又心思难测的慕嘉和时,兮香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警惕与忧色。 “她总是心机重重、行事诡秘,我们永远都猜不透她心中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虽然表面看这仅仅是一次寻常的踏青活动,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邀请众人一同前往观赏山间烂漫春色的美好时刻,但事实上却不得不令人加倍谨慎。 “尽管是赏花之邀,也绝不可大意!” 这是兮香对即将出行的人最后的一句话。 面对这样的嘱咐,知书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并信心满满地拍着自己结实有力的胸脯保证说:“请夫人尽管放心好了!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保证万无一失!” 昨天先生刚刚夸奖过她近来成长迅速、愈发可靠了,所以这次只要她在场,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是尽管得到了这样坚定有力的回答,兮香依旧感觉心底有着隐隐不安的阴影挥之不去。 就像一场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一样让人坐立难安。 终于,在经过一番精心准备后,当晨光初破天际之时,慕渔带领着手下一班人等来到了侯府正门前,却见到了早已翘首以待的慕嘉和。 “姐姐啊……” 只见身穿精致绣袍的慕嘉和满脸春风得意状,“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好久呢。” 说罢,便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向前来,试图亲密无间地牵住慕渔那只纤细柔嫩的小手。 然而未曾想却落了个空,慕渔冷静地侧身避开,使前者瞬间失去了方向感。 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显然让这位原本自信十足的大姐吃了一惊。 她那双经过细心修饰过的眉毛不由微微皱起,似乎对刚才的情况感到一丝困惑不解。 随后她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换上一副温婉可人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说道:“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一定也是为了今天特地装扮过了吧?果然不出所料,真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只见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那位平日里向来高高在上、自诩为家族骄傲的长姐。 一身华丽服饰将她装点得犹如一位刚从画卷中走出的古典佳人般光彩照人。 外头套着一件轻盈飘逸的桃红色绣莲衣衫,领口处巧妙地点缀几朵鲜艳欲滴的小花; 内衬浅紫色薄纱罗裙,上面布满精细复杂而又生动鲜活的菱形图案设计; 月白色绸带束紧蛮腰,更添了几分窈窕曼妙之姿; 头发则挽成繁复华美的发髻固定好之后还别上了数枚造型各异但却无不价值连城的珠宝发簪。 就连手腕处也没有丝毫马虎之处,一对银质镂雕手镯静静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幽幽光芒。 不仅如此,在阵阵微风吹拂之下还能隐约嗅到由她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桂花香油味儿——那是专门调配而成专供贵族享用的独特香氛…… 与如此盛装亮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慕渔这边仅穿着一套简约而不失雅致风格的衣服。 淡绿色长裙搭配简洁大方白色坎肩。 除了发髻上简单地插入一枚朴素玉制发饰之外再无其他多余装饰。 如此打扮乍看之下难免会被误认为不够讲究甚至略显寒酸。 但实际上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这其中隐藏着一种不同于世俗观念的别样美丽。 听到这话后,本就已经心存戒备并保持一定距离站立的渔小姐更加不会轻易表露真实想法。 反而故意做出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反问道:“哦?妹妹今天的装扮还真是惊艳动人哪。” 话语之间夹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对此毫不知情的慕嘉和并未察觉异样仍旧笑颜如花地回应道:“你瞧你说什么呢,这哪算是什么好看的装扮呢,只不过是平时惯常穿戴罢了。” 说着便上前靠近几步假装随意地打量着对方上下。 片刻后忽地转口又赞不绝口起来: “唉……要说起来倒还是姐姐你好像是天生丽质根本无需太多点缀就足以夺人心魄了。你看我这老样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呀。” 此言出口,不仅令当事人倍感受用同时也引得周围围观群众一阵附和。 只有慕渔本人心中暗暗冷笑道:“这种虚伪做作、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语只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比你还流畅顺口。” 的确如此,对于这个表面上总是笑容满面背地里却不知搞了多少小动作的女人来说,类似情形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每次因为过于信任对方从而落入其圈套成为旁人笑谈对象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样清晰可见。 第112章 青梅竹马 不过幸好现在的慕渔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无知只会盲目跟随他人脚步行事的小丫头了。 既然她想要引起那个人的关注那就随她去好了,反正与己无关只管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场戏码如何演绎下去就行了。 于是乎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两人先后登上各自座驾开始了这段既充满变数又有无数可能的旅程。 不多时两辆华丽马车缓缓启动穿过繁华街区径直朝着目的地驶去。 沿途中两侧风光旖旎景色怡人,无论是路两旁栽植排列整齐有序的各种树木还是不远处潺潺流动着清澈见底溪水抑或是远处若隐若现笼罩在轻烟迷雾中的远山都能让人暂时忘记心中烦恼尽情沉浸于自然之美当中无法自拔。 车子不急不缓稳稳前行,没过多久便停在了事先商议好的位于城郊地带的一个驿站前稍作休整。 此处虽远离都市喧嚣略显荒凉冷清,但由于地处重要交通枢纽之上因此仍保留有一定规模建筑群可供旅客歇息补给使用。 据提前得到消息并安排一切事宜的人透露说真正赏花胜地距离此处尚有段不小路程需要步行或改乘轻便交通工具方可到达。 考虑到实际情况加上为了让同行者们有机会放松筋骨休息片刻以便更好地投入接下来行程当中, 于是才有了现在这样一段停留时间安排出来让大家能够适当伸展腿脚顺便解决饮食等问题然后再继续前进。 对此提议众人都没有异议纷纷表示同意按照计划执行。 而看到一向听命办事如今亦能自主作出决策的仆人们表现良好也让身为主子的慕家小姐们很是欣慰满意。 特别是作为发起者的慕嘉和更是显得尤为高兴。 毕竟这意味着她的地位与影响力正日益增长受到更多认可与尊重。 再加上即使身处这样一个不起眼地方自身独特气质依旧能够鹤立鸡群吸引周遭过往路人驻足欣赏的目光,更是让其内心成就感爆棚难以自抑。 毕竟这些偶然投来好奇赞叹眼神或许只是过客匆匆路过并不会留下深刻印象但是至少证明了自己的魅力依然存在并且具备吸引力这点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正当众人享受午后茶点闲聊之际,不远处传来规律性轻微敲击声响——那应该是某队骑手正在靠近。 很快声音越来越清晰直至能够明显分辨出确实是马蹄践踏大地发出节奏明快的声音模式。 与此同时南边方向出现一辆豪华车队慢悠悠行进而来,显然是来自权贵世家。 清儿立刻注意到车队前方悬挂着代表身份标志的灯笼,并认出了其主人的身份。 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姐……” 话音未落就看见那位容颜清隽俊美少年已然跃入视线中央站定不动注视着她们这一行人等,显然他是冲着这里特意赶来。 “哎呀!原来是祝家的大少爷来了啊。” 随着声音响起,整个空间似乎都变得明亮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而复杂的气息。 面对这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相遇,慕嘉和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意外与惊喜交织的色彩,仿佛初冬里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般温润而又迷人。 “见过大公子,万福金安。” 她的语气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嫩叶,话音落下,女子微微颔首致意。 这简单的礼节却做得那么优雅大方,就像是湖面上随风轻轻摇曳的柳条一般,既柔和又充满了生命的力量,深深地烙印在了站在她面前少年的心中。 这一幕不经意间的互动,瞬间让祝远志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掀起了阵阵涟漪,仿佛有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悄悄地拂过了他的心房,带起一圈又一圈细密而不易察觉的情感波动。 “嘉和妹妹太客气了,不必如此拘谨。” 他边说边轻轻抬起手臂做出邀请她起身的姿态,心中却暗自告诫自己必须保持距离。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由血缘所界定那么简单。 对于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子来说,“嘉和妹妹”更像是一种遥远却又温馨的记忆代称,提醒着他即使岁月流转也依然存在的那份青梅竹马之情谊。 这样的考虑让他言行间都显得异常谨慎细致。 感受到祝大公子那份源自心底深处最纯真无邪关怀之意,慕嘉和忍不住勾起唇角绽放出会心的笑容,就像久旱后迎来甘霖般的甜美与温暖。 紧接着,她缓缓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对面站着的人。 这才得以清晰捕捉到这位少年此刻的具体形象。 相比记忆中最末次见面时的模样,如今的祝远志显然已经经历了不少时间打磨而成就的变化。 虽然外表依旧保留着那种天生丽质以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但却更多了一份成熟男子特有的韵味与沉稳,这种转变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细细品味其中的不同。 在一旁默默站着观察整个场景发展进程的慕渔,则自始至终都密切关注着这对金童玉女之间无声交流的画面。 两人相互凝视的眼神交流充满了默契和理解,好似连空气中都被染上了一层粉色浪漫滤镜一般甜蜜美好。 然而这份温馨气氛却未能感染所有人心中某个角落。 正当此时,一阵略带嘲讽性质的冷哼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美好,显然有人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相当不以为然。 听见耳边突然传来的冷笑,祝远志不由自主地朝声音来源处望去,随即锁定了一个身穿浅碧绿色衣服的女子。 即便是在这偏于冷色调装扮下,女子那双闪烁着寒光的眸子仍旧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冷漠态度,令初次见面便遭到此等挑衅性目光相待的他感到非常不解与疑惑。 就在祝大公子努力猜测这名陌生女子为何对自己抱持敌意之际,机警地察觉到了对方注意力集中之处的慕嘉和连忙抢先一步介绍开来,“大哥你还没认出来吗?她正是我的姐姐名叫慕渔。” 听到这个名字,在先前早已因某些不愉快往事积累下来负面情绪瞬间爆发,使得他看向眼前少女的眼光立刻变得更加冷冽刺骨,言语之间更是难掩深深厌恶之情。 第113章 寻找奇果 “原来是慕家的渔小姐。” 从牙缝间艰难挤出来的这句话带着浓重霜气,在空气里凝结成冰凌直戳对方心底深处最为柔软脆弱之处。 之前尚且称呼为“嘉和妹妹”的人,现在则变成了充满距离感与隔阂之“渔小姐”。 仅仅一字之差,已然将内心深处那份复杂纠结的情感展露无遗。 注意到兄长态度骤变之后,慕嘉和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反而更加灿烂地笑了起来,主动上前挽住祝大公子胳膊引导二人走向不远处站着沉默不语的慕渔。 “是这样没错哦,大哥哥,自从去年春天才被正式迎接到侯府之后由于您刚好远赴外地求学的缘故,因此从未有机会真正面对面相识。” 言谈举止间,她还特别补充说明了一下有关家庭成员身份背景信息,并鼓励道,“来吧姐姐,请给顺义侯大人打个照面问好才是。” 然而对于曾经联手欺压自己的仇人,哪怕再世为人也决不愿意轻易妥协示弱。 上一世中正是依靠这位表里不一的妹妹和其忠实盟友合作坑害过自己无数次。 所以当再度相遇时,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恭敬实则心里面早已经是怨气满满几乎要溢出来了。 只见那张平日里总挂着甜甜笑容的脸庞在此刻显得分外僵硬冰冷。 勉强低头行了个简单礼节性的躬身作为打招呼,“幸会,祝大公子。” 目睹这般态度冷漠且明显缺乏诚意的表现,原本就已经对面前这个小女子没有什么好感的祝远志心情越发糟糕低落,简直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瞧瞧那紧闭嘴巴一脸死板的样子吧,简直是毫无魅力可言! 再看看身旁那位始终笑颜如花的佳人,简直就是春天田野里盛开绽放的一树樱花一样赏心悦目惹人怜爱不已。 越看越是生气恼火之下,干脆直接转身背对着慕家大小姐继续跟旁边的姐妹畅聊旅途中的所见所闻:“这次出门游历期间真是见识到了不少新奇事物……” 随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沿途遇见的各种趣事逸闻,完全忽视了背后正用满含怒火眼神瞪视着自己的存在。 言语间尽显风度翩翩、口若悬河的姿态。 祝家大公子身着华服,举止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世家子弟特有的贵气与自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让路。 他的言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时而幽默风趣,时而引经据典,引得周围的人群阵阵赞叹。 然而,这样的场景显然不是慕渔想要看到的画面。 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满,甚至感到一丝不快。 于是她找个理由牵起身边的丫鬟知书便往南边官道缓缓而行。 她的脚步并不急促,却也不迟缓,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如同她内心那份淡然的态度。 看着前方逐渐拉开距离的身影,跟在后的知书不禁眉头紧锁。 “明明说好了要陪姑娘出来赏花散步解闷儿的……” 知书忍不住心中嘀咕,但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默默地跟随小姐的步伐。 自从她们遇到祝家大公子后,画中的画面似乎就被打乱了,别说赏花了,甚至连彼此间的目光交流都几乎消失殆尽。 就把自家小姐独自晾在一旁置之不理吗? 这让人感觉既无奈又气愤。 但这对于久经世故的慕渔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了。 “许久不见,他们难免多聊两句罢了。” 慕渔平静地说,试图安慰自己和身边的知书,“既然妹妹无法脱身陪伴左右,我们就自行前往看花好了。” 此时,慕渔的目光越过人群中嘈杂的景象,投向远处山峦间若隐若现的小山谷方向。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却炽热无比的光芒。 此行的目的远远不止于简单的游玩散心那么简单。 实则是另有目标所在:京城郊外藏匿的一处名为‘灵草洞’之地。 在那里据说生长着许多珍稀少见的药草种类,而其中一种特别珍贵的东西更是吸引着她的注意。 虽然不确定是否能找到所需的雪莲叶果,但仍值得冒险探访一番。 毕竟近来府邸内部纷争不断,虽非刻意引起,但所有的事端最终都会牵连至自身头上。 频繁提出离开庄园的要求显然不会轻易得到家族长辈的支持,唯有借助此次难得由大姐提议共同外出游览的机会才可能成行。 “走罢,我们过去瞧一瞧。” 慕渔轻声说道,用手势向前方山谷指了指,随即与知书一起加速向目的地赶去。 这种特殊的水果不同于寻常所见普通桑葚那般大小颜色特征鲜明易辨识。 它不仅体型更大些,而且色彩也不是常见的红黑色或紫黑色调子,而是呈现出一抹极为深沉神秘的蓝色光泽,令人联想到夜空中最璀璨闪耀的星星。 抵达传说中的秘境后,慕渔立刻开始仔细地给身边忠实跟随者详细描述目标物件外观特性及形状等信息要点。 待对方牢牢牢记相关线索后,两人分工合作分头展开地毯式搜索作业。 这里确实是名副其实充满奇异植被之所。 很快,经验丰富的慕渔就已经辨认出了诸如苦胆木、虎杖、血凤藤、白药子以及安息香等多种稀有品种植物。 尽管如此仔细地查勘过两遍后仍未见到梦寐以求之物踪迹。 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失去耐心的主仆二人只得暂时放弃了希望,准备启程返回住处所在地。 “小姐,奴婢找遍了整个角落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你口中所述那样的神奇果实。” 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情绪。 果然就连这满载奇珍异草之地下也无法藏匿所求吗? 或许不得不考虑转而寻求城中清圆斋里余姓老者相助才是正解吧。 每当提起那个名字时脑海里总会浮现起某个熟悉面孔来让心情略感烦躁不安起来。 正当准备撤离之际,突然传来一阵细碎声响打破寂静氛围。 “哗哗……”随着步伐快速移动起来,两侧高过腰身野草随之轻轻摇摆起伏,就像是在提醒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般预示不祥征兆出现。 意识到可能存在未知危险靠近后迅速警觉过来,并采取行动将保护对象护在其身后安全地带同时观察四周动态变化。 第114章 有危险! “哗哗……哗哗……” 除了清冷夜风偶尔掠过带来少许树叶摩擦声响外再未察觉到其他可疑动静产生。 整个环境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当中给人以极其压抑之感受。 就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诡异异常。 “快点!赶紧离开这里前往大道寻求他人援救!” 面对眼前不明所以突发状况立即发出撤退指示命令。 可就在此时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敌人并未放弃攻击机会反而加大攻势力度连续发射数枚锋利红叶镖从各个方位袭来。 锐利叶片破空之声犹如闪电般急速降临,令在场之人毫无防备之力。 只见知书反应敏捷,瞬间拉扯着慕渔躲避开来。 但紧接着又是几轮密集袭击紧随其后。 这一次由于未能及时调整好位置,再加上地面松软湿滑导致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摔做一堆狼狈倒下地上。 此刻原本蓄势待发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暗藏者趁着这个难得时机再次发起更加猛烈无情进攻企图将目标置于死地不可活…… “小姐!” 知书大声呼喊,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四周不断逼近的暗器。 手边刚好有一截枯树枝,来不及多想便迅速将其挥舞起来。 那树枝在空中发出呼呼风声,每一次的挥动都伴随着知书坚定的决心,试图抵御这四面八方犹如暴雨般密集的攻击。 然而! 哪怕是在这样奋力拼搏的状态下,终究还是挡不住这些来自黑暗角落里的致命飞镖与锋利的小刀。 数量之多令人瞠目结舌,每一击似乎都被赋予了不可阻挡的力量。 尖锐的声音划破夜色,其中一片鲜红得仿佛要滴血的飞叶以其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越了防御圈。 它轻轻巧巧地割裂开知书左肩处本就破旧不堪的衣物,继而在她的右臂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痕。 伤口立刻渗出殷红鲜血,如同最残忍的艺术品般,顺着细腻白皙肌肤一滴滴滑落至地面,在昏暗月光下散发着令人心颤不已的光泽。 “小姐,快跑!”知书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着,声音中满是焦虑和急迫。 “趁着我还能够争取一点时间,你赶快朝大路方向逃走吧,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躲藏于黑夜幕布下的敌人们又怎会放过如此机会让她们逃脱呢? 随着一声细微而短促却又充满杀意的沙沙作响, 七八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自林间涌现出来,个个蒙面披黑衣,眼神里闪烁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无比凶狠冰冷的光芒。 这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后专门从事刺杀任务的专业杀手啊! 为首的那个人猛地从鞘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刃口泛着蓝汪汪诡异色彩的宝剑,毫不留情地将知书手中用来防身的脆弱树枝砍为两段,只听见啪的一声响脆清响,接着那武器顺势转向旁边站着毫无防备之力的娇弱女子——慕渔。 “说吧,账单藏在哪?” 粗暴无情的声音伴随着剑尖缓缓靠近,几乎就要碰到慕渔那细嫩如天鹅绒般的颈项。 女子吓得脸色苍白,身体轻微颤抖着,但仍鼓起勇气回答道: “我真的不懂你在讲些什么……也许你们找错对象了呢……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的普通人。” 话音刚落,对方却冷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更显凶残,“别装蒜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肯定就是冲着某样重要东西来的!要不是上级特意指示过,这几天里必然会出现一个带着珍贵记账凭证的人,我才懒得管是谁!” 说着,他还进一步加力,锋利的刀尖直接抵到了年轻女性雪白柔嫩的脖子下方,随即用力向内推挤,霎时就在那娇嫩皮肉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痕迹。 “如果再敢撒谎或者试图逃跑的话……”男子语气阴沉地警告着,双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狰狞神色,“相信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阻碍任务成功的障碍!” 紧接着,他冷冷补充了一句,“现在老实交代!账本究竟被藏到哪里去了?最好赶紧如实供述出来,不然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过后果会怎样恶劣!” 闻言,另一位随从也急忙上前解释说:“老大,您说得没错。根据上面给出的情报显示,此刻确乎有一个持有极其重要账册文件的目标正在赶往附近地带……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其拦阻下来并获取该信息载体才行啊!否则咱们所有人回去后都将难逃严惩呀!” 言罢,首领再度加大威胁力度,手上长剑再次无情推进些许,令到原本只是表面受损的地方开始有大量血液流出,并顺着脖颈流淌了下来。 滴答声连成一片,不一会儿功夫就沾染污损了女子身上淡绿色绸缎制成的衣服,几点斑驳红晕宛如早春时节刚刚盛放出来的鲜艳花朵一样醒目耀眼。 虽美艳但透露出无限悲哀凄凉之意…… 即便面临着如此恐怖危险的情境,这位名为慕渔的女子依然极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情绪,强打精神保持着镇定姿态,“你们确实找错人了,进入这片荒芜之地仅为了寻找某些特别种类草药而已。” 说完后,她小心翼翼地展示给那些围住自己和仆从的女人瞧看几样珍稀植物样本。 比如色泽浓郁深紫、枝条纤弱柔软、具有特殊药用价值且不易觅得的血凤藤以及白色根部呈现透明状可入膳亦可入药的白药子等等。 见此情景,原先气势汹汹欲加报复之心顿生犹豫迟疑之情。 “难道真的是我们搞错了吗?”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知书赶紧补充说明:“是这样的!我和我家小姐只是为了找雪莲叶果!这种果实极少见于京城内外普通店铺内出售售卖,因此只好冒险亲自前来采集一些回去以备将来所需用途……” 听罢,几个蒙脸汉子彼此交换着眼神,似乎开始对先前预设立场产生了动摇……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危机暂时解除之际,却不知危险其实才真正悄然降临。 因为此刻握剑领队者的双眸之中猛然闪过一丝狠毒决绝光芒…… 第115章 渔姑娘,又见面了 领头者甚至还未完全理解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已经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上传来,仿佛有千针刺入皮肉一般! 他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 紧接着,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之下,他条件反射般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 “哗啦!” 一声沉闷而震耳欲聋的响动回荡在空气中。 伴随着那声撞击的是,原本紧握于手心中的冰冷金属感突然消失不见。 一支飞镖如流星般精准击中了长剑的手柄处,强大的冲击力不仅让整柄利器脱手而出,更在它与地面相接之处留下了数道深深的划痕,余音缭绕许久。 “该死!” 领头者的咬牙切齿中充满了不甘心,但即使知道情况万分紧急,他依旧拼尽全力忍耐着手上那难以忍受的刺痛想要快速将掉落一旁的宝剑重新握回到自己手中。 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这两名看似柔弱却掌握住至关重要的账本内容的女子一旦逃脱成功,对于组织而言将会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就当这名歹徒正准备俯身取回武器的时候,忽然之间,只见一把闪耀着寒光、锋芒毕露且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利剑毫无预兆地穿破空气直直穿透了他的身体! 这把剑就如同破浪而来的海豚一般轻松撕裂开了阻挡在前的所有障碍物。 “小姑娘,你们两个现在安全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过后,一个身影缓缓从一旁树荫下踱步走出。 身穿一身灰色青色交织而成的朴素长袍的老先生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一幕,长长的胡须随着清风轻轻晃动。 “郭老?” 慕渔惊讶不已,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他怎么恰好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刚刚及时出手相助的人正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么? “哈哈,哪有这样的能耐呢!”郭老捋了捋颌下的白须笑道。 或许可以尝试用药物悄无声息地让那些黑衣蒙面人陷入昏迷状态。 但如果直接采取暗杀这种残忍的方式…… 那就真的是大大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范围。 闻言后的慕渔不由得眨动了下眼帘,如果说施以援手的并非郭老人家,又有可能是谁呢? 周围草丛内再度传来细碎轻微的脚步声响, 顺着动静望去,一个浑身穿着华丽墨绿色服饰的男子缓步走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慕渔,目光中既有深邃更有几分明媚光彩。 原来是他…… “渔姑娘,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不知究竟是因为心情愉悦还是体内灵药发挥了奇效,此时此刻的乔羽书身周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环, 而慕渔只是抿嘴微笑。 没错,如果是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也到场了,那么自然应该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谢公子出手解围。” 虽然她已经无法确定这是两个人多少次擦肩而过了。 但乔羽书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话:“哎呀,渔小姐可千万别认错了好人,其实真正施予援手的是我的挚友谢然君,就连这柄剑都是他的私人物品,并不属于在下所有呢!” 见此情景,慕渔只好无奈地瞥了对方一眼。 其实明镜似雪的女子子早已看穿事实真相,若非得到这位大人物首肯的话,怎么可能有人胆敢如此行事? 为何一定要将所有的赞美都推给别人呢? 乔羽书始终保持着那份温和笑容望着佳人倩影,黑得如同深夜里的星辰般的双瞳中似乎藏着无数未尽之言。 向来豪迈直率的谢然兄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那种若隐若现微妙的关系变化。 只见他粗犷爽朗地说道:“姑娘们肯定都被吓到了吧?不用害怕,我办事效率可是快得很哦~对付这些小喽啰就像是切菜一样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言语间透出满满的得意之情。 “……”慕渔和身旁同样受伤严重的伙伴对视了一眼,均觉得有些尴尬。 显然,破坏这份温馨氛围的人就是这位憨厚可爱的朋友了。 不过,这也使一向冷静自持的乔羽书正暗自决定:下次出门记得要带上墨白才行…… 全然没有察觉自身已然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笑柄的成安仍然开心地咧开嘴角露出整齐洁白的大门牙,在迅速而又熟练的动作下一口气将插在领头者身上那染满血迹的刀具拔了出来。 霎时一股腥臭难闻的液体从伤口中迸溅四散开来…… “够了,你们还没看到这边两位可怜兮兮受伤的女子吗?” 老先生不满地瞪着谢然开口斥责道。 旋即转向两位花季少女仔细查看起了她们各自身上伤痕累累的地方。 “心疼极了,手臂和脖颈上居然受了那么重伤……” 正当听到这个关键字时候,敏锐的乔羽书立刻抬眼注视起对面娇美动人却又略显狼狈不堪的容颜。 起初他还以为沾在衣衫之上的殷红血渍乃敌人所为并未过多在意。 然而,现如今再凝神定睛一看才发现。 那片肌肤如玉般细腻光滑却又异常脆弱敏感的雪白宫颈处确凿无疑留下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刀疤。 仅此一瞬,乔羽书便感觉心中猛然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情绪波动,压抑至极且挥之不去…… “还好遇到了我啊。” 确认二女仅仅受到些许表皮破损并未危及生命安全并且对方刀刃未经过淬炼含有毒成分之后,老师傅这才从小箱子中掏出一瓶色泽晶莹透明状的瓶塞开启递给女子们。 鉴于目前情况下知书和慕大小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伤害需要妥善处理而老人家年岁已高恐怕力有未逮无暇顾及两边。 眼见情况不容乐观正打算提议由稍微好一点的女子先行退后静养片刻等待恢复精力之时却听见不远处皱眉紧绷的俊俏青年主动请缨:“这件事情让我来做吧……“ “嗯” 虽然后者长得仪表堂堂丰神俊秀但可能由于长久以来身子虚弱缘故总是给人一种冬天般寒冷不易亲近的印象。 他开口所说的那两个字“我来”,音调虽然简短,却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干净与冷漠,如同冬日里的冰霜,不带一丝温暖。 第116章 夺回掌控权 还未等郭老爷子完全反应过来,那只白玉瓷碗便已被乔羽书迅速而稳妥地拿在了手中。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且纤长,缓缓地从洁白细腻的瓷碗中挑出一滴晶莹剔透、乳白色的药膏,宛如珍珠般温润。 接着,在那双清澈如水却冷静至极的目光引领下,乔羽书向慕渔的位置走去。 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气场,让整个空间内的空气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 “这……这……”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慕渔感到无比惊讶,心中顿时泛起阵阵波澜。 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因为过于震撼而变得断断续续,“先生,你不必亲自操劳……” 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正当她试图退后几步,表达着自己其实并不着急处理伤口之意时, “别乱动。” 忽然间一个充满权威不容置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下一刻,一股温和却又坚定的力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使得本就因惊诧而停滞不前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了些许。 轻微的声音自她唇边溢出,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瞬之间拉近了很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息。 当慕渔微微仰头看向面前的人时,她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对面男子面部表情的每一丝变化——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藏着无数故事;眼眸中反射出来的,正是她略显慌乱的脸庞。 此刻的她,就像是掉进了另一个平行时空般迷茫。 “不……你……请稍等!” 正当慕渔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乔羽书已经开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药膏轻轻涂抹于她颈部受伤之处。 只见他动作非常谨慎轻柔,既生怕碰到最敏感最疼的那个位置,也好像担心弄疼了眼前的这位少女似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道若有若无的温暖电流,在她的肌肤上游弋着。 此情此景使得慕渔不禁屏息凝视,呼吸间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周围的空气好像随着他们俩之间这份亲密关系而骤然降低了温度,一阵寒意随之袭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还是让我自己来好了……” 慕渔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 但显然,这个请求没有得到满足。 乔羽书非但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反而更加专心致志。 “请不要动,很快就结束了。” 由于两人的距离已经十分贴近,所以当他说这话时,温热的气息几乎直接拂过慕渔的脸颊。 那种细小而又真实的触感犹如调皮孩童的小手一样,在她肌肤上来回摩挲,渐渐激起心中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慕渔的心跳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既觉得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 “一定要把局面掌控权夺回来才行啊!” 她暗自思忖。 于是,为了夺回对当下情境的主导权,慕渔鼓足勇气伸手去抢那个装着药膏的小瓷盘。 可惜对方反应灵敏得像只灵巧的小猫,“啪”地一声轻松躲开了这次攻击,“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呢,若是随意挥霍未免太可惜了吧?” 说着,嘴角还带上了一抹得意之色。 对于这样的解释,慕渔内心当然明白这根本就是托词罢了。 “什么珍贵?明明就是在欺负人而已啦……” 眼看面前的女子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不满与倔强,乔羽书终于收起了玩笑之心。 最终,他以最温柔的姿态为她涂好了最后一层药膏。 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移开了自己的手。 不得不说,被誉为神医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自从涂上这种神奇药膏以后,原来隐隐作痛的地方立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情况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因为在不久前,知书为保护慕渔而挺身而出挡下了一枚来势凶猛的红色飞镖。 它瞬间便在其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血液不断地顺着边缘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坑。 更令人揪心的是,甚至能够隐约看见里面白森森的骨骼显露了出来。 “唉,小姑娘伤成这样真是遭罪哟!” 望着眼前惨烈情景,郭老爷子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关切:“感觉怎样?一定很痛吧?” 平时活泼开朗的知书,在面对如此严重伤害之际依旧坚强地挤出了个笑脸,努力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内心的脆弱。 “没事儿,真的不用在意!” 尽管豆大的汗珠早已悄悄爬满了她的脸颊,但她依旧不愿让主人感受到丝毫压力。 身为仆役之人,理应为家主尽忠职守。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懂,特别是慕渔。 每当看到身边好友这样拼命忍受苦楚的样子,都会让女子心底深处涌现出强烈的不安与自责。 毕竟,自己连身边亲近的人都没能好好守护住…… 想到这里,慕渔眼中不免泛起了点点泪光。 见到这一幕之后,知书顿时焦急起来,“小姐,请您千万不要担忧啊!我真的很好,很快就可以恢复原样的!” 然而,尽管对方嘴上一直说自己没事,但从她极力压抑疼痛的模样当中仍然可以看出端倪。 知书实在看不过主人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于是便想着证明一下自己并未大碍——结果却意外造成了二次创伤……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见状成安急忙冲上前查看状况,与此同时更是由衷地感叹道,“真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这般巾帼英雄存在!今日有幸目睹实在是三生有幸!” 早先听闻郭老爷子提及过关于知书的故事便已对其印象颇佳,谁知事实远比想象中的要精彩无数倍。 即使面对重伤也不肯轻易放弃,并且能够泰然处之地继续坚持战斗下去——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女侠再现江湖啊! 至于说知书究竟是否真正恢复如初,抑或是接下来还会不会留下永久性损伤之类的问题,现在谁也不敢轻易妄下结论。 毕竟,每个人的生命都充满了无限可能,谁又能预料明天会是何种模样呢? 第117章 他变得不一样了 他真心诚意地夸奖对方,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话语却无奈打断了主仆间温馨的互动时光。 一声轻叹随之而起,仿佛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遗憾的气息。 此刻成为氛围破坏者的,竟然是他自己。 不过,知书那张总是挂着开朗笑容的脸庞上,并没有显示出任何被扰动的痕迹。 乐观积极如她,在察觉到自己不经意间搅局的行为并没有让成安感到不快之后,立刻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后者身上。 她认真而又充满崇拜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实力不凡之人:“过奖啦!刚刚您的那一招实在太帅太酷了,请问究竟需要怎样才能修炼到您这样的高度呢?” 边说,她还不忘模仿起成安刚才施展招式的模样来。 虽然动作显得有些生硬和笨拙,但那份渴望学习、渴望成长的心情却是真真切切地流露了出来。 在这一刻,她似乎已经幻想着某一天,或许真的能够达到甚至超越这样的境界呢? 这番天真烂漫且无比执着的表情让旁观者——乔羽书与慕渔不由得哑口无言,继而又忍俊不禁起来。 两个人性格直率又坦诚相待,彼此间的这份纯净友谊确实让人倍感珍惜。 只是当这份难得的和谐还未完全沉淀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了略显急躁不满的声音:“喂喂,都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赶快停下来休息!” 只见平时温文尔雅的老医师正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对着自己门下的弟子训话,言语间充满了关切之意。 为了避免未来找不到为自己记录美味菜单的人才而提前做好防范措施,郭大夫果断下达命令道:“赶紧坐好,我要帮你处理伤口。” 听到如此不容置疑的话音落下,“哦……”伴随着一声短暂应答,随后便是“成安,去把医药箱拿过来”的指令发出。 “遵命!” 简洁明快地回话后,三人立刻离开了现场,只留下慕渔与乔羽书沉默相对…… 许久,还是由男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空气。 “渔姑娘的手臂现在还会疼痛吗?” 温柔细腻如同微风拂面般的问候自其口中传出,打破了二人之间原本沉闷无言的局面。 感受到来自对方深切关怀之情的女子,则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谢谢关心,我已经不觉得痛了。” 随即抬起手示意不远处那些已经被解决掉的黑衣人们,并好奇发问关于他们身份背景及先前提到的账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慕家女儿探寻的目光,乔羽书眼神深邃莫测,在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影处停留了几秒钟,语气依旧平稳淡然地说:“可能仅仅是普通路过的流浪汉吧……” 普通的流浪汉? 听见这样轻描淡写回答的少女,顿时柳眉微挑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 阳光正好洒落在这片空旷区域之上,使得一切景象都被映衬得格外清晰鲜明。 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这场争斗,难道可以用这么简单粗暴的理由就解释清楚了吗? 回忆过往,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似乎总喜欢用类似哄骗小孩的话语来糊弄自己。 一想到这里,心中一股怒意不由得油然而生。 “公子这话可真逗人呢!一般意义上的流浪汉怎会有本事使用‘红叶镖’这种特殊武器?再说咱们大京城内什么时候出现过数量如此庞大的闲杂人等,并且每次遇到麻烦都能够恰逢其会地碰到呢?” 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慕渔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自从红枫河边频繁发生一系列神秘死亡案件以来,巡逻卫兵对外声称受害者均为无辜市民,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与阴谋。 这一次,对方想要掩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灼热目光宛若熊熊烈火般燃烧,让乔羽书感到内心一阵莫名忐忑不安。 紧接着,就在他尚未来得及细想该如何解释之前,男子抢先一步道出了真相:“那些实际上是隶属于皇三子手下的人马。” 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般震撼全场,不仅是对于慕渔而言如此,即便是在乔羽书内心深处也泛起阵阵波澜。 未等前者完全消化此消息,他紧接着补充说明:“他们在四处寻找的是有关太子府内一位核心人物所记载的私密档案。” “为何你会知道这些情况?” “前几天碰巧遇上了。” 那天郭老爷子成双入对前往百草谷采撷稀世药材, 提前赶至该地之际不幸邂逅对方一行,成安则趁乱夺得了这份关键性资料。 谈话过程中他还从袍子里拿出一本外表破损严重的册页递给了面前的女子:“假如你对其存有疑问,完全可以自行翻阅查看。” …… 低头浏览手中的物件,慕渔整个人陷入短暂迷茫状态。 没想到竟然会毫无保留地告知涉及皇家内部纷争的重要信息,并直接展示相关证据给她看,这实在不符合以往印象中的他啊! “考虑到牵涉进太子跟皇三子之间的利益争夺战,怕吓到小姑娘才会选择谎称他们是普通过路人。不承想……” 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眼眸中似乎闪烁起点点光芒,“渔姑娘果然心思玲珑剔透,一下子就识破了我的谎言。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再隐瞒什么。只希望不要因此误导向使你怀疑我对你的忠诚就好。” …… 沉默良久,慕渔最终没说什么。 脑海里闪过无数次曾经遭受欺骗的画面,然而在此刻听罢此人的话语后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坦诚…… 看起来这一世里的乔羽书似乎已不再是昔日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尽管经历过重生,不轻易再盲目信任他人言语。 于是她微微侧身,将垂落在耳边散乱发丝轻轻拢起,身形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同时保持距离感开口说道:“原来真相是这样么……” 显然,乔羽书并非傻瓜,立刻意识到慕渔表现出的态度带有明显疏离感。 见此情景,他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得冷清,甚至连微风吹拂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响声都可以清晰可闻。 第118章 为何拒绝我? 为了缓解双方间尴尬僵持的状态,男方率先打破沉默试探询问:“不知道渔姑娘今日来到这里又有何打算呢?”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并不如预期般积极响应…… 小灰、郭老爷子、清圆斋、灵草洞…… 与他之间的种种纠葛已让她感到心力交瘁,她真的不愿意再被这些烦扰所困扰,希望能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这种想法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心头,令她倍感压抑。 为了摆脱这无尽的纠葛,她决定扮作一个不讲理的坏人,希望自己的冷漠和强硬能让他彻底对她失去兴趣,从此远离彼此的生活。 有了这个决定,慕渔缓缓后退了一步,身体微微侧开,避开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呼吸都有些沉重。 然而转念间,又觉得这样做似乎太过失礼了,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犹豫。 毕竟,对方的身份非同小可,即便是自己不愿继续纠缠,也不应过于冷酷。 于是,慕渔轻轻眨动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冰冷无情。 “公子曾说过因为我的劝说,成功地帮到了您,因而欠下了我的人情。那么现在我想提一个请求——从今以后,请不要再过问有关我的事。如此一来,这份人情便可以抵消了吧。” 她的话语虽然简单明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想必对方也是一位通情达理的人,应该能明白自己想远离这一切的心意,并且能够主动选择放弃这段缘分吧?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预料,听到这句话时,乔羽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伤感与不解,原本温暖而明亮的眼神此刻变得忧郁而深邃,仿佛整个天空的阴云都凝聚在其中。 那种感觉,如同冬日清晨薄雾弥漫在寂静的山林间,带给人无尽的寒意。 “渔姑娘为何要这么坚决地拒绝我呢?我们已经见过数面,且我欠你一份救命之恩,在下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当作朋友相处。哪怕只是为了礼貌问问你的近况,难道也不方便吗?” 言语中流露出淡淡的无奈与失落,仿佛一道无形的压力悄然笼罩在慕渔的心头。 面对着这样一副神情的乔羽书,慕渔几乎本能地想要立刻反驳回去:谁和你成了朋友? 可是当她真正望进那双漆黑如墨、充满失望的眼睛时,所有的怨言仿佛都被吸进了那个深深的黑色旋涡之中。 沉默许久之后,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前几天是我家妹妹邀约大家一起出来游玩,所以今天才出现在这里。”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听见这,乔羽书的表情微微发生变化。 在他的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既美丽又危险的女人身影,那个女人总是以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令人防不胜防。 回想起灵魂游离在外那段日子中,此人曾经对自己做出的各种恶行,不由得令人心寒。 “既然你说是与家人一起外出游览,怎么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其余的人又去了何处?” 他自然地对这看似简单的回答表示质疑,怀疑是否又是某人针对她设下的阴谋诡计。 “他们都正忙于交流,没有时间关注其他的事情,而我觉得有些无聊就出来走走罢了。” 慕渔坦白地说着事实,同时刻意隐瞒了此行另有目的的秘密。 至于提到的那个“祝公子”,更是触动了二人内心深处某些柔软的地方。 “你说的是顺义侯府里从小就与你相识的那个祝远志吗?” 随着这个问题的提出,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压抑的气息,就连周围的一切也似乎因此变得更加灰暗压抑起来。 乔羽书注意到,每当谈到这个人时,慕渔的眼眸便会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色彩。 这让他心里涌现出难以名状的情绪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侵蚀着他内心的平静……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静默,“小姐,郭老爷子已经给婢子处理好伤口啦!” 紧接着知书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得知此消息后,慕渔连忙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情绪状态,并冲其点头示意。 “既然一切事宜已经完成,那我们就尽快返回好了。” 随即转向其他人郑重地致谢:“非常感谢乔公子以及郭老爷子又一次伸出援手相助。” 话音落下,便领着侍女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留下站在原地的乔羽书,则用目光追随着她们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在另外一处临时住所内,一场别开生面的交谈正在进行当中。 闻言,慕嘉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和失落。 她的眼神微微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心中的某个角落突然被触动。 见状,祝远志急忙上前一步,语气中满是诚挚和关怀:“嘉和姑娘千万不要如此沮丧,如果你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的话,我很乐意为你再多讲几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他的话语充满了温暖与热情,眼神始终未曾从慕嘉和身上移开,仿佛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见到这一幕,原本只想安静站在一旁观看的慕渔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她忍不住打断了两人之间那股甜得让人发腻的氛围:“妹妹,知书的手腕不慎被树枝划伤,急需返回休养。” 随着这番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果然看见知书正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上面裹着一圈简易的绷带。 而旁边的慕渔衣物上也沾染了几片暗红血渍,在雪白衫子上格外显眼。 “怎么会这般粗心大意?阿渔,你自己有没有哪里不适?” 慕嘉和关切地问起慕渔,言语间流露出十足母性的温柔与呵护,同时也不失时机地在心仪之人面前展现出最佳的一面。 果不其然,此情此景令得祝远志看向慕嘉和的目光愈加柔和。 在他心中,对方始终是那个温婉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简直就是整座京城最令人倾慕的对象。 第119章 诱导 可当他瞥向旁边的慕渔时,眼神中顿时多了一份不满甚至厌恶之色。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碰上这种爱惹事生非的角色!” 祝远志心里暗自嘀咕道。 原本好好的一次散步活动,竟然会演变成如今这般田地,更不用说刚才这个麻烦精还擅自中断了他和嘉和之间的谈话…… 尽管如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故作体贴状回了声:“既然知书受伤严重,不如咱们先陪她回家休息吧。虽然我不忍心离开美丽聪慧的你半步,但此时此刻理应优先处理更为急迫的事情。” 听到这儿,慕嘉和轻咬住下唇,看似有些不舍但仍然点头同意:“那我们就一块儿走吧,谁让我们今天是一同行出来的呢!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身边每一个人的安全。” 说完这话,她的双眸不经意间又对上了祝远志含情脉脉的眼睛,二人间仿佛通过无形纽带交换着彼此最深的情感寄托。 然而这种亲密无间的接触却让后者心底涌起了阵阵烦躁感。 因为一切的美好都归因于眼前这位讨厌鬼的存在才会被迫提前结束。 随着时间流逝,马蹄声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阿布这才上前开口劝道:“公子爷,慕家三位小姐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啦,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赶紧启程前往侯府赴宴了呀?” 祝远志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内心则充斥着无限感慨:那些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欢聚日子似乎早已成为遥远记忆,如今再想重温往昔温馨场景怕是难上加难…… 与此同时,在归途中的封闭空间里,则上演着另一段微妙且充满张力的情节。 “我必须与姐姐共乘一架马车以示歉意。” 这是慕嘉和所做出的决定,并且不容任何拒绝。 因此无论慕渔多么不愿意也只能跟着登上同一辆马车。 随后车厢内弥漫开来沉重而紧张的气息,整个旅程大部分时间都在无声中度过,只有偶尔能听见几声咳嗽打破这份凝重的沉寂。 终于,经过漫长等待之后,慕嘉和按捺不住主动打破了僵局:“阿渔,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过去许久了吧?你还记得曾经那位总爱对你嘘寒问暖的好兄长么?” 提到这个名字,慕渔心头猛地一紧,无数回忆瞬间翻涌而来…… 怎么可能忘得了啊! 尤其是上一世末尾阶段那次刻骨铭心的邂逅。 那时的她正在为如何修复与祝家关系而绞尽脑汁之时却迎来了致命打击…… 那一天清晨阳光明媚一如寻常日子般宁静祥和,直至一名男子身姿挺拔地跨过门槛迈进院子中央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根据调查发现该女子平日里品行恶劣屡屡引发纷争甚至还曾恶意伤害过自己姐姐。鉴于上述原因,本公子认为有必要终止两家婚约关系!”。 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当着众人面将手中那份承载着重若泰山誓言纸片撕个粉碎撒落在地上…… 从此以后所有有关慕姓女子的故事便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话题。 但是哪怕承受如此巨大耻辱打击过后依旧不死心希望能够找到机会重新澄清事实真相挽回一切。 因为在脑海深处始终铭记着他曾经用最温柔方式诉说过的心里话以及给予过的美好时光体验。 那些画面如同刀刻般深深镌刻在心底最柔软处无法抹去…… 可惜的是,当她偷偷找到灵妍院厢房附近,并准备踏入室内寻求对话时,却不经意间听到了来自屋内的话语。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鄙夷和嘲讽:“慕渔这家伙真是愚不可及,简直轻而易举就被骗了!” 另一人附和道:“难道她从没照过镜子吗?根本就不自知到底有多少分量,还异想天开能够成为顺义侯府的一员?” 话语中满是不屑和轻蔑,“跟她比起来……” 对方的话语戛然而止,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 当时她心中震惊至极,根本没有去细究他后面没有说完的内容或者背后动机为何。 满心只感到极度痛苦失望,自己的真情竟遭此对待。 那种背叛与嘲讽仿佛利剑一般直插她的心脏,疼痛难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强忍着没有落下。 而在那之后,平阳侯府中的仆人们也常拿这件事开玩笑讽刺她。 每一次听到那些尖锐的声音,慕渔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怜悯,让她几乎无法在人群中抬起头来。 唯有慕嘉和一人表现出“支持”的态度,陪伴她度过艰难时期。 无论是言语上的安慰,还是生活中的小关怀,都让慕渔感受到了一种温暖和支持。 这让阿渔对这位妹妹愈发感激和信赖。 但此时此刻,却并没有意识到这整件事情或许同这个看似亲近之人密不可分。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正是慕嘉和不断地提醒自己关于祝远志的事迹。 他是如此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每次见到祝远志之时,又是她不停地提示说对方暗中关注着自己。 这些话慢慢地侵蚀了阿渔的内心,使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某日,在一处庭院之中,慕嘉和突然开口问:“你说姐姐,你觉得祝公子这次归来后变得更加不同寻常了吗?” 说话时慕嘉和的眼中闪烁着激动不已之色,似乎真的对他充满仰慕,“听着他描述外面世界的宽广自由时,我都心动得不得了呢。” 对此,慕渔只能报以内心的嗤笑。 就在刚才,对方还在做些什么呢? 看着眼前的这位妹妹,只见她的目光闪烁不定,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故意为之。 一遍又一遍讲述祝远志有多么好,不断引导她的注意力回到其身上,试图让她内心深处留下印象。 然而这一次,慕渔却没有如往常般陷入幻想之中。 而是迅速移开了目光,语气尽可能温和地答道,“是么?我并未特别留心。或许的确有所不同吧。” 她的声音平淡无奇,不带一丝波澜。 “就是嘛!” 随即只见对方点头赞同,连忙抓住她的手,眼神熠熠生辉地讲起了有关祝远志外出期间发生的种种趣闻。 第120章 来信 这一路上直到她们返回侯府为止,慕嘉和都没有停止谈论这个话题。 刚一回到院子内,就迫不及待地唤来清儿为自己沏了几壶茶水来润嗓子。 这时清儿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为何总是提到那个叫祝大公子的人呢?” 面对这个问题,慕嘉和瞟了一眼身旁的仆人回答:“你不记得前一年祝公子离京之前特意到府上告别的情形了吗?” 清儿思索片刻后回答:“奴婢隐约记得似乎确有其事,不过……” 但她却不清楚这之间有何关系。 慕嘉和轻轻摇摇头,耐心解释道,“那时候咱们几个姐妹都在场,你是最先注意到的人啊!还记得吗?你说慕渔偷偷看了好多次祝大公子呢!” 说到这,她嘴角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年前的祝远志虽然年轻,但他已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少年才俊。 这样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人,自然而然引起了慕渔的关注,更能深深地打动她少女的心。 慕嘉和心里清楚,像这样的情感萌动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如果因此引发了什么事情,特别是影响了家族荣誉,那么即使是父亲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我有意在她面前提起祝大公子,正是为了诱导她犯错! 慕嘉和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一切。 “但是……” 清儿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说道:“小姐,婢子在一旁观察,发现祝大公子的眼神总是停在您身上,一刻都没有移开过。” 她的话语低沉且犹豫,显然对这种情况有所顾虑。 闻言,慕嘉和沉默了几秒钟后缓缓吐了一口气:“祝家大公子的确不错,而且他也即将继承顺义侯爵位。加上我还跟祝家二小姐关系颇佳。若我能嫁给祝大公子,成为顺义侯府主母,日后生活必定顺遂无忧……” “但是,我还是希望给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归宿,皇城里有许多优秀的年轻人可供选择……” 慕嘉和语气坚定,“更何况,我相信我能让祝大公子对我一如既往的好。”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自信。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嘉和小姐,您的信件到了。” 小厮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禀报道。 慕嘉和抬头示意:“进来吧。” 于是谈话就此中断,两人重新沉浸在各自纷乱复杂的心绪之中。 小厮轻轻把信放在桌案上,恭敬地弯腰行礼,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风。 慕嘉和纤手轻扬,接过那封书信,轻轻地展开,细细地读着,唇边渐渐浮现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清儿你看,这封信是哪位寄来的?” 慕嘉和将信笺微微晃了晃,声音中透着些许得意与喜悦。 清儿立刻凑过头来,只见雪白的宣纸上端端正正写着“祝远志”三字落款。 慕嘉和掩嘴轻笑一声,似乎在回味某种幸福的感觉。 “刚刚才从城外游玩回来不久,这么快就给我送来了书信,真不愧是他。” 她在心中默念道。 在信中,他更是细心地表示如果她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或兴趣十足的话,将会把自己沿途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的手稿一并送来,好让她可以打发时间解解闷儿。 如此细微入至、体贴备至之处,令人心头温暖不已。 显然,在对方心中自己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而自己也深信有能力完全驾驭住这段关系。 无论未来遭遇何种风雨变故,皆能让其坚定不移地站在身后默默支持,并且始终信任自己而不产生一丝怀疑动摇之意…… 此时此刻,在另一边,谢府里则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祝侯夫人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平安归来之后,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冲向大堂门口迎接爱子归来,脸上洋溢出难以掩饰地焦急期盼之情:“孩子呀! 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这一年多来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可有遇见什么难题? 取得了哪些成就呢? 快给为娘说说!” 见到此景,一向沉稳内敛地祝远志亦不由为之动容。 只见这位年轻英俊地少爷上前紧紧握住自己母亲双手,语气恳切地安慰道:“让娘担心了,请您宽心。孩儿一切都好……只是今日稍晚了些许时刻到达而已。” “原来是因为路上遇上了平阳侯府的妹妹聊了几句耽误了一会儿呀……” 听罢,老人家终于放下了一颗提到了嗓子眼般紧张的心,“不过那个姓慕的家族可真是让人头疼呀。” 祝侯夫人随即转变得严厉起来。 “你还记得吧,就是她们家那位大小姐直接导致你妹妹不得不远走京畿之外、被迫定居在一个偏僻山庄之中啊! 想一想,汐薇从小到大受到多么悉心照料长大成人,如今却被迫离家背井,生活在那种条件艰苦的地方…… 想想都觉得心酸难受得很呢!” 说到动情处,谢夫人的声调都有些哽咽起来了。 “你怎么能再跟这些人扯上关系呢?难道你作为兄长就没有一点点顾忌到自家妹子心情吗?” 面对突如其来地质问,原本镇定自若地远志顿觉压力山大,只得连忙辩解说:“请相信儿子的一片良苦用心,对月儿疼惜之情感从未有过丝毫减退改变!但真正加害者并非别人而是慕渔一人,与无辜地慕嘉和并无半点干系。” 接着他又耐心地回忆起幼年时与嘉和共度的美好时光:“自从记事起我们就经常在一起嬉戏玩耍,彼此感情深厚如亲兄妹般亲密无间。即便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于情于理都断然不能失了应有的礼仪礼貌不是么……” 听到这话,祝侯夫人的表情逐渐缓和许多:“你说的是关于小嘉和的事嘛……” 她点了点头。 虽然表面上看来自个儿的儿子正在竭力维护另一位女子名誉,但实际上聪明一世的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其中暗含的意思呢? 要知道,那两个姑娘其实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真实情况乃是真正的慕家千金被掉包成了平凡农女之身罢了。 如此出身背景岂可匹配得上门当户对呢? 第121章 麻烦精 “无论如何,在这件事当中无论是对慕家还是对那个假冒之人来讲,咱们可怜的汐薇都是彻彻底底受到了严重伤害与波及的受害者!所以自此往后我希望你彻底断绝一切交往往来,以免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纠纷。” 正当远志还想进一步尝试说服之时,只见老太太已经起身离开客厅,完全没有留给任何回旋余地。 “遵照长辈吩咐行事乃是人之本分。更何况我身为士族子弟更应以身作则、严守孝道规范才是。” 即便内心万般不舍不愿舍弃这份感情羁绊,无奈最终仍只能选择沉默接受现实安排罢了…… 现在可好! 面对母亲那严厉的眼神,仿佛两道凌厉的寒光直刺人心,祝远志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那种既冷酷又充满了压力的态度,让他几乎不敢抬头直视,内心深处涌起的烦恼和怒火交织着,如同一团被点燃的烈焰,在他胸膛里疯狂地燃烧着。 更糟糕的是,这一切情绪似乎都在不断地加深他对慕渔个人的憎恨之情——全都是因为这个女子所引发的一系列麻烦事。 每当想起这些事情时,他就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假如未来还能有机会再遇见这位“贵客”,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再让她轻松占上风! 位于京城繁华地段一处幽静雅致的小院内,当有关祝家公子种种行径的消息传入慕渔耳中时,她整个人顿时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抑郁状态之中。 平日里总是一脸从容淡定的佳人此刻却是眉头紧锁、面容憔悴,眼神间隐隐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烦躁与困惑。 难得见自家小姐表现得如此不安,侍女兮香赶紧贴心地准备了一杯自制的果茶,轻轻递给坐在床边沉思中的小姐:“小姐啊,请您先喝点吧,里面还特别加入了山楂汁和刚刚从园子里摘下来的新鲜薄荷叶呢,定会让您的心绪稍感舒缓。” 连续尝了几小口后,确实感觉到嘴里变得凉爽了许多,不过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沉重感却仍旧没有消减分毫…… 而在顺义侯府那边,实际上并不是真的还挂念那个名叫祝远志的男子。 只是这一路行来耳边总是充斥着别人夸赞对方的话,让自尊极强的慕渔为了不引起怀疑不得不将所有的不满与不悦都压抑于心底深处,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不敢有所流露。 这种被迫忍耐的局面实在令她感到无比憋屈。 “小灰在哪儿?快点帮我叫它过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个清脆却略带急促的声音响起,正是来自于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慕渔。 每当遇到什么不顺心之事时,只要能跟自己心爱宠物待在一起聊聊天玩玩耍耍就能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习惯早已成了她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现实往往不会随人心愿。 “姑娘难道忘了么?之前咱们离开秦王府时候就已经把小灰托付给了清圆斋照看呐。” 身边的另一个侍女知书见状不禁鼓起脸颊说道。 她觉得这么一只可爱又聪明的小猫咪根本就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被放走,上回离开王府时就应该找个机会将其一同带回才对! 闻言之下原本就情绪低落的慕渔瞬间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悲伤之中,嘴巴紧紧闭合,眼中隐约泛起了泪光。 这件事…… 怎么会就这样忘了呢? 哎——随着内心一声长长叹息,刚才脑海里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名字就是“小灰”。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那只活泼伶俐的小小身影早已经深深地印刻进了她的心里,成为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眼见主子这副模样,旁边的兮香急忙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身边的伙伴,并且以目光示意后者赶快转移话题。 “瞧你说得这么直白,岂不是更加伤小姐的心了?” 被责备后的知书虽然一脸无辜但也迅速领会了同伴的意思。 突然之间她灵光一闪,随即兴冲冲地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包裹塞给身旁依旧愁容满面的女子,“快来瞧瞧这是些什么好东西吧。” 随意扫过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包后,原本毫无生气的双眼忽然焕发出光彩来,“难道说是?” “没错没错!” 得到肯定回答后的丫鬟更是乐不可支地炫耀着手中小玩意儿。 “正是您一直在寻找的那种极其珍贵的雪莲叶果呐!” 想起那次偶然得知有此稀罕药材时的情景以及后来意外得到老中医无偿赠送的经历,慕渔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原来郭老爷子竟是这般大方?莫非是同为美食爱好者之间的特殊情愫?” 对此她内心深处还是颇有些困惑不解。 而看到主人脸上重现喜悦之色之后,愈发开心不已的知书再次掏出一个神秘兮兮的小袋子。 “其实还有这个哦。” 根据知书所述,在了解过几名女子皆通晓基础武技但却毕竟力量有限的情况之后,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特意精心配制出一种名为迷幻烟雾的防身用品并慷慨赠予。 据说只要少量散发即可让人短时间内意识模糊甚至产生错觉并且失去行动能力,在关键时刻无疑可以争取到宝贵的几秒钟逃生时间…… 听完解释后,即便曾经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也不禁对知书手里这份珍贵的礼物产生了极大兴趣:“郭老爷子竟会直接交给你保管?” 身为前朝贵妇出身的慕渔当然明白这样一件足以救命保命的宝物其价值之高超乎想象,所以才会如此诧异于老友竟然会放心交给身边这个小姑娘管理。 “是呀,郭老爷子说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都很重要呢。” 知书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毕竟,在她慷慨地将自己精心挑选的珍宝送给了郭老爷子之后,老人家特别叮嘱她在三天之内列出一个详细的美味清单,并且附上每一道美食的最佳食用方法作为礼物的回赠条件。 面对着这样的交易条款,知书微微撅起嘴巴,显然对这一交换心存不满。 第122章 洞若观火 这些珍贵的经验可是她多年来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秘密法宝,现在却要全部交出换给一位外人。 尽管那个人是德高望重的郭老。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又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其实仔细琢磨一番,也不得不说,这样想来的话,原来郭老爷子并不曾草率随意就把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拱手让人啊! 慕渔见此情景,眉头轻锁,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奈与不解的情绪,对于眼前这位少女与那位古稀之年的医术宗师之间的“美食联盟”,实在是感到既滑稽又困惑。 就在这个时候,知书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姑娘,还没完呐!” 只见原本因失落而显得些许黯淡的眼睛里再次闪烁起了好奇的光芒。 而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间,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兮香立刻伸长了脖子朝向知书怀中探看过去,满脸兴奋而又期待地想要一睹究竟还会有什么稀世之珍即将登场。 知书却并没有如预期中那样展现出另一件珍品的意思。 相反,只见她先是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随即用双手快速地在身前做出护胸的姿态。 “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呀?就算是咱俩再怎么亲密无间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窥视吧!” 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与俏皮的味道。 感受到对方投射过来的那种既羞涩又带点委屈的小眼神,兮香只得无奈地摊了摊双手,无辜道:“我这不是听你说还有嘛……” 说完还眨了眨眼,暗示自己并没有多想其他的意思呢。 “别误会啦!我所说的那个东西不在这儿哟。” 随着话音落下,紧接着便瞧见知书猛地抬起右腿踏上了一个小木凳子之上,紧接着从她那双黑色的紧口靴内缓缓抽取出一把小巧精致但寒气逼人的短刀! 此刃造型简洁而不失优雅之气,尺寸恰好适配成年人手掌大小握持;虽然通体未见任何多余的装饰点缀,却仍旧难掩其锋芒毕露、冷峻凛然的独特气息。 当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器物! 知书慢慢地将这柄利器抽出,轻轻放置于桌案上并将锋利的一面朝上摆放好后,然后信手摘下了一根青丝缓缓置于其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原本完好的头发被整齐利落地分成两半!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把异常尖锐无比的好剑呐! 见到这般神奇效果后,一旁观战许久不曾发声的慕渔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凝重地发问道:“这玩意也是那位老人家送给你的么?” 要知道虽说以医术闻名天下的余家在医学界颇有成就不假,但从没听说他们家族内部还会收藏各类奇兵异器吧?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知书轻轻摇了摇头,“其实这柄剑是由清圆斋那位年轻公子赠送予我的。” 听到这儿,一向镇定自若的慕渔面色不禁微妙变换了一下。 乔羽书…… 恍然大悟之余却又立刻生出新的疑惑。 “既然咱们一行人在老中医家里治伤完毕返回宅邸之前就未曾有机会再碰面,那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机会把这样一柄绝世佳品递送到我面前呢?” 似乎察觉到了身边女子眼底流露出的种种复杂情绪,知书解释说:“并非由他本人亲自送来,而是托人代为传达。” 听完此番言辞后,慕渔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看来此人对于自己近期所发生的一切变化皆洞若观火啊…… 不仅如此,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桌子上躺着不动声色的匕首上面。 原来那位青年竟然特地委托工匠制作并将其交到我手中,想必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利用它防身自卫,从而也间接保护了我自身的安全吧…… 正当此时此刻,思绪万千之际,慕渔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抹异样的想法。 或许今生今世命中注定总是会在危难关头出手相助、一次次挽回生死边缘游走的英雄人物,其实早就不再是昔日背叛过自己的故人那么简单了? 正当慕渔陷入深深的沉思之时,耳边早已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他说啊,这个就当作归还原先债务利息啦!” 紧接着还不忘转达一句颇为贴心的话,“另外他还让我转告小姐您放心等待着,等日后赚够钱肯定一分不差地偿还哦。”。 闻言之下,本来心情稍有好转之意的慕渔顿时感到一阵无名火窜至心间,“真是……” 还以为这次真的能见证到改变的发生,谁知最后竟还是选择了用这么拙劣的理由糊弄人吗? 区区一把价值万金以上的极品兵器,居然仅仅被用来当做普通财务利息看待? 难道在他眼里,我就只能是个放贷者吗? 不过是给自己继续缠绵下去寻找冠冕堂皇借口罢了! 想到此处不免心生愠怒…… 目睹着挚友骤变的态度与神色,旁边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才是…… 究竟是因为得到了一件足以护身的好宝贝而引起的矛盾纷争呢? 抑或是单纯只是无法接受这份看似充满温情却又隐藏某种深意的好意? 总之不管怎么样,目前局势显然已经变得相当微妙尴尬了起来…… “唉算了算了,不要再提及那个人了。” 深吸一口气,尽量调整好心情恢复平静状态之后转向身边的知书关心询问道:“今天有没有收到大姐姐从家中寄来的书信? 自从上个月参加了谢府举办的赏花宴会至今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左右时光,当时离开侯爵府回到娘家去之前曾经明确告知我,即使没有闲暇前来造访亦或者不方便见面至少都会给我写一封信回来问候问候呀……可为何直到今日都没有看见丝毫动静呢……” 望着小姐脸上浮现出忧愁神情的样子,丫鬟急忙安慰:“小姐请不要着急生气哦!这段时间内我已经连续多日前往门房打听了无数遍也没有查探出任何结果,说不定真的是出现了些微差错遗漏之类的情况呢……” 对此反驳则略显坚定有力了许多:“怎么可能呢!要知道大姐是我最亲近疼爱之人呐,我们之间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镌刻在我脑海里面永远都不会忘记呀。” 但是事实证明无论怎样坚持认定终究还是没有迎来渴望的消息传来。 第123章 笼中鸟 不仅未曾谋面就连半句文字记录也没看到一丝影踪…… 一种难以形容莫名奇妙不安感觉逐渐蔓延开来笼罩周身上下。 也许应该择个良机主动出击亲自前往夫家进行探访求证一下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吧? 同时也可以顺便看看姐夫袁嘉成究竟是否存在着某些尚未揭露清楚的秘密…… 更何况现如今随身携带诸多奇珍异宝。 包括最近刚刚采集成功的三片雪花状浆果可用于配置特殊药剂,再加上以前受赠获得神秘迷雾烟雾弹装备以及今日新加入阵营的致命武器…… 相信就算未来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突发状况时也有能力保证自身及重要之人平安度过难关…… 与此同时,远隔数里之外幽静庭院深处。 某座雅致书房当中正发生着一幕温馨恬淡日常场景:只见身材婀娜纤瘦女子静静地站在一侧案几边上为其磨墨研汁准备待用之需…… 假如不是那双眸子里透露出来的紧张与惶恐破坏了整体氛围的话,此刻的画面倒不失几分风雅浪漫的情趣。 慕鸢清端坐在书案一侧,手中轻轻地捻动着砚台,磨墨的动作优雅而细腻。 她的动作虽轻柔,但那份不安却从眉宇间流露出来,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心底想要倾吐,却始终难以启口。 她的眼眸偶尔看向专心于公文之中的袁嘉成,每一次目光接触又都匆匆移开,像是怕惊扰到他一般。 窗外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纱帘,在室内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使得整个房间充满了宁静的美感,然而这宁静却掩盖不了慕鸢清内心的波动。 袁嘉成端坐于书桌之后,眉头微微皱起,专注的眼神里流露出对于手中政务的高度责任感。 他的手指翻飞,快速地在纸上书写着批复意见,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刚毅有力。 房间里只有纸张被翻阅的声音和笔尖划过宣纸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女子脸上的神色变幻。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直到这时,袁嘉成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头朝着对面微笑:“多亏有你在我身边为我研墨添香,这份文件已经大致完成。看样子也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肴?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一下如何?” “不……不需要麻烦。” 慕鸢清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有一点颤抖。 她说话的同时,还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丝质手帕,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 这种反应让一向洞察力敏锐的袁嘉成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自己的节奏,关切地注视着她。 尽管袁嘉成语气温柔体贴,试图缓解慕鸢清心中的紧张情绪,但是显然效果并不理想——眼前的这位佳人不仅没有任何放松迹象,反而看起来更加忐忑。 看到这样的情况,他立刻停止了事务,迅速起身向她走去,并且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因为天气变化感到寒冷了吗?” 袁嘉成的声音温和得像一阵春天里吹拂过湖面的微风,但却无法驱散慕鸢清眼中不断加深的忧虑。 确认对方没有发烧之后,他继续问道,“如果没有受凉感冒,那你现在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请告诉我,我可以立即派人请最好的大夫过来诊治。” 面对这样细致入微而又满怀关怀的话语,慕鸢清只能勉强摇头以示谢绝,“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啦,我身体状况挺好的,并不需要就医治疗,真的不用您如此费心。”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如此忧心忡忡呢?” 这个问题仿佛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使慕鸢清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绷紧起来。 犹豫了片刻后,当慕鸢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说出内心深藏已久的心声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便随之弥漫在了这温馨小筑之中。 “我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回一次平阳侯府探望家人。” 原本温和慈祥的神情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硬如冰山的脸色,两道剑眉也狠狠地锁在了一处。 只见袁嘉成眼神中骤然闪现过一抹凛冽光芒,仿佛刀锋出鞘,直直地刺进了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心里。 “你这是说,你要离开我回到平阳侯府去?” 那近乎冰冻三尺般的语调令人闻之心悸胆战。 即使是在这般骇人的气势压迫下,慕鸢清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并试图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来解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你知道的,在那边还有一个妹妹孤独无依地生活着,这让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啊……”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从对面传来,原来是袁嘉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整个身躯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站立在那里怒视着慕鸢清。 “就算真如你所言!难道你觉得我会允许你擅自跑回那个险象环生的地方不成!” 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这句话,双手也因愤怒而握成了拳状,青筋暴起显得格外吓人。 提及过往种种不堪回首的经历令这位往日温文尔雅的男子变得异常激动不已,特别是关于上次参加赏花盛会回来途中发生的那场遭遇劫匪袭击事件。 “那次出去玩也是因为她对吧?结果怎样?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之后,你怎么还能想到要回去那里呢?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每次你单独行动时我心里有多担忧恐惧!” 说到这儿,泪水已经在慕鸢清眼眶里打转儿了。 实际上,对于这位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长大如今身为贵妇人的女子而言,回家看看父母兄弟姐妹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愿望。 自成为袁家主母以来,回娘家省亲的机会寥寥无几。 前次遭遇歹徒不过是特殊时期发生的一次突发事件而已,未必会重复出现。 只要选个晴朗日子早早出发,则必定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 正当慕鸢清准备就此为自己辩解之时。 尚未讲明原委之前却被对方猛地一把抓住肩膀并开始高声斥责起来:“目前京都内外乱作一团,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些什么问题,在此情况下你还想着往外边走简直就是在拿命开玩笑知道吗?” 第124章 嫉妒 随着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空气,脸上露出痛苦表情的同时,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痛死我啦,快住手!” 剧烈的疼痛让慕鸢清几乎喘不过气来,泪水也跟着涌了出来。 门外守候的贴身丫鬟桃月听到了动静立刻冲进房门,“姑爷,请不要再折磨我们姑娘啦!” 说着便上前用力拉开两人之间的拉扯状态。 “您看把她弄成什么样了!” 看见小姐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以及明显淤青起来的手腕,少女心疼不已。 “有什么话非要说成这样呢?” 见此情景,刚刚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行事可能伤害到爱妻的袁嘉成这才慢慢恢复理智,面露愧疚之情赶紧走到爱人跟前温柔安抚:“鸢清别怕,我只是太担心你的安全才会失态。记忆中那天得知你参与宴会返家路遇凶险的消息时有多么揪心难耐,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愿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你是我挚爱的妻子,不能再让你冒这样的险,我也不愿爹娘与我一同担惊受怕。所以,请不要离开这儿,好不好?” 袁嘉成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心间滴落了一颗颗滚烫的泪珠,他紧握她的手,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颤抖,每个字都是对他内心无比牵挂之情的真实流露。 他眼中的急切和忧虑如火焰般炙热地燃烧着。 每句话都在向她传达一种深深的担忧,这份关怀像夏日午后的阳光,既炽烈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而,慕鸢清感受到更多的是压在胸口的一块无形巨石。 不知道是因为肩膀处那种仿佛有无数利刺正在无情切割着自己身体的剧痛,还是因为心底那莫名涌起的一阵阵悲伤和无助,慕鸢清感觉鼻子一酸,眼泪竟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见到此情此景,袁嘉成更加焦躁不安了,只见他慌乱但又小心翼翼地从衣襟内侧抽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动作温柔至极却满是紧张之意:“好啦,好啦,真的是我不够细心体谅你的感受才是。”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和歉疚,“鸢清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唯独对是否让她归家只字未提。 慕鸢清紧闭双眼,似乎在这一刻选择以沉默去应对外界的嘈杂与混乱,只觉得脸颊上一阵温润触感轻轻拂过——那是他在用尽力气想要安抚她的举动。 片刻过后,她才勉强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我感觉有点累了,想回去躺一会儿。” 嗓音微哑却又清晰。 点头示意后,袁嘉成转向在一旁待命的仆人:“桃月,好好照料少夫人回房歇息吧。” 随即还体贴地嘱咐道:“等会儿我会让厨房准备好最拿手的酱牛肉送到房中给夫人享用。” 对于这份过分周到细致入微的安排建议,慕鸢清摇了摇头轻声拒绝说:“谢谢你的好意,可现在我没有心情吃什么。” 几乎是怀着一颗想要逃离这片过于浓烈深情氛围之心,倚靠着丫鬟桃月的搀扶,慕鸢清脚步匆匆地回到了属于两人的庭院之中。 虽然随后便请来了大夫仔细查看肩伤情况,并得到了适当治疗与调理建议,但是躺在华丽绣床之上面对着顶幔下那一幅描绘得栩栩如生、充满浪漫色彩的鸳鸯戏水图案时,心头却依旧难以平静下来。 这就是自从嫁给袁家以来所度过的每一天。 夫君总是那么体贴入微、关爱备至,若放在寻常百姓家里简直称得上传说般的幸福美满故事了。 可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背后隐藏着怎样难以言喻的苦楚。 这犹如被一张看似无形却实际上牢不可破的大网紧紧束缚着般的生活状态,令她时常感觉到难以喘息! 在世人眼里、尤其是在公婆二老面前,即便儿子并不算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也绝对堪称典范般完美丈夫形象。 假若真把自己所遭受的心理困境说出来给外人听闻,恐怕很难有人愿意相信,反而还会被认为是无理取闹、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想到这里,慕鸢清不由得再次合上了双眸,泪水再度沿着两侧面颊悄悄落下,在枕边留下了几滴微咸湿意。 “究竟要怎样才能摆脱这种生活呢……” 她在心中默念道。 与此同时,关于长姐的消息已经有数日没有收到新的回复信件,慕鸢清猜测或许是在传递过程中不小心遗失了吧? 于是便打算带领侍女兮香亲自前往府邸传达处寻找相关消息。 正当二人朝着目标前行之际,远远地瞧见了迎面走来的慕嘉和满脸笑意盈盈的模样。 出于不愿与其进行无谓社交交流的心理作祟,慕渔本欲迅速转身躲进路边摆放的一些观赏性石头后面以此避开见面的机会。 然而计划未能得逞,对方敏锐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挥手并快步赶了过来:“渔姐姐!” 慕嘉和兴奋异常地喊了出来。 “你是要去传达处查问书斋订购的东西吗?” 慕嘉和好奇问道。 慕渔点了点头作为肯定回应:“对的,前几日在奇书堂预定了一批宣纸毛笔,今天特意来看看是否已经送达了我们家中。” 之所以隐瞒了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尽量减少可能引起麻烦的因素。 更何况她确实曾经在那里下了订单购买文房用品,因此即使被追问也不会露出马脚来暴露自己的计划意图所在。 对于这一解释,慕嘉和倒是没有任何怀疑迹象出现,反而略带不解地说了一句:“这些琐碎事情交给丫头去做就行了嘛,何必还要劳驾您亲自动手奔波呐。” “涉及到读书写作所需器具毕竟关系重大,自然应当小心谨慎处理才妥当嘛。” 听到对方质疑的话语,慕渔则坚定地给出了答复。 见此状,原先挂满笑容的脸孔瞬间收敛了许多:“哦原来如此啊……最近几个月里我发现你的改变真的很大哦~不仅跟我们相处起来冷漠多了甚至连学习锻炼都变得勤奋起来了诶!据说连几位夫子以及长辈们都很认可你的进步。” 随着对话逐渐深入展开,慕嘉和眼中闪烁起一丝嫉妒与不甘情绪。 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这个曾经毫无存在感的女子如今变得光芒万丈从而抢走了众人目光关注! 第125章 习以为常 紧接着又强行挤出了些许温暖笑容:“就算是为重要物品跑腿领取的工作也同样可以让他人代替来做呀,不如今天就跟着妹妹回房里坐坐如何?正好前些时候我才获得一本十分有趣的旅游手册耶!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就共同研究一下。” “不用麻烦了。” 凭借直觉判断出对方突然示好背后的动机肯定不简单之后,慕渔试图委婉表达谢绝之意。 “你就别再推三阻四啦,好不容易碰上机会怎么能错过增进姐妹感情的机会呢?” 根本不给她更多考虑时间与空间余地,说罢拉着就往居住方向走去。 走进院落后可以看到四处种满了各式珍稀美丽花卉品种。 回忆起从前生活在那破败的沉香小院,相比之下简直如同天上地下差别之大,不由自主间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 每个人都有所偏爱之处正如同人类手指长短不一道理相同。 母亲对她与其他姊妹之间的待遇差异其实也在常理范围内无需过分纠结在意…… 初从乡下返回时,的确有许多礼节性的常识还不甚熟悉。 每一次踏入府邸,每一声问候、每一个眼神,都让她感到陌生而局促。 加上背后似乎总有人在暗中操纵,有意无意地煽风点火,这些琐碎的矛盾和误会仿佛一条条细小的裂痕,逐渐侵蚀着原本就薄弱的信任。 最让人难以释怀的是母亲的态度,本该是最亲近的存在,在自己心中却是冷冰冰的一片空白。 想起冯氏那一副毫不掩饰的偏心模样,慕渔心头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每次见面时,那种从眼底深处流露出近乎冰冷的眼神,以及毫不掩饰对她个人成就或失败都不感兴趣的言辞,无一不在告诉她,母女间的温情已被某种无法言说的隔阂所取代。 “这真是亲生女儿应有的待遇吗?” 慕渔心里默默质疑着。 如果说起初还可以将其归咎于不理解和沟通上的障碍,那么现在,面对几乎到了憎恶程度的目光,则只能用“积累数世的仇恨”来形容了。 “姐姐,看好了,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游记!” 正当慕渔沉浸在过往痛苦回忆中不可自拔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 是慕嘉和,穿着得体而端庄,正从里屋走出,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递给自己。 那并非装帧精美的正式出版物,仅仅是由多页稿纸简单整理而成的小薄本,但上面工整的手迹显然出自认真之人的笔下。 “这是祝家大公子根据他这一年来的旅行见闻亲手撰写的,知道我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后特意送来的。” 谈及此事时,慕嘉和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似乎对这份特别礼物倍感荣幸,并打算借此机会向慕渔显摆一下自己的魅力。 但很快,这份得意转化为了挑衅般的话语,“看看人家,不仅外表出众更文采斐然,你不觉得这样的男子值得夸赞吗?” 听到她如此直接且充满敌意地发问,慕渔只是沉默以对。 她开始怀疑邀请自己过来的目的是否单纯只是为了让后者听其描述那个名叫祝远志的男子如何优秀? 可无论答案如何,显然这场戏都不会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也可以参与进去?” 没等慕渔开口反驳或是同意,慕嘉和紧接着抛出了新的诱惑。 “据说半个月之后京城着名文社之一墨韵堂将举办一次规模不小的文学聚会,很多世家子弟都会出席。我想知道如果有机会一起参加的话,你会有兴趣吗?” 察觉到对方言语背后的动机并不单纯后,还没等想好应对策略前脚刚要拒绝就被强行挽住手臂:“难得有这样的机遇摆在面前呀!无论如何都必须考虑加入才是。” 正当两人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争论不下之际,一个响亮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突兀响起——竟然是冯氏来了。 “慕渔!” 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停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也随之而来。 “嘉和这好心告知,为何迟迟不肯给出答复?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别人嘛!” 此情此景下被指责,慕渔除了继续保持缄默没有更好选择。 与往常相同的感觉再次浮现。 彼此间早已不存在丝毫亲情纽带,完全成了水火不容的状态。 面对眼前这个倔强如旧的女子,愈发激起了冯氏内心怒火,面色愈加阴沉,迅速上前一步似乎准备好好教训一番。 然而就在这一触即发时刻,始终机灵过人的慕嘉和立刻站了出来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娘亲稍安勿躁,刚刚提到这件事你就进来了。可能姐姐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吧,并非故意拖延。” 她解释道。 “是这样吗?”冯氏半信半疑地反问道。 冯氏微微挑起眉梢,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显然并不信服这套说辞,并且心中暗暗认为嘉和实在是过于仁慈善良了。 回想起来,慕渔这孩子自幼给侯府惹下的祸事数不胜数,平阳侯府因此无端背负了多少流言蜚语? 如果不是因为嘉和性格温柔、懂礼守节的话,她怎么可能总是为着这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头痛的小丫头说话? 此外,冯氏那双充满不悦与反感的眼神再次聚焦到了不远处站立着的慕渔身上,心中不由得燃起一股强烈的怒意。 瞧瞧! 哪怕有嘉和这般好心帮忙解围,那个从来不知感恩的家伙居然丝毫没有任何表示! 甚至更过分的是,在看见自己这位当母亲的到来之时竟然既不上前行礼也不问安一声,简直像一头毫无感情的畜生一般忘恩负义! 依她来看,这样的孽障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善待,而是应当狠狠地教训一顿以正视听才行! 面对母亲眼中掩饰不住赤裸裸厌恶之情,尽管具体缘由并不十分明了,但慕渔早已经对此类场面习以为常。 心中不由得泛起了阵阵苦笑之意,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很难改变眼前人固有的恶劣态度,倒不如随遇而安好了。 经过这么一番考虑之后,慕渔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灵动而又狡黠之色,“事情并非如此。” 第126章 让她得逞了 她对着满脸怀疑的母亲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来跟随柳师傅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虽然算不得特别精通但也绝非一窍不通之人,面对这样一个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又怎么可能会选择拒绝参与呢?” “刚才之所以表现出迟疑状态,其实纯粹是因为考虑到即将到来之诗歌比赛将会迎来京城内各大家族贵族子弟广泛参加,场面必然盛大非凡。因此害怕自己若是穿戴不当便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家族在外的形象与地位罢了。” 冯氏听罢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沉默片刻方才冷冷反问道:“你认为编造这样拙劣的理由真的能够说服别人么?前不久才刚从京师最有名望织锦商铺购进整整一船绫罗绸缎难道还不足以满足你的需求么?” 其实说实话,即使是作为长辈自身同样对那些精美绝伦面料充满了极大欲望。 但现在看来…… 问题似乎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缓解。 说到这里时,只见慕渔径直越过面前挡路的母亲走到了正手持绚烂丝绸侍女跟前继续补充道:“想必母亲也早就得知了这场盛会的存在吧?所以特意准备了几种顶级面料用来为我和妹妹裁剪新衣服是不是呀?”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请将材料交予我们自行挑选几样来做成款式相同服装如何?到时候一同前往赏花品诗应该也会相当不错呢!” 随即命令身侧小婢赶紧取来所需布匹。 可万万没想到正当红莲伸出纤纤玉指打算接触美丽布料之际。 “住手!” 一个惊恐交加的声音从旁骤然响起,紧接着只见到冯氏流露出震惊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复杂情绪并迅速出声制止了这一行动的发生。 紧接着,只见慕渔略显困惑地皱紧眉头问道:“娘亲,这是为何?我到底哪里讲错了么?原本以为这些都是要分配给我们二人共同使用……” 她满眼不解望向越来越难看脸色的母亲追问个不停。 没错,这批货物确实是她特意挑选出来打算给予女儿一个惊喜的礼物;然而偏偏在此刻碰见这样一个搅局者…… 尽管心中充满了针对对方极其反感的情绪,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身为家长毕竟还需要保持一定程度表面和谐。 尤其冯氏对于宝贝女儿嘉和更是格外怜爱,希望可以将所有最好的事物全部留给对方一人。 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转身面向对面站定的女子开口缓缓解释道:“前几天你就已收到了许多珍贵礼物,而你妹妹则经常需要代表家族出入重要社交场合,因此相比之下这几匹布料而已显得微不足道。莫非你还想跟她争夺不成吗?” 听完此言后慕渔内心不禁倍感讽刺。 无论是清圆斋有没有送出礼品也好,作为一名合格的母亲理应对所有儿女一视同仁才是。 如果私下里将东西偷偷给予其中一个尚能接受。 但是现在却如此公开明显偏袒某一个人并且完全忽略另一个孩子的感受…… 这究竟哪里还有天理可言啊? 于是乎她当下决定今天非要在这件事上据理力争不可。 “原来如此……” 霎时间慕渔眼中的光芒变得黯淡无比,带着身旁侍女迅速退回到安全位置上垂下头去用低沉嗓音低声喃喃自语:“看来今日我实在不该贸然踏进这引嫣阁打扰您的安宁。既然您这般认定,那么我就只好放弃这几块珍贵布匹喽。” 尽管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平静如水,但越表现得平淡却越是显露出内心深处隐藏不住的无奈与哀伤情绪。 双手紧紧攥住身边奢华柔软的丝质衣物忍不住向远处注视过来的冯氏投射出一道充满深意而又悲伤不已的目光。 在场其他人早已目睹了一切发生之过程,对于长期以来备受冷落渔小姐如今所处困境更是感同身受,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尽管没有人敢站出来替慕渔说话,但这种行为仍然让大家产生了某些隐秘的想法。 他们的眼神在彼此之间交流着,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与不安。 “你!” 这句话仿佛一把尖刀,瞬间撕破了房间内的平静,空气似乎都被切割成了锋利的碎片。 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压抑的气氛。 见状,冯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尴尬,嘴角抽搐了一下,面对慕渔那挑衅的目光,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坚持让其退一步,则显然显得太过偏向自己的孩子;可若是妥协吧,又觉得这么好的布料给了那丫头简直是浪费资源。 其实并非物质本身有多珍贵,关键是在于这不仅仅是一块简单的布匹,而是她对心中至爱的那份偏心,不愿意看到自己宠爱的女儿受一点冤枉气。 毕竟,她内心深处坚定地认定这些好东西原本就该独属于嘉和一个人!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愿意给慕渔留下。 “娘亲!” 就在空气中弥漫着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沉默时,清脆而温婉的声音犹如春风拂过湖面般打破了僵局。 只见慕嘉和快步上前站立在母亲身边,用那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以安抚,并轻声提议道:“不过是些面料罢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闹得如此不愉快呢?为何不让咱俩各制一件新衣以表和睦呢?”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恳切和宽容。 实际上,在慕嘉和的心目中,并不单单是为了解决当下的矛盾而做出妥协,更是希望通过此举达成更大的目的。 甚至不只是这几件衣物或者布匹。 若能借此机会促使慕渔答应前往参与那位名士举办的雅集诗会,哪怕想要天上的星辰,她都会竭尽全力争取给予。 想到这里,嘉和眼神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冯氏听到女儿的话,不禁咬紧下唇,眼角泛起微微湿润。 那一刻,在她的意识中只感到一阵深切的心疼: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此时此刻冯氏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早已在慕嘉和预料之中。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看似让步的行为不仅不会让她吃亏,反而能够从中获取意想不到的好处! 第127章 偏爱 母亲对她显而易见的偏爱正是此次机会的最大优势。 只要巧妙利用今日的契机将布料合理分配出去之后,便会让母亲对她愈发宠爱不已。 待到日后出席雅集诗会时,一旦慕渔表现不佳影响到了平阳侯府声誉,那么那时候母亲定然会对这个不讨喜的女儿狠下心肠,直接将其赶出门去。 这般完美的计划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好运气,怎么可能让自己亏本? 于是,慕嘉和从容自若地从仆人手中接过那几段华美的丝绸,随后转身交给了身旁正恭候多时的清儿。 “你现在就带这几块上乘材质前往城西最好的成衣店翠玉轩,嘱咐师傅根据我和姐姐身材定制数套最新流行的礼服。” 语气平稳而又自信满满。 “记得告诉工匠们动作要迅速一些。再过半个月便是祝家公子亲自操办的一场盛大雅集聚会了。届时我打算与渔小姐身穿同款式装束共同登场亮相。” “遵命!婢子这就去办妥一切事宜。” 清儿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即领命离去。 虽然慕嘉和显得格外大方慷慨,然而一旁目睹此景的冯氏却忍不住流露出些许遗憾惋惜之情。 “妹妹果然对我最好啊。” 慕渔露出了灿烂微笑。 但是,她越是展露明媚笑颜,冯氏心中便好似有无数细针密密扎入一样痛苦难耐。 直到看着慕渔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消失于视线之外后,这位深爱孩子的妇人才按捺不住心中积攒许久的情绪,猛然间攥紧了旁边嘉和柔弱的臂膀。 “你为什么要总是这样惯着那个不懂事的姑娘?” 冯氏语调颤抖地质问着,言语之中似乎透露出比失去了那些精美丝绸更为强烈不舍之意。 对此慕嘉和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区区几尺织锦实在算不得什么,既然姐姐喜欢不妨遂了她的愿罢。何况以我们贵族世家背景而言此类物件根本不算稀奇玩意儿。” 说完,她还试图安慰着满脸焦虑担忧的母亲继续解释道:“话虽说如此,但我们府上也并非匮乏这些啊……” 听罢此言,冯氏怜爱万分地看着自己心目中最优秀聪颖的女儿。 的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原本属于嘉和的一切都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落入慕渔之手。 作为聪明伶俐的人选之一,慕嘉和当然明白冯氏的好意并很快领会到其中含义所在。 但对于她而言仅凭母亲的宠爱仍旧不够。 毕竟,她并非冯氏亲身诞育,在这样一个庞大且复杂大家族中想要立足根基并且长久占据重要地位就必须获得更加牢固可靠的保障。 考虑至此,慕嘉和深知需要进一步稳固自己在冯氏心中的独一无二的位置才行。 因此,她不仅努力赢得长辈的情感寄托和支持,更通过种种方式使得冯氏认为唯有她是唯一能够守护家族未来及尊严的可靠人选。 如此这般才能使她在关键时刻得到来自最亲近人的鼎力相助。 紧接着,嘉和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薄雾般的泪光,甚至嗓音里也开始掺杂进了轻微哽咽: “母亲您一直以来对待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感激涕零,不过……我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出生于平阳侯府嫡传血脉之人……所有今天拥有这一切都源于您的恩赐而已。因而,不仅是这次事件所涉及的绸缎,哪怕以后姐姐希望让我离开此地远走高飞,我都甘愿无怨无悔地同意……” “不许胡言乱语!你怎么可以这样贬低自己!” 瞬间听到女儿口中说出如此消极悲观话语的冯氏只觉得仿佛被锐利钢刀深深划过心脏一般痛楚。 纵然当初收养了慕嘉和并非出自她个人意愿选择的结果,然而历经多年朝夕相处早已视如己出倍加珍惜呵护。 更何况,在与另一个性格乖张刁蛮难以相处的慕渔对比之下,慕嘉和明显更加符合母亲期望中理想形象典范。 所以此时此刻的冯氏紧紧握住了面前这位温柔体贴的女儿双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质疑地宣告:“别再说这样的话伤害自身啦!在我眼里你就是亲生骨肉、理所当然的正宗贵胄千金小姐!只要我尚存于世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拿此事做文章打击你!你只需要专注于自我发展完善便可无需顾忌旁观非议,明白了吗?” 闻言,慕嘉和微微低头含羞答答道:“母亲,女儿谨遵教诲……” 慕嘉和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脸颊,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猛地扑进冯氏温暖的怀抱。 就像所有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渴望从母亲那里得到最深的慰藉。 冯氏感受到怀中女儿那细微的颤抖,心疼得仿佛被无形的手拧了一下心,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抱住慕嘉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以示安慰。 如果有人在这一刻刚好路过,看到这样一幕动人的画面,恐怕都会为这对深情相依的母女而感叹不已。 只用了短短十天时间,翠玉轩便将清儿送去的布料裁制成两件精美的衣物,皆是银丝绣有清新水仙图案的全身裙装,搭配着色泽柔和如晨光般浅杏黄缎面上描绘着彩蝶翩跹之姿的鞋子。 更巧妙的是,这两套衣裳分别呈现出雪灰色和淡荷色,在第一眼望去时竟几乎分辨不出差异来,就像是孪生姊妹般亲密无间。 当清儿捧着这两件衣物来到沉香院,并告知是由慕嘉和提议先让姐姐阿渔挑选一套时,原本就对这件事有些许疑虑的知书瞥了一眼这些服饰,眉头随即微微蹙起。 在她看来,眼前这看似毫无区别的两款服装选择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嘛! 但没想到的是,慕渔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便随意指向其中一套颜色稍显偏白、如同冬日未融尽雪迹一般的衣服说:“就这样决定吧。” 等清儿离开之后,趁着整理刚收下衣物的机会,贴心的小侍女知书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后天就是诗词交流会的日子了,你真的打算穿着这套出席吗?” 第128章 另有目的 随着指尖轻轻触碰柔软细腻面料的动作不断重复,莫名复杂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 当然不是因为觉得设计欠佳或做工粗糙。 而是想到既然还有另外一件样式极其相似的新衣服存在,总觉得这样挑选似乎少了点新意似的…… 更何况,那位温文尔雅且风度翩翩的乔公子送给她们家小姐的衣服,哪一件不比现在这个更加精美华丽? 咱们的小姐又不是没有其他好衣服穿呢! 不过,面对身边人的关切询问,慕渔却轻轻摇头微笑答道:“是啊,届时我就穿它前往。” 她心中十分清楚,慕嘉和此举必定别有用意。 若到时候自己不愿穿上这件经过特殊心思准备的衣衫,则极有可能打乱对方某些潜在计划。 “对了,之前我让你根据要求调制的那种特殊配方,你现在完成得怎么样了呢?”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眼神闪烁着几丝期待之色。 由于郭老夫子已经送来了罕见难求的雪莲叶果作为最后一味材料,如今配制药剂所需的所有原料总算齐备了。 尽管不能完全确定其是否真会在即将举行的诗社活动期间起到预期效果,但无论如何将其随身携带还是令人感觉踏实许多。 “一切就绪,而且还按照老夫子给出的方法调配好了米莉香。”为了让别人看不出端倪,谨慎周全的知书更是亲自奔走于各大药店间收集所需药材。 “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你会考虑这么周到!” 听着这番回答,连一贯寡言少语的兮香都忍不住在一旁赞美了起来。 “那是必须的,毕竟我们可是小姐最得力的小帮手之一。” 只见知书得意地挺起胸膛说道,仿佛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她的骄傲。 跟随着小姐这么多年以来,要是连这点小心思都没学会的话,岂不是很失败吗? 看见好友露出如此自信满满的模样,慕渔不禁笑出了声,“看把你乐成什么样啦!” 随后又转过头温柔注视着兮香补充道:“好吧好吧,我们的小聪明确实进步不小嘛,真是越来越能干咯!”。 其实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周围亲近之人所展现出来的才华与能力,她从来都不吝啬给予鼓励和支持的话语。 然而,正当她满怀着欣慰之情准备继续说些什么之际,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知书,请你帮我挑拣出一些书写用品,兮香,替我梳洗打扮一番,一会儿我们要出门会客。” 慕渔缓缓地交代着任务。 “啊?小姐要外出见谁呀?” 听到这话,兮香好奇地追问了起来。 “嗯嗯,是有位很重要的人我必须要见一见。” 伴随着肯定的回复,她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张无比清晰熟悉的面容。 正当此时,忽听得门外响起轻敲声,“渔姑娘?” 正欲转身迎接贵客的慕庭文顿时停住了脚步。 记忆深处那一晚发生的情景瞬间浮现眼前,尤其是那份刻骨铭心的响亮耳光声似乎至今犹在耳边回荡。 意识到面前出现的人正是那位曾在深夜拜访过的慕渔,这位向来镇定自若的年轻人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不安。 甚至在他张口询问目的何时时,话语都带上了些许颤抖:“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与此同时,察觉异样的少年亦缓步走向前门处。 就如同小德此刻的感受一般,望着眼前这位突然现身于此地的女子,慕庭文亦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那次惊心动魄的经历。 然而转念之间他又很快想起:自从那日以后二人再无交集,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需要彼此联系啊…… 甚至也没有做过任何招惹她的事情,所以她的来访应该另有目的吧! 没错! 肯定如此! 慕庭文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一点,试图给自己找回一些自尊和勇气。 终于,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仿佛这样可以为他增添一丝对抗的资本。 “为何不能是我前来?既然找你自然有我自己的缘由。” 慕渔微扬嘴角,露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说道。 她的语气平缓,但却充满了不容质疑的力量感,这让慕庭文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紧。 “你……你这……”慕庭文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坚定而有力,但是喉咙里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 或许是之前遭受过的羞辱性掌掴至今仍在他心头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尽管面对的是一个明显更加温和的表情,却让他的内心深处涌起了更多不安的情绪,脚步不自主地又往后挪动了几步,似乎想要拉开一点安全的距离。 “我真的不想再见你了,请你离开!” 这句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可是听上去依然显得无力。 但对面那人显然并未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径直向前几步,轻轻松松便踏入室内空间。 手中提着精心挑选好的笔墨纸砚走向属于对方的书桌,仿佛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就像在自家后花园一般熟悉亲切。 “喂!” 看到这种情况,慕庭文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燃烧起来似的红通通一片,指着对方大声呵斥道:“立刻走人!” 言语之间夹杂着怒气冲冲与无助交织在一起的情绪波动。 然而,对方并没有如他期望般转身离开,反而报以一记冷笑,转头望向一边已经有些手足无措的仆从小德。 只见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逃跑的小动物一般。 此刻的小德早已忘记了自己侍奉的对象是谁,只知道扯开嗓子拼命尖叫道:“五少爷,既然渔小姐有所求,小的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就把房门重重地摔上,那动作快得简直令人咋舌。 “小德,你这兔崽子!” 慕庭文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暗自下决心等这位不好对付的姐姐离开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位见风使舵的小子一顿。 “行了,不必站着了,过来坐着聊聊吧。” 这时只听见对面传来了柔声细语的建议。 随着这句话落下,还伴随有一串轻微清脆的叩击圆桌面发出的声响,似乎是希望借此举让他放松警惕下来进行交谈。 第129章 把她赶出去 可对于这样的邀请慕庭文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并未马上作出回应。 见状之下反而引起了那位女子的兴趣,“咦?以前咱们见面时候的态度可远不是现在这样呢,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说这话时她眼睛里闪过了某种奇特光亮。 回忆起那次因为冒犯家规被迫到祠堂受罚的经历。 那时年轻气盛、目空一切的他曾信誓旦旦地表示非要跟这位家族中的“强者”比试一场高低。 若非父亲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的话,或许真的会演变成一场拳脚之争也说不定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促使如今他会这般唯唯诺诺? 想到这里,慕庭文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作为辩解。 “这……这是因为……” 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怎么都说不清楚,只好再次咽回去重新组织语言。 “原来是这样啊。” 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回答,慕渔似乎对眼前这名昔日叛逆少年产生了些许不同的看法;至少目前来看他对以往所作所为已经表现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反省意识了吧! “……” 慕庭文缓缓转过头去,避开了慕渔的目光。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倔强和不满,硬着脖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完就赶紧走!” 她不就是仗着他打不过她嘛……哼。 见慕庭文这副高傲的模样,慕渔也不多啰嗦,径直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把带来的物品放在圆桌上,“这些都是给你的。” 这些文房四宝都是从清圆斋送来的物品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乔羽书出手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慕庭文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寻常之物。 但他依然说道:“我又不缺这些东西,而且,你别以为用这些就能让我对你改观!” 慕渔微微一笑,她并没有因为慕庭文的话而退却,反而径直将东西推到了他的面前。 “谁说我想用这些东西收买你了?再说了,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我收买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慕渔笑着反问,语气中的轻松与自在让慕庭文不禁一愣。 现在她在平阳侯府的生活还算不错,虽然不能说非常顺利,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随便被人欺负。 她有武安帝的赏赐,还可以和清圆斋打交道。 别说府里的下人了,就连慕老太太现在都对她另眼相看。 慕庭文能帮她什么忙呢? “你!既然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东西来?!” 慕庭文顿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个烦人的丫头还是这么讨厌,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人怒火中烧,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回头我就告诉褚玉苑的下人,下次只要她再来,就立刻把她赶出去!” 慕渔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确实不需要你改变对我的看法,但有一件事关乎长姐,我希望你能帮忙。” “长姐?” 尽管慕庭文气得不轻,但一听是有关慕鸢清的事,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长姐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 慕鸢清是一个很好的姐姐,不仅对她好,对慕庭文也好。 看到慕庭文对长姐的事情如此关心,慕渔感到很欣慰。 这孩子虽然淘气,但并非一无是处。 “我不确定长姐是否出了什么事,但从祝侯夫人的赏花宴后,我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 慕渔深吸了一口气,讲述了这段时间她每日三次派人到门房询问长姐是否有信件的事情。 至于上辈子长姐喝酒后投井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告诉慕庭文的。 还有她怀疑袁嘉成的事情,同样也不能告诉他。 慕庭文这种冲动的人,如果贸然告诉了他,恐怕会弄巧成拙。 果然,慕庭文只是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或许长姐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没记得给你写信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还能稍微放心点。但是,万一大姐真出了什么事呢?” 慕渔反问道。 她心里清楚,大姐一直对他们很好。 只要是跟他们相关的事,不论大小,大姐总会放在心上。 既然大姐已经答应过会找机会回平阳侯府,那她肯定会回来的。 “……” 慕渔这样一说,慕庭文也觉得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 可是——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这些都是他们的猜测而已,难道她还指望他直接跑到袁家敲门,然后扯着嗓子问大姐过得怎么样吗? “五天后的雅集诗会,袁嘉成应该也会参加。我的身份不便,没法去问。到时你找个机会见见他,问问他大姐在袁家一切还好不。” “如果他问你为什么这么问,你就说你特别喜欢吃大姐做的桂花糕,最近嘴馋了,想知道大姐什么时候回来给你做。” 慕庭文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大姐做的桂花糕?” 以前每次见到她要么发脾气要么厌恶,连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她是怎么知道他喜欢桂花糕的? 或者…… 慕庭文迅速瞥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 虽然过去他讨厌她,但她在背后默默记下了他的喜好? 想到这里,慕庭文不由又仔细看了看她带来的文房四宝。 虽然只是笔墨纸砚这些常见的文具,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各自的习惯和偏好。 比如说他特别偏爱的是一种徽州制作的徽墨。 而慕渔送给他的正好是这种徽墨。 这让他不禁感到一丝诧异。 “你……” 慕庭文心里仿佛有面大鼓一直在咚咚敲击,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 慕渔轻轻抿了抿嘴唇,没有立即给出回答。 之所以她对慕庭文的各种习惯如此了解,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正是因为,在前世他生了重病之后,她几乎牺牲了自己的所有时间,整夜整日守在他的床边悉心照料。 褚玉苑里的下人们看到了她一心一意只是为了照顾好病中的慕庭文时,也逐渐对她表示了更多的尊重和支持,并且陆续向她透露了关于这位少爷的许多喜恶习惯。 没想到,这样的努力并没有赢得他的感激。 反而…… 慕渔努力不让脑海中重现慕庭文恢复健康后对她冷言冷语的记忆。 第130章 如释重负 想到那些令人心碎的话语,她的笑容也开始一点点地从脸上消失,只留下一句简短却带着几分决心的话:“我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说了,你只需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到时候记得去问你的姐夫袁嘉成。其他的,我认为也没有太多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好吧,我现在要说的内容都已经说完了,估计你也听不进去更多,所以我现在就走了。” 话音刚落,慕渔便起身站了起来,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接转身朝门外的方向走去。 “你!慕渔!” 见她正要离去,一种莫名的情绪让慕庭文心脏紧缩了一下。 他本能地站起来,朝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喊出了这句话。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唤,慕渔的步伐稍微顿了一下,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以稳定自己的情绪,但仍选择了不回头。 “算了罢。我只是因为你是我大姐的事儿来找你的。你不需担心我对这件事有什么其他目的或者意图,更不必为此改变自己对我的看法。”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现在的慕渔懂得了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心不受伤害。 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就径直离开了这个地方。 “渔……渔姑娘,请您走慢一点!” 当小德见到慕渔走出去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空气都突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但是当他确认对方确实已经远离了这个院子之后,终于能够长出一口气来,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般放松下来。 “五少爷,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渔姑娘真的离开了!您不用再为此担忧了!” 原以为主子此时应该也会如释重负,结果却发现后者眉头紧锁,双眼仍旧紧紧盯着那个方向。 “哎,五少爷,你在看什么呢?渔姑娘都已经走得这么远了,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揍你了!真的!她确实已经走了,不会再来让您难堪了。” 面对仆人的不解询问,慕庭文用力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低声开口说道:“的确…… 毕竟她是我的姐姐,怎么会故意使我难受或排斥我呢……” 这位年仅十多岁的少年将视线缓缓收回,重新注视起房间里摆放整齐的那套书写用品——那是刚才慕渔送过来的东西。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她甚至知道我最喜欢吃大姐亲手制作的桂花糕,怎么可能愿意让我产生任何不满呢……” 京城中有一场非常有名的雅集即将召开,这次活动是由祝远志主持安排的,并决定将其地点定在城里一处相当知名的高档茶社——青黛阁进行。 此地以环境优美和服务上乘闻名于京城内外,经常可以看到不少高官显贵在这里享受悠闲时光,尤其是在天气好的日子来这里品一壶清淡芳香的好茶更成为了一种风尚。 这里的白茶格外受到客人追捧,再加上品种多样化的各种精致小食,更是赢得了无数人的心。 虽然类似这样的聚会对于京城而言并不算罕见之事,但由于举办地特殊性使得今日参与人数比往常多出很多倍,整个现场显得格外拥挤嘈杂起来。 当各个世家府邸派出的车马队伍依次抵达目的地之时,只见那原本还算宽敞的道路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与行人。 即便平时再尊贵再体面的人士在此刻也不得不提前下了轿子然后步行进入会场所在的大堂之内等待活动开始。 而在青黛阁里面,此刻早已座无虚席。 “刘家妹妹还好吧?” “祝家大哥一年不见,不仅风采依旧,今天看起来还更神采奕奕了呢!” 这句话出自一位宾客之口,言辞之间流露出由衷的赞赏。 “刘姐姐说笑了。” 祝远志礼貌地回应道,脸上带着谦虚而温暖的笑容,尽量表现出从容与大方,但他心里还是有一丝被赞美的欢喜。 “……” 一时间无人再开口,大家都沉默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氛,似乎都在等待下一个话题的到来。 由于男女分开的习俗,这次邀请函上已经写明,女客们被安排在东厢房,男宾则去西厢。 这样的安排看似寻常,却是出于礼节和风俗习惯的尊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非议或误会。 即便如此,大家都到达后还是不免要在门外聊上几句。 聚会往往伴随着交际与交流的机会,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名门望族汇聚的时刻,人们自然而然地想要多了解彼此的情况或是分享最近的见闻。 作为此次聚会的主人,祝远志自然要站在门口迎接来宾。 这个责任对他而言不仅是礼仪性的任务,也是一次展现自己风度和涵养的好机会,所以他站得格外端正,微笑着面对每一位到场的客人。 正当他忙于招呼来者之时,青黛阁大门外突然传来小厮清脆且响亮的声音:“平阳侯府的嘉和姑娘、渔姑娘、五公子到了——”这声通报仿佛为整个场面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慕嘉和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时,不少人心中泛起了波澜。 而对祝远志而言,这句话犹如一阵春风掠过心田,让他瞬间精神振奋。 嘉和来了! 想到这里,祝远志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仿佛连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明媚了不少。 因为祝侯夫人不允许他与慕家有任何接触,这让本想光明正大认识对方的愿望难以实现。 因此,为了能有合适的时机见到心念中的佳人慕嘉和,祝远志才绞尽脑汁策划了这场雅集诗会。 他知道,身为顺义侯府的长子,所发起的文化活动往往会吸引众多社会精英及其家属的兴趣。 而对于慕嘉和来讲,参加这种类型的活动也是一种非常合乎情理的事情。 毕竟在她们那样的大家闺秀眼中,展示自己的才艺与修养总是令人愉快的经历,更何况是在这样优雅而又富丽堂皇的场合下进行。 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祝远志才能够绕开母亲的阻拦,光明正大地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儿。 不过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慕嘉和了,此刻祝远志既激动又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努力最终未能如愿以偿。 第131章 略胜一筹 想到这些可能性,他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朝着青黛阁的大门望去,期盼着那一抹温柔倩影的出现。 可是远远地,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身姿曼妙的女孩缓缓向着这边走过来。 两人衣袂飘飘、步履轻盈,如同画中人物一般令观者心动不已。 这时,在青黛阁门外聚集围观的一群贵公子少爷也同时注意到这对姐妹花的身影,并立即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嘿!你们看呐!慕家两姐妹穿得几乎是一样的!” 有人高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惊讶与兴奋。 “真的啊!的确挺像的,但哪个是哪个呢?” 旁边另一位接茬道,眼神紧随着二人步伐而移动,试图尽快分辨清楚各自的身份。 “……” 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热闹景象,却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准确地说出两位美丽少女究竟是哪一位才是众人关注焦点的对象。 最终等到二位佳人走得更近了些,众人才总算可以勉强认出来。 穿着淡灰色衣裙那个就是传说中温柔贤淑、举止文静的慕渔,另一位身着粉红色裙子、眉目如画之人自然便是久负盛名的慕嘉和无疑了。 不过也正是由于先前未能够及时识别的缘故,此刻反而令现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吃惊:原来一向默默无闻、少被人提及的渔姑娘竟也是如此出众脱俗,丝毫不亚于那位闻名遐迩的姐姐。 原本大多数人都以为慕嘉和生得天生丽质难自弃,拥有令人羡慕不已的脸庞——圆润鹅蛋形状、细长杏仁双眸再加上白皙细腻的皮肤以及迷人的微笑…… 再加上其卓越不凡的艺术才华使得她在京城名媛圈子里地位崇高无人能及。 然而此时此刻,当大家再次打量起旁边这位名叫慕渔的女孩时,发现她居然也毫不逊色甚至某些方面还略胜一筹…… 印象中从前的她是那样瘦弱怯懦、总是带着几分羞涩腼腆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些许乡土气息。 但现在再仔细瞧瞧…… 仅仅相隔短短数月而已啊,怎么变化这么大? 只见现下的渔姑娘身形拔高了不少,皮肤变得更加水嫩光滑,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鬟模样。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改变在于,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完全不同往日,自信而优雅,丝毫看不到过去那种畏首畏尾的表情。 就好像她内心深处埋藏着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正在逐渐觉醒并绽放光彩一样,让人不得不为之惊叹! 果然很快便有人忍不住悄悄询问身旁同伴:“请问你确认一下这真就是我们熟悉认识的那个平阳侯府里的小丫头吗?我记得好像并非这样子吧?” “不可能认错啦!当然是她喽!” 被问及的青年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到,尽管他自己也同样感到相当震惊和意外。 虽然前后判若两人般巨大反差确实容易让人产生疑惑困惑情绪,但事实证明同慕嘉和一起乘坐自家府邸特配轿车前来参加聚会且受到大家一致认可称呼为‘慕家渔姑娘’的女子除开眼前此人绝无旁选。 都说士别三日须刮目相待,看来此言非虚!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项细节引起了旁观者极大兴趣。 那就是相较于将自己装扮得美艳动人的慕嘉和而言,身旁这位素颜打扮却同样散发着独特魅力光芒的慕渔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一张干干净净、未经刻意修饰过的面容就这么坦荡荡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宛如未经雕琢的璞玉般散发出纯净质朴之美。 不仅完全不输给那些浓妆艳抹争奇斗艳者,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更具有吸引力和诱惑力! 虽说周遭人群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说话音量免打扰别人听觉神经,可对于耳聪目明敏感程度极高之人来说根本无法避免察觉周围异样氛围变化情况,譬如说正处于风暴中心位置处的慕嘉和就是如此。 偏偏因为她听得实在太真切清楚了,以至于原本还颇为得意骄傲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整个人看起来脸色非常不好看。 她偷偷瞄了姐姐几眼之后,心里那份怨念更是渐渐积累增多…… 可恶! 如果不是为了今天的计划,她才不愿意跟这个小丫头穿同样的衣服呢! 谁知道,竟然被这臭丫头给抢了风头! 不过没关系,让她得意一小会儿! 待会儿,看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是阿渔妹妹。” 在场的人几乎都觉得简单大方的慕渔更加出众,但是唯独祝远志一个人例外。 无论别人怎么说,他的目光依然牢牢锁定在慕嘉和身上。 他大步走上前去,又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着急。 他握紧双拳,克制住内心的喜悦,拱手行礼问道:“好久不见,阿渔妹妹一切都好吗?” “多谢关心,我很好。” 慕嘉和微微欠身回答道。 不得不承认,祝远志这种眼里只有她的表现,确实让她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她的表情总算不再僵硬,眼角带着点笑意,嘴角轻轻上扬。 这样的样子让祝远志看得入了迷。 紧跟在慕嘉和和慕渔后面的慕庭文噘着嘴,看着祝远志抱怨道:“祝大哥,你也是好久没见我了啊?怎么只见了我姐姐却忘了问我呢?” 过去每次祝大哥来侯府都会特别给他带来些好玩的东西。 今天怎么除了看我渔姐姐外一句话也不跟我讲? 年幼的慕庭文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差点就把祝远志的心思给揭开了。 “咳咳!” 祝远志脸颊微红,急忙假装镇静,笑着对慕庭文说:“慕五弟,你说什么呢!我早就准备了江南的小礼物给你,就等你来了呢!谁知道你这么心急。” “白颜!快把这些东西拿来!” “慕五少爷,这些都是我们公子特意为你准备的!” “快让我看看!” 慕庭文毕竟是个孩子心性。 这模样让周围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没人在意慕庭文刚才说的话里隐藏的意味。 “好了,大家都进去吧!青黛阁已经准备了着名的白茶和各式茶点,各位请进去再聊吧!” 在祝远志的带领下,众人依次进入青黛阁。 第132章 不是省油的灯 但走了几步后,慕嘉和忽然停了下来。 这位优雅的少女微微转头,越过人群看着祝远志。 正巧祝远志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两人的目光瞬间交汇在一起。 慕嘉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眼眸,很快收回视线,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而祝远志站在门口,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她带走了。 “公子,公子!你在看什么啊?大家都进去了。” 白颜在一旁提醒道。 祝远志这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没什么……我在看别的……” …… 进入青黛阁后,慕庭文该去西厢了。 慕嘉和本想以姐姐的身份叮嘱他几句,让他小心些。 结果,她刚走出一步,就看见慕渔走到慕庭文旁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慕嘉和心里不由得好奇,“慕渔什么时候跟慕庭文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她记得以前在她的挑拨下,慕庭文不是很讨厌这个丫头吗? 上次慕渔被罚跪祠堂的时候,慕庭文还因为她和母亲差点和慕渔打架。 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会突然好了这么多? “姑娘,五少爷怎么跟渔姑娘聊上了?” 清儿也发现了异样。 慕嘉和眉头一皱,“走,过去看看!” “庭文!” 远处,慕嘉和叫住了正准备往西厢去的慕庭文。 “姐姐!” 虽然慕庭文对慕渔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但在他心中,还是最喜欢慕嘉和的。 毕竟他和慕渔相处才一年,而慕嘉和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两者之间的情感完全不同。 见到是慕嘉和叫自己,慕庭文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慕嘉和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要去西厢了,渔姐姐是不是也告诉你,要小心些,照顾好自己啊?” 慕庭文对慕嘉和毫无防备,照实回答:“渔姐姐确实说了这些,不过她还叫我去找姐夫聊聊。” 语气平淡,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姐夫?你说袁嘉成姐夫?”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但随即被一丝理解所取代。 慕嘉和眉头先是皱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和不安,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她的心里顿时明白了许多事:慕庭文以前都这么讨厌慕渔了,怎么突然间对她变了个态度? 这种变化背后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原来,这个讨人厌的丫头,竟然拿出了她的大姐慕鸢清来做文章! 平阳侯府里谁不知道,除了自己,慕庭文最在意的就是大姐慕鸢清了。 他从小到大一直对姐姐非常依赖和敬重。 现在想想,这狡猾的小妮子,居然能找到慕庭文的弱点,借着大姐拉近关系。 看来,还真不能小看她的心计啊! “姐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慕庭文见到慕嘉和的表情有些变化,不由得关心地问道。 虽然心里还有些忐忑,但他还是想尽量表现出关心来。 “哦,没,没什么!” 慕嘉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摇了摇头,并轻轻叹了口气,“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她心里想着,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让慕庭文知道自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好!多谢姐姐关心,我会记住的!” 慕庭文微微笑了笑,然后大步朝着西厢走去。 脚步坚定有力,显然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感。 等他走远后,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清儿才露出几分担忧,小心翼翼地走近慕嘉和。 “姑娘,渔小姐不是省油的灯啊……”清儿低声提醒道,语气温柔却透出丝丝紧张与焦虑。 “可不是嘛!” 慕嘉和冷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满。 她在思考该如何应对这次新的局势变化。 要知道,平阳侯府中不仅慕庭文对慕鸢清紧张不已,慕渔本人不也同样如此么? 而且她记得很清楚,在之前慕渔似乎和京城中的许多名媛并没有很好的交情。 要么是跟着魏莉儿、祝汐薇一起嘲笑过她,要么就是在私底下对她议论纷纷。 即使现在看起来情况略有好转,但这群人是否真会完全接纳她依旧值得怀疑。 然而面对这种情况,慕渔似乎毫不在意。 实际上,她对于今天这场文雅集会的热情也不是很高。 所谓的聚会无非就是读读诗作作画,再玩些投壶或者猜谜之类的游戏罢了。 对于这样一个喜欢安静独处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 所以她只是带着红藕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发呆,内心焦急地等待着从慕庭文那里听到有关大姐的消息。 此刻,她的心已经被这件事占据,满脑子都是关于慕鸢清的信息。 “姑娘……” 正当慕渔陷入沉思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便是那熟悉而略显焦急的声音。 知书刚结束了一番在宴会四周的巡视归来,由于一时嘴馋去厨房看了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拿来解解馋,无意中听说了一些令她感到不安的消息后匆匆赶回来报告。 她神情十分严肃,穿过走廊来到花廊下的那一刻,还不忘四处张望确保没有其他人偷听,这才迅速走向慕渔耳边轻声说道:“姑娘,婢女刚才无意间从厨下两个老妈妈口中得知,公子们所在的西厢有人闹了起来,旁观者皆劝止未果,甚至打起来了!” 声音虽小但却充满了紧迫感。 慕渔抬起头看向知书的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今天到场的来宾很多,难免会有平时就积怨很深的人借机闹事。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 难道说西厢里面起冲突的人当中有她认识的? 否则怎么会专门来向自己提起呢? 果然,见慕渔满脸疑问的样子,知书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姑娘,据两位老人家描述其中一人较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顾旁人阻拦直接动手了。” 而且根据她俩透露出来的细节信息,还能看出这位年轻的公子跟那位年龄稍长一点的男子似乎颇为熟悉,甚至还称呼对方为姐夫。 尽管两位老太太没有明确指名道姓地说打架之人具体是谁,但从他们谈论的话语里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正是之前提到的慕庭文和袁嘉成二人之间发生了争执。 第133章 偏执 这件事如果属实那麻烦可就大了。 知书清楚事情可能涉及自家主子的利益得失,不敢轻易做决定,因此第一时间前来汇报。 “你是说慕庭文和袁嘉成打起来了?” 听了这话,慕渔眉头紧蹙起来,心中的确颇感诧异。 因为在离开褚玉苑之前,自己曾经特意叮嘱过慕庭文不要当面质问袁嘉成任何问题,更别提使用带有挑衅性的言辞了。 如果按照计划行事的话不应该会导致这样的局面才对呀…… 但是现实中总是充满各种变数与不可预知的因素。 慕渔又想起了慕庭文平时那种调皮捣蛋的样子,再加上他也绝不是什么愚笨的孩子。 如果他也察觉到了袁嘉成的一些不寻常之处,或许会出于对大姐的担忧和爱护之心,去质问袁嘉成。 “奴婢猜测可能是五少爷吧……” 实际上,知书也不能十分确定是不是这样。 慕渔又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心中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起身。 “走吧,我们去看看具体情况。” 毕竟,慕庭文是遵照她的建议去找袁嘉成的。 身为他的姐姐,她觉得自己理应前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呀?那不是慕家的渔小姐吗?她这是要去哪儿?” 隔壁房间中,一位正在倾听他人吟诗作赋的小姐发现了慕渔准备离开的行为。 听闻此言,在场的人们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起来,她好像是朝西厢那边去了。” “西厢?那岂不是男人们聚集的地方吗?她一个女子单独前往到底意欲何为?” 男子…… 姑娘家…… 这些词汇一经提起,立刻有心思敏锐的女孩掩嘴轻笑起来,并且说话间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味道。 “谁知道呢……总之肯定是有重要的人物或事在那儿等着她吧?” “嘿嘿,确实很有可能!” 而另一边,在西厢中。 慕庭文的确正与袁嘉成同处一室,但两人却是在轻松愉快地聊天,并没有任何争执或动手的意思。 “姐夫,快来帮我解这个九连环啊!怎么弄也解不开!” 这是祝远志送给慕庭文的小玩具——一枚精致华美的镀金九连环。 他自己试了许多遍都没法将其解开。 参加此次聚会的男性宾客中,唯有祝远志和袁嘉成与他关系较好。 然而此刻,活动是由祝远志主持着,必须陪伴其他来宾,抽不出时间帮忙解决这玩具难题。 于是乎,慕庭文只好向袁嘉成求助。 袁嘉成表现得温文尔雅,极其耐心细致地协助小家伙解决问题。 终于,在差不多一刻钟的努力之下,二人成功拆除了这个令人困扰的环状谜题。 “太厉害了,姐夫!真让你解开了它!” 慕庭文目光晶亮地看着袁嘉成,脸上洋溢着感激与喜悦之情。 袁嘉成笑了笑,轻拍了一下庭文瘦削的肩头:“这全赖你的智慧才能达成啊。你这般聪慧,若是大姐知道了一定也会特别欣慰。” 当听到袁嘉成提到长姐时,慕庭文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在印象里,姐夫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 像这样的好人怎么会不好好对待姐姐呢? 但是…… 可之前渔姐姐所讲述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 一时之间,慕庭文内心充满了困惑和挣扎,不知是否应当开口询问大姐的事情。 “庭文,你怎么回事?突然沉默不语了吗?” 见状,袁嘉成关切地问道。 慕庭文握紧双手成拳状,鼓足勇气直视眼前这位所谓的“亲人“。 “姐夫,你说起了我的长姐……就让我想起她曾做过的一种叫桂花糕的美食。那味道真是太美妙了。姐夫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盼望有一天能够再次尝到大姐姐做的甜点,并渴望她能早日回平阳侯府来看看我们……” 轮到袁嘉成一时语塞。 鸢清确实是他的妻子,应该留在他们共同组建的家庭内生活。 不过,这对从平阳侯府出来的姐妹俩着实让人感到棘手! 鸢清意图经常回娘家探望。同时却又让其弟期盼她归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希望将她带走?! 莫名其妙地,一丝阴冷之色迅速闪过袁嘉成的眼眸。 只不过很快又被他用一副亲切友善的表象所掩盖。 “既然庭文想吃鸢清亲手制作的桂花糕点,待会回家后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专门为你做两盒送到平阳侯府好不好呢?” 一边说还边慈爱地抚摸着小男孩柔软黑亮的短发。 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犹如春风拂面般的暖意。 虽然慕庭文尚处于童真烂漫的年纪,心地纯洁单纯。 望着袁嘉成这般关怀体贴的样子,完全不会怀疑此人可能会存有害人念头的可能性。 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刚才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神情。 “太好了!谢谢你啊,姐夫!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收到大姐亲手烘焙的美味糕点了!” 慕庭文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灿烂,他的手里紧握着那精心雕琢的九连环。 接着,他又转头对袁嘉成说了几句告别的话语,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温馨的地方。 祝家大哥送给他的礼物真可谓是琳琅满目! 这不仅仅包括手中的玩具,还有一系列其他珍贵而又趣味盎然的宝贝,足以让一个少年乐上好几天了! “慢点走,别摔着了!” 注意到好友即将离去,袁嘉成连忙关切地提醒了一句,眼中充满了温柔与不舍。 慕庭文听见后,回过头来朝他挥挥手,并大声说道:“放心吧姐夫!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语调里既有感激之情也有小小的倔强和不认输的勇气。 而当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时,袁嘉成那曾经温暖的笑容似乎在空气中突然消失殆尽…… …… “五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是不是去东厢找渔小姐啊?” 小德满脸惊恐地问道,显然刚刚经历的事件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渔小姐是否对此不满。 生怕稍有一点疏忽就会再度招致渔小姐严厉甚至粗暴地对待。 对于这样的提问,慕庭文不屑地撇撇嘴角,轻蔑地说:“这么急干什么呢?难道我还很怕我的渔姐姐不成?” 第134章 手帕 更何况此时此刻自己可是掌握了某些非常重要的消息呢,多少有些底气了吧? “我们现在还不需要急急忙忙过去。” 他还想故意逗弄一下对方,让那位总是高高在上的渔姐姐也能稍微等等自己才行!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哎呀!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祝家大哥送过来的所有好玩的东西都在哪里呢?你赶紧拿给我瞧瞧!” 说着便用一种迫切又期待的眼神盯着身旁的年轻人。 “可、可以不去见渔小姐吗?” 小德弱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于他而言,无论如何都不愿触怒那位地位显赫且手段狠辣的渔小姐。 “呦呵!” 听到这话,一向温和开朗的五少爷瞬间变色,狠狠地瞪着他并抬腿就是一脚,“你现在就只知道讨好渔小姐,眼里根本没我这位主人了,是吗?” 提起上次在褚玉苑里发生的事情,至今都让小德感到胆战心惊。 那一次他不仅没能保护好主人还被强行与渔小姐共同困在一个房间之中! 这件事情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好好解决呢! 其实慕庭文并不是真的生那么大的气,只不过觉得偶尔也需要给这位忠诚却有些过分小心谨慎的仆人一点儿教训,才能更好地调整他们之间主仆间的关系。 但即使下手不重,几脚下来也令瘦弱的小德疼得连连倒吸凉气。 小德本能地用手挡在身前,同时不断地往后退着脚步。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瞥见了一个从远处快速走过的少女背影。 “那个好像是渔小姐的身影诶。” 还没等他说出口,敏感的慕庭文已察觉到了些什么。 “你还想着用渔姐姐的名字来当幌子骗我不成?!” 心中暗自嘀咕道,完全不相信对方会这般轻易被骗到手。 随即毫不犹豫地再次朝向目标部位踹了一脚,“她应该正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才对啊,怎么可能会跑到这儿呢!别妄图耍小聪明误导我啦!” 面对主人突如其来的质问与攻击,小德几乎要哭了。 “五少爷求求您相信我说的是真话!确实有一位姑娘经过这里并且十分眼熟啊!” 他恳切至极,希望主人能理解这份焦急的心情。 听到这话,慕庭文这才停下了动作,目光顺着小德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抹熟悉的倩影果然刚刚转身消失在视线尽头。 “那是……真的是我渔姐姐吗?” 望着远方那一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心里不禁升起些许困惑。 为何她会突然来到西厢房附近这种平常极少涉足之处呢? 难道她是想来看看姐夫的生活状况?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似乎是唯一合乎情理的答案了。 然而想到刚才闹出如此大的声响,按道理讲渔姐姐本应早该注意到才对啊……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对方没有主动出现,他就亲自上前追问清楚便是! “快点,跟上来!“慕庭文冲着身边的小书童命令道。 随即两人迅速朝前方赶去,并且不断大声呼唤:“渔姐姐,请停下来吧!我是你的弟弟庭文!您别跑啊……” 可是无论怎么追赶,前面那个人的速度似乎丝毫未减反倒是越来越快,在仙闻阁内四处游移最终彻底消失了踪迹。 看着空荡荡的道路,慕庭文内心疑惑更甚,喃喃自语:“为什么连我都喊不住她?正常情况下肯定听得到才对呀?” 更令人心生不解的是,对方非但不停歇反而显得愈加慌张,到底出于什么缘故才会做出这般举动? 一旁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小德,则是在方才渔小姐消失不见的地方偶然捡拾到了一方遗落下来的素绢帕子。 “五少爷快看!这里有条手帕可能是那位‘渔小姐’掉落的物品……” 他把手帕交给慕庭文。 慕庭文接过那块精致的绢布,感受到了手帕质地的细腻柔软。 仔细看了看。 他翻来覆去地检查着这块小小的手帕,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或信息,每一寸每一缕都被认真审视着。 这块帕子用料正好与渔姐姐今天穿的衣服是一样的,并且,在一角还绣了一个细小的“慕”字。 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织物,而是特意为身份尊贵的人定做的精品。 这个“慕”字与手帕本身同色,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出来。 显然制作者在刺绣时考虑到了隐蔽性和优雅性,使得它看起来更加精致而不过于张扬。 有了这个手帕以及上面刻有的“慕”字作为证据,足以证明这东西应该是渔姐姐留下的无误。 每一个细节都在向慕庭文证实,这的确是属于自家渔姐姐的物品无疑。 可是…… 此时此刻慕庭文更加困惑不解了。 为何姐姐的东西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个问题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挡在他心中。 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而且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慕渔”会出现在这里。 种种疑问让年轻的男子感到异常烦恼和不安。 尽管如此,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一些更为复杂的问题等待着他去揭开面纱。 似乎接下来会有非常糟糕的情况即将发生…… 预感到即将到来的麻烦,让他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另一边—— 慕渔正带着知书和红藕快速前往男宾所在的西厢位置。 三人脚步匆匆,生怕错过任何关键的信息或者是时机。 一路走来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前方月亮门已经近在眼前,抄手游廊也不过一步之遥。 她们几乎可以感受到目标越来越接近了,心情也变得更加激动紧张起来。 不巧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慕渔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散落的一颗石子上。 “哎哟!” 轻微的声音从她的唇间发出,幸好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姑娘当心!” 眼疾手快的知书赶紧上前搀扶住了慕渔,并焦急询问道:“没崴到脚吧姑娘?” 她的眼睛充满了担忧之情。 “没事,还好。” 慕渔深深喘了口气想要拿帕子擦拭前额汗珠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摸了个空…… 第135章 一发不可收拾 “咦?” “我的手帕呢?” 慕渔赶紧低头四处寻找。 原本以为随时可及的小物件突然不见踪影令她十分诧异。 可是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见。 无论是衣襟还是口袋内都没有它的身影,这让女孩越发焦躁不安。 “是不是你一不小心落在了什么地方,自己没注意?” 知书试探着问道。 尽管语气中带有安慰之意,但仍难掩她心中的担忧情绪。 慕渔抿抿嘴唇,觉得很有可能,但又不太确定……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随身携带的手绢要是弄丢了,那可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尤其是落到别人手里,解释起来都麻烦。 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似乎意识到丢失手绢可能意味着比想象中更大的危险。 慕渔一把抓住知书,焦急地问:“你在听到厨房阿姨说西厢有人打斗时,除了你自己外,还有其他人听见了吗?” 这个问题对于目前形势至关重要。 知书想了想,回答道:“似乎没有其他人…… 今天参加诗会的人很多,大家都忙着准备点心送到东西两厢。厨房里除了两个还在揉面团的厨娘外,就没有什么人了。” 描述起当时的场景她依旧印象深刻。 “坏了!” 慕渔心想道。 这可能不是偶然,而是那两个厨娘故意让知书听到这段话的! 这样的推测令她感到背脊发凉。 “走,快回去!” 她大声说。 时间紧迫不容多想,必须尽快查明事实真相才能保护自身安全。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问题吗?” 知书好奇地询问。 面对好友突如其来的举动自然感到困惑不解。 慕渔来不及多说,拉着知书和红藕就往东厢跑去。 三道轻盈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 就在这个时候—— “哎呀,这不是慕家渔姑娘么?看你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呀?” 刺耳的声音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破了宁静,如同尖锐的钉子插入人心中。 慕渔回头一看,正对着魏莉儿那副不屑一顾的眼神。 只见后者双臂交叉于胸前,目光中满是鄙夷与挑衅之色。 “是你?!” 看到对方出现此处显然并非巧合那么简单。 前一阵子清圆斋的事情之后,不仅是祝汐薇受到了惩罚,魏莉儿也没少挨训。 德顺侯魏晋让她在家反省。 据说,就连长宁长公主都特地派来信任的琴嬷嬷到侯府给魏莉儿上了一课。 然而即便经历挫折与打击仍未改变她嚣张跋扈的性格特点。 受到这种打击,对她而言肯定是非常难以接受的羞辱! 或许正是为了报复才会做出如此极端之举吧。 于是…… 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怀恨在心,才趁机在这次诗会上设计害她,让人告诉知书假消息的同时偷走了自己的手绢,再以此为由加害于她? 这些念头闪电般闪过脑海中,逐渐串联成线形成了完整的推断逻辑。 但转念又想: 魏莉儿怎么会知道让她弟弟慕庭文去找袁嘉成的事情呢? 这事只有她俩清楚啊。 就算魏莉儿想打听,慕庭文也不可能告诉她吧。 这其中存在诸多疑点需要一一解答方能找到答案所在。 可眼前这人像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一样,嘴角一撇,露出嘲讽的笑容,绕着慕渔转圈。 仿佛胜利已经在望般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别以为真那么重视你!告诉你!只要我还魏莉儿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在京城里有好日子过!!” 这句话充满仇恨意味的威胁话语瞬间激起了周围所有人的好奇心。 但沉默是最好的武器,在未完全掌握局势之前,慕渔不会轻易开口。 听着这语气,倒不像是背后使坏之人该有的样子。 这句话在慕渔心中回响,但她没有立刻做出判断,毕竟人心复杂,表面的和善未必是真实的写照。 不过她的确丢了一条重要的手绢,并且被人引到了这里,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虽然心中有着疑虑,但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如何处理这条丢失的手绢所带来的后果。 “既然魏姑娘有此宏图大志,那我静观其变。眼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此告辞了!” 语气平淡中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决心,显然并不愿意被魏莉儿拖入无谓的争端之中去。 说完这话,慕渔就想直接离开。 然而对于这样明显的离意,对方并没有打算轻易放手,而是选择了更为激烈的反应方式。 但魏莉儿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慕渔!你别走!” 喊声中满载着压抑已久的怨愤,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瞬间爆发开来。 魏莉儿因为之前的事情被罚,本来就对她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慕渔还这么不把她当回事,随便应付她。 这使得积攒已久的情绪几乎达到了临界点,只差一根导火索就能将其点燃。 魏莉儿的怒火简直像洪水般涌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只见她几步就冲到慕渔面前,强行挡住了后者准备迈出的步伐,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硬:“我在跟你讲话呢!” 看着依旧生气的魏莉儿,慕渔只是嘴角微翘,心中却充满了不屑之情。 对于这位屡教不改的对手来说,再怎么教训似乎都无法让她吸取足够的教训。 都是吃过亏的人了,还没一点记性。 还想在这德顺侯府里闹出什么风浪来吗? 暗自思忖之际,她决定用更加直接的方式来回应。 “魏小姐不用这么生气,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想让我离开京城的决心这么大,那我就好好等着,看你到底能搞出些什么名堂。” 平静而坚定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在滚烫的铁块上,企图平息眼前这场即将失控的争执。 “但在那之前,请别浪费我时间听你的废话了!” 话音刚落,她便转向自己的侍女们发号施令,“知书,红藕,咱们走吧。” 语气中已经明显带着想要迅速脱离此处的决心了。 “慕渔!你给我停下!” 听到这句话,慕渔眼里的笑容让魏莉儿瞬间失去了冷静。 愤怒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占据了她的理智,导致声音中带着无法掩盖的嘶哑感,犹如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 第136章 受害者 胸口的愤怒让她大声喊叫起来,东厢和西厢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不清楚啊,刚才好好地赏诗呢,就听到有人喊叫。” 人群开始逐渐聚集起来,试图探究真相。 “哎呀,这不是魏家的女儿和渔姑娘吗?之前就有过节呢。” 很快,有人认出了她们,小声议论起来。 “难道又是因为清圆斋的事儿起了争执?” 旁人继续猜测道。 围观的人都开始议论,魏莉儿看到人越来越多,眼珠子一转,马上换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上次清圆斋事件让渔姑娘受了委屈,我也觉得对不起她。今天遇到就想上前道歉,结果没想到……” 泪水仿佛配合着这段话流淌而出,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受害者形象。 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原本不过是小小误会引起的争执,在她的表演下变得越来越复杂难解。 经她这一嚎啕大哭,反而引起了更多关注,让人以为真有什么严重的矛盾存在。 果然没多久,旁边一位年纪较大的姑娘劝解道:“这件事儿多大点儿事儿,至于如此激动吗?好了好了,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言辞温柔却又不乏威严感。 可是魏莉儿根本不买账,反而越哭越厉害:“我只是想给她道歉而已……结果非但不接受,还说我坏话……” 话语间充满了哀求与控诉的味道,仿佛真的遭受了巨大的委屈一般。 这位出来调解的朋友一听也不知所措。 即便知道那次事件的确存在问题,但如果面对这样一个真心悔过的女孩仍旧选择指责,那么未免有些过于残忍了吧? 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孩站了出来提议:“既然魏小姐是真心想缓和关系,那你能不能宽容些呢?” 她的建议旨在为双方搭建沟通桥梁,希望能够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冲突发生。 大家都是京城里的大小姐,以后免不了要见面。 如果每次见面都要闹得如此不愉快,那可真是令人感到无奈至极啊。 “就是啊!渔姑娘,做人不能这么小心眼和计较!” 紧接着又有另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孩加入讨论行列。 目光从头到脚审视着对方,字句中饱含质疑的态度。 “以前祝家二小姐为什么会被侯夫人送到京郊的庄园去,渔姑娘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她质问道,似乎想通过这件事情找到证明对方心机深沉的证据。 “渔姑娘该不会一直记恨祝家和魏家吧?就算侯夫人把祝汐薇送走了,你也非要搞破坏让祝家公子的雅集诗会不好看才能甘心不成?” 一系列尖锐的问题接踵而至,试图揭开慕渔心中最深层的秘密。 “哼……”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言论,慕渔心里冷笑着回应道:真是一番无端猜忌啊。 今天真是见识了不少东西,特别是这些贵族小姐们背后的那些心思与手段。 听听这位紫衣姑娘说的话,还真像是自己故意来找茬的一样! 慕渔心中暗暗不悦,觉得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挑衅她。 慕渔的目光转了一圈,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才缓缓落在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姑娘身上。 “杨家二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兄长是在德顺侯手下工作吧?” 慕渔缓缓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疑问与挑战。 接着,她又看向那位紫衣姑娘,眼神带着一丝审视。 “章三妹,你的姐姐好像去年嫁给了魏莉儿的堂哥吧?” 慕渔一字一顿地问道,语速平稳却又充满了质询之意。 她们明明和魏莉儿关系很好,竟然还能装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样子来劝我不要计较? 这样的表演简直是入木三分。 难道她们真的以为自己演技一流,可以蒙蔽众人吗? 甚至还能花言巧语地把这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 这种行为真是令人难以容忍。 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她们这样说话只是为了巴结魏莉儿吗? 虽然德顺侯府被武安帝惩罚了,但所有人都明白,只要姜慎还是驸马,无论是德顺侯府还是魏家,总有重振辉煌的一天! 所以,杨家二姐和章三妹所谓的“好言相劝”,真的只是为这次雅集诗会好吗? 这背后的意图,恐怕并不简单。 或许她们更希望借此机会站在魏莉儿这一边,让她记住这份人情,将来能够给自家父兄谋个好的前程吧? 这样的盘算未免太过露骨了吧? 她们真的有那么大公无私吗? 慕渔对她们的动机表示深深的怀疑。 “你!” 紫衣姑娘章三妹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似乎完全没想到会被当众拆穿。 “你!!” 旁边的粉裙姑娘也愤怒至极,仿佛要当场发飙一样。 慕渔直白地说破这一切后,杨家二姐和章三妹两位姑娘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仿佛被当众揭开了虚伪的面具,羞愧得满脸通红。 然而,章三妹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骤然一冷,神色急切而咄咄逼人:“我和杨家姑娘是否是一片好意,在场的人都能分辨!倒是你,渔姑娘!不如先好好解释一下,刚才你到底去哪儿了?” “一个闺中女子,不好好待在东厢房,跑到西厢房那边做什么?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是从西厢房急匆匆赶回来的吧?正好在路上碰到魏家姑娘,所以才失礼地想要马上离开,对不对?!” 章三妹的声音提高了几个音调,尖锐而又咄咄逼人。 章三妹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瞬间反应了过来,窃窃私语间似乎都认同她的说法。 “之前渔姑娘从东厢房离开的时候,不只是章家姑娘看见了,我也看到了。” 一人附和道。 “是啊,那时候我们都很好奇渔姑娘要去哪儿。” 另一人也随之说道。 章三妹更加得意了,“渔姑娘,还是老实交代吧!你偷偷摸摸的,到底去西厢房做了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藏在人群中的慕嘉和见到众人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慕渔身上,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人发现慕渔的行为可疑,自己就不需要再出手了。 这样一来,她不仅没有任何嫌疑,也不会有任何怀疑指向她。 第137章 孤身一人 “小姐,不好了!” 就在大家的焦点都集中于慕渔之际,小丫鬟清儿不知道何时已经从小步跑回,气喘吁吁地说。 “清儿,你慢点儿!” 慕嘉和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确认无人留意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出了什么状况?” 这种事情非同小可,清儿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凑近慕嘉和耳边,“小姐,那块手帕找不到了!” “什么?!” 慕嘉和眉宇紧锁。 不是亲自动手丢掉了吗?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不见了呢? “你确定没了?” “真的没了!” 清儿认真地点点头,她刚才因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特意跑回去查看过,万幸及时发现了这个事实。 要是没有这块绣着‘慕’字的手帕,怎么可能让渔小姐当众出丑啊!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清儿焦虑不已。 事态紧急,慕嘉和身上并没有备用的手帕,便急忙解下腰间的一条递给她。 “快,趁没人注意你,把手帕放到那儿去。” 慕嘉和催促道。 清儿随即应了一声,眨眼间就隐没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站在人群中的慕嘉和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因为她深知自己与慕渔的衣服颜色以及所使用的手帕款式都非常相似。 稍后找到了这条手帕时,大家一定要认为这是慕渔掉落的东西才行! 千万别猜到我头上! 慕嘉和心里默默祈求。 此时此刻,“这是怎么了?” 一位不知内情的人惊讶地问道。 月亮门那边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西边几乎所有的男宾都赶了过来,他们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远志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自然走在最前面,率先赶到了事发现场。 他挤过人群,终于来到圈子的核心地带。 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着的慕渔,祝远志的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不屑。 “怎么是你?你干了什么?” 祝远志语气不善地质问起来,好像在不需要进一步调查真相的情况下,他已经认定肯定是慕渔惹的事! 祝远志毫不隐藏他对慕渔的反感,这一点章三妹看得非常清楚,心里也不由得感到得意。 他立刻站出来解释道:“渔小姐刚才偷偷摸摸从西边过来,我们几个人问了好久她都不说来西边是为了干什么!我看她是心里有鬼,肯定做了些说不出口的事情,现在被我们当场捉住了,看她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狡辩才好!” 章三妹的话似乎讲得头头是道,就像是真的目击了一切一般。 听了这些后,祝远志更觉得厌恶不已,“一个女子跑到西边来做什么?难道你不懂男女有别这样的基本原则吗?” 他内心深处感叹着这么让人生厌的人居然和嘉和出自同一个家庭。 简直就是为嘉和脸上添了一抹黑色印记! 这时,祝远志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慕嘉和。 于是他开始试图从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但是并没有找到。 其实对此祝远志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平日里最关心自己这个妹妹状况的非慕嘉和莫属了,而此刻这样重要的时刻她却选择缺席,倒也正常。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让慕嘉和免于见到她这总是惹麻烦的小妹。 慕渔本不想再过多与这些人争执下去,但考虑到之前丢失的一件重要物品以及今日所遭遇的情况,让她坚信有人故意陷害自己,最终决定还是说明情况。 “我的一件私人物品丢失了,所以才会一路找到这个地方。” “找私人小玩意儿?” 章三妹听到这里时语气变得十分夸张,“您以为大家真的就这么好骗么?我们都清楚您根本没有去过西厢房区域啊,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呢?真是让人怀疑。” 接着声音提高了整整八度,尖锐地指责道,“我看你是来这儿偷东西了吧?!” 当周围人都听见这话后便明白过来这位明显是有意给对方难堪。 无论如何怎么说,毕竟慕渔也是平阳侯府正式承认的女儿之一,又怎么可能做那种盗窃行径? 而且前不久清圆斋的主人送给她那么多箱珍贵之物作为礼物,按道理来说根本不缺任何物质财富。 可不管怎样,“即使我们可能误会了您,您的举动也确实存在很大疑问。” 此时的章三妹已经情绪高涨到了极点,带着愤怒质问着对面人究竟想干嘛。 “是否应该彻底调查清楚整件事情呢?” 很明显,在这一切的背后存在着某股意图伤害慕渔形象的力量驱使。 不管最后查明的结果如何,单凭让人们产生对她的猜忌与质疑就已经足以破坏掉其名声了。 正如预期般那样,随着话语落定之后,魏莉儿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能量般变得活跃很多,随即便跟着一起起哄道:“没错!刚才我目睹了她匆忙离开那个地方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反常。上前制止了一下,没承想她却反过来攻击并侮辱我……” 魏莉儿讲述得很生动细致,甚至已经忘了提到自己曾经拒绝接受其道歉的情形。 对于她来讲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儿,唯有让面前之人感到不舒服才最为关键。至于自身会不会因此尴尬,则全然不在意范围之内。 眼下的局势越来越糟糕,似乎还真有一些宾客开始倾向于相信慕渔涉嫌盗窃的事实了。 倘若不去现场核实具体情况的话,单靠她口中描述的确显得太过薄弱无力。 祝远志是这次文会的主办方,无论怎么样都要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说法。 为了能够给每个人一个交代,祝远志感到自己的肩上担负了巨大的压力,但他依旧坚持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他让人把青黛阁的店老板找了过来,吩咐店家派人仔细检查一下西厢,看看是否少了些什么东西。 祝远志认为,通过仔细地勘查现场,或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以帮助解决问题。 听到这个命令后,老板吃了一惊,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对这突然的搜查感到不解与不满。 毕竟这些人都是来自名门望族的子弟,在他看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种有损名声的事情。 第138章 胡言乱语 “快跟我去看看。” 想着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影响,店老板虽然内心有所抱怨,但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马上带着手下开始前往查看工作,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出结论。 等检查的过程中,章三妹又狠狠瞪了慕渔一眼。 “渔姑娘,换作是我的话,早就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了!” 她的话语充满了责备和轻蔑,“不然待会儿要是真查出了什么事情,不只是你会受羞辱,你们整个平阳侯府都会丢人的!” 面对这种指责,章三妹显然对慕渔的态度极其不满。 “是吗?” 慕渔仍旧一副轻松的样子,“我还真想看看,到底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能连累我的家族一起受罪呢。” 她的回应显示出一种淡然自若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显得紧张或慌张。 “你!” 章三妹没料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慕渔竟然还能如此冷静从容,这反而更加凸显出她之前言行的无理取闹。 “哼!嘴硬有什么用!” 只见章三妹冷笑着反击道,但她语气中的讽刺和不屑并没有改变局面,“反正你这样偷偷摸摸肯定没什么好事!” 尽管她心里确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所谓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很快就能看到那个讨厌鬼痛哭流涕、落魄的样子了! 章三妹心中暗自发狠,期盼着那一刻的到来以便彻底击败对手。 就在这种紧张氛围下,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声打破了沉寂:“渔姐姐!” 就在这时候,慕庭文也匆匆赶了过来。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快速跑向了姐姐那边,紧紧地与她站在一处形成联合阵线抵御外界的攻击。 甚至于说,在这一刻慕庭文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要紧紧握住慕渔那只温暖而坚定的手。 人群中,这一幕被同样密切关注着此处动向的慕嘉和尽收眼底。 当她看见弟弟不仅主动接近还表现出如此亲密行为时,刹那间,慕嘉和脸上露出了极度复杂乃至近乎狰狞的表情。 原本以为只是关系稍有好转而已,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慕嘉和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弟弟已经真正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家人成员! 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呢?! 对于一直以来坚信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慕庭文会信任依赖之人这一点,如今却被残酷事实无情击溃令其难以置信。 这个讨人厌的小丫头究竟用了何种方式让原本属于自己的亲弟弟完全倒向了她那一边? 居然能在毫无察觉之中就轻易获得了慕庭文如此深厚的信任? 慕嘉和眼中阴云密布,那目光几乎可以凝结成实质性的利刃指向慕渔背后,似乎随时可能因此而失去控制进而爆发出强烈情绪波动…… 另一边,在经历一番激烈内心斗争后,最终慕庭文终究没有鼓足勇气直接牵起姐姐的手掌,而是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的衣角作为依靠力量。 此时此刻,尽管尚且不明白为何需要进行搜查西厢的原因何在,但从旁边人的对话里大概也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知道大家都在努力试图查明为什么渔姐姐非要到那地方的缘故。 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答案之一。 回忆起初遇时的情形不禁让慕庭文既感焦急又倍添困惑之情,不由得抬高音量提问起来,“渔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你怎么一点都没有理会我啊?” “刚刚?”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问题,慕渔满脸疑惑不解显然还未曾理解其中含义所在。 看着面前这位似乎对此全然不知情模样女子脸上的表情,更令慕庭文觉得困惑难解起来,“渔姐姐,刚才是你跑到西厢来找我吧?我都连续呼唤你好几回了呢,怎么就没有听见你的声音呀?” “哈!大家都听见了!“ 章三妹立刻抓住这个时机,仿佛找到了证明慕渔的确存在过失的关键性证据一样,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之情,“就连她自己弟弟都能证明渔姑娘曾经进入过那里寻找某物,由此可见我们并非无缘无故指责于她。” 见状之下,慕渔不由皱起了双眉仿佛身处浓雾中心看不清前方路途般茫然不已。 随即蹲下身去,让自己视线能够与幼弟持平,并尽可能保持平稳语调缓缓开口道,“庭文,我要声明一点,我没有去往过那里一次。” 然而听到这话之后,慕庭文非但未能解开谜团反倒陷入了更深一层迷惑当中。 他和小德当时确实都清楚看到那身影就是渔姐姐无疑…… 那么为何对方现在会选择矢口否认此番行径呢? 不过尽管如此,当目光再度与慕渔相接之时,却奇妙得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莫名信念油然而生。 这是一种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却又真切存在于心间的信赖之感,让他愿意相信即使眼前景象再如何不可思议也无法动摇那份深藏内心的笃定态度。 “慕渔!你自己胡言乱语也就算了!你还拉着你弟弟一起撒谎吗?!” 章三妹厉声责骂,声音高亢而尖锐,仿佛要将她的不满和愤怒传递给每一个人。 “找到了!找到了!” 这时,检查西厢的掌柜捧着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汗水,显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奔波。 青黛阁的掌柜来到祝远志身旁,喘着气说:“祝公子,西厢的东西都没少,但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他把手掌展开,大家立刻看到了他手里的一只装着东西的锦囊,还有一块手帕。 这东西虽然小,但却似乎隐藏着不少秘密。 锦囊和手帕用的都是淡雪灰色面料。 围观的人看了一眼,很快就有人认出来:“那手帕的颜色好像跟渔姑娘穿的衣服一样。”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试图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确实很像!哎,不过,这手帕的颜色要比渔姑娘衣服上的颜色浅一些。但料子和裁剪方法,确实是相同的锦缎。” 另一个人接话道,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观察。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慕渔身上。 第139章 情书 她似乎被这些眼神盯得不自在,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才慕庭文说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现在证据确凿,慕渔肯定去过西厢! 然而,据青黛阁掌柜所言,慕渔应该不是为了偷东西而去,那么她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一时间,大家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个锦囊里面似乎有东西,打开来看看吧!”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句提醒的话。 这句话如同一道指引,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祝远志赶紧打开小布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他的动作显得小心翼翼,似乎也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上面写了什么?”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问出声来,好奇心让他们无法保持沉默。 祝远志把纸条展开,低头念了起来。 “深夜独自离开去哪儿?音讯全无。房间里静悄悄的,眉头紧锁,月亮快要落下去了……”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动,显然是因为这张纸条的内容让他感到惊讶。 祝远志才读了几句,脸就红了。 这明明是女子写给心上人的情话。 一个大男人念这种句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一时间,他都不好意思再念下去了,整个人显得非常尴尬。 旁边的章三妹可不放过这热闹的机会,冲上前去一把抢过纸条,接着念:“怎么忍得住不去找你?怪被窝孤冷。我的心换成你的心,才能明白思念的深沉……” 章三妹不仅念完了这首词,还在最后一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上加重了语气,仿佛是要让更多的人听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章三妹把手中的纸条举高,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仿佛她是第一个揭开这个谜团的人。 “原来渔姑娘偷偷摸摸躲着大家去了西厢,是为了给她的情郎递情书啊!” 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讽刺和轻蔑。 虽说他们都不小了,感情萌动也是正常的事,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大白天就把心思公之于众吧? 而且,婚姻本该由父母做主、媒人撮合,哪有女孩子自己跑去找夫婿的道理? 章三妹满脸讽刺地说:“也不知道是个多么没教养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丢人事儿?!” 她的话语刺耳至极,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章三妹这话讲得真是难听,一点儿也不像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讽刺和讥讽,让人觉得极为不舒服。 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刺痛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不过,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虽然她的态度恶劣,但确实指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在大夏国,礼教和规矩被看作是至高无上的原则。 每个人都需要严格遵守这些礼仪规范,任何违背都会被视为极大的耻辱。 这样的环境下,一位女子公然表白,显然已经触及到了社会道德的底线。 小姑娘这样迫不及待地向心上人表白,简直是太不检点了。 这样的行为不仅破坏了自身的名声,也让家族蒙羞。 人们不由得开始对她产生了负面的印象,认为这不仅是对自身品德的一种背叛,也是对传统礼仪的蔑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盯着慕渔。 众人的眼睛里既有惊讶,也有鄙夷。 在这个重视礼仪的社会,任何不合规矩的行为都会引起广泛的关注和讨论。 现场的目光如同无数道利剑,将慕渔死死地钉在当场。 人证物证俱在。 这块锦帕上的绣花与她之前使用的款式一模一样,甚至连线的颜色也分毫不差。 这一切都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这是属于她的物品。 这件东西显然是她的。 没有人会再怀疑这一点,因为它的一切特征都指向了这位名叫慕渔的少女。 当然也是她做出了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 众人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们认定,只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才会不顾颜面,去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果然,从小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就是不一样。 乡下的生活环境与都市截然不同,缺乏严格的礼仪教育。 尽管她在平阳侯府住了很长时间,但骨子里的一些特质始终难以彻底改变。 不管当今陛下亲自赏赐她多少次。 皇恩浩荡,即便她受到了最高权力者的青睐,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内在的本质。 她骨子里那种粗鄙还是藏不住,改不掉! 无论多么精致的外表,终究掩盖不了她原本的性格。 这份质朴与直率,在一些人看来,却成了一种不堪入目的低俗。 可是—— “这不是我的。” 面对种种指责和嘲笑,慕渔依然坚定地否认,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作为所有人的焦点,慕渔面对这些指责和嘲笑依旧镇定自若,好像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 她的语气沉稳,丝毫不为周围的压力所动。 “哈哈!你在骗谁啊!” 章三妹继续讥笑,在众人面前把那块锦帕举得更高。 她的声音尖锐而刻薄,似乎要撕破整个场面的平静。 “大家都来看看!都看清锦帕上绣的是哪个字!”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胜利的味道,仿佛已看到了慕渔即将崩溃的样子。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大家纷纷伸长脖子想看清那块锦帕上的绣字。 听到这话,大伙儿纷纷围上去细看。 他们挤在一起,你推我搡,只为近距离看到真相。 可不是嘛,那个不起眼的小字“慕”差点被人忽略了。 尽管它很小,但一旦被发现,便如铁证一般不可动摇。 这个“慕”字就像是刻在了所有人心中的烙印。 “慕渔,你还想说什么?!” 章三妹冷笑着问,眼中满是嘲弄之意。 此刻的她俨然成了全场的主导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牵引着。 今天参加诗会的人中,只有平阳侯府的姐弟三人姓慕。 除了他们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会有这样的姓氏出现于此处。 因此,锦帕的主人只能是其中之一。 慕庭文不用说,他是男子,不会用女人的东西,更不会写这种肉麻的情话。 他一向行事刚毅,与这种事情根本搭不上边。 所以可以完全排除他的嫌疑。 而慕嘉和呢…… 她才华横溢且性格温柔,广受赞誉。 第140章 找不到退路 京城里很多人都熟知她的名字,知道她是个有修养且知书达理的女子。 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地位来看,慕嘉和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存在,没有任何理由让她去做这种荒唐之事。 这样一算,只剩下慕渔一人了。 所有线索都汇聚到了这位乡下来的少女身上。 事情变得越来越明了,众人都认定锦帕必然是她的无疑。 章三妹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也讲道理,你要真说这东西不是你的,那好吧,拿出证据来啊!” 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语气充满自信。 “我们要讲求证据,既然你坚称自己与此事无关,那就用行动来证明吧!别只是嘴上说说,要让大家亲眼见到真相!你的手帕呢?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如果你能拿出来,我们就信你!”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同时也显得底气十足。 所有人都等着看慕渔的反应。 “……” 慕渔握紧了拳头,沉默不语。 此时的她,内心或许已经波涛汹涌,但她依然强忍着内心的挣扎与愤怒,尽量保持冷静。 看到这一幕,章三妹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声音也大了几分:“怎么样!拿不出证据了吧!” 她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剑,刺向慕渔脆弱的心灵。 “我记得你刚才说自己丢了件贴身物品。难道说,你要讲你的手帕丢了不成?” 话语里满是幸灾乐祸之意,试图逼迫对方承认事实。 慕渔叹了口气,“我的手帕确实找不到了。” 她的话语低沉而无力,仿佛带着深深的无奈。 “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一直从东边的院子找到这儿——” “够了!” 章三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言语中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在她看来,慕渔不过是个毫无规矩的人,根本不了解上流社会的礼仪与规范。 今天,她决意要替魏家小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让她彻底明白,在京城这样高贵而繁华的地方,并非每个人都可以恣意妄为,随意惹是生非! 而就在这时,站在慕渔身旁的小男孩慕庭文却忽然抬起了他那双稍显稚嫩的眼睛,轻轻地拉了拉慕渔的衣角:“姐姐……你的手帕在这里……我之前在西边院子里找到了它。”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想要帮助姐姐的心情。 手帕? 原本一脸轻松自在模样的慕嘉和听到这两个字之后,身体顿时僵硬,心头充满了困惑与恐惧交织的不安情绪。 庭文怎会拿到这块手帕? 之前清儿也提到过她在那个西边院子里不小心遗失了一条极为珍贵的手帕,然而后来却不知所踪…… 一个可怕的猜测就像闪电一样突然照亮了慕嘉和内心的夜空。 与此同时,听完慕庭文的话语后,章三妹先是摇头以示怀疑,接着沉重地叹了口气,对他说:“五少爷啊,我知道你现在急于为姐姐解围,可作为读书之人,怎可如此轻率行事,让人误解?” 在她看来,这显然是蓄意误导的行为。 此事也间接反映了平阳侯府内人员素质堪忧的事实。 女儿不懂得自重,在公开场合试图引诱异性。 儿子则是善恶观模糊,即使面对真相仍旧固执己见,维护错误立场。 即便得知了手帕的事情,慕渔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宽慰之意,反而眉宇间更添了几分忧虑与疑惑。 “庭文,你再详细说一遍吧,”她立刻转向弟弟追问道,“我真的从未踏足过所谓的‘西院’。” 只见慕庭文果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看上去做工极其精致、质地柔滑的白色丝质手帕来。 当两张几无差别的手绢被放在一块儿比较之时,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不论是色彩搭配还是图案绣制都完美复制,甚至连隐藏于细微之处代表家族荣誉的那个小小的“慕”字都一模一样,根本无从辨别真假! 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所有人陷入了极度震惊与迷惘之中。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被展示出来的这条精美手帕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 能否确定就是慕渔所有? 但无论如何,众人似乎已先入为主地认定了那些不当作品确系出自慕渔之手。 既然现已找到可能证明其清白的重要物证。 这条充满谜团而又异常契合的手帕,为什么她依然坚决否认并不断重复强调自己从未到过那地方呢? 特别是在面临刚才那位姓陈的女人极其尖刻态度下,仍能镇定如常地坚持立场,声称这只是一场不幸误会的态度尤为值得尊敬。 想到这些情况,大家更加摸不清头绪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不停地翻腾着各种猜测与设想,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迷雾重重的森林,看不见前路,也找不到退路。 难不成,她真的是被冤枉了吗? 这个可能性在众人的心中慢慢滋生开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整件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可是,如果她真的没去过袁嘉成,那些手帕和信物又是属于谁的呢? 这两块手帕上都绣着“慕”字,精致而独特。 如果不是慕渔的,难道还能是慕嘉和的吗? 这个问题让众人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这两个人都是慕家的女儿,都有资格拥有这样的手帕。 话说回来,慕嘉和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突然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 既然已经闹得这么大,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况让人不由得多想。 “庭文!渔姐姐!” 人群中响起了一个焦急的声音,那是慕嘉和。 看到大家都快猜到自己身上了,她还能继续躲着不出来吗? 当然不可能,于是咬紧牙关,挤出了一条缝隙,硬着头皮走到了前面。 “这是干什么?你们怎么都聚到这里来了?我刚在东厢那边打了个盹,醒来发现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找了半天,才发现大家都在这里。” 慕嘉和急促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和紧张,仿佛真的一无所知。 “怎么回事啊?你们俩是不是闯什么祸了?出门在外,我不是叮嘱过你们要小心吗……” 她一边说着,还特意表现出对这件事的高度关心。 第141章 这也太巧了吧 这一番话下来,似乎真的让所有人相信,她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旁观者。 慕渔:“……”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慕嘉和。 两个人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身材相仿,连脸上的妆容和头发的式样都如出一辙。 这样的相似程度让人感到惊悚,也让慕渔心中的警钟敲响。 脑海里回想起慕庭文刚刚说的话:“渔姐姐,你刚才不是还来找我了吗?我都喊了好几声,你居然没听见?” 那一刻的画面再次在眼前浮现,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可疑。 突然间,一种顿悟感袭来,一切都在此刻豁然开朗! 确实如此。 谁能从慕庭文口中套出袁嘉成的事? 谁能如此精准地抓住自己的痛处? 最重要的是,谁能和自己长得这么像,甚至能够骗过慕庭文? 这些疑问的答案,现在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慕嘉和! 慕渔的眼神逐渐变得冷冽,像是冬日寒冰一般冷漠无情。 这就是上辈子害死她的妹妹啊! 自从韩家送了些布料到引嫣阁那天起,这场阴谋就已经开始了,而且布局如此深远,手段极其狠辣。 如果慕嘉和是个男人的话,绝对能在战场上成为一个可怕的对手,可惜,她偏偏只是一个女人! 感受到慕渔那冰冷如刀的目光,慕嘉和忍不住浑身一颤,“渔姐姐,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这正是内心慌乱的体现。 “妹妹,你的手帕呢?” 慕渔根本不理会慕嘉和的提问,直接发出了反击。 那两块用来栽赃陷害的手帕显然就是慕嘉和悄悄取走的。 但现在,在慕庭文手上又出现了新的手帕。 这第三块手帕应该是慕嘉和发现自己的手帕被发现了之后,匆忙放置在西厢里的替代品。 她的企图显而易见:试图混淆视线,让大家找不到确凿证据。 但是这样一来,慕嘉和此刻根本拿不出真正属于自己的那块手帕! 果然,面对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慕嘉和的表情立刻变得极为狼狈,神色间的那份从容彻底消失不见。 还没等她解释或者辩解一句,旁边早就看不过眼的祝远志已经按捺不住站了出来。 “慕渔,你想干什么?你自己无法自圆其说,就想把这些罪名一股脑儿都推给嘉和是吧?!” 祝远志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脸上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在他眼中,慕嘉和简直就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般纯洁无瑕。 慕渔这个讨人厌的小丫头,竟然胆敢这么不分轻重地将所有的脏水都往她妹妹身上泼? 他作为旁观者都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分了! 不公平到让他无法忍受! 然而——尽管受到了质问和责骂,慕嘉和依然维持着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 “祝家大公子,你别这么说我姐姐!她并不是那种心怀叵测的人!或许,也许……是因为受了太大刺激所以才这么问我……”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泪珠仿佛随时都会滚落。 声音颤抖得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尤其是对她痴情一片的祝远志而言更是如此。 要不是碍于规矩和礼数,他早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心爱的女孩搂在怀里。 “慕渔,你也看见了吧!你这样怀疑嘉和,可她还在为你辩护!你就一点惭愧的感觉都没有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祝远志的声音愈发严厉。 显然,他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极度不满。 他对慕渔的行为感到非常痛心,觉得她的举动完全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情感。 可是,慕渔站在那里,眼神像鹰一样紧紧盯着慕嘉和。 那种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她冷冰冰地问:“妹妹,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手帕在哪里?你只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好。” 她的声音平淡而坚定,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事实上,大家都能理解慕渔为什么会这样问。 青黛阁的老板找出了这些东西,而慕渔一直坚定地表示自己从未去过西厢。 即便是慕庭文为她辩解时,她也不承认曾去过西厢。 明眼人一看便知,慕渔恐怕真的没有去那里。 但是,这些物品不可能凭空出现,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这样的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必然有着深层次的原因。 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点。 那么,谁能轻易拿到这些东西呢? 众人开始暗自思量。 他们逐一排除其他人,最终得出了一个不太让人愉快的结论。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慕嘉和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她身上,想要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一些端倪。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慕嘉和的脸色渐渐变白。 她显然感受到了压力,但她还是尽力保持镇定。 她咬紧后槽牙,继续装无辜地说:“之前……我担心庭文会闯祸,所以特意带丫鬟去过一趟西厢。可能是走的路上不小心,才把手帕弄丢了。” 她的话语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又说丢了? 这也太巧了吧?! 慕渔说自己丢了一条手帕,现在慕嘉和也说是自己把手帕弄丢了! 她们平阳侯府的小姐们,怎么一个个这么糊里糊涂,连自己的手帕都管不好? 大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慕嘉和继续说:“我真把手帕丢在西厢了,记得是在汀兰阁附近弄丢的。” 她试图通过更详细的描述来说服众人。 “我捡到这条手帕的地方就是在汀兰阁附近的拐角处……” 慕庭文想起来说。 他也尽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证据支持慕嘉和的说法。 “对!这就是我的手帕!” 慕嘉和如释重负,接过慕庭文手中的手帕,“我本来想找你,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后来一想,西厢大多是男宾,我才走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确是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那里。 慕嘉和的话跟慕庭文说的相符…… 不过,慕庭文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他无法完全打消心中的疑虑,总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142章 不依不饶 如果那天他和小德看到的人不是渔姐姐而是嘉和姐姐,为什么嘉和姐姐不理他们呢? 他在脑海中反复思索,希望能够找出其中的答案。 他确定当时喊声很大,“那个人”肯定听见了。 到底是为什么不搭理他呢? 他的心情愈发沉重,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谁。 慕嘉和猜到了慕庭文的怀疑。 其实她那时确实听到了弟弟的呼唤。 但为了陷害慕渔,她怎么可能停下来解释呢? 于是,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为自己辩解说:“我当时非常担心你,从东厢一路小跑到西厢,可能因为神经太紧张,所以没听见你在叫我……” 语气中透出一丝无辜,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焦急心情。 慕庭文只能沉默以对。 事情真是这样吗? 他心中依然有着种种疑问,但暂时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理由。 “好了,你们也看到了,嘉和的手帕被庭文捡到了,西厢里的那些杂物根本就和嘉和无关!” 祝远志不愿意自己心疼的姑娘受委屈,立即愤愤地盯着慕渔。 “你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妹妹头上,慕渔,你是不是该给嘉和一个道歉?” 他的语气越发凌厉,显然对慕渔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还有!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庭文可以证明这些东西不可能是嘉和的。那么,这些东西就只能是你放的!”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祝远志的话如刀割般犀利。 仿佛他自己才是被慕渔冤枉的一方。 “哼。” 祝远志不依不饶。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笑声。 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而寒冷的北极冰原中穿透而出,尖锐而又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这种寒冷却不同于普通的凉意,它更像是一种能够刺穿皮肤直达骨髓的寒冷,仿佛连灵魂都被其深深地震撼。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现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到极点的声音所惊醒,原本热闹非凡或者正在议论纷纷的场景一下子变得静悄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以及嘴里的对话,转过头去寻找那个声音来源的方向,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这样的场合下敢于如此发声。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缓步行来一位装扮素净但气度非凡的年轻女子,她身着青色长衫,步伐轻盈却稳重如岳。 虽然面容并不显得特别美丽动人,但是那份独特的气质却令人难忘,尤其是她眼中那种似乎可以洞察一切事物本质般的冷静与理智光芒。 在这位看似平凡却又散发着神秘魅力的女子面前,即便是周围最引人注目的佳丽也难以与之媲美。 随着她每一步接近,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淡淡荷香般的清新气息,给人以宁静而又安心的感觉。 “祝大公子为何这么着急呢?” 当这位青衣女子终于走到距离不远的位置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她的话语平静且富有逻辑,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感,“谁说只有慕嘉和姑娘有人证,难道渔姑娘就不能有证人了吗?” 每一个字眼都说得十分清晰有力,就像是在挑战祝远志的权威,亦或者是直接指向问题的核心所在。 她的表情冷峻依旧,只是眼神深处偶尔闪过一丝微妙变化,显示出她对于整件事情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和见解。 “郭……郭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以及对方所说的内容之后,一向处变不惊的祝远志也不禁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并迅速辨认出了眼前的女子身份。 原来站在眼前与他交谈的人竟是前任左谏议大夫郭文之女——郭怡。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这一意外让祝远志心中微微生出疑惑之感。 “郭怡,你这话什么意思?” 祝远志紧蹙双眉,满脸困惑地看着突然出现并站出来为他人辩护的女孩询问道。 虽然他对郭怡的身份背景有一定了解,可仍旧没有想明白这位平时几乎不会过多干预他人纠纷的贵族之女为什么选择在这种时刻介入这场纷争之中? 难道说这其中还有某些未为人知的秘密或理由? “祝大公子竟然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郭怡言语间流露出淡淡的无奈之意,嘴角轻轻扬起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不过她的眼睛却没有丝毫放松迹象,始终保持着那股子凌冽逼人的寒芒。 “我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明了——我愿意作证证明渔姑娘的确是无辜的。” 这句话一出,就像是一枚投入平静湖面中的石子一般激起了层层涟漪,在场所有人皆为之动容,毕竟从目前来看,除了慕嘉和之外恐怕就只剩下眼前这位名叫郭怡的女孩能给予慕渔足够的支持了。 慕渔:“……” 突如其来的好转形势令慕渔惊讶不已,因为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遇上郭怡这位曾经仅有几面之缘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贵胄之女。 正当此时此刻,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感谢对方,又或是解释这一切发生背后的原因。 然而现在并非细谈之时,在快速回给郭怡一个包含复杂情绪的目光之后,后者立刻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对面站着正准备回应质问声浪中的祝大公子身上。 “渔姑娘一直都在东厢跟我聊天,直到发现她的手帕不见了,这才带着两个婢女到处寻找。” 通过简短但条理清晰地叙述当时的情况细节,郭怡向周围所有人说明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并以此证实之前那些针对慕渔进行无端指控纯属谬误。 因为如果按照正常逻辑推断,既然手绢确已遗失,则证明慕渔后来所做的一切举动都是出于寻找个人财物而非预谋陷害其他人。 “这意味着慕渔丢了手帕是真的。她在四处寻找并来到月亮门也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很明显了…… 显然掌柜在西厢找到的那包写有情感诗文的小布袋及绣有特殊标识“慕”字符的手帕绝不可能出自于慕家千金本人之手放置于此处。 第143章 嫁祸 “既然证据已经足以表明事实情况并非外界所传言那样,则说明必定有人故意策划实施了整个骗局来嫁祸给她!” “倒不如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祝大公子……” 稍顿一下调整呼吸节奏后,郭怡随即转向正面面对那位态度强硬却略显不安分的大夫之兄发话。 “请问真正将那些物品藏匿于隐蔽角落里企图栽赃抹黑之人究竟是谁呢?究竟是为了什么目地而去设局坑害无辜者的动机何在?这些才是当前摆在两位慕府姊妹面前急需解开的重大谜团。同时我们也应当追问,作为当事人的你们为何反而比受害方更加焦急急躁地想要查明所谓真相呢?莫非其中还隐藏着别的什么原因不成?” 若非考虑到众所周知的事实表明祝远志与慕嘉和之间只不过维持着比较友好密切的同学关系而已…… 估计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会误会他们二人其实是具有血缘联系亲密无间的姐弟般的关系了吧? 况且,众人也都清楚记得,就是因为慕渔的缘故,才导致了祝侯夫人不得不将祝汐薇送到京郊别苑去避风头这件事情的发生经过。 尽管在整个过程中,祝大哥一直在极力为自己心仪女孩辩护争取公正裁决的机会,但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直接提及有关自己家中成员的相关信息特别是有关自己唯一嫡亲妹妹名字的话题讨论…… 这样一想来,好像祝大哥对自己昔日好友家的女儿关心程度反而超过了对待自己的妹妹祝汐薇许多啊! “你!我!” 听到这番分析话语之后,内心充满对朋友关怀保护愿望同时也意识到可能不小心透露出了心底真实想法的祝远志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原本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的情感暴露无疑让他倍感受伤。 “我只是想弄清楚事实究竟是怎么样!” 尽管心虚但仍试图挽回形象的祝公子急忙摆手澄清,语气急促眼神闪烁不定地辩解道,努力掩盖掉刚才因为冲动而暴露出的情感波动状态。 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一种狡猾而刻薄的笑容慢慢浮现在了祝远志脸颊两侧,“郭姑娘啊,你说你会给慕渔提供证据帮助洗刷冤屈的做法恐怕很难让人们信服。” 毕竟不久前发生在清圆斋内由武安帝亲自表扬赞赏过后的事情早已使得郭怡名声鹊起,成为了朝野上下公认的才智出众女性典范。 而且更不要忘记她的父亲郭大人也正因为此次机遇获得极大提升顺利晋升至吏部担任重要职务。 左侍郎之职远比原来位于御史台时拥有更多实权资源。 因此在这种背景下任何由她所作出的有利于某一方当事人的声明恐怕都会被外界怀疑是否含有某些利益交换考量吧? 不仅如此,如今的吏部长官明大人也很关照郭家的事。 自从郭家在朝中的地位日渐稳固,这种关照也越来越明显。 可以这么说,无论是郭怡还是郭文,都因为这桩案子得到了不少好处。 案件的发生不仅为他们带来了更多的政治资本,还让他们的人脉关系变得更加广泛。 毕竟,在这样的案件中获得胜利,能够极大地增强一个家族的威望。 那么,郭怡自然也有可能出于私利,为慕渔提供了虚假的证词! 这样一来,她既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又能暗地里达到自己的目的,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祝远志说道:“这么看来,郭小姐所说确实难以置信。”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与不解。 毕竟,如果郭怡真的有所图谋,那她的证言就显得不可信了。 至于在西厢房间找到的情诗,仍有可能是慕渔为了与情人幽会故意留下的! 这首情诗的发现似乎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谁也不知道慕渔是否利用这种方式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哼!” 听到这话,郭怡轻蔑一笑。 她的笑容里透着不屑,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她的眼神依然冰冷如霜,语气中的讽刺让人无处可藏。 郭怡盯着对方说:“看不出来,祝公子真是什么都敢为了这位嘉和姑娘说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面对这种指责,她并不示弱,反而更加坚定自己的立场。 “如果按照祝公子的意思讲,那么作为她弟弟的五公子说的话也不能算证据了吧?这样可以吗?” 郭怡的话一针见血,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祝远志的逻辑漏洞。 她明白,唯有反击才能在这场争论中占据上风。 “你!!” 面对这招借力打力的手法,顿时令得祝远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他原本自信满满,却没想到郭怡竟能如此巧妙地回击,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予以回应。 更关键的是,郭怡这一句话直接将祝远志对慕嘉和的情感给挑明了!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意收敛着不完全说出来,以免伤了慕嘉和的脸面。而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郭怡决定不再掩饰这份明显的感情。 而现在看到对方为了袒护对方竟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地往别人头上栽赃时,身为谏议世家之女的她感到非常不满。 郭怡认为,祝远志这种不顾真相只为袒护的行为,简直有辱他们的门楣。 不得不说,郭怡那种尖酸刻薄而又毫不客气的态度的确有几分继承其家族直率进谏的风范。 尽管她的态度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但正是这种毫不掩饰的性格使她在许多方面赢得了人们的尊重。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听完郭怡这段话后结合前面发生的种种,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祝远志对慕嘉和那份特殊的情感。 那些隐藏在言语背后的深意,大家早已了然于胸,只是没人愿意捅破那层纸罢了。 “说来说去,情诗这种东西总得是心中藏情之人方能写出。” 她这句话像是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将整个局面瞬间炸开。 所有人不由得都将目光转向了那两位少女。 于是她特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慕嘉和和慕渔两姐妹。 她的眼光从上到下地扫视着她们的脸庞,希望能从神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第144章 给她作证 “咱们争论了半天,也没见哪位公子出来说句话支持她。而嘉和姑娘嘛……” 郭怡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 她的这些分析看似平常,但实际上每字每句都在暗示着什么。 大家都看到了祝远志是怎样竭尽全力为她辩解的。 他那焦急的模样仿佛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既然他已经如此明显地表现出了偏向性,那么再怎么否认也没有用了。 这么说来,倒是有理由相信,这些所谓的“证据”可能正是出自于嘉和姑娘和这位大公子之间的一段秘密恋情所制造的借口。 “不,不是的!没有这回事!郭姑娘,你别乱说!” 慕嘉和急忙解释。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无助和恐惧。 对于她而言,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未婚女子跟未来的夫婿私下里有感情,可是不合规矩的! 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正因为如此,她才花费了大量心思设下了这个复杂的局,为的就是要把败坏门风的罪名推给慕渔。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设了这么多局,就是想把这顶帽子扣到慕渔头上!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转移矛盾焦点,还能借此机会除掉心头的大敌。 这样的话,等事情传开,回到侯府,父亲、母亲和祖母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一个败坏门风的人! 她深知自己这样做有多么重要,只要成功,就可以免除日后的麻烦。 可偏偏现在…… 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如她所料。 怎么好好的,郭怡几句话就把事情说到她头上了呢? 明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怎么突然之间局势就变得如此被动呢? 祝远志也急得脸都红了,大声叫道:“郭怡!这事关慕家姑娘的名誉,你怎么能乱讲!” 他几乎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脖子上的青筋都快爆了出来,凶巴巴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跟郭怡打架似的。 结果,郭怡一点也不怕。 她依然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是这样吗?” 郭怡嘴角上扬,“刚才你不分青红皂白要把这些东西安在渔姑娘身上的时候,想过她的名声会被毁吗?” 现在他倒是着急了,然而越是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就越让人觉得两人间真的存在问题。 但越是祝远志为慕嘉和辩解得紧张,越让人觉得两人间真的有问题。 若非心里有鬼,又何必要这么拼死护着她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呢? 嗯! 看来祝家的大少爷跟慕家的嘉和姑娘确实早就有点什么了。 “不!绝对不是那样的!我跟祝大公子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真的没别的事!” 慕嘉和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焦急,似乎想要极力否认一切可能的联想。 起初,她挺开心祝远志为自己出头,那时候她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贴心。 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每一条他为了她辩护的话都成了双刃剑,反而把两人的关系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种反差让她感到非常无助和困惑,原本应该感激的情感现在却成为了负担。 一时间,慕嘉和都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澄清了。 心中的那份焦灼几乎要将她的心脏灼伤,她只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了无形的迷宫之中,找不到出路。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眼神也开始显得茫然失措。 心急如焚之下,她只好眼眶通红,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快要哭的样子。 泪光在她的眼角闪烁着,似乎马上就要落下,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怜惜之感。 她那颤抖的声音更增添了几分脆弱:“郭姑娘……我知道你是替我姐姐辩护,但也不能因为我姐姐,就硬把我牵扯进去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语气近乎于哀求。 说着,慕嘉和委屈的眼泪直往下掉,好像不要钱似的。 泪水滑过她的脸颊,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然而此时此刻,谁又会在意这泪水背后的真相呢? 郭怡眉头一挑,显然没有被这份柔弱所打动,“难道祝大公子就可以为了护着你,反过来诬陷无辜的人吗?”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慕嘉和的心头。 为什么自己为慕渔发声就被视作正义之举,可换成祝远志这么做就立刻遭到质疑? 这种双重标准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慕嘉和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任由眼泪继续流淌。 眼前的局势已经完全失控,她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些什么来挽回。 郭怡这么伶牙俐齿,祝远志实在不懂以前她是怎么被祝汐薇她们欺负的。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位女子简直就是天生就不肯吃亏的那种类型,根本不应该受到任何欺负。 但他不知道的是,之前郭怡并不像如今这般冷漠犀利。 当初被魏莉儿和祝汐薇欺负得厉害了,甚至到了一度走投无路的地步,最终还是靠着一次意外转机才摆脱困境。 那次事件也让两位贵妇受到了惩罚,并促使她深刻反省自己的处境与未来的选择。 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在面对不公平待遇时也能像慕渔那样勇于扞卫真理,才会有人站出来为你主持公道。 正因为如此,她的性格才有了那么大的改变。 这也是她毅然决然站出来支持慕渔的原因之一。 不仅仅是出于同情心,更多的是希望能够以此树立一个榜样,证明即使面对强大的压迫也能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 郭怡冷冷地说:“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很难说清楚那东西到底是谁的。若我的话不算数,那慕庭文说的话也应该无效。这样两位慕姑娘都有可能是写情诗的人。” 但是,既然目前大家都已经看到了祝远志与慕嘉和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自然而然地便会将那首充满爱慕之情的小诗归功于后者之作。 显然,这样的推断并非双方愿意看见的结果。 于是,郭怡又开口了:“与其让两位无辜的女孩背上不该有的罪名,还不如相信我和慕庭文的说辞。这样吧,我们都当两位小姐与此事无关。至于锦囊和手帕为什么会出现,就当成一个巧合好了……” 第145章 纠缠不清 她的语气坚定而自信,仿佛是在宣布一项不容置疑的事实般果断。 “这样啊……” “能行得通吗……” 郭怡这个提议,让人难以置信。 明明那些证据上都有着明确的指向性特征,比如说那块绣着家族徽记的手帕以及相同材质的衣服等等。 难不成只要凭他们两人的口供就能彻底扭转所有人的看法? 对于这点,即使是慕嘉和自己也不抱有太大希望,她简直气得肺都要炸开! 好不容易布置好了这一局,她原本是要让慕渔被贴上无礼、风流以及不知廉耻等负面标签。 谁知半路上竟然杀出了个程咬金,不仅打破了原有的计划,还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化了。 如果采纳对方建议的话,意味着两人将同时处于风口浪尖,到时候不管是谁做的,旁观者都会先入为主认为是她的杰作。 面对此种绝境,她紧紧咬住下唇,强忍住内心深处翻涌起的怒火与绝望。 尽管不甘心,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 慕嘉和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支持郭怡的说法:“郭姑娘说得没错,阿渔的为人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她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虽然嘴上说着赞同的话,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信任或真诚。 眼圈依旧通红,看着很是委屈的样子,但她并没有打算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可能一时半会查不清楚,与其猜来猜去不如当作一场误会罢了,不要打扰了大家写诗品词的兴趣。” 最后一句话更是充满了无奈,同时也试图转移话题,让众人重新回到诗词歌赋的世界里。 慕嘉和这么“大度”还“疼爱姐姐”的举动让祝远志更是心痛不已。 这种心痛像是从心脏深处涌出的冰冷寒流,让他不由自主地紧握双拳,脸色苍白。 然而此刻他也只能隐藏好自己的情感,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尽管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但他知道必须这样做。 内心的情绪被一层层的理性所压制,但那种刺痛感却如针扎一般不断传来。 “那就这么办吧!” 见事情得到解决,郭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她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仿佛能够融化一切寒冷和冰雪。 阳光下的她更显得明媚动人,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她的笑容像春风般温暖,仿佛能融化一切冰雪。 随后,郭怡上前几步,把手帕递回给慕嘉和和慕渔,叮嘱道:“下次记得保管好你们的手帕,别再掉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眼神温柔地扫过两人。 “好了,大家可以散了。” 她的声音轻柔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众人似乎听到了命令一样,渐渐散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在逐渐消散。 即便整件事仍然模糊不清,但是既然有郭怡这样的证人为慕嘉和姑娘和渔姑娘担保,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顶多就是在心里存个疑问罢了…… 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毕竟谁也不会愿意在这种时候惹是生非。 话说回来,这场闹剧并非毫无意义。 至少从刚才的情景中,大家不难看出祝家长公子对慕嘉和的倾慕之心了吧! 尤其当他毅然站出来保护慕嘉和的时候,那一双眸子里溢满了温柔的目光,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这份深情和坚定无疑已经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早些年顺义侯府和平阳侯府之间交往密切,彼此友好。 直到发生了关于清圆斋及祝汐薇被赶出去等事后,两家的关系便逐渐疏远。 这些陈年往事如今看来依然令人唏嘘不已。 昔日的亲密无间已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弥合的裂痕。 也不知道未来这对年轻人是否还有机会走到一起…… 周围议论纷纷。 清儿皱着眉头想着:怎么好好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无助。 “……我……你让我好好想想。” 慕嘉和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没能让慕渔背上罪名,这还只是小事。 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自己与祝远志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 这才是她目前急需面对并解决的大问题! 心中的矛盾与焦虑如同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围在月亮门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了。 慕渔眯了眯眼,这才缓步走向郭怡身边,郑重地行了个礼。 “多谢郭姑娘为我澄清。” 她的声音平静却饱含感激之情,“不过……” 慕渔直起身,望着郭怡那清澈的眼睛。 “今天,我真的没有见到你。我不明白,郭姑娘为什么会立刻出来为我作证?难道你不怀疑那首情诗真的是我写的吗?” 她的眼神透出一丝困惑和不解,显然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还是说…… 就像之前祝远志说的那样。 郭怡和她父亲郭文都是因为我才获益。 因此,郭怡只是为了报答我,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这种想法让慕渔感到既欣慰又困惑。 “渔姑娘误会了。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即使我不知道你今天在青黛阁做了什么,我也相信你不是一个会沉迷于感情的人。” 郭怡认真解释道。 想起父亲曾经提起的事。 父亲跟她提起过。 在清圆斋里,祝汐薇想要陷害慕渔,结果自己掉进了湖里。 慕渔不仅没有怨恨她,还毫不犹豫地跳进湖中救人。 无论她的动机为何,这种英勇果敢的行为都让人刮目相看。 无论她的想法是什么,是否带有私心。 一个如此果敢,性格率直的人。 怎么可能是一个只会私下与男子交往,不懂场合的人呢? 这样的质疑显然是不合逻辑且缺乏依据的。 就算是真的有了心仪之人,也应该会选择合适的方式来表达心意,而不是采用一些不可见光的手段。 就算她真的对某个公子有了好感,也会选在接下来的上巳节,利用赠送香草的机会光明正大地表达心意。 怎么会采取这么见不得光的做法呢? 在郭怡看来,慕渔绝不是那种会用低劣手段的女孩。 第146章 一切都乱套了 所以,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慕渔这一边。 于是,郭怡坦然面对着慕渔的眼睛,笑着说:“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了解那么多细节,我相信渔姑娘就是这样的。” 这份坚定的信任与认可让慕渔心头一阵温暖,同时也对她增添了几分敬意。 “……” 慕渔真没想到,郭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句话不仅出乎意料,更是让她感到震撼。 更让她惊讶的是,在重生后竟然遇到一个这么信任自己的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仿佛能洞察她内心的想法,甚至比多年的朋友更加默契和亲近。 虽然这是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但这种感觉,就好像多年的好友一样亲近、默契。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隔阂,仿佛早已熟识多年,彼此之间的交流也十分自然。 感激之余,慕渔又恭敬地向郭怡行了个礼:“谢谢郭姑娘。” 她的声音温和而诚恳,充满了由衷的谢意。 “不客气!” 郭怡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自从出来帮慕渔辩解,只有这时的笑容最自然也最真诚。 她的笑容温暖了周围的一切,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过,突然之间,郭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慕姑娘,”她眉头微皱,“从西厢发现的那个锦囊和手帕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她的话说到一半,眼神却已经透出深意。 郭怡的话没说完。 慕渔却已懂了她的意思。 “是啊……” 慕渔吸了口气,目光冷峻地朝慕嘉和离去的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还残留着慕嘉和哭哭啼啼的声音,仿佛还在诉说着委屈。 然而,慕渔清楚得很。 慕嘉和撒谎了。 除了她以外,青黛阁里面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可以轻易接触自己物品,并且精心设计这样一个局来陷害她的人。 慕渔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慕嘉和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慕姑娘可要小心一些啊……” 郭怡好心提醒道。 平阳侯府的家务事虽然不适合外人插嘴,但如此明显的算计与阴谋,让人不得不防备。 她最终还是决定要给慕渔提个醒。 在郭怡眼中,慕渔是个善良的女孩,她不想让慕渔被人冤枉或欺负。 “我明白的,谢谢你,郭姑娘……” 慕渔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没有郭怡提醒,慕嘉和对她的厌恶和敌意,她也清楚得很。 今天来青黛阁,她就已经料到慕嘉和会搞小动作。 刚才如果没有郭怡为她作证,她也会想办法澄清自己,并且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这件事。 慕嘉和干了什么坏事,她肯定会在众人面前全都讲出来。 然而既然郭怡帮了忙,她自然也是感激的。 虽说眼下还没法直接揭露慕嘉和的真实面目,但是锦囊和手帕莫名出现的事情,怎能像郭怡说的那样当作没发生过呢? 祝远志对慕嘉和有意的那首情诗,就够让慕嘉和头疼一阵子了! 即便慕嘉和是害死她的人,但现在,对慕渔而言更重要的是大姐的事。 毕竟,再怎么深的仇恨也抵不过姐姐对自己的关心。 不能为了报复就把长姐忘在一旁,白白让她再次不明不白地死去。 想到这儿,慕渔抿了抿嘴。 也不知慕庭文是否从袁嘉成那里打听到什么。 等回去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慕庭文。 见她眼神坚决,面带镇定,应该是已经有了计划,郭怡便没再多说什么。 “你心里有数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东厢去了。” 她的话语带着几分温柔,仿佛是为了安慰慕渔。 “嗯。” 慕渔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 经历这番变故,大伙儿哪里还有心情吟诗作对? 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大家都各自散了。 上马车准备返回平阳侯府时,慕嘉和特别走了过来。 “渔姐姐,我……” 慕嘉和眼睛红着,脸色一副委屈而沉重的样子,仿佛哭了一段时间。 看到慕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慕渔心中叹了口气,却装出道歉的样子说道:“妹妹,刚才真是误会你了,不该怀疑你的。” “但现在一切都弄清楚了,那些脏东西根本不是我们的事!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别放在心上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慕渔大大咧咧地上了马车。 那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好像真没把慕嘉和当回事一样。 直到马车缓缓启动,清儿放下帘子,这才小声对慕嘉和说:“看来渔小姐并没有怀疑我们,应该是因为之前受惊才那么问你的。” “当然是这样!不然她怎么会疑心?” 慕嘉和语气肯定地回应。 在她看来,慕渔就是个蠢人,任由她摆布捉弄。 现在她最烦的就是祝远志对她有好感这件事情已经被那么多人知道!! 祝远志是顺义侯家唯一的男嗣,而且地位显赫。 他喜欢自己原本是最有力的底牌。 京城里的高门贵族、王公贵族中,她原打算先吊着祝远志,趁着年轻大胆地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前程! 可如今这一切都乱套了。 恐怕不出几天,京城里的人都会听说祝远志对她有好感。 这样一来,别说那些贵族公子了,就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小伙子,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兴趣吧? 谁愿意选一个已经被其他男人盯上,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孩? 虽然她名义上是平阳侯府的正牌小姐,但实际上,她的身份有多么地让人难堪? 别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内情了,到时候还有谁会喜欢她呢? 难道以后只能和祝远志在一起了吗? 难道她这辈子就注定要待在顺义侯府里了吗? 想到这些,慕嘉和既生气又纠结。 一会儿告诉自己,顺义侯府其实也不算太糟糕。可转念一想,自己作为名声显赫的侯府千金,真的不甘心一辈子窝在顺义侯府这么个小地方! 最后,慕嘉和气愤之下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马车上—— “全都是慕渔这个臭丫头干的好事!” 那次在清圆斋里,为什么她不直接让祝汐薇掉进湖里? 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救了祝汐薇,郭文也就不会因为魏家、祝家两位老爷而在朝堂上大动肝火! 更不会让今天郭怡能够出现在青黛阁为慕渔站出来说话! 第147章 反唇相讥 这一切都源于那次偶然的机会,让她一时冲动出手相救,却没想到竟会引出如此多的麻烦。 慕渔简直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霉星!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就别指望事情能顺利发展! 她发誓! 下一次一定要狠狠地整垮慕渔! 再也不让她妨碍自己的路,阻碍自己的计划! “……” 看到慕嘉和这么愤怒的样子,清儿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啊,咱们现在还是先考虑回府之后怎么应付比较好。” 青黛阁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等她们回府的时候,老太爷、老太太还有夫人都该听说了。 与其在这儿气得牙痒痒,还不如赶紧想想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吧? 特别是关于祝大公子对自己有意这件事。 是坦白承认好,还是否认呢? 这些都是需要立刻想清楚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 慕嘉和心里既焦急又烦躁,口气很冲。 这些问题的重要性还需要她一个丫头来提醒吗? 清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再多嘴只会火上浇油。 当马车抵达平阳侯府门口时,早已在此等候的是慕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 “嘉和小姐、渔小姐,请你们马上去见老夫人。” 听到这话,慕嘉和顿时心头一紧。 她预料到祖母肯定已经知道了青黛阁发生的事,并且一定会召见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知道祖母会怎么惩罚她…… 她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的画面,每一种都令她感到不安和害怕。 而与慕嘉和不同,慕渔干脆答应了:“好的刘嬷嬷,我和妹妹这就过去。” 然后还笑着对慕嘉和说,“妹妹咱们赶紧走吧,可不能让祖母久等了!” 她的语气轻松自然,丝毫看不出任何紧张和担心。 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加激起了慕嘉和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到了福寿堂后发现不只是慕老太太在这里等她们两姐妹,冯氏、南院的章氏以及刚从朝堂下来没来得及换衣服的父亲也都在座。 一见到姐妹俩随着刘嬷嬷进门,冯氏立即起身快步走到慕嘉和身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那个祝大公子对你有意思?还说什么情诗来着?” 不仅这样问着便把慕嘉和搂进怀里,冯氏还用目光快速扫视了一下慕渔再问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你,所以才编排出这些事来陷害你?” “嘉和啊,你确实是个好孩子,但也不能就这样被人欺负却什么都不说啊!” 还没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冯氏的话里话外就已经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慕渔。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同情,但也隐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责怪。 南院的章氏最爱看他们北院出丑。 无论今天是谁出了糗,在她眼里都是个大乐子。 不过,看着冯氏这么关心慕嘉和,却没理由地质疑慕渔,章氏还是忍不住嘲讽道:“我说冯姐姐啊,天底下做母亲的多着呢,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自己的女儿不关心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直接怀疑起来? 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得笑话这位平阳侯夫人糊涂吧? “我问问自己孩子的事情,碍着你什么事了?!” 慕峰只有冯氏一个正妻,既没有小妾也没有通房丫鬟。 这么多年以来,冯氏的地位在平阳侯府中是最高的。 因此,除非面对慕老太太或者慕峰,其他时候冯氏都觉得自高人一等。 哪里还会把从普通人家嫁过来的章氏放在眼里? 于是,二话不说就反唇相讥。 让章氏面子尽失! 果然,章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实际上,慕峰已经因伤退伍十多年了,现在侯府与军中的关系基本都由南院的慕霖打理。 但名义上,平阳侯的爵位还是在他头上的。 也就是说,只要慕峰顶着平阳侯的名号,冯氏便是尊贵的侯夫人。 这样一来…… 即便实际权力掌握在章氏老公手中,而且慕峰目前只是朝廷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员。 可在这个家,她总觉得自己低冯氏一头。 这种不平等的感觉让章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 原本找嘉和小姐和渔小姐来的目的,是要了解关于青黛阁的事情。 结果还没问到事儿呢,两边长辈倒是先争吵起来了。 成何体统? 慕老太太的脸色十分冷峻,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感到窒息,使得冯氏和章氏立刻闭上了嘴巴,转身不再多说什么。 “这还算识相。” 深吸一口气后,慕老太太目光转向那两个女孩。 “轮到你们解释了。到底在青黛阁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情诗这事?跟祝家大公子又有什么瓜葛?” 老人的目光像猎鹰般锐利,紧紧盯着两位姑娘,仿佛要穿透她们的心灵一般,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这不是因为她老人家故意刁难谁,纯粹是因为这事关平阳侯府的名誉! 未出阁的少女私自交往他人,感情还被人在文集活动这种重要场合下暴露出来。 不论怎么解释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其中一人身上的话,她定会严厉惩罚。 好让世人看看,即使咱们平阳侯府出现了一位败坏家风的人,但也绝不会手软处理! 说不准,还能挽回点儿好名声呢。 “祖母……” 面对老夫人严肃的态度,慕嘉和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毕竟,这种严肃而又充满压力的感觉,让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和疑惑。 倒是旁边的慕渔显得稍微轻松些,或许是因为对于事情已经有所准备的缘故。 “祖母,其实今天的这件事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很快就把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听完这番解释后,慕老太太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形成了一道深深的褶子,“那么照你这么说来,那条手帕以及那首情诗究竟是谁遗失的?而且那手帕似乎是毫无缘由地就出现了,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第148章 陷害 慕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并且坚定地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观点,“庭文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他说他见到妹妹去西厢找他时不小心掉了手帕。另外,根据郭家那位小姐提供的信息可以证明,在我步入青黛阁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呆在东厢内直到后来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不见了才开始四处寻找。所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都跟我跟妹妹完全无关啊!” 尽管慕渔描述得如此自然流畅,似乎一切都已经有了定论,但事实上,只要真相还没有彻底查清楚,心里总归会有些疑窦难以释怀。 只不过目前看来,两姐妹确实拥有可信度较高的目击证人做支持,使得质疑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就算是经历了无数人生风雨洗礼、阅人无数的慕老太太此时也感到了迷茫与无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下手进行更加深入细致地调查。 因为一旦选择了质疑郭怡和慕庭文两位重要见证者的证词的话,实际上就等于间接承认之前她们两个之间确实可能存在某种见不得光的行为或阴谋计划。 而这样一来岂不是反而加重了对两人不利的影响么? 沉默片刻之后,只见这位家族中的长辈缓缓闭上了双眼,然后用一种略显疲惫但却不容置喙地口吻说道:“好了,既然有人出面为你们澄清了事实情况,并明确指出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出自于你们之手。因此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去过度纠结关于那块神秘手帕的具体来源了。” 听到这里,原本紧张不已的小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并开心地回应道:“太好了!我在回家路上也同样给妹妹说过同样的话,本来这件事就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嘛,完全没有必要过分焦虑。” 而且,从旁观者角度也不难发现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就一直在不断地为自己还有另一位无辜受害者辩解澄清试图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所谓的风波其实与二者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瓜葛联系。 最终,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慕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行啦,可以回去了。这里有大人们处理就好啦。” 闻言,慕渔微微怔住了几秒钟接着迅速侧过头看向自己身旁正低垂着脑袋若有所思的妹妹,带着些许担心地询问起来:“那个……妹妹你不跟着我们一起回去么......?” “我还想跟她再了解几个其他方面的问题。” 说话间慕老太太的表情变得越发冷峻严峻了起来,看得出来此事对她而言显然绝非小事一桩。 于是小姑娘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道:“那我...我就先行离开啦……” 说着再次投去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妹妹。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忽然注意到,旁边的冯氏突然间神色紧张并且满脸担忧的样子急忙朝着母亲的方向开口说道:“母亲……” 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那个孩子了? 你怎么能肯定这一切真的一点儿也不牵扯到她身上呢? 会不会实际上是她刻意安排好了一场戏来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面对如此质问只见老太太毫不客气直接喝道:“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叫那个渔丫头回房休息!” 其实当初刚见到这两个小丫头踏入堂前之时她是注意到了其中一人对自己偏心喜爱的模样但是出于礼节原因并未多说什么话。 然而现在局势明显已经清晰明了很多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反复指责实在让人感到相当愤怒! 最终还是得依靠着家族最高长者的权威力量才能让一切恢复秩序。 眼瞅着面前这位平日里颐指气使高高在上之人居然当着所有下人们面前挨了一顿严厉责备,冯氏的脸色立刻失去了原有光彩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毕竟作为一位尊贵的身份象征这样做实在是太有损个人面子了吧…… 对于其内心所发生的变化慕老太太显然非常清楚。 只听对方冷冷一笑随后补了一句警告意味浓厚的话语:“记得你始终是一位平阳侯夫人!”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重重落在了前者心头使得其整个人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无力起来。 就在这样一个尴尬又沉重的气氛下一直备受打压排挤的章氏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只见她昂首挺胸显得格外得意满足。 与此同时门外两名等候已久的侍女看到主子安全脱险连忙上前关心问候道:“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咱们去……“ 还没说完便被制止住因为不远处一棵古槐树底下正站着一个人影看样子像是专门在此等候的样子。 此人正是刚才提到过的那位名叫慕庭文的年轻人听见动静赶紧迎了上来。 “哎哟渔姐姐。”边跑还一边向四周张望生怕错过些什么重要线索似的。 “等会儿,嘉和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哎祖母好像还想跟嘉和姐姐聊聊什么我就先回来。” 后者调皮眨着眼睛暗示着什么似乎心中早已猜到了几分。 慕庭文吞吞吐吐,似乎心里很担忧什么。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似乎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焦虑。 慕渔目光一闪,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除了青黛阁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什么让他这么忧心忡忡呢? 她眉头微蹙,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个奇怪的问题。 “走吧,我送你回褚玉苑。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们回去再说。” 慕渔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她的眼神里也透出了一种深思的表情。 …… 一路上回到褚玉苑,所有人都显得异常安静。 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只有脚步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慕渔领着红藕和知书走在前面,她的步伐坚定而稳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慕庭文和小德跟在后面,两人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此处。 小德站在慕庭文身后,仔细观察着慕渔的背影。 他凝视了很久,越看越是发现,渔姑娘现在的背影与他在青黛阁西厢看到的那个身影有些不一样。 虽然乍一看确实不太容易区分,但仔细一看还是能察觉到,渔姑娘的发型更加活泼一些,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小德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了一些疑惑。 第149章 身世很古怪 因此…… 嘉和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小德不禁这样想着。 嘉和姑娘真的只是担心五少爷一个人在西厢,所以来看看? 这究竟是真是假? 但小德和慕庭文一样觉得奇怪,因为当时他们相隔并不远,嘉和姑娘竟然完全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喊。 这也是慕庭文一直疑惑不解的地方。 两人都对此感到困惑不已,似乎有些东西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到了褚玉苑,慕渔见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小德和红藕他们都出去。 屋内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只留下她和慕庭文两人相对而坐。 “渔姐姐,今天在青黛阁的事——”慕庭文刚想开口询问,却突然被慕渔打断了。 “你见到姐夫了吗?” 慕渔直截了当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严肃感。 看到屋里没有外人,慕庭文本想好好聊聊情诗的事。 但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慕渔打断了,“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问了大姐姐的情况?” 她的眼神锐利,仿佛在审视他的每一句话。 “啊……有!” 慕庭文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慕渔会忽然岔开话题。 难道,渔姐姐不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过…… 既然慕渔问了,他还是坦白把跟袁嘉成在西厢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 讲完之后,慕庭文仔细看着她,说:“渔姐姐,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我觉得姐夫和蔼可亲,不像个坏人,肯定不会欺负大姐。况且,姐夫也答应我了,今天一回去就让大姐给我做一份桂花糕。这么看,大姐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吧。” 慕庭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冀,希望能够听到好消息。 这事涉及到大姐,再加上慕渔还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大姐的身世很古怪,所以她不像慕庭文那样,一听袁嘉成的话就相信。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最终轻咬了咬嘴唇,语气淡淡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再等等吧。” 等过几天看看,大姐是不是真如袁嘉成所说会回来…… 慕渔心中默念,决定先冷静观察一阵。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得知自己想了解的信息后,慕渔起身打算回听风院。 可是—— “渔姐姐!” 慕庭文心里突然一阵焦急,本能地站起身来,一下子就叫住了她。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倾诉。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 慕渔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 慕庭文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意乱,支支吾吾起来,“我……我……” 他其实特别想和慕渔聊聊关于青黛阁的事情。 别人可能以为他今天是为了给嘉和姐姐做证。 可是只有他知道,在西厢看到所谓的“嘉和姐姐”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后来加上青黛阁掌柜找到的情诗和手帕,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从青黛阁返回的路上,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想法逐渐在他脑中浮现。 嘉和姐姐去西厢真的是为了找那个人吗? 装着情诗的小袋和绣着“慕”字的手帕真的可能是嘉和姐姐留下的吗? 这个念头太过可怕,他本能地想拒绝相信。 然而一个接一个的怀疑不断涌出。 如果情诗和手帕真是嘉和姐姐放的,那她的目的真的是要把这些东西送给祝家大哥吗? 但为什么,大家都第一时间怀疑渔姐姐呢? 慕庭文不过十岁左右,从小被当作宝贝呵护的平阳侯府五少爷,何曾遇到过如此复杂难解的事情?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虽然年纪小,他也明白这事儿非同小可,不敢轻易告诉别人。 思前想后,似乎只有眼前的慕渔能理解他的困惑。 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要是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他在质疑嘉和姐姐? 这些年来嘉和姐姐对他那么好,若是质疑她,他不就成了没良心的人了吗? 慕庭文越想越纠结,本来还带点稚气的脸庞都皱成了苦瓜一样。 “……” 见他这样苦恼,慕渔大致也猜到了问题所在。 虽然她希望慕庭文看清慕嘉和的真实面貌,但对于从未有过这种想法的慕庭文来说,这真相未免太过残忍。 想了片刻,慕渔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你要是心里有疑惑、有猜忌,就多给自己点时间观察和判断。不管是好是坏,时间总能让你明白的。” 既然现在他已经有些疑虑了,再过一阵子,他也不笨,从许多细节里一定能看出些门道来。 到时候,就算真的发现慕嘉和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好,也不会觉得太意外。 所以,还是让他自己搞清楚吧。 慕渔这样想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叫他别因为这事儿耽误了自己的学习。 “春天已经来了,大地复苏,万物生机勃勃。再过不久就要进行三年一次的春闱考试了,这场考试对于许多士子来说都至关重要,是展示自己才华的重要机会。咱们那个一直在遥城白鹿洞书院念书的二哥也要回来了。你记得吗?他离开前就叮嘱过我们很多关于读书学习的事情,二哥最关心你的学习了,总是期望你能有所成就。到时候你如果回答不上来他提出的问题,那可是会让人感觉特别丢脸的!” 哥哥的话里带着一种隐隐的期待与担心。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二哥失望的,这些日子我也一直没有懈怠,一直在用心地准备着呢。” 慕渔这样说道,她的声音里充满自信。 这样一说,立马就把之前慕庭文那些沉重心思全部转移开了。 的确,小孩子的心性就是这般容易被其他事情所吸引。 只要一提到了跟学业和即将归来的亲人相关的话题时,原本挂在他脸上的那份忧虑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似乎变得精神了许多。 看到小弟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不再那么紧张,慕渔这才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放下了一个心事,之后她带着红藕和知书离开了褚玉苑。 但是,在她离去许久之后,慕庭文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面容又开始慢慢浮现出了不安。 第150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姐姐刚才之所以特意提及二哥,并不仅仅是简单地安慰自己那么简单。 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心中默默回想起不久前别人给他说过的那句‘时间会给你答案’,反复咀嚼着其中深意…… 然而越是细想下去,心中的疑问便越大。 到那时,当我终于揭开了谜底之后,我到底能够发现些什么真相呢?” 慕庭文眉头微蹙,“而我知道的答案,是不是真的是我心里真正想要去探知的事实呢?” 这些问题盘旋在脑海中,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福寿堂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慕老太太正一脸严肃地凝视着面前站立着的慕嘉和。 观察片刻之后,老夫人的目光转向了一旁侍立已久的刘嬷嬷。 这位贴身侍妾对老太太的性格了若指掌,当即领会到主子的意思后便点头致意,随后挥挥手示意房间里所有人立即退下,包括她自己也暂时回避至门外并且特意从外面将房门紧闭起来,使得空间瞬间静谧了下来。 屋内寂静得令人感到一丝畏惧。 只见此时的慕老太太眼神越发犀利起来,犹如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人有种喘息困难之感。 “嘉和丫头,你好好解释清楚一下,关于你与祝家大公子之间发生的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同于之前锦囊一事说得模模糊糊、含糊其辞,这次关于祝远志当众为慕嘉和说话的事已经迅速在京师流传开来。 而且还经过众人不断渲染添补细节,逐渐发展成好几种夸张离奇的说法。 比如说一旦有人诋毁嘉和小姐,他就立刻挺身而出为其辩护解围。 还有人言道每当看到对方站在身后时那种柔弱的模样,便会不由自主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他们这些老人自然知道,这当中很大一部分不过是为博眼球故意夸大的成分。 然而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起码有这么一件事情可以确定无疑,即当时祝公子确实是站在了支持她的立场上站了出来。 “我想大概是出于我们两家几代人都交好的缘故,所以他才愿意帮我几句好话吧。” 返回府邸的路上,这件事始终萦绕于慕嘉和心头,经过长久思量后最终决定不把自己和那位年轻公子的关系定义得过于亲密。 毕竟在众多贵族名门之中,怎能仅凭嫁入侯爵府第就觉得心满意足呢? 她拥有智慧与美貌并存的独特魅力,绝对配得上更广阔的人生舞台! 因此目前阶段还不急于对祝远志的好感给予明确回复。 此外,她还逐渐领悟到一件事…… 即便乍一听闻祝远志对她产生好感并非全是坏事,反而是某种意义上讲也许还是一个难得机遇! 毕竟像顺义县公这样显赫身份之人唯一的后代都能对其倾心不已,岂不正是间接反映了自身的独特吸引力? 将来只要有恰当场合让她好好表现一番,应该仍旧能吸引众多青年才俊们瞩目关注。 至于眼前这位对自己抱有一份特殊情感之人…… 即使当下无力接受这份感情表达出来的真实意图,但通过坦诚交流彼此想法,或许可以获得理解而免受责难呢? 就这样想着想着,原本复杂心情反而慢慢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更加沉稳从容神情。 她勇敢抬起视线迎上祖母投射过来的目光,试图表现出一种对此全然无知的状态般地说道:“奶奶您老人家应该也清楚得很吧?以前我和汐薇表姐关系很好,经常会跑去她那里玩耍嬉戏。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点小小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祝大哥那次挺身维护之举。” 说起刚从远方回来的另一位姐姐。 去年刚刚回归本宅至今不过短短几个月光景而已,这段时间里她们两人确实只偶尔见过数面罢了。 因此单从接触频率上看,相比起那位陌生得多的新成员而言,毫无疑问肯定是自己更为熟稔亲切些吧? “真是这样么?” 听罢解释,只见慕老太太脸色依旧未见放松,满脸怀疑神情并没有马上选择相信这套说辞。 更关键的是另外一点引起了她高度重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小伙子向来喜爱到处游山玩水,直到近期才刚从外省游玩完毕归来啊?” 实际上从客观逻辑上来分析,小姑娘所说的理由倒也不算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由于两家地理位置接近,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情理中事。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如今他们都已长大成人,彼此间自当遵守礼节分寸。 况且自从上次回来以来至今为止,对方确实尚未曾正式登门拜访。 再加上此前诸多过往琐碎小事叠加影响,理论上讲两家之间的孩子们应该早已不再熟悉亲密如初了吧? 那么为何偏偏在此时此刻仍要如此坚定不移的支持着眼前这名少女呢? 越往下推测思考,老太太便愈发感到蹊跷反常之处所在,眼睛紧紧盯住眼前孙辈,犹如鹰隼般锐利。 “嘉和丫头,你们私下是否经常保持联系沟通呢?尤其是在结束了长期外地旅游活动后返回故乡这段时间内,究竟有没有私自见面约会过呢?” “我……” 面对突如其来且咄咄逼人的追问质疑,慕嘉和内心深处清楚知晓再如何矢口否认也是徒劳无功之举。 因为在郊外出游时意外碰见对方以及事后收到由他亲笔撰写游记赠送这两件事情都是事实存在不容掩盖之证据材料。 “真有其事?” 闻言,慕老太太猛地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震惊与愤怒的光芒。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整个人仿佛因为这消息而瞬间从安详的老者变成了充满气势的族长。 身旁的冯氏也惊讶不已,不敢置信地抓住了她的衣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急切:“嘉和,真的跟祝大公子有来往?那青黛阁里的传言,是真的啦?你俩是不是……真是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嫂嫂你还用猜么?” 章氏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慕嘉和,眼中带着讽刺和得意,“哎呀呀,没想到咱们家嘉和小姐居然干出了这种事情,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她的语气越来越尖锐,嘴角勾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第151章 拖累 说着说着,她愈发得意起来。 “这个大嫂简直太会添乱了……放着亲生女儿阿渔不管,非要去宠一个和自己没血缘关系的孩子。现在倒好,赶紧睁大眼睛看看你到底偏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你给我闭嘴!” 虽然慕老太太刚刚教训了她一顿,但章氏都已经骑到她头上了,冯氏怎能咽下这口气? 她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怒吼,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慕嘉和也急忙红着眼眶,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颤抖却坚定地辩解道:“不是的!二婶,真的不是这样的!!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上次我跟姐姐出去玩,在京城南郊的驿站里碰巧遇上了祝大公子。看在两家过去的关系上,我就跟他随便聊了几句,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她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尽可能真诚,希望能洗脱所有的怀疑。 “估计也是因为他念旧情,回京后派人送来了一本游记给我。那本书一直放在我的书房里,里面的内容全是关于大夏各地的新鲜事,没什么特殊的。” 她尽量保持冷静,把事情说清楚,希望能解除众人的疑虑。 “我和祝大公子之间就只是普通的旧友罢了!我一直都遵循圣人的教诲,怎么可能做那些让平阳侯府丢脸的事情?!” 她的声音坚定有力,似乎要以性命为代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这些话的时候,慕嘉和语气坚决,脸色倔强,并且还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向着慕老太太深深地叩首,表示自己的决心和诚意。 “祖母您是知道的,我能有现在的成就全都是各位长辈的爱护与支持,我心中十分感激。对我来说,维护侯府的利益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我绝不会做出任何蠢事来的!” “要是大家都还是不肯信我,那我也只能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说完,慕嘉和突然站起来,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朝旁边的柱子猛地撞去。 “啊啊!!!” 这一举动吓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被慕嘉和的决心震撼了。 连一向镇定的慕老太太都惊得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与恐惧。 “快拦住她!!” 慕峰作为房内唯一的一个男丁,立刻冲上前想挡住她。 但他还是慢了一些,只听“砰”地一声—— 慕嘉和已经把额头狠狠地磕在了那冰冷的柱子上,鲜血很快渗出,染红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 “嘉和!” 冯氏看到她额头上立刻冒出血迹,心疼得几乎晕厥过去,连忙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慕老太太拄着拐杖缓缓走近,眉头紧皱,眼中透着担忧与无奈。 “你怎么……怎么就这么做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她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而已! 如果嘉和丫头能合理解释,她也不会追究什么。 为何要采取这种过激的行为呢? “祖……祖母……”慕嘉和倚靠在慕峰怀里,眼中仍旧充满坚定,“我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不道德的事,请祖母明察……” 她的语气虚弱,但依旧坚定不移。 “我知道了……”慕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她连性命都不惜,大家自然不再有任何疑虑。 何况嘉和姑娘刚才也说了得很明白,她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平阳侯府的帮助和支持。 因此,在这座宅院里,大概没人比她更在乎这个家的名声了。 “好了,让你们的母亲带你回去好好休息,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我会设法处理的。” “既然已经澄清了事实,嘉和丫头跟祝远志之间确实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那么,他们也不能允许谣言继续蔓延下去。” 自家的女儿,怎么能容许别人这样诽谤呢? “先回家休养吧!记得叫个大夫帮你检查下伤口……” 慕老太太叮嘱着,脸上带着几分心疼与怜惜。 “谢谢祖母关心。” 慕嘉和眼中含泪,费力行礼表示感谢,心底感到无比安慰,毕竟祖母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她的说法。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慕老太太看到她额头上那一片明显的伤痕时,内心五味杂陈。 除了嫁到袁尚书府的鸢清,侯府里的嘉和丫头、渔丫头,还有南院的珠云还没有出嫁。 就在这一两年里,她们三个都要找人家了。 她们能嫁得多好,能去什么样的家庭,能为侯府带来多少好处,都是她必须要操心的事。 这三个丫头里,她最初最喜欢的是嘉和丫头。 虽然她不是平阳侯府亲生的女儿,但她长得漂亮,才华横溢,还特别会说话,总能让别人开心。 但现在…… 不论怎么处理外面那些谣言,嘉和丫头的名声毕竟已经被拖累了。 再加上她额头上那块大疤痕…… 老夫人越想越烦躁。 将来,嘉和丫头恐怕没有什么好的出路了…… 对她这个侯府来说,也没什么大用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 每天早上,慕渔都会带着知书到门房去询问有没有大姐送来的物件。 因为她记得小弟曾经说过袁嘉成答应帮他向长姐求一块亲手制作的桂花糕。 这份承诺让小弟充满了期待,慕渔也想尽快确认是否真的会有这份礼物送来。 其实做份糕点并不难,按道理说很快就能准备好。 即便是需要时间挑选食材,调配比例,烘焙出锅,通常来说,这样的流程也花不了太长时间。 慕渔想象着长姐那灵巧的手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心中便更加相信不久后她们应该就能接到这块桂花糕了。 假若袁嘉成没撒谎的话,桂花糕应该很快就送来。 慕渔心里默默地想着,或许是因为最近天气不佳,或者是途中遇到了什么小麻烦才导致了些许延误,但这不应该耽误太久才是。 然而—— “您真的没必要天天来这儿问。只要有您的东西到达,我们一定马上通知您那边听风院里的,绝不会有延误。” 门房里负责接待的管事一脸无奈地说。 他已经厌倦了每天面对同一个问题,甚至开始觉得这两位姑娘是不是有些太心急或者说是无事可做了。 他不禁想,就算再怎么挂念,也没必要这样日复一日地打扰别人吧? 第152章 试探 以前,这位渔姑娘每隔三五日便来打探书信情况。现今则是天天过来查看是否有给小少爷准备的东西。 如此频繁地出现,不仅让他感到十分困惑,而且对工作效率造成了一定影响。 难道她真就这么空闲到无所事事了吗? 即便真是这种情况,也不至于每天都这么打扰人啊! “喂!你们怎么这样讲话呀?” 对于如此不客气的回答,知书显然接受不了,语气中带有几分不满与责怪。 反倒是慕渔显得毫不在意的样子:“算了别吵了,如果真没送到就算了,不必跟他们计较什么。” 相比于在这里争论下去,她更希望能把宝贵的时间用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与其在这儿跟这些仆从浪费口舌争论,倒不如抓紧每分每秒赶快找庭文告诉他最新的进展。 也许庭文会有些办法或者至少能给她提些意见。 想到这里,慕渔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 褚玉苑内 似乎由于最近慕渔来访频率较高,当看到她出现时,小德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恢复常态,利索地给她端茶倒水招待起来。 “渔姑娘,您稍等会儿,五少爷很快就到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稳,态度恭敬。 尽管心中难免好奇今日渔姑娘前来所为何事,但仍维持住了应有的礼数。 话音刚落,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的慕庭文从书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天他心情本来不错,但见到是渔姐姐到来之后,立刻意识到大概率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讨。 看见她来了,慕庭文一双明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渔姐姐,是不是有长姐的消息了?” 他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期盼,同时也夹杂了几许焦虑。 慕渔摇了摇头:“我去门房问了好几天,一直没消息。” 她的回答令慕庭文脸上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这几天里他也曾幻想过多次收到桂花糕后的情景,没想到最终竟成了泡影。 “这怎么可能!” 慕庭文皱起了眉头,噌地一下站起来,“那天在青黛阁的时候,姐夫还答应我呢。他说等他回到袁府,就让长姐给我做一份桂花糕送来!” 此刻在他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和疑惑之情。 难道姐夫只是为了哄自己,特意撒谎? 年轻人心里有事根本藏不住。 庭文脸上那副不甘心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对整件事情感到非常困惑不解。 慕渔伸手把他按坐下,示意他冷静些,不要慌。 “还不清楚他是不是故意骗你。但至少我们现在可以肯定,袁嘉成那边有些不对劲。” 她说完这句话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否则的话,一个简单的桂花糕怎么会拖这么久未至呢? 显然另有隐情,还没来得及告诉长姐。 这个念头一冒出,便让她更加坚定了调查真相的决心。 “那该怎么办?长姐会不会在袁家受委屈了?渔姐姐,我们现在冲到袁家去打听一下好不好?” 慕庭文小孩子性子急,一听到风声就想着要行动。 在他看来这是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了。 慕渔再次把他拉住。 “急啥啊?” 慕渔无奈地摇头,“我们现在只是猜的,一点证据也没有。贸然跑去质问他有什么用?问他为啥不给你送桂花糕吗?” 这不是明摆着出丑嘛,万一真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导致延误了呢? 直接登门恐怕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可是渔姐姐,是你让我去找机会试探姐夫的意思啊。现在知道事情不对了,你反而不着急了吗?” 小家伙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在他看来既然是之前渔姐姐提出的想法,如今发现问题严重自然应该立即采取行动。 “……” 慕渔没再多说,毕竟他也是为了长姐的好而心急如焚。 他知道此刻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唯有默默地等待才能解决问题。 “再等等吧。” 慕庭文的声音中透出了更多的迷惑。 起初他对整件事完全不了解也不明白,以为自己可能只是过于紧张,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现在情况变得越来越清楚:袁嘉成承诺的事情并没有兑现,这中间肯定存在一些问题。 尤其是这个问题还涉及到了长姐的安全和幸福,让他怎么能够平静下来耐心等待呢? “别嚷嚷了!” 慕庭文的声音太大,几乎震聋了慕渔的耳朵,她急忙制止他,“你也知道这件事不对头了吧。如果你再继续这么大声喊叫的话,恐怕连整个侯府都能听得到。” “我——哎!!” 虽然年纪不大,但慕庭文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可以随便传出去的小事。 可是他心里实在是过于焦虑不安,除了坐立难安外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于是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慕渔身旁,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求助之意:“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你说要再等等,究竟是在等什么呢?” 慕渔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镇静分析道:“我记得你提到过,袁嘉成曾经亲口答应过你。为了避免让我们起疑心,袁嘉成一定很快就会让人送来桂花糕作为证明。只不过……” 到时候来的人很可能不是大姐亲自送来的。 可这也是目前他们能够与大姐取得联系的唯一途径了。 对于目前袁家内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其实大家都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因此即使心里再着急,即使非常想知道大姐现在具体的情况如何,暂时也只能耐心地等待着。 等到袁家派仆人过来的时候再想办法从他们的口中打探些有用的信息出来…… “可是渔姐姐,假如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话,也就是说姐夫确实有问题的话,那么他指派过来的人们肯定不会轻易向我们透露任何实质性信息。” 那该如何打听出关于大姐在袁家的真实处境呢? 慕庭文果然是相当机灵的,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难点所在。 但慕渔却表现得异常沉稳自若,她说:“这件事你就先别操心太多了,到时候自然会想到解决的办法。现阶段咱们只需安静地等着袁家方面有所行动就可以了!” 第153章 商量对策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听你的,暂时继续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变化。” 慕庭文郑重其事地朝慕渔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看着他如此听话的模样,慕渔对他那种原有的厌烦感也减轻了许多。 或许正是因为毕竟是同父同母所生出来的亲兄妹的缘故吧。 就在这一刻间,慕渔不经意地给了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 尽管那个笑容本身极其平凡无奇,并没有多少惊艳之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慕庭文眼中时竟然使他感到眼前的渔姐姐显得格外美丽动人起来。 从前他从未真正仔细打量过慕渔这个人,在他印象里总感觉这个女孩子带有一种略显粗糙野蛮的形象特征。 然而近段时间由于彼此之间的交流互动频率逐渐增加起来,才使得他突然间发现了事实上的差异所在。 记忆中那幅模糊的印象已然发生了质变,不再适用描述当下的情景状态。 只见慕渔身上穿着一套简约又不失优雅大方的衣服,乌黑秀丽的头发上斜斜插着两只素雅洁白玉石制成的簪子,手腕处则戴着一只简简单单毫无雕琢装饰的银手环。 尽管没有任何华美奢侈的装束饰品搭配在一起,但却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亲近之感。 …… 眼见慕庭文目光怔怔直视着自己并且许久未言语半句,慕渔顿时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猜想难道说这家伙又在暗自发牢骚嫌弃自己了吗? 抿了抿嘴,她不希望自己成为惹人生厌的角色,便主动站起身说道:“嗯,你就在这里安心待着等候消息好了。等一会儿见到袁家人到来后再一起商量讨论应对策略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随即拉着身旁名叫知书的女孩迅速离开了名为褚玉苑的地方。 “渔姐姐!” 看着她要快步离开的身影,慕庭文不知道怎的,几乎是本能地蹦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带着几分不舍和急切。 慕渔的脚步停了一下,似乎被这一声呼唤触动了心灵。 但最终,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在原地停留片刻,像是考虑着什么重要事情一样,接着再次叮嘱了一句“耐心等待”,便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眼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无踪,慕庭文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 这感觉既沉重又复杂,好像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她如此匆忙地离去。 “五少爷,又在看渔姑娘么?” 当小德进来准备收拾东西时,发现自家少爷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发呆,于是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轻松而又带有些许好奇。 然而,这样一句话却仿佛一道雷电般瞬间贯穿了慕庭文整个身体,令他浑身猛地一震。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曾经那么讨厌甚至不愿意接近的人竟然变成了现在这般渴望相见、不想失去的存在…… 确实如慕渔所预料般无误。 因为答应过慕庭文,袁嘉成在那天犹豫再三后还是找到了慕鸢清,鼓起勇气说:“如果你今天手头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试着去厨房里为我们大家做一些桂花糕吗?” 这提议听起来有些突兀。 “桂花糕?你不是一直都说不喜欢吃这种点心的吗?” 面对夫君突如其来的请求,慕鸢清脸上写满了不解与诧异。 只见对方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随后伸出手温柔地为她整理着散落在耳边几缕凌乱长发的同时柔声道,“最近我想了很多,毕竟无论怎么说……咱们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是跟你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既然心里总是惦记着他们,不妨就借这次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艺吧?给孩子们做些她们喜欢的食物,比如桂花糕……” 听到这话后慕鸢清简直开心极了! 简直难以置信,“真的可以让奴家回到平阳侯府见见姐妹们了?” 对此疑问,夫君给予了肯定答复,“当然是真的。” 说话时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光芒,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世间最懂得体贴爱人的模范好夫君气息。 但实际上背后隐藏的事实却是另一番景象。 正是慕庭文通过这位大姐夫转达了想念母亲并渴望品尝后者亲手做的甜品的愿望。 只不过目前对于真相尚不清楚状况下的女子只顾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并未过多追究其中详情。 “那我这就去做!” 兴奋不已的慕鸢清已经开始规划起了下一步行动,“我记得以前庭文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这个味道独特又香甜的桂花糕啦。至于妹妹们,则更偏爱口感酥软且略带花香气味的玫瑰酥。待会儿我会立刻动身前往膳房亲自动手完成这一切。” 预计整个过程将会耗上大半个下午时间。 等到所有美味佳肴都顺利烹调完毕之后,她还计划邀请好友桃月一同前往侯府将这份心意亲自传递到每一个亲人手上。 想到这些美好情景即将到来的画面,此刻她眉飞色舞、笑靥如花的模样让周围空气都变得温暖了许多。 在过去那段日子里,尽管总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空间内不能随便外出走动让她感到相当困惑不解,甚至有时候还怀疑过眼前男人是否有什么隐情瞒着自己。 不过从现在看来或许那些担心全都属于过度紧张罢了。 毕竟如今事实证明夫君还是很关心家人之间的感情交流并且愿意为此而付出实际努力帮助实现愿望的嘛! 因此此时此刻,当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人时,慕鸢清的眼神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真挚欢喜之情以及浓浓感激之感。 然而—— 正当满怀着对即将到来重逢场景满怀憧憬之际,袁嘉成却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短暂美好氛围,“等做好了桂花糕后由仆人代替送到平阳侯府就可以了。你就不用亲自去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劈向毫无防备的心田中心。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她满脸惊讶,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内容,这明显跟之前所传达信息完全相反! 第154章 一封家书 看到对方如此反应后袁嘉成也不禁叹了口气,然后走到近旁紧紧握住其双手语气温柔解释道,“鸢清呐,其实我是出于对你负责才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你知道这几天城里到处都在流传关于顺义侯府那位祝公子跟你嘉和妹妹之间闹出来的是非纠纷。鉴于外界对此事议论颇多已经造成了不小影响。” 紧接着又补充说明原因,“而且你也清楚父母大人特别忌讳这类传闻…… 万一你贸然出现在外边说不定还会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又低头注视着手心里温热的小掌继续补充道,“我理解你有多么牵挂家里小孩们的心情。所以你看能不能换种方式表达这种情感呢?比如说写封信,把你想要告诉她们的话语全都记录下来。然后再连同即将做好的美食一起交托给可靠之人送去……” “怎么样?我记得之前你就说想写一封家书。” “确实是这样,但是……” 慕鸢清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卡在喉咙里。 她的眼眸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哀愁,仿佛这简单的家书承载了太多沉重的思绪。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慕鸢清都未能返回自己的娘家平阳侯府。 每次提出外出请求时,袁嘉成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把她留在家中,或是用温柔的语气哄劝,或者干脆直接拒绝她的提议,让她无法踏出大门半步。 于是,在无数个寂静无声的夜晚里,思乡之情如同潮水般将她包围,迫使她不得不开始着手准备一封满载着对亲人思念之情的信笺来慰藉自己的心。 谁知,即便是这样的小事,通过送信给远方的亲人,也遭到了夫君袁嘉成坚决地否决。 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去见过父亲和兄弟了,心里的那份思念愈发变得难以承受。 然而,现实却像是一个无形的巨大障碍横亘在他们之间,令慕鸢清几乎绝望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打破这份隔离。 算起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慕鸢清内心对于能够回到熟悉的平阳侯府去看看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了。 那里曾经是她的庇护所,是充满欢声笑语、温馨甜蜜回忆的地方。而现在,那个遥远的家似乎变得那么可望而不可及。 慕鸢清满心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夫君,刚刚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会同意她带点东西回娘家探望一下的啊。 究竟是什么让这位一贯温文尔雅的男人态度突生如此大的变化呢? 他的决定显然并不单纯出自个人喜好那么简单。 “鸢清,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袁嘉成反复地劝说着对方,尽量使自己显得足够真诚,试图让妻子理解到自己这样做背后隐藏的真实原因。 他说他已经考虑到慕鸢清想要回家的情绪,并表示希望她可以体谅作为一家之主所需要承担的各种压力。 …… 慕鸢清就那样呆呆站立着,耳边回响的是夫君那不断重复的声音,每一句话就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子深深地扎进心脏里面,让人倍感无力以及悲痛欲绝。 然而,尽管心中充满了疑问与不甘心,她还是非常清楚一旦违背眼前男人的意思坚持要现在回娘家居住,那么极有可能引发公公婆婆乃至整个袁家对自己及其子女未来命运不利的变化。 因为在这一大家族当中,尽管袁嘉成身为正统嫡系成员,但他实际上只是排行为第三的儿子而已。 在他的前面分别有一个由正妻所孕育长成的兄长及一个出身于庶妃之腹次兄,在他的后面亦存在一位非嫡传的弟弟还有同样为原配母亲所产的幼弟。 因此他在这群人当中的处境可以说相当尴尬。 既不像排行首位或第二位的那两人般受到长辈们极高期待,也不会如同最受宠爱的小儿子那样享受来自父辈无限关怀的目光。 于是乎,在这个复杂而又微妙关系网交织下形成的袁府内,夫妇二人度过的日子或许还算过得去,但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过去这一年多共同相处过程中,慕鸢清也渐渐体会到看似平静温和实则内心深处隐藏诸多野心抱负不易被外界察觉的一面展露了出来。 袁嘉成从骨子里不愿意永远屈居嫡亲兄长远低于他们的地位,渴望获得更多来自主上尤其是父亲的认可与赞赏之心显而易见。 所以…… 当他开口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其背后的逻辑确实有一定道理,并不能轻易被人认为是在敷衍塞责。 但与此同时,慕鸢清隐约觉得其中掺杂了一些其它动机。 是不是自己太过猜忌呢? 每每想起夫君对待自己时候总是表现出那种犹如呵护珍贵物品般小心翼翼的姿态时,虽然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笼罩在无微不至的关怀之中,被放在最重要最核心的位置给予最高规格待遇,但她总觉得这种关怀的背后蕴含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控制欲,不允许自己随意脱离他的掌握。 这使得…… 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慕鸢清只觉呼吸困难,一种莫名压抑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向心头,令她感到非常窒息难受。 “鸢清啊……” “好了,我都懂了。”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转过身去紧紧闭着眼睛说道,此刻神情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早已放弃了再去解释些什么的努力。 毕竟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夫君铁了心不愿让她回去的初衷。 唉,不去便罢了。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开口:“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只是去小厨房整理需要使用到的食材。并且我已经牢记你的嘱咐,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不应该贸然行动。” “桃月,咱们走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又叹了口气,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小厨房内此时气氛异常沉闷压抑,平时里最为温和体贴待人的三少奶奶今天却异常安静地独自一个人在那里揉捏着手中的面团。 那张原本总是带着亲切笑容的脸庞此刻冷若冰霜没有任何言语表达出来,周围的仆人们看见这般情景都不敢发出声响以免引起她的注意打扰到她正在进行的工作。 第155章 控制欲 桃月见状微微抿了一下嘴角,用手势示意其他丫鬟们都赶紧离开这里以免招致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姑娘……” 作为一名自小跟随慕鸢清身边一同陪嫁过来服侍多年的贴身心腹之一,她对于主人此时的心情状况是最了解不过的人之一了。 看到慕鸢清这么难过伤心的模样,她的心也随之隐隐作痛起来,“姑爷已经说了可以让您写一封信夹带上几样自制的小吃一起寄回老家那边去了,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考虑在纸上多留下几句心里想说却没有机会亲口说出的话呢?” 不如趁此良机好好描述一下自打嫁入袁府后,被夫君严格管束限制自由活动空间的情况全部倾诉出来。 即使两位年轻的小姐少爷年纪尚轻,但他们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慕鸢清。 相信如果他们看到这封充满思念情感的手稿定会想办法拿给老爷、夫人甚至是老祖宗看! 只要老爷、夫人和老太太看到信,了解到她在袁家的情况,肯定会帮她的。 他们是最了解她的人,肯定能明白她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并且不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姑爷就不会再这么紧紧地盯着她,连门都不让她出了! 至少她可以得到一些自由的空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禁锢在这院子里,像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囚徒一样。 听桃月这么说,慕鸢清依然没有回应。 她知道桃月是真心为她着想,但是此刻的心情复杂而矛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不过,正在揉面的她,默默落下了眼泪。 这无声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很久,最终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滴落在手中的面团上。 “滴答!滴答!” 透明的泪珠落在面团上,很快变成一颗小小的水珠。 泪水浸湿了面团,也模糊了她的视线,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小姐……别哭了……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桃月心疼极了。 看着慕鸢清哭泣的模样,她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痛。 虽然她只是个婢女,但还是希望能够尽一份力帮助小姐。 可慕鸢清却摇头,“桃月,你真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无奈与苦涩。 “小姐?” 桃月有些迷茫。 她不太明白慕鸢清为何突然这样说,难道真的觉得一切都无望了吗? 慕鸢清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袁嘉成一次又一次不许她离开这里,他怎么可能让她把这封求助的信送到平阳侯府呢?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如果真的让那封求助信送到了的话,恐怕只会引来更多无法预测的后果吧! 不过…… 说桃月傻,其实她自己也很傻。 明明已经清楚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但她依旧忍不住会想要尝试。 毕竟心中那份渴望重获自由的想法实在是太强烈了。 袁嘉成之前是怎么把她留在这里的,她心知肚明。 可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袁嘉成那强烈的控制欲。 那种霸道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已经表露无疑了,如今回想起来仍然让人心惊肉跳不已。 但刚才,当他笑着对她说给她弟弟妹妹们做些桂花糕时,她竟然瞬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那一刻温柔的模样让她不由得产生了动摇,也许他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不可理喻呢? “呵呵呵……” 慕鸢清自嘲地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能让泪水一颗颗滴进面团里。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泪水能够表达内心的无奈与哀伤。 …… “姑爷,这是我家小姐做好的桂花糕、玫瑰酥以及其他一些点心。信已经放进食盒里了,请姑爷派人把这些东西送到平阳侯府。” 虽然内心充满了犹豫与不安,但是事情还是得继续往前推进,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将准备好的食物递给袁嘉成那边的人。 可能心情太沉重,做完这些点心后,慕鸢清体力不支累倒了。 长时间的精神折磨加上身体上的劳累使得这位娇弱女子难以支撑下去,整个人瘫倒在床榻之上显得极其疲惫不堪的样子令人担忧不已。 袁嘉成让身边的仆人接过食盒,接着又问了问慕鸢清的身体状况。 “你回去告诉鸢清,我一定会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到庭文手上,绝不会白费她的努力。还有,告诉她要好好休息,等晚上一些我会去看她。”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关切之意,但实际上到底是否真的会照办还是个未知数。 “不用了——” 桃月少见地语气坚定,脸上也露出冷漠和不满,“小姐很累了,大夫说要好生休息,这两天如果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请姑爷不要再打扰小姐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闻言,袁嘉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思考片刻后点头,“好吧,那就让她好好休息。” 尽管心里并不情愿,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表现出一定的风度,毕竟直接拒绝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好的,如果没其他事情,婢子先告退了!” 桃月说完转身就走。 她这种不愿多说半句话的样子,仿佛是要替慕鸢清出口气似的,用行动无声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 袁嘉成冷峻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桃月离去的背影上。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过于坚决吧? 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陷入了短暂沉思之中。 等她走得远了,袁嘉成才沉着声音说:“把信给我。” 拿着食盒的小厮愣了一下,这不是三少夫人给她弟妹写的家书么,三公子为什么要看这信? “嗯?” 袁嘉成冷厉的眼神一扫,小厮哪敢怠慢,连忙从食盒中取出了家书。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递上前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主人从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袁嘉成接过家书,走到书房外。 那里已经有其他下人按他的吩咐,点起炉子,用铜壶烧着热水。 一切都是为了方便稍后拆阅信件内容而提前安排好了相关事宜。 铜壶里滚烫的水,不断地冒出热气。 第156章 桂花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蒸汽味,为这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的同时也让人心生敬畏之心。 袁嘉成把信封贴浆糊的地方拿到热气冒出的位置来回晃动。 随着温度的升高以及蒸汽的作用,原本牢牢粘合在一起的边缘部分逐渐变得柔软并慢慢分离出来直至完全松开。 过了一会儿,浆糊被蒸汽融化,信封自然就被轻易打开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这种方法确实既有效又能很好地保护信件本身不会受到破坏,可以说是极为高明的手法之一。 袁嘉成把里面的信纸取出。 洁白的宣纸上,慕鸢清用工整的小楷写着普通的问候语。 字迹清晰流畅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袁嘉成大致看了一遍,上面无非是在关心慕庭文在书院的学习,再问问慕渔的身子有没有好转,接着问候了自己的父亲、母亲、祖母…… 一切看似正常无比,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之处。 看起来毫无异样。 “呵。” 将信看完后,袁嘉成嘴角上扬,冷冷地笑了笑。 他的眼中闪烁着冷漠和嘲讽,仿佛这封信中的内容在他看来完全无关紧要。 他把信纸和信封再次丢给提着食盒的小仆人,“找点东西把这个信封装好,然后送到平阳侯府去。”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让人难以揣摩其心思。 “是……” 看到这一幕,小仆人低头接过信件,尽管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不知道三公子为什么要拆开三少夫人的信,并重新封装后送出,但是身为下人的他也不敢多嘴多舌地去打听主子的事情。 …… “渔姐姐!渔姐姐!” 傍晚时分,慕庭文领着小德,急匆匆地跑到沉香院内。 此时正值日落西山之时,天边泛起了几抹晚霞,给院子里添了几分温馨与宁静的气息。 慕渔正安静地坐在花廊下的长椅上看书,见慕庭文气喘吁吁的模样,她不禁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关心地询问道:“怎么了?你这么急急忙忙跑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关切之情。 “砰!” 来到慕渔面前之后,还没等对方开口回答问题,慕庭文就迫不及待地从小德手中接过那个装着食物的食盒,重重地摆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在这份宁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是大姐!大姐派人送来了桂花糕!” 此时此刻,慕庭文满脸都写着兴奋两个大字。 因为在此之前,渔姐姐慕渔就已经预测过这件事情会发生,所以当看到这份来自姐姐的手作礼物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更加感到不可思议起来。 “……” 见此情景,慕渔并未立刻回应弟弟的话,而是选择马上打开了面前放置着的各种点心食盒。 这个精致的盒子共分为三层,第一层装的是深受庭文喜欢的传统糕点——桂花糕。 紧接着第二层摆放着的是由多种珍贵原材料制成且口味独特的玫瑰酥饼。 至于最底层,则存放了许多诸如马蹄糕、黄豆酥以及色彩鲜艳吸引眼球的胭脂糕之类的甜品小吃。 而在所有这些诱人的美味佳肴之下,隐藏了一个看似普通却可能暗藏重要信息的小小信封。 “有信!渔姐姐,大姐写了信过来!快来拆开看看大姐说了些什么!” 发现这一点之后,本就激动不已的小宴顿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他满心期待着通过阅读信件得知关于家中大姐的一些消息。 或许她会提起自己目前所处状况究竟如何? 亦或是希望得到某种形式上的帮助? 与一脸期盼神情的慕庭文相比,另一边坐着看书的慕渔表现得十分冷静沉着。 虽然内心深处同样牵挂着那位远嫁他乡却命运未卜的大姐,但多年的经历教会了她不能轻易地对外界表露出自己真实情感的重要性。 可能是出于对那个男人不信任的缘故吧? 总之不知怎地,一种奇怪预感告诉她即使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告知她们俩。 果不其然,在仔细检查了一遍那张白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后发现里面只记录了一些最基本也是最客套不过的内容而已。 除了几句表示挂念之意外没有任何能够反映现实处境或暗示困境求援的信息存在。 “渔姐姐,这……” 在反复确认了几次结果仍旧一样之后,小宴原本还带着些许希望的表情逐渐变得失落起来。 他显然并不想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别在意,我早就料到了会这样。” 慕渔则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封信不可能带给他们任何想要获得的新情报。 “那个送东西的人呢?” 慕渔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另外一个关键点之上,“你有没有把他请进来坐一会儿好好聊聊天?” 既然无法通过文字获取所需答案那就只好尝试另外一条线索。 负责传达这一切背后真相之人了。 与此同时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着腰带上挂着的那个绿色香包。 那里藏着两瓶根据一位老医师提供的配方精心调制出来的特殊药剂。 一瓶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让服用者失去意识陷入短暂昏迷状态。另一瓶能够使人出现幻觉从而诱导说出心中秘密…… 或许借助这两样东西真能从旁人口中得知大姐现状如何。 “他放下东西就走了。” 当提到刚才送食盒前来的男子情况时,小宴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 “那人看上去似乎十分焦急的样子就连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留给咱们便匆匆离去。” 据说甚至都没有进入过府邸大门只是将物品放在门外然后留下张纸条注明这是特意为五少爷准备的礼物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这么走了?”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慕渔眉头越皱越紧。 即便是向来以理智着称如她此刻也感觉到了事情进展变得愈加棘手难缠起来。 虽然手中握有可以派上用场的秘密武器但如果缺乏一个能够在袁家内部指引方向熟悉情况之人那么再强大的力量也只能被闲置毫无意义可言啊! 难道非得亲自派出人手在袁家门口附近蹲守吗? 第157章 暗示 一旦等到那些平时替主人办事的年轻人出来就把他们强行拖入某个无人问津的胡同里利用手上现有的资源逼迫对方吐露有关长女安危的确切资讯吗? 可这种方法听起来实在是太粗暴直接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招致麻烦吧…… 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知书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小姐,那个人对你真的很重要吗?门房里的小厮认识他吗?要不干脆让奴婢去打听一下他的相貌,这两天内就把人给抓回来?!” 说着说着,知书还卷起了袖子,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捉人似的,满脸都是坚定和冲动。 “算了,别乱说……” 慕渔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知书的主意,同时也默默地放弃了自己心中那份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真如知书所说那样,在大街上把人强行绑了,这不仅仅是会造成极大的混乱,还极有可能会让袁嘉成产生怀疑,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 唉,再给她一两天的时间好好思考下吧,一定可以想到更好的方法。 “这些都是大姐亲手做的糕点,你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啦,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边说着,慕渔边从食盒中取出了其中的一块桂花糕递给了一旁坐着的慕庭文。 慕庭文正心情低落,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 但是一想到这是大姐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于是勉强接过来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咳咳!” 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小心一点啊!快点,知书,赶紧给五少爷倒杯水来解渴!” 看见眼前这一幕,慕渔只能无奈地再次摇摇头,并且吩咐道。 然而…… “渔姐姐,不、不用了!我不要喝水!快、快你也尝尝这个玫瑰酥饼吧!” 慕庭文神色显得极为焦虑不安,似乎意识到了这批糕点存在问题。 听到这话后,慕渔不由得咬紧了自己的嘴唇,随即迅速拿起了手边剩下的一块玫瑰酥送入口中。 “咦?!”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样?渔姐姐,这些甜点的味道是不是特别奇怪呢?!” 在慕庭文的印象里,大姐做的点心,总是那么软糯香甜,味道清新。 无论是形状、色泽还是香气,每一处细节都能让他感觉到大姐的心意和用心。 特别是她做的桂花糕,那种清新的甜味让他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每当吃到那独特的桂花糕时,他都仿佛能够回到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现在放在他面前的这盘桂花糕…… 虽然同样具有令人愉快的清香甜味,并且入口后也依然保持了一如既往地细腻与柔软。 但是,不知为何,当这些美味进入嘴中时,却总觉得它们似乎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变化。 尤其是那一丝丝说不出口的苦味,在咀嚼的过程中愈发明显起来。 这种感觉如同一缕细小但持久的电流般穿过了他的味蕾直抵心灵深处,让他整个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起来。 同样的感觉也出现在了慕渔身上。 当她品尝到自己拿到手里的玫瑰饼时,尽管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正常,但就在那轻盈甜美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却又让人无法忽略的苦涩感。 这让原本应该带来愉悦享受的食物变成了引发思索与不安的来源。 不过一时半会儿之间,她也没有想到究竟这份不愉快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就在这时,慕庭文又拿起了一块桂花糕,打算继续探索其背后所藏秘密。 正当他准备咬下一大口的时候,突然间,“哎呀!” 这声惊呼打断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来是因为没有事先预料到的缘故,他竟猛然咬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这个意外让本已凝重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 “渔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啊?” 慕庭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刚刚发现,在这块被咬碎的桂花糕里面竟然隐藏了一个颜色偏浅带有些许绿色的小物体! 面对弟弟突如其来的质问,慕渔也被这突发事件弄得愣住了几秒钟。 紧接着,她马上反应过来并且迅速接过弟弟手中的盘子仔细检查起来。 “让我看看。” 说罢,她开始小心翼翼地逐一掰开剩余未被触动过的蛋糕片,希望能尽快找到问题所在。 一块接一块都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出现…… 终于,在反复尝试了七八次之后,最后一小块蛋糕中心处再次浮现出了之前看到的那种浅绿物质。 “果然还有类似的情况存在!” 而这一次,慕渔不再迟疑立刻将它从食品中取出来近距离观察。 “这个看起来像是……像是莲子?” 带着几分不确定语气猜测的同时,她甚至冒险地尝了一口那个小小的绿色团。 先是轻微地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苦涩味儿。随后才慢慢地体会到其中所含有的那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回味无穷的独特清香。 “应该确实是莲子没错……” 确实,那颗微小的、略带苦涩的东西,正是莲子。 “莲子?” 慕庭文瞪大了眼睛,紧锁双眉问道,“大姐为什么要在桂花糕里面放莲子呢?这样苦的味道放到里面,不会影响桂花糕原本的美好风味吗?” 他心里感到困惑和不解。 桂花糕向来以其香甜、细腻的口感闻名,如果掺入了苦涩的莲子,岂不是会大大破坏这种美妙的味道? 大姐为何这么做? 慕庭文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姐姐这样做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她一向是个考虑周到、心思细腻的人,这样的举动显然并非毫无深意。 “你难道还没察觉到什么吗……” 慕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开始检查所有的桂花糕和那些玫瑰饼,并且一一掰开。 她的神情凝重,每拆一个糕点就显得更加严肃。 她想要通过这细致的检查,找出其中隐藏的线索。 除了刚才两人找到的那个之外,其他所有糕点内部还藏了几颗这样的莲子。 几乎每一颗桂花糕、每一片玫瑰饼里都有这些微小的、带着些许苦味的颗粒,它们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内馅中。 第158章 一同前往 “就像你说的,莲子本身带苦,而如果把它包在里面,则会使整个原本香甜的点心变得充满苦涩……” 表面上看似完美无瑕,但实际上内在却是满溢着一种说不出的心酸与哀伤。 最外层看起来依然甜美无比,实际上内心深处却是满满的心酸。 这些看似平常的食物背后隐藏着深深的悲伤与痛苦。 大姐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她在外面的生活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甜蜜美好。 因此,大姐送来的这些糕点不仅仅是食物那么简单。 它们不仅仅是用来品尝的食物,更像是传达了一个信息、传递了一种情感。 这是一种无声的倾诉。 它们就像是大姐内心的写照。 每一个小小的糕点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大姐内心的挣扎与无奈,让人心生怜悯与不舍。 谁又能真正理解她心中的那份痛苦呢? “庭文,恐怕大姐在袁家的日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熬!” 慕渔叹了口气,声音沉重。 大姐到底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磨难和困苦? 那种无力感、无助的感觉一定如影随形吧。 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如果连说话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如果连家信中都不能明说自己的状况,大姐又怎么会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她心里有多苦呢? 她只能以这样隐蔽的方式来传达自己的痛苦和无助。 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异常难过。 “大姐她……” 慕庭文明白了她的意思,整个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大姐在袁家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那些无法言说的辛酸与苦楚让他心情愈发沉重,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他的心头。 他们该怎么才能帮到大姐呢? 但是,之前渔姐姐已经提醒过,这事绝对不能大意,绝不能轻举妄动! 那他…… 在这种情形下,如何才能够有效地帮助到她而不引起更大的麻烦? 这让慕庭文感到十分纠结与困扰。 哎!他真是想不出办法来应对了。 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慕渔沉思片刻后,双手紧握,坚决地说道:“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袁家!” 慕渔的眼神中闪烁着坚毅的决心,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大姐解围。 “明天就去?” 慕庭文瞪大眼睛,一脸惊讶。 这个决定让他猝不及防,他没想到慕渔会这么快就做出行动。 渔姐姐这是认真的吗? 虽然慕家与袁家有些亲缘关系,平常人家的关系也算亲近,但如果没接到邀请就这么上门拜访似乎有点不太合适吧? 想到这一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忐忑。 这种贸然造访的方式,在礼节上总归是有那么一丝欠缺。 更何况,就算是贸然造访,总得找个像样的借口才行啊! 毕竟,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而擅自行动,未免太过冒失,可能会给对方留下不佳的印象。 最近,袁家也没出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借机登门拜访。 况且,关于平阳侯府里慕嘉和和祝远志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纷纷。 如果在这种时候去登门拜见,不仅可能无法得到应有的招待,还可能让袁家的人因此感到不悦。 “庭文,哪怕有千千万万个不宜随便拜访的理由,但大姐的情况不能再等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慕渔的眼神异常坚定,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她的话语直击人心。 如果不是因为大姐处境艰难,她又怎会冒着风险用藏莲子的方法透露消息呢? 那是一场充满危险的举动,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从而给家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然而,大姐一个人待在袁家,没有谁可以听她诉苦,所有的困难都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着,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令人心疼不已。 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慕渔的心头。 会不会是上辈子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导致了大姐早逝的悲剧呢? 那个想法让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浮现起大姐年轻而又苍白的脸庞。 想到这里,她更是坚定了心意。 “无论如何,我明天一定要去袁家,至于你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愿意的话,明早直接到侯府门外等我,咱们一同前往。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话一出口,她的表情更加坚定,显然这个决定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我……” 慕庭文确实犹豫不决。 按规矩来说,就算他们突然跑过去,也不一定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 按照常理推断,这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而且有可能还会弄巧成拙。 不过,看到慕渔为了姐姐这么坚定的态度,他心里也突然暖了起来。 这份执着与勇气让他感到十分佩服,甚至激发了自己内心深处想要帮助大姐的冲动。 一咬牙,他就站起身,“我,我也一起去!渔姐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人多点,主意也多。” 他知道两个人的力量肯定比单独行动要强大许多。 尽管年纪还小,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可能没有渔姐姐考虑得那么周全,但他相信,两人的智慧合在一起必定能够更好地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行!那就这么定了。” 听到弟弟愿意同行,慕渔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色。 见到他愿意跟着去袁家,慕渔感到非常高兴。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仿佛得到了最珍贵的认可。 但她立刻又想起了眼前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忍住了内心的欢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回去。 “兮香、知书,你们俩去库房选一些布料和礼品。” 她的声音平缓而温和,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知道,如果不带点儿礼物就去拜访别人,那就显得有点儿不够尊重,也不够有礼貌。 毕竟在官场上,礼仪细节往往是衡量一个人修养的标准之一。 慕渔还特别交代说:“仔细挑一挑,给袁尚书和袁夫人也选些合适的东西。”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认真,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第159章 造访尚书府 她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袁尚书和袁夫人是袁家的家长,在许多方面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她想与姐姐的关系更亲密,那么赢得他们的认可和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 第二天 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袁尚书家门外。 这是平阳侯府的标志,代表着来者的身份非同小可。 门口守卫的小厮看见慕渔和慕庭文带着一堆人从马车上下来,不由得愣住了。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突然来访? 不过两家毕竟是亲戚关系,小厮不敢怠慢,立刻迎上前去行礼,同时迅速跑进府内通报了这个不寻常的消息。 刚从朝廷回来的袁尚书听见这个消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 他转向夫人问道:“是你请他们来的?” 显然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访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我还以为是老爷呢!” 袁夫人赶忙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回事。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但随即镇定下来。 袁尚书看着夫人的反应,心中的困惑更深了几分。 “奇怪了,那他们来干嘛?” 他不禁喃喃自语道。 与此同时,客厅内已准备好了接待客人的一切事宜。 慕渔和慕庭文随着下人步入其中坐下。 尽管还不清楚这对姐弟突然来访的原因,但由于两家之间长久以来的关系,尚书府的人们并没有任何怠慢之意,反而迅速端上了精美的茶点以表欢迎。 两人表现得非常自然,完全没有客套之意。 他们坦然接受着这份款待,仿佛回到了自家一般随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袁尚书和袁夫人总算现身了。 他们步伐稳健地步入厅堂,周围的气氛也随着他们的出现变得庄重而宁静。 “袁大人好!夫人好!” 见到长辈,慕渔立即拉着弟弟站起来,恭敬地鞠了一躬。 她的眼中带着尊敬与礼貌,整个人显得得体大方,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其良好的家教。 年轻人举止得体礼貌,这份教养给袁尚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对这对兄妹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扶着夫人缓缓坐下来之后,袁尚书便以长者的身份随意地寒暄了几句:“不知老太太身体如何了?” 话语中流露出的是真挚的关切之情,而非客套的敷衍。 “谢谢您关心,祖母一切安好。” 慕渔微笑着回答道,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欣慰之色。 “哦,那就好,”听到这样的答复显然让对方放心不少,但随即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袁尚书接着关切地询问起了更多关于家庭成员的身体状况,这种家长里短的聊天方式使得原本严肃的气氛稍微放松了一些。 谈话期间,袁尚书还不忘细细观察面前这两位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尤其对慕庭文有着自己的看法:他是平阳侯次子,尽管年纪尚轻,但却因出众才华闻名于应天府学之中。 尤其是文章写作方面更是得到了许多师长的高度评价。 只是…… 因为年纪的关系,有时候情绪控制得还不够好,做事稍显急躁了些,如果再经过几年的成长磨练,相信将来必定能够在各方面取得更加辉煌的成绩。 至于说到慕渔…… 虽然作为一家之主平日里不怎么过问家中琐碎之事,但对于这个外孙女还是有所了解的。 记得早先听自家夫人提及,这位平阳侯府的渔小姐过去给人的印象十分普通,并且曾经引发了不少非议,外界对其评论颇多负面之声。 “普通”二字实际上已是相当温和的说法了。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前几日有关慕嘉和与祝远志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事情,顿时令他眉头微蹙起来。 最近发生在他们侯府身上的麻烦事儿实在太多了点。 反观自家呢,倒是难得保持着风平浪静的状态,没有什么特别让人忧心忡忡的大事发生。 假如日子可以这样平静无忧无虑地度过下去该有多好呀…… 正如此这般思绪纷飞之际,刚才那些闲聊家常的内容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袁尚书眼睛一亮,终于把话题引向了正题:“哦,你们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他总觉得,今天慕家这对姐弟突然来访,似乎有什么不简单的缘由。 要是没啥大事的话,还是让他们早点走吧…… “其实也不是啥特别重要的事情。” 慕渔站起身,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恭敬地向着袁尚书拜了一拜,说:“昨天姐夫派人送来了大姐做的糕点。这份精致而美味的糕点,让我们十分感激大姐的心意。再加上自从大姐出嫁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我们特意前来登门拜访,希望能见到大姐,与她聊一聊近期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 袁尚书低语了一声,语气中略带困惑和不解。 他随即转过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夫人,目光似乎在征询夫人的意见。 刚才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慕家渔姑娘似乎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尽管她是出于善意,想要见自己的亲姐姐,但她至少应该提前送上拜帖,等他们袁家回复同意之后再前来才对啊? 这样一不请自来,实在是太不符合礼仪规矩了。 这让人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难道慕家的人觉得只要找到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就非得得到别人的答应不可吗? 虽然这次只是让慕鸢清出来见面,叙旧聊天,看上去并不是一件大事。 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请求总是会让人心里感到不太舒服,仿佛受到了某种形式上的挑衅。 袁夫人显然也这么想,脸上的表情明显透露出了她的不悦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正打算开口说鸢清有事不在家,请她们改日再来。 心情复杂,她在心里默念着台词,希望这次拒绝不会给彼此留下不愉快的印象。 没想到还没说出话呢,慕渔却上前一步,招了招手,示意兮香把她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 她的眼神坚定而充满诚意,仿佛是早有预料般的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第160章 懂事的好孩子 “我们知道,我们这次突然造访肯定给袁尚书、袁夫人还有整个袁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慕渔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愧疚和自责,“但是真的太想念大姐了,即使明知不合适,也不得不来。”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诚恳的光芒,声音中透露出对亲情深厚的依恋之情。 “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因此特地让人准备了些礼物给袁尚书和袁夫人。并不是想通过这些礼物打动你们,”她继续说道,“两位见过大场面,我又怎敢冒犯。” 就在慕渔一边说的时候,一旁的兮香低着头,动作娴熟而又恭敬地将每一件礼物缓缓摆放于桌面,放在袁尚书与袁夫人的面前。 她的姿态显示出极高的教养和礼貌,每件物品都被安置得恰到好处。 小巧的粉彩蝈蝈鼻烟壶,那精美的雕刻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漂亮的青花冰梅开光异兽图盖罐,在灯光下更显几分灵动之感。 闪亮的木雕寿星仙境宝石花卉盆景,宛如一幅立体画卷般美丽动人。 还有一幅绣工精妙、几乎媲美大师之作的江绸天竹水仙图…… 这些都是从乔羽书为兮香送来的众多珍贵礼物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无论是一件瓷器还是一块布料,其做工之细腻无不令人感叹不已。 每件都是宝贝,价值连城。 当这些东西被展示出来时,它们不仅展现出了慕渔的心意,同时也使得一向见多识广的袁尚书和袁夫人感到极为震惊! 即便作为高官的他们平时也见过了不少好东西,可像今天这样壮观豪华且又极具艺术价值的阵仗,确实还是第一次遇见。 就在袁尚书和袁夫人被这些礼物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慕渔仍在耐心解释:“我刚从乡下回来,许多事情、许多规矩都不太懂。若是这回做错了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希望袁尚书和袁夫人能指教一下,我也好改正。” “可是我们实在想念大姐,才会这么冲动,做了些不合礼数的事情,还请你们理解。” 最后这句话更是触动人心,表达出了对亲人的深厚情感及其背后那份渴望重逢的心情。 整段话听起来既诚挚又恳切,令人难以拒绝这样一个发自内心的请求。 还没等长辈开口,她已经主动认错了,并且提前准备好了赔礼道歉的礼物,甚至态度谦卑地请求两位长辈给予指导。 袁尚书在官场上混迹多年,阅人无数,从未遇到过像她这样会说话的人。 仅仅几句诚恳的话语,便能够让人的心弦为之所动,让人无法对她产生半点责备之情。 “袁尚书、袁夫人!” 她恭敬地说,“我们真的只是想见大姐一面,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若是真的给府上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那么我也在这里向您二位深深地道个歉!” 话语落毕,慕庭文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慕渔身旁,两人齐齐向着袁家夫妇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如果说之前慕渔那些温和而真挚的话语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打动了这对老人的心,那么现在慕庭文这番举动,则更使得袁夫人内心的柔软之处泛起波澜。 “好了,好了,孩子们都是一片好心,不用再说这种客套话啦。” 说着,袁夫人上前几步,轻轻将跪倒在地上的慕庭文扶了起来。 毕竟身为母亲,看到子女间能够彼此关爱自然是无比欣慰的事情呀! 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为了见到姐姐而来,表现得如此诚恳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怎能不让人心生怜爱? 于是乎,甚至于连带着一丝感动与关怀,袁夫人握住他们的手,温柔地问:“你们给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带了好多好东西呢,不知道有没有为鸢清也准备了些啥?” 听到这个问题后,慕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当然是有的!” 随后她转头朝向不远处站着的丫鬟大声吩咐道,“兮香,快把另外那些礼物拿过来。” “是!” 回应着主人的指令,侍女兮香随即抱来了另一堆精心挑选过的礼品。 “这是烟紫色梅花纹锦缎布料,大姐最喜欢这种颜色了,穿上肯定特别温柔好看。这种布料柔软细腻,触感极佳,色泽也极为柔和典雅,相信定能让大姐显得更加婉约动人。这发簪镶着银镀金宝石,闪闪发光,不仅镶嵌的工艺精致绝伦,每颗宝石还都透亮剔透,戴上后一定能衬托得大姐更加光彩照人!” “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夏天了,我还给大姐准备了一把芙蓉花图案的团扇。这团扇的做工非常精细,扇面上的芙蓉花朵娇艳欲滴,扇面材质轻盈透气,握在手中凉爽舒适,非常适合夏天使用。还有这个描金喜字的小铜镜、这雕刻着石榴和蝴蝶的盒子……它们的设计既古朴又典雅,用料上乘,手感极好。我相信这些实用且美观的东西,一定能让大姐爱不释手。” 介绍礼物时,慕渔的眼睛里闪着光芒,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大姐最重要。 最好的东西,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要送给大姐,无论是多么珍贵的物件,只要是她能接触到的精品,必定会留到与大姐相聚之时。 袁夫人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触动和惊讶。 这个小姑娘如此在乎自己的姐姐,简直就像是世界上最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啊! 想起那些在京城里流传的各种流言蜚语,她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呢? 想起慕渔之前遭受的误解和不公正的指责,袁夫人心疼不已,紧紧握住对方略显粗糙却温暖的手掌说:“一定会喜欢的!鸢清肯定非常喜欢你送的这些礼物!” “鸢清感到高兴的原因不仅仅因为是这些东西的存在,更因为她见到你会无比开心!” 说到这里,袁夫人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更加柔和。 说完这句话,袁夫人立刻转向了一直坐在那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的袁尚书,“大人,你怎么还不赶紧派人去把鸢清叫过来呢?” 语气中满是对两姐弟焦急等待状态的心疼之意。 第161章 阴魂不散 难道您就不觉得心疼这两个孩子了吗? 竟然让他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袁尚书:“……” 刚才不还一心想着快点让这两个孩子离开吗? 怎么现在袁夫人的态度转变如此迅速? 尽管脑子里有许多问号,不可否认的是,慕渔和慕庭文两位小客人的确给袁尚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确实是非常优秀且有教养的孩子们。 既然是真的想见面叙旧的话,那么就顺其自然地促成这场聚会吧! 于是他开口命令道:“来人呐,请马上去邀请我们家三少祖母前来相见。” “什么?” 听到这句话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书斋里头,袁嘉成得知慕渔与慕庭文前来拜访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傻住了。 消息来得如此突然,让他的思绪一时间无法跟上这骤变的情势,仿佛被人猛然从梦中拽醒般手足无措。 特别是听说他父母已经同意鸢清出门见客时,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那转变的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相信,前一秒还是面带微笑,下一瞬就如同雷雨天里乌云密布的天空,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的眼神里布满了乌云,浑身散发出让人不自觉退缩的气息。 那种压抑的氛围似乎连空气中也弥漫着,让人不敢轻易上前。 为什么慕家人老是这样阴魂不散? 每一次当他认为可以平静地过日子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人事物将这一切搅得不得安宁。 “三少爷……”传信的小厮见状不禁有些犹豫了。 因为发现平时温和可亲、待人友善的主子此时竟然给人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甚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令人害怕的气场,让原本想要报告事情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然而大家都知道,在袁府里,这位三少爷一向温和善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冷静处理,并且极少会因私人情感影响到日常生活的状态。 更何况对待三少祖母的态度,几乎好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可以说是宠爱有加、悉心照料,生怕有任何闪失。 对三少祖母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步,几乎是呵护备至。 小厮记得很清楚,只要三少祖母稍微有点不适或心情不佳时,袁嘉成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并设法安抚其心绪,从未见他对妻子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如今,娘家那边有人来看望三少祖母,这不是一件喜事么? 应该是一件能够让全家人都感到开心的事啊。 因此,小厮内心充满了疑惑:难道有什么隐情使得主人对此反应冷淡? 抑或是担心某些方面的问题导致心情不佳? “我知道了,我去把鸢清带来。你先下去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袁嘉成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并试图恢复正常状态去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他明白此刻不能显示出太多异样情绪,否则只会徒增他人困惑。 随即去找慕鸢清的路上,心中却依然五味杂陈,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究竟是哪种占据了上风。 由于上次还是不让慕鸢清回家探亲的事情至今仍旧未能彻底解决掉,这几天里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低落。 不仅整日沉默寡言不说就连饮食作息都受到了影响,以至于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仅仅一天工夫,看上去就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许多,让人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走进屋内,只见慕鸢清正靠在床上软垫上,静静地盯着窗外蓝天以及偶尔飞过的鸟儿,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所有喜怒哀乐都被藏在了最深处无人可知。 “鸢清!” 带着笑意,尽管内心其实并不十分愉快但为了缓解对方低落的心情同时也希望给予些许温暖安慰。 袁嘉成强颜欢笑地加快脚步走到慕鸢清身旁,满脸灿烂的笑容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极好无比的消息一样充满喜悦。 但他再怎么努力装作高兴的样子也唤不起慕鸢清心中的半点涟漪。 她只是淡淡瞥了袁嘉成一眼问道:“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开心吗?” 疑惑之余更多的则是对当前境遇的一种无力感甚至是厌倦。 此刻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能够不受束缚地自由翱翔更加令人喜悦的事情了。 可惜…… 袁嘉成总是不让她离开这个小小的院子一步,就像是被圈禁了一样失去了追求理想的机会。 没想到,她刚这么想着,袁嘉成就激动地拉起她的手,在对面坐了下来,“鸢清,你知道谁来了吗?”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谁呀……” 慕渔连猜都懒得猜,语气中满是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无非就是他的朋友或者是他觉得值得结交的大官儿罢了。 无论来的是谁,对她来说都一样,她并不在意。 “是你渔妹妹和五弟!” 袁嘉成眼睛里闪着光芒,仿佛这消息比她预想中的要震撼得多,甚至显得比她还要开心似的! 但慕鸢清却整个人惊呆了,一时间竟无法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不敢相信地问:“谁?!你说谁来了?!我真的没听错吗?”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是你渔妹妹,还有你五弟庭文!他们特意从家里赶来咱们家见见你!” 袁嘉成说着,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就好像她是故意装傻,根本就没听清自己说的内容。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开始为她亲自挑选衣物和首饰。 “我一直知道你想见到他们!如今不用你自己跑回去就能如愿以偿啦!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父亲母亲派了人传达口信让我们到正厅接待,那就意味着家里并没有因为青黛阁的事与平阳侯府彻底闹僵。” “这样一想,我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啊!好了,别愣着了,快点穿好衣服我们得马上去迎接他们!” 讲这话时,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从软榻上拉了起来,并且高声喊着让桃月赶紧进来帮忙打扮。 多一个人手确实会效率更高些,毕竟要让慕鸢清尽快变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亲人面前才是当务之急。 第162章 模范夫君 “桃月,帮鸢清挑几件好看的首饰出来!务必选出最合适的那一套!” 袁嘉成一边忙着整理东西,一边还不忘叮嘱,那份认真劲仿佛整件事情对他而言更加至关重要。 甚至连慕鸢清收拾停当准备出门的时候,他也特别关切地问道:“对了,你看我现在这样行不行?要不要再稍微整理一下仪表什么的?可不能给弟弟妹妹留下一个不修边幅的印象呀!” 言语之间充满了对自己形象的关注。 慕鸢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此刻的袁嘉成真是前所未有的可爱。 慕鸢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默默地站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因为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以前那个对她严苛要求,事事管束的男人仿佛突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困惑的态度。 以前他一直不愿意让她离开袁家、不愿她与娘家有任何联系。 甚至一封家书都不想让她寄出去。 但现在…… 慕鸢清再次深深看了袁嘉成一眼。 袁嘉成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他已经回到屋里,对着妆台铜镜仔细检查,生怕哪里有不妥之处。 确认一切都井然有序后,他走过来又牵起了她的手,“好了,一切搞定!我保证不会让你弟妹们笑话!我们出发吧!” 看起来比她还兴奋。 慕鸢清不禁皱了皱眉,心底涌起一股不解的情绪。 难道之前的那些矛盾与争执真的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之中? 难道她一直以来的疑虑与担忧都仅仅是因为会错了意? 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父亲母亲的想法,才一直阻止她回平阳侯府的吗? 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等待着回应的夫君,慕鸢清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一般。 袁嘉成见状干脆伸出手来,轻轻地弹了下妻子那略显紧绷的脑门。 “鸢清,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呆呆的?平时可不像你啊!” “你真不用再多想了,爹娘既然同意我们去看弟弟妹妹了,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再在意青黛阁的事情,也不会对你家里人有任何看法了。” 袁嘉成温柔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安抚。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跟着我去见见他们就好啦!” “行了,走吧!” 说完这句话后,袁嘉成便毫不犹豫地拉起妻子的手向正厅的方向走去,步伐迅速而又坚定。 被夫君拉着前行的慕鸢清只得被动跟随其后,亦步亦趋。 但她仍然时不时地抬头观察着袁嘉成的身影。 每一次回头时,都能从对方脸上捕捉到那种充满期待的笑容。 慢慢地,在这样温暖氛围的影响下,原本锁住的心结也开始缓缓解开。 或许是长时间封闭在屋内的缘故吧,使得自己对外界事物的理解变得越发复杂纠结起来。 平日里袁嘉成对她多体贴啊,凡是她的事,无论大小,他从来都会亲自关心处理! 哪怕是小事他也从不嫌烦,每次都能细心地帮她一一解决,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简直让她感动不已。 如果不是真心为她着想,他怎么会真的不让她回平阳侯府呢? 在她提出想要回家住几天的时候,袁嘉成坚决不同意。 当时她还因此觉得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其实他这样的反应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吧。 仔细一想,上次是因为在京城里碰到了穿黑衣服的人,怕她出去不安全,所以才不让回去。 那一次他们正走在街上,突然有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可疑男子匆匆跑过,这让向来谨慎的袁嘉成警觉起来,认为当前局势不稳定,便决定暂时先不放她单独外出。 这次,也是因为青黛阁的事情搞得满城风雨,他有些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最近听说那个神秘组织又有新的活动迹象了,弄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而青黛阁正是事件的核心地带之一。 考虑到这一点,袁嘉成才会再次拒绝她回家的要求吧…… 应该是…… 自己真的是太敏感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总是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中,连带得对身边人也会产生怀疑。 “爹!娘!” 声音充满了恭敬之情。 袁嘉成带着慕鸢清走进正厅,第一件事就是给两位长辈行礼问好。 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接着,袁嘉成转身亲自扶着慕鸢清坐下,确认她坐好后,还关心地问了一句:“椅子怎么样?会不会冷?会不会硬?要是不舒服,我现在就叫桃月拿个软垫过来。” 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注意到了,生怕会让妻子感到丝毫不适。 “没事,不用麻烦,这样坐着挺好……” 慕鸢清脸红红地说,心里却涌起一阵温暖。 在这么多亲人面前得到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弟弟妹妹、爹娘都在这,他对自己这么关心备至的,也不怕让人看笑话。 然而当着众人的面接受这份关怀,又怎能不动容呢? 不过看到袁嘉成现在的样子,慕鸢清心中的疑虑又消除了不少。 看着夫君一脸关切的模样,似乎所有担忧与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看来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刚才那一刹那间的困惑仿佛也随之被解开了似的。 “看看,看看!成儿对你这么好,我这个当老娘的看了都嫉妒!” 袁夫人的眼角笑着上扬,言语之间尽是对女婿的认可与喜爱。 袁尚书和袁夫人看到夫妻俩如此和谐恩爱的样子,哪会觉得可笑,只会觉得非常开心! 对于老两口而言,没有什么比看到孩子们能够幸福美满更重要的了。 袁夫人又对着慕渔他们笑了笑,指着袁嘉成说道:“你们这位姐夫啊,平时对鸢清是真的好!咱们袁府上上下下,谁敢说半句他的不是!” 话语间充满了赞赏之意,让听者都不由得为袁嘉成的行为点了个大大的赞。 听了这话,慕渔只是微微一笑。 或许,在外人眼中袁嘉成的确是个模范夫君的形象。 第163章 猜忌 但是对于更深层次了解某个人来说,则需要时间与更多机会才行。 经过上辈子的教训,她深深明白,人最擅长的就是假装和演戏。 人心叵测,往往表里不一,这在她的生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是曾经的慕嘉和,在她面前演出的那一场姐妹情深的好戏,让她一度误以为对方真心相待。 这种信任最终只换来了深深的背叛与伤痛。 因此,无论现在看起来袁嘉成对大姐多么温柔体贴,她都不会轻易相信。 每一步行动,每一个举动,她都要仔细观察、亲自验证,绝不会被一时的表面现象所迷惑,也不会因为一句赞扬或一个小动作就放下心中的猜忌。 更加重要的是,她内心早已对袁嘉成产生了质疑。 回忆起上一世大姐那看似无缘无故却实则疑点重重的坠井事件。还有这一次,盘子里那本该甜美的桂花糕莲子却味道异常苦涩。 这些细节虽小,但都像一根根针一样扎进了她的思绪中,使她愈加坚定地想要探究真相背后隐藏的秘密。 唯有揭开所有迷雾才能令其心安。 或许是因为慕渔目光太过专注而直接吧,让袁嘉成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压力感。 这股视线长久且沉重,如同实质般压迫在他身上,使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正当他准备寻找那双眼睛的主人时,恰好迎面而来的却是对方突然间转移开了视线。 伴随着这一变化的同时还响起了一句话:“姐夫这样关爱我们大姐真是令人羡慕啊。” 语气听上去无比自然,完全没有半点刻意为之的感觉,以至于连敏锐如袁嘉成也没有从中察觉出任何端倪,只觉得可能只是自己多虑了而已。 随后,他同样以笑脸回应着,并亲切地说道:“渔妹和五弟好久不见了呢。那么告诉我,昨天鸢清亲手为你们准备的小点心尝起来如何?” 试图通过轻松话题来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只要是大姐做的任何东西都是最好的!” 慕渔毫不犹豫地答道,并且补充强调了一句,“我和五弟都非常感谢姐姐的心意!” 与此同时还不忘将视线再次转向一直默默站在那儿没有出声的慕鸢清。 让人惊讶不已的是,明明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没见,这位一向坚强的大姐却显得如此憔悴。 不只是体重明显减轻了许多,连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病态,丝毫不见昔日风采。 这样的改变恰恰证明了之前的所有假设很有可能都是正确的。 在这么一个外人眼中光鲜亮丽却又充满暗流涌动的家庭中,身为家中长女的日子显然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轻松愉悦。 这其中必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就在慕渔对袁嘉成产生更深疑虑之际,却意外发现,原来大姐看向袁嘉成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这种情感的细微变化让她心中一颤。 “别以为我真的不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哄我开心,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会说好听的话来赞美我。但这次这些糕点其实是你送来的吧?他们应该感谢的人是你。” 慕渔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大姐,言语之中透露出几分不满。 要求他们感激袁嘉成? 这个念头在慕渔脑中盘旋不去,让她感到非常困惑。 尽管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心里却如同被一层浓雾笼罩,看不清前方的路。 前一天吃过的莲子糕里含着苦味。今天见到的大姐一脸疲态…… 种种迹象都让她觉得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是,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大姐为什么还要对夫君表现出如此温情的一面呢? 难道在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或者她从一开始就被表面现象误导了呢? 这些问题同样也困扰着慕庭文。 与能够冷静分析的渔姐姐不同,此时这位小弟弟的心里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斗。 回想起当年,在青黛阁里,他亲眼见过袁嘉成如何细心耐心地教自己解开锁扣的情景,让他深信后者是个温柔又体贴的人。 然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关于桂花糕的事情却又使他对前者所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也许那些甜言蜜语并非全无虚伪? 而今面对着袁嘉成对于大姐所展现出的那种关心呵护态度…… 这情景使得慕庭文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发现自己既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人的好意,同时也不愿意彻底否定了曾经看到的那个温和体贴的形象。 对于还是个处于成长阶段的孩子来说,短时间内想要理清楚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慕庭文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如就趁现在大家都在这里的时候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讲出来吧! 假如这位姐夫真的有什么不当行为并且因此影响到了大姐的生活状态,那么借由长辈们的帮助下,或许就能够让这件事得到一个公允明确的裁决。 嗯! 就是这么办! 慕庭文打定了主意,瞪大了双眼,直接望向袁嘉成,鼓足勇气认真地问:“姐夫!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可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啊!” 他的语气坚决而紧张,显然这件事对他非常重要。 “庭文……你怎么了……你想问什么?” 袁嘉成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面前的小舅子满脸焦急的样子,他开始有些不安起来,感觉今天这不速之客似乎带来了些棘手的问题。 看到慕庭文这模样,袁嘉成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心想:慕家两姐弟今天突然来访,肯定不是单纯的看望那么简单,他们的来意看上去并不单纯! “姐夫,我想问你和长姐她……” 慕庭文刚要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制止打断了。 “庭文!” 慕渔反应迅速,几乎是在慕庭文开口的同时叫住了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与不满。 只听了几句,她就猜到慕庭文要说什么。 慕渔心里暗暗责备着他真是愚蠢! 这个傻小子怎么就不动脑子呢? 难道没注意到自从大姐来到袁府后态度变化有多大吗? 你没见现在长姐对袁嘉成的态度有多么不同吗? 第164章 留在袁家 此时此刻如果他贸然把那些怀疑说出来,不但大姐会极力帮袁嘉成辩解,连带袁尚书和袁夫人也可能觉得他们是特意来找麻烦的,甚至可能会当场把他们请出去也说不定! 更别提袁嘉成本人,如果知道自己被疑心了,肯定会更加小心隐藏一切。 这样一来,想要调查大姐在这里的真实状况岂不是难上加难了吗? 因此,慕渔根本来不及让弟弟继续往下说,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地拉住他往后退了一步,装作一脸严厉地质问道:“庭文,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今天我们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拜访姐姐而已,顺便一起聊聊家常罢了。我也理解你关心大姐的心意,再过三天就是你的生辰,多么希望能有她在旁庆祝一番。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说话提出无礼的要求,弄得姐姐还有姐夫都很难堪啊!” “我……” 庭文完全懵了,满脑袋问号却不知如何反驳姐姐的训斥。 哪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再说提到自己即将到来的生辰又跟眼下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沉默已久的袁夫人却饶有兴趣地插话道:“渔姑娘啊,五公子刚才似乎正打算说些什么吧?要不然还是让他讲完算了?毕竟孩子们难得过来一次。” 语气中透露着温和以及些许好奇。 袁夫人其实一直都非常喜欢慕家这几个年轻人,平时见面总忍不住多照顾几分。 特别是慕鸢清,在袁家,她的表现最为出色,最令袁夫人满意。 在日常的请安侍奉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得比她更好,就连袁夫人的亲生女儿都不及她细心和周到。 而今天,当她看到慕家的这两姐弟之间如此相互关心,袁夫人内心对他们的喜爱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管慕庭文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事情,此刻在袁夫人眼中看来,都值得先听听再做判断。 “不用麻烦了,袁夫人。我弟弟只是因为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有此举动,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多说的事情。为了不引起您和府上其他人的不便,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再提及了。今天我们意外地来拜访,并且能有幸见到大姐与姐夫,这已经让我们十分高兴了。所以请相信我,我们没有更多其他的请求或者要求了。” 面对着袁夫人,慕渔显得异常坚定与从容。 这样的举止,以及这种说话时展现出的自信,让人难以置信她只是一个从偏远地区而来的小女孩,相反更像是一位受到良好教育、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的女儿。 “好了啦,庭文,我们再和姐姐还有姐夫聊几句轻松的话题后就可以回去了。不要再随便开口讲些不必要的东西!” 听到这里,“渔姐姐……” 慕庭文显得有些困惑不解。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说出什么过界的话啊?! 其实自己只不过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想帮助自己的大姐姐了解更多情况罢了! 对于刚刚渔姐姐所说的一大段内容他却完全没有理解的意思。 渔姐姐到底是怎么打算呢? 目睹这一切,原本紧张不安的袁嘉成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按照眼前的情况推测,大概率是那个叫慕庭文的孩子又想要搞出些意想不到的新花样吧? 所幸的是,看起来慕渔非常明事理,并未任由弟弟胡闹下去而是准备立即结束拜访离开这里。 由此看来刚才的确是太过担心了一些。 现在看来这对来自慕家的姐弟二人此次前来,很可能仅仅是向鸢清同窗好友昨天所赠点心表达感谢之情而已。 然而此时坐在一旁默默观察的袁夫人则被面前这个满脸无助与疑惑神色交织下的少年给触动到了心底最柔软处。 只不过是个刚进入豆蔻之年的稚嫩面孔而已。 哪怕他真有什么特别的需求或恳求事项想必也绝不会有多么离谱荒诞之举吧。 何必非要让他表现出如此伤心难过呢? 想到这儿袁夫人急忙加快脚步来到了仍旧一脸懵圈状态中的慕庭文身旁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问道:“小庭文呀,请告诉我,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样难题?如果有话就直接大胆地说出来给听一听好吗?” “可……可是……“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啊! 心里一片空白,连个大概的方向都没有。 只好更加迷茫地看向慕渔。 眼神中带着求助与无奈,就像一个在茫茫人海中迷失方向的小孩。 这样看来,倒像是一位乖乖被姐姐说服,不敢再乱说话的小弟弟。 那模样让周围的人都不禁觉得好笑,却又夹杂着些许的怜悯。 “唉……” 慕渔叹了口气,冲着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安慰他不要担心。 然后对上袁夫人的目光,缓缓说道:“袁夫人,您是长辈。慕渔敬重您,既然您都问了,那……那我也只好说了……” “好孩子,你说吧!” 袁夫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慕渔,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和关心。 慕渔吸了口气,仿佛鼓足勇气似的,看了一眼慕鸢清,说:“其实,就是庭文想在袁家待几天,和大姐一起过生辰。” 袁夫人:“什么?” 她显然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之间,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留在袁家过生辰? 早知道就不该问了!! 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 慕庭文:“???” 他的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僵在那里,心里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要留在袁家和大姐一起过生辰了? “庭文你……” 慕鸢清也很吃惊,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神中既有不解也有几分心疼。 不过,在所有人中,脸色最难看的还是袁嘉成。 他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正在心中蔓延。 慕渔好像没注意到大家的脸色,继续说道:“大姐出嫁前,每年庭文的生辰都是大姐准备的。自从去年大姐出嫁后,庭文心里非常想念大姐。” “不论是之前在青黛阁跟姐夫提到想吃大姐做的桂花糕,还是这次贸然登门拜访,都是因为庭文太想念大姐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语气中没有任何掩饰。 第165章 让他背锅了? “……” 慕庭文越听越生气。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但实际上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身上。 这么说,渔姐姐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他头上? 让他背锅了? 想到这儿,慕庭文瞪大眼睛看着慕渔,几乎可以喷出怒火。 可慕渔完全忽视了他,眼神依然定格在袁夫人的身上。 只要能留下来陪几天,他甘愿把这个锅背起来! 这个想法在他心头闪过,尽管他知道自己可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反正以前他也欺负过她几次,每一次都让她心有余悸,现在想来还觉得委屈。 这次,就当她坑了他一回吧! 让他也尝尝被戏弄的滋味。 “所以,庭文刚才才会那么认真地问姐夫,其实就是想在袁家呆两三天,等过了生辰就立刻离开。这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心愿。” 慕渔缓缓说完后, 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家都愣住了。 要是别的事情,袁夫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多照顾几天亲戚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慕庭文竟然想在袁家留几天,还想在这里过生辰,这实在是有些突兀。 虽说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对他们袁家来说也不差这点小事。 不过,就算两家是亲戚,毕竟还是不同的两个家庭。 这样的要求显得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他的提议太突然了,两位长辈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都在思量该如何回答。 看到袁尚书和袁夫人没说话,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慕渔连忙轻笑了一声。 转身对慕庭文说:“看吧,来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这请求实在是不合规矩。虽然两位长辈非常疼爱姐姐也喜欢咱们,但他们肯定不会答应这种不礼貌的要求的。” “还不赶快向两位长辈道歉?然后再好好跟长姐说几句,咱们这就回去吧。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为了他好,但实际上却是在添油加醋地羞辱他。 “……” 刚才慕渔那样“坑”他了,现在又无缘无故数落一番。 慕庭文心里怎么能不生气?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但他发现她在对自己眨眼睛,仿佛是想通过这样的动作传达出某种特殊的含义。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透露出了一丝丝狡黠。 他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但从她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中可以察觉到,显然她心中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方案。 那种自信而又神秘的眼神,让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气息。 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被她坚定而又有感染力的态度所打动吧,他竟然鬼使神差般按照她的指示行动起来。 他缓缓走到袁尚书和袁夫人面前,尽量装出一副非常无辜且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双膝微弯做了一个深深的拱手礼,并开口说道:“是我的不对,请袁尚书、袁夫人原谅我。” 话音刚落,他还不忘转过头去望向慕鸢清的方向,在这一刻,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对姐姐不舍与依恋的情绪。 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多余的词语,但所有的感激与爱意似乎都被这无声的目光所包含尽了。 这样的情感表达方式既含蓄又真挚,足以触动每一个人心底柔软的部分。 慕鸢清看着弟弟此刻脸上所展露出来的真实情感波动,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泪水几乎要溢出眼眶。 她内心满是对这个小弟无尽的疼爱与无奈。 然而作为一名已经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子,很多时候她并不能够随意行事。 所以即使心有千般不愿,也唯有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悲伤情绪,并强行挤出一丝温暖的笑容以作回应。 “三天后,长姐会亲手给你做一些你喜欢吃的点心,派人给你送去。你要听渔姐姐的话,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再聊一会儿就……” “好了!只不过是想要留下来和姐姐一起庆祝她的生辰而已嘛?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难以理解吗?想留下就可以留下!” “老爷?” 旁边的仆人们也都是一脸惊讶。 正当慕鸢清打算劝说自己的亲弟弟早些回去以免打扰太多之时,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突然间耳边就响起了袁尚书那低沉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并且意外地同意了这项请求。 在一旁听到这话后的袁嘉成立刻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之情。 为了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任何细节信息,他还特意上前了几步再次向父亲确认了一遍,“父亲,您真的说了让他留在这儿过夜吗?” 难道我真的耳朵出了问题了吗? 居然真的得到父亲首肯让那个小子留下了? 面对周围所有疑惑不解的目光,袁尚书显得十分从容淡定,甚至于还带着几分戏谑意味般地朝众人扫视了一圈。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其实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你们何必表现得如此大惊小怪呢? 就连提议人本身慕庭文本人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这个本来以为会被一口回绝的提议竟然得到了当家人的支持。 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唯独慕渔的眼里闪烁着光亮,她假装吃惊地走上前去,向袁尚书道谢:“真的非常感谢您,袁尚书。阿渔代我那个傻弟弟感谢您的宽容与大度!” “谁是你那所谓的傻弟弟啊?” 慕庭文不满地反驳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慕渔微微摇头,用带着几分调侃的口吻说:“除了你还会有谁呢?你看看你自己,袁尚书都这么大方地答应了你的请求,可你现在还傻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连一声谢谢都不知道要说,这还不是傻瓜的行为吗?” “渔姐姐,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吧!” 慕庭文听后,不禁感到有些尴尬,脸颊上也泛起了一片红色。 看到眼前的这对姐弟亲密而又不失打趣的样子,袁尚书不由得大笑起来,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伸手轻轻点指着眼前这一对活宝般的小儿女,笑着回头对身旁的夫人说道:“夫人啊,你还记得吗,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经常像他们这样和我的二姐斗嘴玩闹。” 第166章 呆头鹅 经过这些年的沧桑变幻,如今他已经成了工部尚书这样的显赫官位,而他的那位曾几何时与他嬉笑打骂在一起的二姐,在嫁为人妇之后便极少有机会再见面。 就在两年前的那个寒冷冬日里,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就在片刻之前,当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因担心自己的姐姐而不愿离去想要留下来庆生的心情时,这位已经身为高位者之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过去那段珍贵的亲情岁月。 若是在那个遥远的年代自己也能任性一次,是否就可以再多陪伴亲爱的二姐一段日子? 因此,正是由于被此刻这温馨又带着一丝淡淡伤感的一幕深深触动了,这位一向严肃且不轻易妥协的老大臣最终同意了小少爷的愿望。 权当以此来弥补自己心中那份长久以来未解的情结罢…… 听到夫君这么说,聪慧贤淑的袁夫人瞬间便读懂了夫君此时的心绪变化,轻轻颔首表示赞同,“既然庭文真心想留下给鸢清过生辰,那么不如干脆把阿渔小姐一起邀请入住咱们家好了!稍后就让人将城里最好的院落里收拾出两间清幽舒适的屋子以供两位贵客休息居住。关于那边平阳侯府……” “这个请袁老爷放心好了,我现在就让身边的随从小德回去通知我们祖母大人这件事情!” 一听此言立刻明白了过来的庭文连忙开口应答,声音听起来既礼貌又充满了喜悦之感。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并且是父亲晚年得来的最小的儿子,祖母自然是将他视为掌上明珠一般疼爱有加。 有他去和祖母解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慕庭文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他会把事情说得很清楚,让老人家理解的。 慕鸢清这时也站了起来,“母亲请放心,待会儿我也会给祖母写信,说明其中的原因。”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显然她已经考虑过这件事,并决定亲自出面解决任何可能出现的误会。 “嗯……那就好办了……” 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安心的表情。 随即吩咐仆人们去做准备。 袁夫人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总是能把每一件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这让她成为了家中不可多得的管理者。 只是…… 站在一边的袁嘉成却显得有些沉默。 见他们都笑眯眯地商量好了事情,没有说什么,却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了。 似乎他在心中有着不同的想法,但他并未立即表态,而是选择继续观察着。 接下来,姐弟三人在正厅里聊了一会儿,谈论了些家常话和各自近期的生活状态。 仆人们则趁此机会赶紧忙碌了起来,没多久就收拾出了三个整洁舒适的房间。 慕鸢清立马带着弟弟妹妹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 “我们先歇歇脚,你们刚来家里一定累了吧?” 她说这话时的眼神充满了关怀,仿佛能温暖人心,让大家都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离庭文的生辰还有两三天时间,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在一起相处。不用着急。一会儿再一起吃午饭吧。” 慕鸢清总是能够设身处地为大家着想,确保每个人都可以在最舒适的状态下享受家庭时光。 “知道了,长姐,我们都明白!你也很辛苦,快去休息一下吧!” 面对慕鸢清的好意,弟弟妹妹们都表示赞同并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慕渔故意装出一副调侃的样子,伸出脖子往外望了望正在等待的袁嘉成,接着说道:“姐夫在外面等着你呢!说不定已经等急了吧!” 她故意提高嗓门,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同时也在考验姐姐是否会为此动怒或羞涩起来。 “阿渔!” 慕鸢清轻唤了一声妹妹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但她很快掩饰住了这种情绪,转而朝着外面耐心等待中的袁嘉成柔和一笑:“夫君,我们也回去吧?不是还有一些公务没处理吗?” 说完,她便挽起夫君的手臂,两人并肩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温馨氛围的院子。 “好,咱们这就走。” 袁嘉成语气平和地应了一声,轻轻牵起了慕鸢清的手。 他对着慕渔兄妹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个笑容温暖而友好,仿佛在无声地说:“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欢迎你们常来。” 随后,他带着慕鸢清缓缓离开了。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之后, 慕庭文眼珠子转了转,急忙关上门。 他的脸上挂着神秘的表情,迫不及待地看向慕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渔姐姐,为什么刚才你要提我的生辰呢?”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了许久。 这个主意是早就计划好的,还是临时想出来的呢? 他一边思索,一边又急切地继续追问:“还有,还有!你既然说出那样的话,肯定是在打什么主意,准备留在袁家再多住几天吧?”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想法其实非常冒险,“你是哪儿来的自信,认为袁尚书会点头同意呢?万一袁尚书和袁夫人不同意怎么办?” 一口气讲完后,慕庭文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答案。 而慕渔则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说呢?” 这一句回答让慕庭文顿时陷入了纠结。 他说? 这叫什么回答啊! 他不禁心想:如果我能猜出来,还用得着跑来问你吗? 而且,他忍不住补充道:“渔姐姐,刚刚在大厅里,明明看到姐夫对大姐特别体贴。袁夫人也提到过,在整个袁家里,大家都知道姐夫对大姐最好了,总是那么细心周到。那么,难道你以为之前的那些猜测是真的,觉得姐夫在背后做了什么坏事?” 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萦绕不散。 然而,这么想却完全解释不通。 如果姐夫真的对大姐不好,那么在刚才大厅的时候,大姐完全可以趁着大家都在场的机会直接说出来了。 但实际上,大姐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甚至还用非常自然的眼神看着袁嘉成,并没有任何反感的表现。 是不是这意味着渔姐姐之前的猜想完全没有根据呢? 想到这里,慕庭文突然灵机一动,忍不住调侃道:“说你是呆头鹅还挺贴切!” 不知是否最近两人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些,慕渔顺手就在慕庭文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第167章 真正面目 甚至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痛得直呼时,她就迅速绕到了他的背后,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事情还不清楚嘛,所以我们才需要多留段时间仔细观察呀!” 刚才是不是只是寒暄了几句而已?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呢? 再说,大姐的性格,他也不是不了解吧。 一向以温柔待人着称的大姐,从来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总是会先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和立场。 或许正是出于这种性格,使得她在面对某些不舍或者顾忌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至于这一切到底是临时想出来的还是早就有所安排…… 自从慕渔重生以来,她就开始让兮香和知书暗中调查袁家的情况。 前不久,她们发现了一些与袁尚书以及二女儿之间相关的消息,这也让她得以掌握了能够让袁尚书为之动容的情报。 但这些细节现在还不能告诉慕庭文,只能暂时编个瞎猫碰见死耗子运气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只听慕庭文不满地撇撇嘴,并且皱起了眉头,显然表现出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恰好猜对了所有的事情呢? 真把自己当作三岁小孩子了吗! 慕庭文心知肚明,这只是渔姐姐为了避免进一步追问所使用的借口罢了。 “渔姐姐,既然我们现在决定留下来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要做些什么呢?” 慕庭文认真地问道。 毕竟要想真正了解大姐和她的夫君之间的真实情况,总得有一些具体的行动才行。 总不能只是跟在他们身后,用眼睛瞪着等待事情自己变得透明吧? “你就安心待在这里,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跟着大姐,等着她安排三天后的生辰就好了。” 慕渔坚定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慕庭文毕竟年纪还小,性子急躁且缺乏耐心。 而大姐和袁嘉成之间的事情毕竟是夫妻间的私事,不方便对外人提及。 她也不能直接去问大姐,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找个机会悄悄观察他们的院子,看是否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再说,尽管袁嘉成看起来给人一种非常舒心的感觉,但她总觉得自己没有看清他真正的面目。 绝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想要了解事情真相的意图! “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慕渔冷淡地说着,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可是!” 慕庭文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满脸焦急,“昨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昨日里明明商量好了两个人一起来这里,彼此照应对方。 “那你能做什么?” 慕渔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问道,仿佛是要戳穿他虚张声势的假象 “能够偷偷摸清楚大姐现在所处的情况。还是有能力揭露袁嘉成隐藏在外表下真正面目?” “我……” 慕庭文被这番话给愣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什么也做不到,无论是调查大姐的真实处境还是揭开姐夫神秘的面纱。 “更何况我们现在是在袁家做客,袁大人和夫人都认为我们此次来访是为了探望大姐而来。如果我们让他们知道我们其实是因为怀疑姐夫,甚至还在打探他们夫妻间的生活状况的话,他们会很生气的!” 慕渔语气低沉但语速却很快,试图让弟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一旦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后,慕庭文能否做到像现在这般镇定自若地面对周围所有人的眼光?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导致了他的名声遭到破坏,他又是否能够欣然接受这一切后果? 慕庭文没有想到,她竟然把这些后果都想到了。 说实在的,如果真的因此影响到自己的名声,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接受这一切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明白了。所以我这两天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只需要装作一无所知就好了。” 慕渔看着他说,“反正以前在平阳侯府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我们两个关系不好。只要我们现在撇清关系,他们也不会怪罪你的。” 至于她自己…… 她在京城本来就没有啥好名声,根本不需要害怕失去什么。 如果能帮助大姐渡过难关,她才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声呢! “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待着,一切像往常一样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这些话后,慕渔转过身,离开了慕庭文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慕庭文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竟然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小德这次没有提醒他该说些什么,但慕庭文心里明白,原来渔姐姐对他这样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慕渔都会陪着慕庭文去找大姐聊天,谈论关于京城的各种大小事,就像普通人家的姐妹那样亲密无间。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表面看起来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情况下,慕渔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留意袁嘉成的举动,企图从中发现一些不正常的情况。 可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袁嘉成太擅长伪装了,连续两天的时间过去,她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只觉得他对长姐确实非常体贴,无微不至。 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没有一丝造作之感。 至于长姐…… 她的眼眸中总是闪烁着一抹温柔的光芒,无论是面对任何人还是事物,都表现得无比温和,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她的笑靥如同春日的暖阳,让人心生欢喜。 没多久,慕庭文的生辰就到了。 这一天,长姐为他精心准备了各种礼物和美食,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晚餐,整个房间里洋溢着一股浓浓的温馨气息,欢声笑语不断,大家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但是,慕渔却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在过了今天之后,她就没有更多的借口继续留在袁家了。 原本她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来观察和寻找一些线索,然而现在一切都将要结束了,她却依然毫无收获,这让慕渔感到万分沮丧与无奈。 明天她就不得不跟着慕庭文向袁夫人以及袁尚书辞行,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中去。 因此留给她的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就在今晚,否则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第168章 心意难能可贵 慕渔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暗自盘算。 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可以选择了。 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潜入长姐他们的院子,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亲眼看看两人到底是怎样相处的,以此来找到心中疑惑的答案。 只有这样做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有所突破。 “渔姐姐?渔姐姐?!” 正当慕渔完全沉浸在个人思绪当中无法自拔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而这个声音正是出自于弟弟慕庭文之口。 连叫了几遍后见渔姐姐仍没有回应,只好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渔姐姐,你怎么了?” 慕庭文满脸关切地询问道。 这一声提问立即引起了旁边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了坐在对面正开心聊天的袁嘉成夫妇以及正在吃饭的长姐等人全部都转过头来看着慕渔。 慕渔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的样子,连忙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掩饰尴尬。 “哦哦,这桌上的大虾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刚才就是在想这么美味的食物要是能让咱们府里的厨子也学去做给我亲爱的父亲大人还有祖母品尝就好了呢。” 她迅速编织出这样一个理由作为借口。 说完这段话后,慕渔马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在座的所有长辈行了一个礼以表尊敬。 “所以一时之间有些分神,并没有听到大家刚才所说的话语,真是抱歉得很,请几位前辈不要责怪晚辈就好……” “咳!说什么见怪不见怪的!你这份心意难能可贵,谁能责怪你呢!” 袁夫人一边笑着,一边拉住了慕渔的手,温柔地让她坐在一旁。 再说我们不过闲聊些京城里的新鲜事儿,没什么要紧的。” 她继续说着,声音中充满了轻松的气氛,似乎并不想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怎么叫没什么要紧的!” 袁尚书皱起了眉头,对着夫人大声喊道。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焦急和不满,仿佛是在提醒她不要把重要的事情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皇上早就派人在全国各地寻找名医,现在终于请来了两位解毒高手入京。看来很快皇上就会带着他们为秦王殿下治病了。” 他接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期望,仿佛这个消息给了他们一些新的希望。 秦王殿下? 听到这几个字,慕渔立刻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个细节。 旁边的袁夫人叹了口气,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同情。 “咱们这位秦王殿下真是让人惋惜……原本是那么才华横溢的人,可惜被敌人暗算,战败不说,还身中毒伤差点丧命!” 那种悲伤和遗憾几乎溢于言表。 “是啊……” 袁尚书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心疾首,仿佛这一切都是如此沉重的压力。 晋国现在之所以强大,正是由于秦王殿下的努力和智慧。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支柱,其他几个国家才不敢轻易挑衅。 只是太遗憾了…… 袁尚书再次感叹道,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悲愤。 一个原本有着光明未来的人,却因为意外而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过,皇上一直都在惦记着秦王殿下,这次找来的大夫说不定真能给秦王殿下解毒呢!” 袁夫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希望,仿佛是在为自己打气。 现在的皇上一天比一天老了,身体也不如以前硬朗。 虽说景宣帝也在自己的几个儿子当中,选定了太子。 如果哪天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这国家也都能由太子来接管。 袁尚书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虽有所安慰,但却仍有几分不安……未来的道路并不平坦。 太子虽然被封为太子,但实际上他的本事如何,朝廷里的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无论是处理朝政的能力还是对人心的把握,大家都是明眼人。 再加上皇上还有很多其他皇子,这些皇子无一不是手段高强,实力非凡,并且在暗中各自拥有一股不小的势力。 他们的存在让宫廷内的竞争变得更加复杂和险恶。 表面上看起来京城风平浪静,仿佛一切都处于和平稳定的环境中,但事实上大臣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暂时宁静罢了。 那些看似友好的微笑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机与争斗呢? 随着时间推移,几位主要皇子之间的较量也越来越趋于白热化,几乎每一个小小的决定都有可能成为日后引发更大风波的导火索。 如果太子不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其余皇子发自内心的认可与尊敬的话,那么当有一天大位更迭之际,极有可能会出现兄弟相残、国家分裂的动荡局面,这对于一个刚刚步入复兴阶段的晋国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因此,有些人认为若是由深受众望却因毒害长年隐居不出的秦王殿下现身表态,利用其个人威望来稳定局势、压制其他皇子们的野心,反而能够给整个皇室乃至全国上下带来一份难得的安全感和希望。 作为晋国重臣之一的袁尚书,在自己漫长而荣耀的政治生涯当中始终尽忠职守,对于国家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面对当前这种紧张而不稳定的政局变化情况,他当然特别期盼此次由皇家派遣人员搜罗来的大夫可以彻底解决秦王殿下长期以来深受折磨的身体问题,使其重新回到众人视野当中来发挥作用。 坐在一旁正细细品尝着手中美酒滋味儿的慕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眼神里却透露出几分嘲讽意味。 难道陛下派出使者四处寻找名医真是出于一片真心为了救治那个已经被世人遗忘多年的人吗? 关于这一点,聪明伶俐且见识颇广的她显然持否定态度。 与此同时,袁夫人的表情也显得格外复杂难测,只见她轻轻摇了摇满头珠翠,无奈而又意味深长地叹道:“这件事情哪会那么简单呐。” 是啊,谁不知道秦王殿下早在多年前就被神秘人物下过剧毒? 据说从那以后便长期依赖某种特制药材维持生命机能。 第169章 冒险 即便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医术高手真能瞬间解除体内毒素威胁的话,怕是数年间累积起来的身体虚弱状态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正常,所以这看似一线生机的机会其实充满了很多未知数啊。 更不用说了。 秦王殿下过去的确风光无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追随他的人现在还剩下了多少呢? 昔日那些对他唯命是从的忠臣们如今大多已经散去或改投他人门下。 普通的秦王殿下又怎么能够再说得出具有分量的话来,而那些王爷们会真的听从他的命令吗? “你讲的是普通人啊!” 袁尚书捋了捋胡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如果是普通官员遭遇这种处境,可能早就如同夫人所说无法再在朝中发挥任何影响,被彻底边缘化了。 然而! “秦王殿下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且不说他在外貌和行事作风上是最像已故皇帝的一位亲王,单凭他曾经为晋国立下的平定边疆之功绩,就足以令他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正是因为有他的功劳,周边三个国家才不敢轻易挑衅晋国的威严。 因此,在无论何时何地、处于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在晋国内总会有人记得这位秦王的贡献,并愿意听取他的意见。 “再说,你也是个妇人,怎会不明白这层道理呢?” 即便是在今日的社会环境中,依然有许多人家利用秦王的名字去吓唬孩子。 “如果不听话的话,”他们警告说,“就像是那猛兽一般的秦王就会来惩罚你啦!” 如果秦王没有如此巨大的名声以至于至今仍让人们印象深刻,那么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频繁发生呢? “好啦,父亲母亲,这些都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多说什么了。” 看着父母因讨论而愈发激动的样子,身为晚辈的袁嘉成不由得开口劝说起来。 见餐桌上堆满了剩余的食物以及外面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他又接着说道:“今天可是为了给庭文庆祝生辰的好日子呀,我们刚刚还在愉快地举杯祝福呢。不要再提这些令人感到郁闷的话题了吧。” “既然大家晚餐吃得开心也喝得尽兴,庭文的生辰过得也十分美满,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如何……” 袁夫人点点头,“说的对,鸢清为了筹备庭文的生辰真是费尽了心思,今天忙了一整天,也确实该早点儿休息了。老头子,我们就先走吧!” 说完这话,她便拉着袁尚书离开了。 等到两位老人一走,袁嘉成和慕鸢清又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细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也随之离去。 很快,房间里的气氛从之前的热热闹闹突然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当其他人全部离开之后,慕渔开始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如果想趁着夜色去看看大姐和庭文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怎么相处的话,现在的这身衣裳显然是不合适的。 她需要换上一套深颜色、样式简单的衣物,并且准备好提前制作好的药水与迷雾剂,以备突发情况之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庭文叫住了正准备动身离开的她。 “渔姐姐!” 脚步突然停下,随后慕渔听到背后传来略带忧虑的声音:“渔姐姐……你千万要小心啊!” 这两天他在袁府亲眼目睹了一切,他注意到了姐姐一直暗中观察着大姐和袁嘉成之间的一举一动。 明天就要启程回家了,估计今晚姐姐会采取一些行动。 尽管不清楚具体的打算,但他心中难免为她担忧。 害怕万一被发现什么端倪的话,姐姐将遭受非议…… 想到这里,他更加不愿意看到任何坏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感受着小弟对自己那份真挚的关心之情,慕渔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感激和坚强。 “放心吧,”她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我会小心处理好一切的。” 尽管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安慰的意味,但眼神却透出了决然的决心。 说完了这番话语之后,慕渔依然迈着稳重的步伐决绝地走向了自己的住所。 …… 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气息,四周的一切仿佛都被一层轻纱般的寂静笼罩住了。 风儿轻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时刻显得异常明显。 此时此刻,身穿一袭黑色特制装束的慕渔正在夜色掩护之下悄然接近袁嘉成住所附近。 由于夜深人静的缘故吧,院子内部只有一些少数手持灯笼来来回回巡逻守夜之人的身影偶尔映入眼帘,除此之外整个院子里几乎找不到任何多余的动静。 这份宁静让整个环境变得更为神秘,甚至有种落下一枚针就能听得很清楚般敏锐的感觉。 慕渔藏身于一块高大的太湖石背后,利用石头作为遮挡物以避免被发现视线同时通过石头之间的缝隙仔细观察前方亮灯房间情况。 屋内似乎可以隐约传来几缕低声细语,但因为距离过于遥远以及门窗紧紧关闭的原因导致具体说话内容根本无法分辨得出。而且也无法清晰看出房间里面两人的具体动作,只能根据窗户纸上那些淡淡模糊的人影勉强推断屋里大概仅有两个人而已。 想要得到更加确切有用的信息就必须得进一步靠近那个地方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解决一个大问题。 怎样悄无声息地避开或消除那些时刻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并且不断巡逻移动中的卫兵所带来的威胁。 面对如此陌生而又充满不确定性的挑战,即使是拥有前世今生两次经历记忆叠加在一起也难以完全消除心中的紧张感。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翻涌的情绪,伸手缓缓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这个精致的小瓷瓶里,装着的是专门用来迷倒目标人物所用的昏迷药粉。 仅仅是拿出这个瓶子,她的手心就已经满是汗水。 冷汗不断地从她的手心里渗出,手指紧紧握住瓶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这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滑落。 但她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姐,绝不能乱了阵脚! 第170章 不能失败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只有冷静下来才能顺利完成任务,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刻失态。 为了大姐,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深深呼吸了几下,慕渔终于鼓足勇气,慢慢靠近那两名仆人。 她屏住呼吸,紧紧握住小瓷瓶。 每走一步,都像是踏着千斤重物,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异常剧烈,但她依然努力保持着步伐的稳定。 她打算绕到他们身后,趁他们没注意,直接把药粉撒到他们身上。 只要能悄悄接近,并且动作够快,成功的机会还是有的。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确保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这药是余家老先生特制的,效果很强,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立刻失去意识。 据说这种药物可以让人在一刹那间倒下,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正是这种特性让慕渔心中有了一丝底气。 不过…… 对方有两个人,而她只有一个人。 面对这种人数上的劣势,她必须加倍小心,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如果两人同时倒下,她可能没办法及时接住他们。 一旦发出声音,就很可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从而破坏整个计划。 搞不好还会发出声响…… 这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地进行每一步,尽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她的心思越发复杂,脑海中不断地模拟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以便随时做出应对。 正当慕渔感到有点棘手时,突然听到其中一名仆人抱怨道:“天啊,这晚上真是冻死个人!”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和怨气,显然是被这寒冷的夜晚折腾得有些不堪。 这名瘦削的仆人举着手里的灯笼,两只手不停地搓着取暖。 只见他在原地踱来踱去,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稍微暖和一点,但却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另一个仆人也附和道:“就是嘛!府上发的衣服本来就很薄。尚书府也就这点出息,我都穿了两件,你先回去再加一件吧?”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仿佛是在埋怨府中的待遇不够好。 “行,那你帮我看着点儿。” 之前那个说话的仆人把手上的灯笼交给同伴,然后一溜烟跑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瘦削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慕渔的心跳得飞快,机会来了! 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一定要把握住。 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准备开始行动。 等第一个仆人跑远后,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迅速走向第二名仆人。 她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谨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以防被仅剩的这名仆人察觉。 夜晚安静极了,四周静悄悄的。 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声,空气中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杂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与寂静。 忽然间,第二名仆人似乎听到了身后有什么动静! 他猛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整个人瞬间警觉起来。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朝他快速逼近…… “扔!!”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慕渔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药粉撒了出去。 白色的粉末迎面而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唔……” 还未来得及喊出声,大片白色的粉末就迎面扑来。 仆人刚张开嘴巴,就被扑面而来的粉末笼罩,连呼救声都被完全阻断。 瞬间! 仆人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 他挣扎了一下,却无济于事,双眼很快便失去了光彩,缓缓倒在了地上。 慕渔赶紧冲上前去,双手奋力接住了倒下的仆人。 她拼尽全力,想要尽量减缓对方倒下的速度,以减少可能产生的响动。 平日里做惯粗活的男仆加上自身的体重,让她险些支撑不住。 然而此时的慕渔已经完全没有心思顾及其他,只想尽可能地控制住局势。 一旦过了最初的一击,慕渔用力咬紧牙关,尽自己全力托住仆人的双臂,一步步把他拖进旁边的草丛里。 虽然每移动一下都十分艰难,但她凭借着坚韧的毅力,最终还是成功完成了这一关键步骤。 先前离开的那个仆人很快就会回来换衣服。 时间紧迫,每一秒的流逝都让她感觉到了压力的存在。 她必须加快速度,否则就要被发现了! 这种紧张的感觉几乎使她呼吸急促,但她还是强自镇定下来,不能在此刻露出丝毫破绽。 这样想着,慕渔紧紧咬住牙,牙齿与嘴唇相接间透露着她心中无比的决心,一点点将仆人拉进了草丛。 这个过程中她的动作极其谨慎,不敢有一丝马虎,以免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之后,她又拾起掉落的树叶,遮住了地上拖拽留下的痕迹。 这些叶子被她小心翼翼地摆放好,尽量使得它们看起来自然且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以此掩盖刚才那匆忙而不规律的动作。 处理完这一切后,她的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汗水顺着皮肤流淌而下,浸湿了衣裳,让她感到几分不适,但她却无暇去在意这份不快感。 现在的每一分注意力都需要用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事情。 但是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面对眼前的危机,个人的身体感受已经变得微不足道起来,慕渔只能继续专注于手头的任务。 慕渔迅速跑向前面的老槐树,躲了起来。 夜色中,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月光下时隐时现,直到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等着第一名仆人回来时,再用同样的方法解决掉他! 这成为了她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 谁料,可能是由于内心过于紧绷的关系,加上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如此冒险的行为,并且是在这样一个光线昏暗的夜晚执行任务,所以并没有注意脚下路况。 当一只脚踩到了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上时,由于速度太快,重心突然发生了偏移,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着前方倾斜而去。 眼看整个人就要撞上前边的老槐树了! 就在这一刻,慕渔的心猛地揪紧了一下。 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要呼救出声来,但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样做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第171章 他怎么在这? 想到这里,她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惊慌,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冲击。 砰的一声! 真的撞上了什么东西,不过并非想象中粗糙刺人的老槐树干。 相反地,迎面扑来了一股轻微而又熟悉的药材气息,这让本以为会被树枝戳痛脸部甚至可能因此而发出声响进而暴露行踪的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一阵迷茫。 这里明明只有那一棵老槐树啊? “慕渔姑娘,咱们又遇见了。” 正当慕渔还在思索方才究竟是撞上了什么奇怪东西之时,一个充满寒意的声音透过夜风清晰地传入了耳畔,就像是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过敏感肌肤般令人心生寒意。 这个声音,她是熟悉的。 在听到对方说话的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模样,同时意识到自己似乎再一次陷入了某个未知的局面当中。 睁开眼,缓缓地抬起了头,果然见到了一双非常熟悉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里藏着无尽的故事,令人心生好奇。 这里是尚书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正思索着这不可思议的巧遇时,慕渔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突然被冻结了一般,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甚至没有意识到,正是这位男子刚刚恰到好处地出现,才让她躲过了直撞前方那棵粗壮大树的危险情形。 不仅如此,她更未注意到的是,两人之间此刻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 近到什么程度呢? 简直只需要低头就能触碰到对方结实而又宽广的胸膛了,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让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微妙而特别的气息,让人不禁有些紧张又带点羞涩。 看到眼前的女孩正愣愣地抬头注视着自己,目光中似乎夹杂着疑惑与惊讶。 乔羽书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道:“看来啊,不论何时何地,哪怕是我救下了你这慕渔姑娘,换来的总是这般冷淡且毫无表情的态度呢。” 他稍微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比如之前红枫河边是如此,在灵草洞同样也不例外,直到今天,在这尚书府里无意间帮助了一次你还是如此。” 每一句话仿佛都在强调他们之前的种种偶遇,以及他对这份不解风情的回答感到的好笑又无奈的心情。 “……” 听到此番话,慕渔自然察觉出了其中蕴含的调侃意味。 赶紧眨了眨灵动的眼睛以掩饰内心的尴尬与不知所措,随后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些距离,原本打算说句‘谢谢’却猛然间发现。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显然是去取衣服的家丁们马上就要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想到这点便更加增添了几分紧迫感。 而这棵树的老槐树枝并不怎么宽敞,并不能完全隐藏两人的身影。对于慕渔这样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来说勉强还能躲起来不被轻易发现。 但是如果再加一个身姿挺拔英俊如乔羽书这样的男子同行,那恐怕只需要再多向前走几步就立刻会被迎面赶来的下人们一眼看穿! 要知道,明天慕渔就要和哥哥一起离开袁府了,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将关于大姐与袁嘉成之间发生的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们的存在。 “快点过来!” 她用尽可能低的声音但又足够让对方听见的话急促而坚定地向身边的男人说道。 顾不得细思,立刻拉住乔羽书的手臂将他拖至身后,希望藏于老槐背后趁着夜色加上两人身穿暗色调的衣服可以躲过家丁的目光。 老槐树的树干粗壮而挺拔,树冠宽大茂密,正好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遮蔽。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给这黑暗增添了几分朦胧。 万一被发现的话…… 慕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无数可能的情景。 若是真被家丁发现了,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或许会被抓回去严加审问,也或许会有更加可怕的惩罚等着她。 这个念头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手握瓷瓶更加抓紧,里头装着蒙汗药粉。 瓷瓶表面凉丝丝的,触感冰冷而坚硬。 这种特殊的粉末在夜晚尤其显得神秘,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万一情况不妙,它会是慕渔的最后一道防线。 要是对方真看见了,就直接冲过去在他未及发出叫声前将其制住! 对,就这样决定了! 慕渔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她的手微微颤抖,心脏跳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尽管努力平复呼吸,却依旧无法完全控制心中的恐慌。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当那个家丁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竟然紧紧地抓住了乔羽书的手臂。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像是怕他被家丁发现,又像在寻求一点安全感,抓着他的手臂让她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 这一刻,仿佛有某种温暖的力量传递过来,让她暂时忘记了危险的存在。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越来越大,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静静地注视着她。 只见她那双大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担忧和害怕,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不断扑闪。 她的眼中满是不确定和不安,让他心中涌起一种想靠近她的暖意。 这份感情在他心头悄然滋生,却并未显露出来。 但一想到面前的小姑娘一直都不如自己聪明,乔羽书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 他在心中暗暗盘算,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她。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了下去。 “原来渔小姐不想被人发现啊?” 乔羽书故意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使得每个字都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 夜幕下的风轻轻吹过,寂静无声。 整个院子里一片宁静,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在沉睡。 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温暖,淡淡的草药香气随着他的接近,如同一阵烟雾般,迅速包围了慕渔。 第172章 你赶快放开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令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身体上的反应似乎无法控制,冷风透过单薄的衣衫直刺肌肤,带来一种彻骨的寒意。 耳朵后面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慕渔转头对上他狡黠的眼神,眉头紧锁。 那眼神中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情绪,让她不由得心中一颤。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否在暗示什么,或者只是为了调侃一番? 种种疑问在她的脑海里交织,使她更加紧张和困惑。 终于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波动,乔羽书的嘴角扬得更高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也夹杂着一丝狡黠。 他慢慢地向她靠了过来,步伐坚定而缓慢,似乎想要给她一些反应的时间,同时又让她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黑色的身影仿佛要把她完全吞没,如同夜幕缓缓降临,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逐渐笼罩过来,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好看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那目光深邃而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双眼睛让他变得更加迷人,也更加让人不敢小觑。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看来渔小姐确实不希望被人发现。” 声音低沉而磁性,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某种魔力,直击人的心灵。 如果他稍微弄出点声响…… 这句话像是悬在半空中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让人心里一阵发紧。 “乔公子!” 慕渔皱着眉头,心更加不安。 她的心跳加快,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股莫名的恐慌在她心中升起,如影随形。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眸里充满了疑惑,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重。 是想威胁她? 还是故意要坏她的事情? 这些疑问不断在她的脑海中盘旋,让她无法安宁。 慕渔飞快地思索着对策,脑海里像是一场激烈的风暴。 她需要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但时间并不站在她这一边。 万一他真要做什么,她该怎么办? 难道任由他把尚书府的家丁吸引过来吗? 不行!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在心中默念着,决不能让这一切轻易失控。 要是他真的破坏她的好事,那也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毅,紧握着手里那只小瓷瓶。 然而……就在她准备出手的时候,乔羽书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 还没等她动手,他就迅速把小瓷瓶从她手中夺走了。 动作之快,简直令人难以招架,只在一眨眼之间便将她的计划瓦解于无形。 “原来,渔小姐不但不知感激,还想着恩将仇报?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是从哪家店里买的?” 乔羽书低声说着,语气中带有一丝戏谑。 他轻轻举起小瓷瓶,仿佛要在下一刻就打开盖子,一探究竟。 看着家丁们越走越近,眼前这个人还这般捣乱,慕渔的脸瞬间涨红。 她的内心焦急万分,生怕被那些人发现端倪。 她踮起脚尖,伸手就想把东西抢回来。 “你快还我!把东西还给我!”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线有些颤抖,但语气却是异常坚决。 慕渔之前在怡州的日子没吃好,身材本来就小,根本够不着。 尽管如此,她仍然拼命伸手去夺,踮起脚尖尽力伸展,但是每次都差一点。 只要乔羽书把手再稍微抬高一点,她就什么也碰不到了! 那种无力感令她几欲抓狂,心中的焦急与无奈更甚。 这么几下,慕渔几乎都要扑到乔羽书身上了。 她的身体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变得微微发颤,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前世,她是秦王妃,尽管他们之间曾有过一些亲密的瞬间。 但他总是冷冰冰的,很少主动与她交谈,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被一层薄冰所笼罩。 这会儿,她的身子却紧紧地贴上了他,这种紧密的接触让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慌。 透过一层层衣服,她甚至能感觉到乔羽书那颗稳健有力跳动的心脏。 每一次强有力的心跳都仿佛在提醒她此刻的亲近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慕渔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跟他是不是离得太近了……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试图从这一刻的尴尬中找回几分理智。 “你不给就不给!你想打开就打开吧!” 她故作镇定地说,声音里带有一丝不甘。 反正郭老先生调制的那个迷魂药,只要他闻一点就会晕过去! 她懒得再多费心去和他计较这些。 心里想着这些,慕渔用力想从他身边挣脱出来。 可她刚动了下身体,身后腰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抱住,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慕渔姑娘要去哪儿啊?” 乔羽书一手拿着瓶子,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轻轻一拽便让她整个身体紧紧靠在他的胸前,完全没有逃跑的可能。 这样的情形实在太过于暧昧,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空气中微妙的气息。 “你赶快放开我!” 慕渔瞪大了眼睛狠狠盯着他。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但乔羽书依旧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轻声说:“慕渔姑娘要是真的想让尚书府的人看到咱们现在的样子,那就喊得再大声点吧。” 这样的话语无疑是对慕渔最大的挑衅。 “你!” 慕渔简直气坏了,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这可是半夜三更,在槐树下,两个人这般亲昵! 如果被发现了,不但帮不了大姐,连自己也会惹上大麻烦! 这个男人怎么变得这么无耻? “无耻吗?原来是这样看我的。” 乔羽书淡淡地说,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深不可测的情绪。 乔羽书叹了口气,似乎再次洞悉了她的内心世界。 此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手持灯笼却因风摇晃而光线忽明忽暗的家丁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走来。 由于手里的光源并不稳定,他并不能清楚地看清前方的情况。 第173章 命运克星 不过,这位机警的家丁刚才确实隐约听到有些动静,并且在黑暗中仿佛瞥见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移动。 这种不明情况令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下意识弯腰在地上摸到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心中虽然忐忑但也坚定地决定要过去查探个究竟。 慕渔听见那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后,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她几乎将全身的愤怒与不甘化为目光,直直射向身旁这个让她深恶痛绝的人身上,内心的咒骂仿佛要穿透空气般猛烈地爆发出来。 回想起前世,这个人不仅欺骗她还间接害死了她。 而现在,又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了搅局的行为。 这简直就是横跨两辈子都要与她作对的命运克星啊! 见到眼前的女子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变化,乔羽书立即意识到玩笑开到这里必须停止了。 快速释放了抓握着她的那只手后,以极快的速度闪避至一边隐蔽的位置。 还未等慕渔完全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耳边便响起了家丁发出的一声痛苦闷哼随后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眨眼功夫之间,原本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已被迅速拖进了他们身旁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隐藏好。 讽刺的是,这个地方正是之前慕渔自己打算用来躲避其他搜查者的地点之一。 乔羽书微微喘息了一下,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块质地细腻、洁白如雪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清洁着手上的痕迹,同时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想到,原来慕家渔小姐也有喜欢把人安置在树丛中的兴趣呢,真是巧合得很啊,我也恰巧有相同爱好。” 他的话语虽平静但充满调侃之意。 慕渔一听此言立刻瞪大了眼睛投射给他无比嫌弃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我跟你怎么会是一路人? 我们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对劲! 她不应该让自己陷入与他的关联之中,尤其是进行任何层面下的对比分析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要先确认袁嘉成和姐姐的安全才行。 因此,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留给那个男人,慕渔径直转身就往袁嘉成还有姐姐居住的地方走去。 目送着那个一向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第二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身边,而且还是带着明显的冷漠态度离去时,甚至于连句基本的礼貌致谢都没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 乔羽书正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前世的时候,怎么就没能发现她的脾气竟然这么火爆呢? 那时候的她明明看起来总是温温柔柔的,仿佛对谁都带着善意。 而如今的慕渔,性格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然而想了想后,乔羽书还是决定跟着去了。 尽管他的心底仍存着些许犹豫与担忧,但是那份想要保护她的决心却愈发坚定了下来。 虽说他身体里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但多亏这段时间来郭老先生一直悉心照料着他,不仅每天为他调理身体,更是不厌其烦地开导他的心情,因此整体状态恢复了不少。 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夜风轻柔地掠过树梢,发出细微却又悠长的声音,在这宁静而又神秘的夜晚里回荡着。 紧接着,一阵更加猛烈的风吹过后,慕渔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了自己,并从腰间传来了一股坚实有力的气息紧紧将她包围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离了地面,往空中飞去。 “别喊,不许叫。” 乔羽书正色道,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与命令意味。 一眨眼功夫,慕渔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高高的房檐下的横梁上,脚下则是空旷的院落。 随后,只见乔羽书熟练地伸出那双细长的手指,轻轻戳破了紧挨着他们的窗户纸上一个小巧而隐蔽的孔洞。 动作轻盈得就像是在空气中画出了几道看不见痕迹般的美丽弧线一般自然流畅。 透过那微小却又恰到好处足以观察内情的孔洞望去,屋内所有事物尽收眼底,就连两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果然,正如预想中一样,袁嘉成与自己的姐姐正坐在房间里聊着天! 这场景让人不禁感到有些复杂。 夜色越来越深沉了,外面的世界仿佛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自拔。 而在这样静谧而又略带几分忧伤气氛笼罩下的小屋内,慕鸢清正满脸含笑地看着自己亲爱的人儿,并表示希望能够亲自侍候他更衣入睡。 “夫君,这几天真是谢谢你啦,阿渔和庭文待在府中肯定让爹娘操了不少心,还让你受累了。作为她们姐姐以及你的妻子我代表他们感谢夫君您对我们所做的一切付出。” 说罢便准备上前帮忙解下对方身上繁琐的衣物以便于早点休息。 没想到此时此刻站在原地未动弹分毫地袁嘉成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嘴角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鸢清不必这般多虑,毕竟阿渔与庭文也是我的弟弟妹妹啊。看到你能露出如此开心幸福的模样其实我也十分高兴和满足。” 此番话语配上他眼中闪烁出真诚光芒,顿时让慕鸢清心头升起一股温暖至极的感觉,同时也为自己曾误会过对方感到几分懊恼不已。 看来以后必须更加用心地去理解和珍惜这份难得的感情才行呀! 这么想着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满满柔情蜜意的表情,眼神温柔似水、爱意无限。 接下来的时间里,趁着两人交谈气氛逐渐轻松愉快之际,慕鸢清忽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事情于是开口提议道:“明天孩子们要回去啦,我想亲手将他们送达到家门口,并且借此机会回娘家看看许久未曾见面的父母二老如何?对于这个计划早已充满无限期待之情了呢!”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瞬间打破了原先宁静和谐的局面,犹如平地里突然升起的一声惊雷震耳欲聋般引人注目。